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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很僵硬:“我先声明,不要用瞻仰秋名山扛把子的眼神看我,本人的车技只能保证二十码以内不出人命,所以……我再讲一次,你们要还是听不懂也甭问了,我也只是个一知半解。” “首先,眼前这一出‘庞令明抬榇决死战’,我可以回答你们,应该是出自于《三国演义》七十四回。”萧远悠顿了顿,赶在那几个继续提问之前道:“别追问,我也不了解这个原理,只知道这是一个幻觉,类似催眠、或者魂穿?如果你想结束幻觉的话就直接引剑自尽吧,或者撞墙,可以脱离催眠。” 萧远悠明显看到有几个人悄悄掐了一把大腿——别人的,然后对该上建议无动于衷。 “师兄,我们是这个月新拜入修行的修士。原先我们应该在道观里打坐,为什么突然在这里醒来?” “想一想,来这里之前咱们在干什么?”萧远悠虽然还是笑脸,但人人都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 四人小心地回道:“打坐、入定。” “咱们是道门修士,而这‘幻境’,就是这个道门的修炼方法,所谓:入定神游,超脱经历。通过不断的累积来提升自身的知识,幻境的作用就是这个。经历的时限是‘三天之内’,超出三天就会强制离开幻境。总之你们可以当这是打电动一样,过关游戏,有奖。” 此时轻风吹来一张黄符,上面写着:。 这玩意出现就代表这票人都大概懂了,奖励是不作假的,萧远悠叹了口气。 “嚯,真耽误事儿!”萧远悠松了口气,解脱一般,回头发自真心地挥手笑道:“当游戏玩就行了,我走啦——” “您这是刚打卡就准备下班啊!”两人直接把人大腿一抱:“师兄啊,不要对我们这么敷衍嘛,求你了,帮人帮到底啊。” 萧远悠小指掏着耳朵,皱着眉一副死鱼眼:“不是说了吗!当打游戏啊,过关结算经验值,然后升级、加点、转职、买房、结婚、再离婚、平分财产、杀了这贱人……” “师兄!醒醒!师兄!”几个人都惊了。 萧远悠神游归来:“总之每次活着经历完入定后,你们就可以获得一些奖励,比如:知识、技术、经验。” “那里面的能力可以带回到现实世界吗?点石成金之类……”其中一个戴着眼镜,一看就知道是死宅的肥仔问道。 “哈哈哈哈!” “师兄在笑什么?” 萧远悠面无表情道:“父母对我说过,如果对方讲笑话,就算不好笑也要笑三声以表敬意。” “可是师兄刚刚笑了——” “哦,第四声笑你。” “呃……” “当咱们这儿是什么?超能力开发机构?法×功教研基地?”萧远悠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也是在道教协会注册的合法道派,不教敛财害人的玩意,但也不会两手一并就放出个波来……老话怎么说来着?修道修的是心!还真当山上庙里都是搞修真的神仙,山下洞里的也全是随身老爷爷呐?” 萧远悠用鄙视的眼神和担忧的口吻对现代青年的智商和常识表示了的关爱,顺口还对教育制度产生了一些不甚文明的口头见解。 “什么!我可是听说能跟小说里一样,可以金丹、元婴……得道飞升才来的啊!”几人顿时喧闹不已,一见萧远悠眉毛斜竖犹如两把西瓜刀直插天际,顿时软下声来,讨好道:“师兄威武,师兄耐心,我们想确认一下……在幻境里得到的强化,对现实中的自己真的无效?” “啧……你这么想升天,直接去杨叔叔的医院里求疼爱啊。”萧远悠这会儿是真要爆发了,考虑到自己是前辈,勉强耐下心来继续解释:“别傻,你入定的经历就是强化。虽然说道门修为的‘道气值’,也可以锻炼身体,但绝不可能像开了什么基因锁一样变态的,充其量是跑步快点,胃口好点,权当是健身吧。” “那修道有什么用啊?完全没屁用吧!健身房还能看美女呢好吗!” “啊……倒也不能这么说,举个例子:假设你在这里找到明天要考的卷子,出去你就能带走这一科及格的分数……”萧远悠指着前面的关羽:“更别说前面的武圣关刀了,这你要是学会了,啧啧啧……” “学会那个能干嘛啊!杀猪吗?而且隔这么远偷学能学几招啊!” 萧远悠若无其事:“咳咳,总之,这就是强化。所以说经历和记忆就是很大的财富!呃——”萧远悠摸了摸下巴:“如果,你要把魔贯光杀炮这种东西带出去那记得通知我和电视台。要觉得不值当,你们也可以学我,从不用这些‘道气’来强化自己,而是直接拿来换钱,这几天的兑率是1:613块,劝你们先忍到涨价……” 看萧远悠越说越起劲,下面几个一惊:“您怎么会这么熟练?” “嘛,我都用这些钱首付了一套三环以内的房子了,房贷只要十三年就能还清……” 众人大汗:这人到底是不是道士啊?结婚、离婚、赚钱、买房……现在的道士都这幅德行吗? “不要这样看我,有缘再见。”萧远悠遂转身挥手,看着对方失望的表情,皱眉回道:“讲个实话,其实……本人只是兼职当当道士而已。” 后面那群人留下了深深的震惊:“这玩意还有兼职这一说?” 兼职道士其实是有的,比如街角那个推销大力丸、生发水的老头,指不定下次见面人就开始摆摊算命了。 但萧远悠显然不像这种街边的墨镜先生,他那股安然笃定的气势,还有波澜不惊的言行,都让他富有一种凡人难以企及的沉着和从容。 “大哥,等我!”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三、四岁的女孩跟在身后,也是一袭道袍,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众人看着他那潇洒的身影,身后另有童儿相随。白羽道袍,云淡风轻,似是轻车熟路,又可说是仙人风范。 但为什么,四个人心中总有那么一丝莫名的、玄奥的、难以察觉的、不明所以的……蛋疼? “兼职到底是……兼职修道?” ………… 离开了新手之后,萧远悠带着自己的小跟班找个阴凉先歇了一会儿,毕竟夏天没有保质期,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依旧威力十足。 萧远悠歇够了,拍出五张黄符,吆喝一句:“开始介绍故事内容。” 一阵旋风吹散了灵符,萧远悠这里只剩下一张,其余的都飞去了那些新手那边,符纸上的内容很多—— 萧远悠眉梢一动:“后面那高分都够我赎一个功夫到家的旗袍小妞回去了哇……” “大哥……”他身边那女孩,及腰长发绑着孩子气的小辫,天真可爱的搭腔:“我的功夫不到家吗?” 萧远悠皱眉,扫了一眼她那贫瘠的身体:“弥弥,天下武功千变万化,有些功夫你长大了才能领会。” 女孩呆然点头:“唔……” 进入一般的幻境,就一定会有几个额外目标,一旦勾选,就要完成自己选择的目标后才能通关。也就是说,选一个目标,就是给自己增加一级通关难度。万一遇到特难的,做不完就不准出去,要承担失败的风险。 而这些完成以后的奖励分值,可以用来修炼,但萧远悠这穷鬼一向是换钱换钱换钱。 萧远悠取笔,考虑之下勾掉了前两个目标。 阿弥道:“最后分值很高。” “你哥眼睛好着呢……” “不要啦?” “是这样的,我没勾选的原因很简单——”萧远悠皱眉吸气,满含悲愤:“行军布阵,攻城拔寨,没研究过啊。” 弥弥摇头晃脑:“你常说,没胆难成事。” 萧远悠把她脑袋一摁:“你大哥我还常说——急流勇退,君子明理呢。” 这傻子再次陷入沉思:“嗯……” “你那倒霉的体育老师居然带两门课……”萧远悠扶额叹道:“简单来说,就是怂。” “哦,这样说多好。” “不,至少‘魔犬恸哭破’听起来就是比‘我会回来的’要有气势。”萧远悠带着教育的口吻,极为严肃:“语言是门艺术。” 修道是兼职,只因为此人的正职和语言有关。 第02回 大意失荆州 “夺回荆州”的任务奖励,仔细想想也的确值这么多。 从原著中看当时的三国局势,一个大意失荆州几乎导致了后面的所有事件,刘备伐吴、火烧夷陵、三分天下…… 蜀国时期的刘草鞋如果不是因为三弟帮忙丢了徐州,二弟帮忙丢了荆州,那么他的草鞋摊位不出意外可以摆到许昌皇宫里去。但问题就在于,偏偏荆州就给丢了,自此他就只能固守蜀道,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尴尬的是,刘草鞋很想出去,而外面的人却不大想进来。 大致就是这样。 所以第三个目标“夺荆州”事关重大,属于高难度动作。萧远悠为人向来稳健,没把握的事情不会轻易尝试。轻挥朱笔,勾选了符纸,放弃掉了分数最高的目标。 萧远悠道:“介入。” 符纸字迹消退,再浮现出其他字迹: 此时,符纸正下方土块聚合,凭空再出现了三块石刻,密密麻麻的字,这上面就是当下剧情的故事背景。一般的同道修士都会随便看看,或直接忽略,但萧远悠从来是细细读完,否则漏掉一些关键信息就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失败。 “没记错的话,大概是演义七十三至七十七回,也就是关羽死后《三国演义》进入后期的节点。这一段剧本选得真是有趣,如果关羽不死,后面刘备会不会真的匡扶汉室呢……” 萧远悠当然知道讨论这种“假如”毫无意义,但这的确是《三国演义》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故事桥段。所以,选还是不选,这是一个问题。 萧远悠提笔犹疑不定,灵符金光闪烁再次提示——勾选故事节点。 萧远悠的“介入”选择,可以直接从中间切入,这是他在修行中意外发现的独门小技巧。不过按理来说,普通人一定会选择从头开始,这样就不至于浪费任何一次机会,所以看不看简介都无所谓。 但萧远悠却和常人相异,他觉得只有快速、效率地完成目标,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刷题流大法师,所以在剧本末尾切入是他的一般选项。 这样切入的话就算未完成幻境,会失去阅历奖励。但根据萧远悠的精确计算,只要每次进入剧本选择切入点拿到额外奖励,就可以省下打通剧本的时间去完成另一个剧本,他一直这样刷下来,其效率远高于其他修士。 且最重要的,他总能选对切入点,这和他的正职有一部分关系——小说家。 当然,这件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由于萧远悠的犹疑不定,符纸自燃,只能从头开始。 弥弥惊奇于萧远悠今天的踌躇,但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弥弥向来跟不上这位大哥的思维,对萧远悠的看法也总是保持着信任和难得糊涂的态度。 良久之后,萧远悠才考虑完毕,叹了口气,不爽道:“看来被套路了,这个战功目标里……成则俱成,失则俱失。” “嗯?” “因为这个战功中包含了一个当时的政治内情。”萧远悠开始解说:“建安二十四年春,刘备军于汉中定军山大捷,黄忠阵斩夏侯渊,刘备自立汉中王,汉军士气大振,授关羽假节钺(相当于皇帝令符)令他攻击襄樊。得荆襄,可威慑中原,而汉中北出雍、凉(西北)和关中,使曹操疲于西、南双线作战。” “当时庞统被杀,诸葛亮受调入川,荆州只剩关羽,他本有和孙权联姻的机会,但单刀赴会一时爽……关羽这时受到攻击襄樊的调令。如此,吴有隙,蜀有令,关羽有进无退,一旦兵败失地,以他的个性绝不会活着回去。”萧远悠摇头道:“也就是说目标一、二、三是浑然一体,第三条如果失败,前两者也无生路。” “嗯。”弥弥眨了眨眼:“嗯?” 刚刚的分析,在她脑子里就是:沙沙沙…… 萧远悠用她能听懂的语言再来一次:“就是,我们得顺便把第三个目标做了。” “可你没选呀?” “所以我正在苦恼。” 弥弥想了两秒:“我说的对吧?” “呃……”萧远悠竟无言以对,“算了,就这么着吧。去襄樊,杀满宠,樊城必破。” “啊?可我觉得应该找那个庞德的麻烦——” “不,荆州的胜负,庞德在与不在都不重要。因为情节简介中的某句话:‘樊城守将曹仁欲弃城走,满宠谏言固守,曹仁从之。’” 萧远悠熟读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微微思索之间,已经想起那段文章里的记载内容。 “《演义》原著中写道——(曹仁)欲备船出走,满宠谏曰:山水骤至,岂能长存?不旬日即当自退。关公虽未攻城,已遣别将在郏下。其所以不敢轻进者,虑吾军袭其后也。今若弃城而去,黄河以南,非国家之有矣。愿将军固守此城,以为保障。” 一字不差。 “其时关羽率三万荆兵攻据襄阳城,水淹七军近五万魏军,擒于禁、杀庞德,威震华夏,魏兵见关公横刀立马,立时就有大批士兵溃逃,以为天神下凡。而《三国志》中陈寿载:‘满宠立志刚毅,勇而有谋。’也即是说,当时樊城守将群起退意,而满宠一句话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故事,寻根溯源,杀满宠,樊城可破。华夏震动,许都外迁,东吴可暗通曹魏,但此时背约则无益。荆州就不会失,我们也省点力。” 萧远悠以故事构架的观点出发是很正确的,因为无数的历史和故事都是有很多个巧合凑在一起促成的,其中缺掉任何一环,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而樊城之战中,满宠就是那个关键的小巧合。 萧远悠带着小妹,还在两千年前的小说情节中奔波,却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在现实中引发了一阵轰动。 两千年后的丁酉年六月初,也就是2017年,武夷山一竹庐之中,正有一人对他称赞不已—— “精彩,精彩,彼姓甚名谁?” 说话人是一清癯脸型的中年人,髭须两撇,颌下一溜山羊胡子。顺手轻抚胡须,其目光内敛,微风轻扯袍氅,须眉随风微晃之间,一代游隐风范,挥洒无遗,身怀一股游方散仙的高深莫测。 老神仙的姓名叫罗本。 如果对这个姓名不熟悉的话也不怪你,因为他的字比他的本名更有影响力—— 罗贯中。 第03回 道可道,非常道 天下道门,南北互倚而立,道友称之为:北金丹,南太一。金丹修炼内丹,炼体养气,益寿长生。太一道又称“符篆道法”,召神劾鬼,降妖除魔。 这南、北两个派别,共有六大道门—— 位于长江以北有文始道、全真道、武当道,属金丹道。 位于长江以南有天师道、上清道、灵宝道,属符篆道。 其中,萧远悠所属的道门就是南派的支流。但别说乱真派,就是整个南派符篆道,在明清以后就再未崛起过。什么茅山道法,急急律令,只在林正英代表的香港电影中昙花一现过。 北派金丹道的处境稍微好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好“一点点”,因为金丹道修身养性、强筋炼骨的神功,是人人尽知,但没多少人真愿意投身其中。 因为人类社会的科技树没有点歪,举个例子:练功练到耳聪目明、夜可视物,至少要引气入体,百骸通达,这属于境界。据说道家最快是“百日筑基”,也就是说你天资万中无一,行功事倍功半,也至少要三个月。 而爱迪生告诉你:带上俩钢镚,下楼左转买个灯泡,别傻。 所以说百日筑基,也实在不如花五分钟下楼左转便利店。只有想不开的人才会愤然上山出家修道,保不齐修着修着还又想开了…… 所以说现实就是:道门,没落了。 现存的六大道门也只能是在没落中传承,在传承中没落。幸好也偏偏有些人立志了要继续将这玩意发扬光大,即其中之一,作为南派灵宝道的最大、最强支系。 萧远悠正在修行的,就是他们三百年传承下来的一套“入定神游术”,可以在幻境中历练,以此助长修为和心性,是南派道门中的一绝。 萧远悠虽说只是兼职道士,但他却是十分适合修炼这门道法的人才,因为……这人是个写小说的。一个天天坐在家里就能码出几个世界观的人,“道心”如何如何暂且不说,“入定神游”的功力想来不差。 况且此时,年近七百岁的罗贯中,亲临武夷山一脉的,点中了自己的道门后辈、职业同行——萧远悠。 “彼姓甚名谁?” 罗贯中身后有一众人,有西装革履,有闲适轻衫,也有道袍大袖,为首一人穿着藏青色道袍,是个中年道士。 他叫顾秉松,人称“病松真人”,乃是乱真一道的第三代掌教真人。 顾秉松从中走来,对这位前辈微微欠身,道:“他叫萧远悠,是本道门的一名修士。” 这人失礼于不自报家门,罗贯中倒不在意,对这位真人的身份也没兴趣,只指着着眼前的显示屏道:“我亲手撰下《三国通俗演义》也不至于能随口背出,一字不落。彼见识虽然偏颇,修行道法之余居然还有心通读杜撰,《演义》分毫不差,连我也只感汗颜。” 病松真人却继续道:“可惜他为人过于保守,道心不足……” “嗯,倒也无妨……不过还真是可惜。”因为萧远悠达成了目标三,却没有勾选目标奖励,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心不济、有缘无分。 罗贯中倒不在意这点:“既有这等小友……我自然不能无所表示。”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本年头久远的《三国通俗演义》,这应该是原本,只见他两指一捻,居然从书中提出一口双血槽、杀气隐隐的寒光宝剑。 众人惊叹:以虚化实之术! 随意亮了一手失传五百多年的道法,罗贯中淡然道:“有缘是真,无分也不作假。就留一柄青釭剑给他的随童吧,道法无常,保他一时不至身陨道消。况且——” 罗贯中住口不语,斟酌再三后道:“勿怪我直言,你们这乱真道法入定入幻,颇有些投机取巧,邪门左道……嗯……不过大道三千,也无谓正歧。只是怕,你们这功法还有些缺陷——” 罗贯中一针见血,这个道法的确还有很危险的缺陷有待完善,不过这前三代人对此都无能为力。 “谨遵教诲。”掌教真人知道话不能再谈下去,没等对方说完就拱手打断:“代他谢过前辈!” 这是何其失礼,罗贯中一愕,倒也没有计较,只是冷哼一声,放下青釭剑负手离去。走前想起一事,回身道:“这小辈不错,将入‘花境’时,让他来我这里进修吧。” 此语一出,众人一片大哗。 众所周知,乱真道的功诀是“七叶成花,六花成枝,五枝成庐”,是他们这一道的修为阶级,相当于内丹道的“练气、筑基、结丹”三境界。也就是说,只要萧远悠本人能炼到“引气入体”,罗贯中就会收他为徒。 道门世界里,自明清以后,各个道门现世存在的最高修为者也不过结丹而已,所谓元婴化神、炼虚合体,都只能在小说里找例子。罗贯中就是世上现存的“二十一金丹”之一,得他青睐,这殊荣可想而知。 当然,前提是“练气大成”,谁也不知道萧远悠这兼职的道士有没有那耐心练下去。 顾秉松拱手道谢:“再代他向前辈道谢。” 罗贯中点头,步入山林。乱真派总观位于武夷山北峰,众人一般去送客就要送到北峰之外才回来。 送走了前辈,顾秉松一路回程路上,想到那个萧远悠,再看看手里这柄青釭剑,真是愤恨不已:“好不容易来一前辈高人指点,对自己道门颇有微词,却看中了一个二流修士!” 这是有内情的,因为萧远悠带着小说家的职业吊儿郎当的兼职修道,每次修行都走捷径(刷题流)。三天两头熬夜赶稿,昼夜都分不清的人,道心能稳定才是见了鬼,要不是现代修道界人丁稀微没得挑,谁也不会容他在这里污染环境,故而从没人赶他走,却也没人把他放在心上。 但偏偏算他有福,罗贯中除了是道法修士之外还是第一本章回体小说的作者,跟这个搞兼职的居然惺惺相惜,初见便赠了一口古剑。 “唉……”顾秉松长叹一声,身边众人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记得一部电影里说的:难受的不是名落孙山,而是你落榜、比你还会吃喝嫖赌的损友名列魁首。 这是无数差生挠破头也想不通的问题。 众人又跟着叹了一声:“唉!” 回到“敦睦殿”,萧远悠兄妹两人已经醒来。 顾秉松趁两人刚散功时神智迷糊,先悄悄让人把那柄青釭剑收了下去,然后才去拍醒萧远悠。 “嚯!怎么回事?你们这阵势……”萧远悠一醒,马上往后躲,捂着胸口一脸难受:“你们是想干什么?还是说已经对我干过什么了?我早知道你们这群gay吧神棍垂涎我的年轻身体已久,但天还大亮啊……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不要脸说谁呢?众人顿感一阵蛋疼,稀稀拉拉的就散了伙了。 顾秉松道:“我看到了,你完成了第三目标,可惜你没有勾选情节。” 萧远悠倒也看得开:“没选就没选呗,那话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还真是祸福相依! 顾秉松一愣,脸红了红,回避着萧远悠的目光道:“哦,对了……我想起这几天门中有事,似你这种小修士留下暂且也帮不上忙,就准你回家修行吧。” 顾秉松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正怕萧远悠追问什么,顾秉松却发现自己,猜错了—— “多谢掌教真人,我会带土产的,有事再叫我(没事别烦我),byebye……” 二十分钟之内,他就换了便服带着随从行李下了山,也就比被狗追下山慢点,还有限。 心情复杂,但修为高深的掌教真人也不禁吐了一句:“么子玩意嘛!” 第04回 来信记得署名 萧远悠这人的本职,按说是比“道士”这门行业要有前途的。 他的笔名叫高鹜远,是隶属于周刊小说杂志《梦龙说》的长篇小说作家,颇有名气。不过他虽名声在外,但其人毛病也不小。 《梦龙说》杂志对于自己的作者们都有一个评价区,萧远悠那一栏,他的编辑写着一首诗: 文居一流堪回顾,才气满盈如神助。散漫不羁性情人,偏锋独行多歧路。 据梦龙主编的分析,这首诗充分表达了那位编辑对作者“怎么就你他妈事多”的思想感情。 因为他以拖稿、欠更等习惯著称,于编辑部内威名四播,无人能及。而且,他在“烂尾”这方面的功力比脱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他就这么一副德行,却还有无数读者对其又爱又恨,也证明了此人写文章确有两把刷子。 当然,他和“书”之间的关系还不止这一层,但目前咱们也只能轻轻揭过去,后面再谈—— ………… 九月二十一日,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周四。 现役小说作家萧远悠,浑身如同偏瘫一样,散架在自家的电脑桌上。 人字拖挂在脚趾上,身套皱衬衫,下面配着一条黄色大马裤。脸色憔悴透着病容,略有苍白的脸还挺秀气,一头中长发随意绑着小辫,要死不活的姿势和瞎眼般的穿搭。垃圾堆样的居家环境,以及树懒也似的生活情操,只有乔帮主才能断定这个人是不是本帮弟子。 他这种人其实修不了道,业内人士说修道是修的“道法自然”。不过此人生活情调自然过头,趋于自爆边缘。但他还是要去修——因为写作。 每一个作者在连载完结后,都会有一段“休息”时间,大部分的作者在这段时期内其实不是休息,因为他们要忙着收集素材,构思灵感,准备新作。 至于萧远悠,其上一本武侠小说《君子太一录》完结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一个作者在当了六十多天的无业游民之后,会发现一个问题:再不准备新书就真的要向无业游民发展了。 而他新书打算写一本近年流行的玄幻书籍,所以他找到了传说中灵宝道最有前途的支流:乱真派。 至于萧远悠为什么在众多道门里挑中了它,那可算是今生注定就是你——离家近。 他家家住在福建省中部的上京市,列车一个半小时就到武夷山,正所谓“朝闻道,夕可回家矣。” 服了吧?这还没完,萧远悠修个道还要人家包吃住,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还要取你的小说素材,啥也不说,冤上你了老哥。 然后,今天,他就会为这一缺德的行为付出代价—— 大清早,敲门声喧扰不止。 咚咚咚—— 他听到敲门声已经响了十分钟有余,但他正在构思小说,懒得动弹,干脆装作不在家。 咚咚咚—— 但外面这人实在是个有心人,似乎还打算再坚持十分钟,大有把防盗门干穿的意思。 萧远悠实在服了,苦笑着认输道:“垫子下面有钥匙。” 咚咚咚隆咚咚咚咚隆咚咚咚咚隆咚—— “我×!信了你的邪啊!练架子鼓呐这是!找茬是不是?”萧远悠暴跳如雷,这人莫不是专门来测试防盗门质量的工作人员? 对方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回应:咚咚咚。 “可以,你别走,等着——”所谓静如处子,动如野狗,萧远悠一个快步……先去厨房抄了把菜刀,而且是中式的剁骨刀。 这玩意不一定要拿来砍人,但可以让对方充分了解主人家此时的心理活动,借此保持后面的谈话内容趋于和谐,以及有利。 抱着“你敢犯浑我敢砍人”的态势抽刀开门,一看:空无一人。 萧远悠怒上心头,对着外面一通狂吠:“他妹的再来恶作剧就把你剁碎了丢汤锅里当牛杂卖!” 然后,回到工作台上,他就陷入了思考,或者说苦恼。 因为写作台上,多了一封信。 这封信像所有恐怖片的固定情节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萧远悠的客厅里,而且还是他刚刚离开几秒钟不到的地方。 “大白天的见鬼?那还真是缘分到了!”萧远悠再不济也算是个修符篆的业余道士,来人了还愁怎么处理尸体,来鬼了那这把菜刀就该派上用场了。 萧远悠把手里的菜刀擦擦两下,拆了信。 内容只有四个字:,还没有署名。 “这是什么意思?” 这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的四个字虽然小学毕业后就不会再用拼音代写了,个个都认识,但萧远悠却不知道这封信今天想讲个什么道理。 “你说你是诈骗信息还好理解,但你这么玄奥可真难办了呀。” 突如其来一封信,写着“明日来访”,谁?什么人?明天什么时候?来了你想干嘛?是吃饭还是借厕所?或者边借厕所边吃饭? 萧远悠想不明白,跑到客房去,找到正在午睡的小妹子:“弥弥,你朋友要来?” “可我没朋友。”可怜啊,这孩子傻不拉几,小时候总被欺负。 “抱歉哈……”萧远悠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那是不是仇人恶作剧?” “仇人都打跑了嘛!”这回话透着一点霸气,和起床气。 亲戚里是有人学武的,丫头也学了几套功夫,当年欺负她的人后面一个个都怂了。萧远悠也怂了,为了不成为她的新仇人,蹑手蹑脚退出了客房,然后在茶几上看着这封信—— “在它出现能够对上号的原因之前,只好把它当做恶作剧来处理。” 但这整整一天,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实在让人想打开直播间看看今天是不是上了什么什么车。 这个不是玩笑话,他毕竟是名声在外的当红作者,虽不至于到姚敬明这种既能写文章、又会拍电影、还能三步上篮的大佬级别,但也颇有一部分读者,被人偷拍黑一波不是没有可能。 在网上反复确认没有被迫坐上黑车、玩具车、遥控车、自行车、摩托车……等一系列违章车辆后,他才稍作安心。 翌日,烦躁不安的萧远悠终见识到了这句“明日来访”的意思—— “请多指教,我叫朱嘉森。” “请多指教,我叫阳鑫。” 萧远悠没有说“请多指教”,因为这两个王八蛋嘴里说着客气话,但你从上下左右前、东西南北中哪个方向都看不出人家有客气的意思。两人按了门铃,并在主人开门后,闷着头鱼贯而入,除了没动手拿东西,行为模式跟土匪一样一样的。 小老百姓萧远悠,这四十平米大小的客厅里转眼间坐上了俩陌生人,萧远悠从头到尾除了行注目礼之外没有任何行动,当然,这会儿他觉得是时候行动了—— “现在报警可以报匪警。” 第05回 乱真圈贵 在萧母的培养之下,萧远悠从小到大还算是讲礼貌的,来客总归还算尽礼。 但今天,他端了两杯自来水。 朱阳两人组明白这塞牙的凉水儿是嘛意思,但也不愿意起身就走。 朱嘉森是个体型微壮的圆脸男青年,识相得很,连忙道歉:“刚刚不好意思,不过我们俩赶了很久的路才见到你,一时激动就忘了这茬,真不好意思。” 阳鑫则是偏瘦偏矮的小帅哥,伸手一摸脑袋:“哦对,咱好像不认识。” 萧远悠无言以对,但表示理解,他并不刻薄,所以先把凉水倒了,正经给人取点心请了茶:“两位,咱们第一次见面,但我个人不爱讲客套话,有事说事吧,不要浪费时间。” 朱嘉森看上去很块,属于穿衣也不显瘦的壮汉,普通人得仰着头才能跟他四目对视。萧远悠刚刚打算报警,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人的土匪头子体型。 但不符合外表的,他很讲礼,行事也很规矩,取茶抿一口,并不动那点心,坐在沙发上,双手就规规矩矩放在膝盖面儿上,简直就是一重返课堂的失学中年人。 身边的阳鑫则跟他相反,萧远悠愣神的当儿他已经横扫了点心盒子。而且这人还有点习惯,他吃东西只咬一口就丢,这也不能叫有失教养,应该说,这是病、得治。 萧远悠面无表情:“两位……” “对对对,说正事。”阳鑫猛咽两口,又吮了口茶:“萧先生,你应该听说过的字眼——” 人家刚提,萧远悠就了然,拱手抱个子午印:“哦,早说啊,是师兄来着?” 阳鑫随意地还礼,然后继续道:“这次找你是因为门派里的事。” “门派里的?掌教不是刚放了我的假吗?合着才一天就把我给叫回去啊?我这刚落脚呐!” 朱阳对望一眼,点了点头,朱嘉森道:“萧……我们就叫你师弟了吧,毕竟道龄虚长三五年……” “是,应该的,师兄你继续。”萧远悠很和气,因为在修道那几个月的接触中,他知道道士们的性格普遍和气。 阳鑫回道:“既然都是门派中人,那我也不讲废话了,直接跟你说了吧,门派内目前正经历一场巨变。” “哦。”萧远悠没听明白,连笑容都没来得及撤下去:“啊?什么?” “我们乱真道即将改朝换代,病松已经难以继任掌教之位,所以我们特来问询师弟你的意向。” 萧远悠懵了:“啊?” “我们乱真道,是一直有些传承和艺业的,而这世上很多事只要有了非凡的性质,你就自然会卷入不简单的变化中。师弟,你的潜力巨大,所以有人派我俩来问询你的意向。”朱嘉森见萧远悠没反应,碰了碰阳鑫:“好像我说的不够直白,你来。” 阳鑫气沉丹田,随后屏气凝神:“顾秉松是弱智,天生脑里断了线的无耻混账,真该千刀——” “停!”萧远悠抱着丝毫没有玩笑的心态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你们改讲脏话?” “不!我们不讲脏话!”朱嘉森摇头否认,然后补了一句:“我们说的是事实!” 为了给下一本书做准备,萧远悠转身拿了个本子收集素材,上面窸窸窣窣写上: 道门炼性,纯属放屁。 萧远悠像个记者一样,望着两个道家师兄,现场取材。 另外两人显然没调查过他的职业,所以对他拿本子记账的态度表示十分满意…… 萧远悠抬头:“对了,你刚刚说来询问我的意向,什么意思?” 朱嘉森继续道:“内部目前有两个分派,掌教顾秉松率领的‘顾党’,和反对他领袖的一党。顾秉松量小难以容人,我们要经常像这样去挖掘被他疏远或孤立的人才,比如现在。” “哦——”萧远悠低头再记一笔:道门内斗,党同伐异,派系林立,腥风血雨。 最后一个显然是为了押韵瞎写的。 “嗯,派系?能具体点吗?像华山派一样的气宗和剑宗?岳不群VS封不平?” “不是,做个比喻的话就像是……”朱嘉森酝酿了一会儿,才道:“派大星VS封不觉?” “惊了!根本不是一个画风好吗?看不出朋友你涉猎够广啊?最近道士们都是在哪里修行的呀?” 这人抬头吐槽,右手在本子上盲写:道士们没救了。 朱嘉森仿佛没听到以上问题:“总之,的确是这样,顾秉松是一个毫无天赋,也无原则的长辈,如果做朋友、做长辈,或能称职,但作为领袖,他就像棘皮动物(海星、海胆、海参一类)一样,对外不能抗辱御敌,对内不能安定人心,却偏偏要死死占住掌教真人的位置不肯挪窝。”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第二代掌教的徒弟啊,大徒弟。”阳鑫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他当上掌教的资本,仅此而已。” 萧远悠淡然把笔记放下:“原来道门掌教的传位规律还是宗法制?跟我想象中差很多。” 朱嘉森语气淡然,继续道:“乱真两派中,顾秉松正是一派,排除异己,任人惟亲。我们乱真派,数十年来向来是‘灵宝道’分支之中最有作为和地位的一派,但顾秉松斗于萧墙之后。门派中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但我们却一落千丈,日渐衰微。而我们一派——” 萧远悠笑着打断:“可以了,剩下那一派近况就不用说了……我大致明白。” “你是个机灵人。”朱阳两人:“所以,我们特地来找你,是规劝……” “哦——我懂了,规劝嘛(招揽),规劝(安利)是吧……” 然后萧远悠得知“道门党争”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三个字:撤撤撤! 萧远悠想到:“兼职而已,素材已经够了就撤,隔行如隔山,道家事不知深浅,卷进去得不偿失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打算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当口,朱嘉森一句话让他给噎住了—— “昨天世外高人罗本光临灵宝道宗门,听说我们向来是灵宝大道支流第一便来看望。” “青山不改——”萧远悠被那个名字引去了注意力,表情微妙地问道:“罗本该不会是明初时期的那位……” “是的,罗老前辈是现世中健在的少数几个金丹修士之一,年六百八十七岁。”朱嘉森点头思索,一面回道:“就在昨天,你入定的幻境就是他引的元神,而你的表现十分受前辈满意,赐了你一柄古剑,被顾秉松给私留了……” 然后。 萧远悠肃然起身:“自从我的曾祖父死于肝癌,我便立志伸张正义,打击犯罪。无论是碰瓷的老不修还是作死的熊本熊,遇见了一律打残打死,雷锋叔叔一直是我的好榜样,傻×不死,战斗不休……” 朱阳两人没听出蹊跷,只感觉这果决的气势振奋人心:“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我们这就走吧!” 古剑固然是不能让出去的,此外萧远悠更觉得痛心的还是另一件事:《水浒》的原著之谜。 《水浒传》的前期版本作者署名“施耐庵”,后期则突然变成了“施耐庵、罗贯中。”而用山东话把施耐庵倒过来念,那两个署名的意思就是:俺乃是罗贯中。 具体到底怎么样,六七百年前的事儿,你只能靠猜。而昨天,萧远悠离答案似乎近在咫尺。 兼职修道,正职作者的萧远悠展现了他对文学和私人财产的执着。 第06回 造化与废话 萧、朱、阳三人动身返回乱真道门,途中朱、阳给他简要介绍了一下乱真派的历史—— 虽然是个创立不够两百年的新兴流派,但实际历史也有个七八百年了。追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南朝时期,那位流传出“画龙点睛”典故的张僧繇。 南朝时期道法兴盛,符篆道士的身份很高。那位老张就是“灵宝道”中的高手修士,他独创一种画作,可以将修为融于壁画中,常以画作请天仙下凡,他的《行道天王图》以及《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都算作中的大乘篆法。 他曾在不少寺院留迹,华南寺璧上留有两龙,后来二龙竟引出毒龙潭两头真龙现身斗法。符篆道人丁玄真前来镇妖,以铁符符篆降住了毒龙,却没降住张僧繇的画龙,一时引为奇谈。时人谓之为“点睛笔”,即的先例。 后来,“符篆道法”和“三山篆术”最后的回光返照是在明末清初,然后日渐衰微,化为了我大中华民族几千年下来的。 至民国以后,大部分道法开始失传,御剑、长生、引气等功法逐渐消失。则十分幸运,第一代祖师赵照,仅凭张僧繇传下来的点睛笔为基础,自创“乱真道法”,可以从前辈道人的遗迹里感受到留下的修为与灵感。由这个功法,在众多道门中独得一席之地。 断断续续听完这段历史后,萧远悠也真不愧是写小说的,无视了该问的一切尴尬问题,一针见血:“张僧繇终年多少?” 还没等朱嘉森阻止他,阳鑫顺口就道:“羽化飞升了。” “羽什么东东、化什么飞什么……”萧远悠一愣:“飞升?” “啊,飞升。”阳鑫说这话时没看到朱嘉森扶额的表情。 萧远悠皱眉斜眼:“你们是不是对所有失踪人口都这样形容?” 朱amp;amp;amp;amp;阳:“……” 萧远悠起身道:“司机、下车。” 两人一左一右抱住大腿:“不不不,师弟你别这么势利嘛。” “不不不,我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啊!”萧远悠正色道:“你不说‘羽化飞升’还好,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那一系列前例,修道的‘羽化’率还真是挺高啊。哪一天我要是在你们的派系斗争中‘羽化飞升’了那怎么办?我可是独生,你好歹等我把爹妈送走了再跟我讲这话啊,到时候要考宇航员证也都没关系。但在那之前,你把我当个捧个场的就行了吧,玩这么大跟史诗一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教会卖安利也没你们玩的溜啊……” 萧远悠显然是起了退意。 阳鑫道:“可你不能走啊。” 萧远悠道:“为什么?我的本职又不是炼丹修道,只是为了本职去兼职而已。六月末我入道浑水摸鱼,现在才九月初,俩月而已,打胎都来得及怎么退社来不及啊?” 朱嘉森那的波澜不惊的语气显得很认真:“我知道你没有把我们这行当回事,没人会当一回事,毕竟现在根本不需要这门职业,但你应该体谅一下将一生投注其中的人。你觉得复杂、恐怖,或许只是因为你对它陌生,你还不够了解道学。” “不了解就不了解啊,各取所需,兼职而已……”萧远悠说到一半,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就因为罗贯中的赏识?” 阳鑫道:“不,早在罗本真人来之前,就有一个人赏识了你。” 朱嘉森接着道:“她是我们的师父,乱真派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真人。从你第一天进入道派,就对你关注有加。否则你没那么容易申请到‘道士’的资格。” 不要看道士的入门没什么条件,门槛比落草为寇还低。但实际上,“职业级”三个字无论在哪都有那么点讲究,即便是像乱真道这种不大不小的道门,进来修炼很容易,入门的规矩却很麻烦。就好比春运当天补火车票,你想上车很容易,但要想有个座位,不是难,是很难! 首先,要在家里或道门里玩几年“外门弟子”阶段。等到把门派教授的基础技巧(如打坐、讲经、画符)融会贯通后,才准入“山门弟子”段。 这时开始练乱真功诀,“七叶成花”,在这一段把修为升到了“季叶”(七叶的第一阶段),掌教才会把你的名字申报给道教协会,正式注册为“职业道士”,你才算正式成为乱真派的“弟子”。这时就是看人的心性品格,有德有才者被长辈选中后,就会成为“内弟子”,道号才能挂牌在“敦睦殿”。 萧远悠在道门混了三个月就兼职上了职业道士,所以说,他在武夷山上的确是有人罩的,否则任他天资聪慧,怎么着也得苦巴巴熬资历才能兼上这个职。 萧远悠一愣,问道:“你们师父是谁?” 朱嘉森道:“我们就是为了让你见她,才来请你的,见过她你再决定去留,怎么样?” 阳鑫眉目舒展了一下,小声嘀咕:“见过她之后或许你会求着入门。” “嘿嘿,那不一定。”既然不便于当场拒绝,但也该有自信不至于一下就让人给忽悠了,萧远悠借坡下驴:“好主意,好主意……那就走一趟吧,试试看啊。” 萧远悠志得意满的跟着去了。然后三人到了武夷山北,下了车先吃了顿便饭,转而寻径上山。 武夷山—— 这地方在国内外享誉,自然不会是虚名。不仅现代,古时候历届朝代都有颁布保护武夷山水和动植物的禁令;这里有高悬崖壁的架壑船棺;有朱熹、游酢、熊禾、蔡元定等鸿儒大雅的书院遗址;不计其数的摩崖石刻;僧道宫观的遗迹更是随处可见。 “师弟,山上的庙很多但多数都是景点,山上的道派并不多,我给你一一介绍……”朱嘉森看萧远悠左顾右盼,就顺势当起了导游,指着山顶:“先说最大的那一座道观,叫做“会仙宫”,又叫做“武夷宫”。就是六大宗门之一的灵宝道总观。而我们乱真派,则在武夷山北峰,灵宝道31支流,乱真派是唯一可以建立在武夷山上的灵宝道支派。” 剩下还有句没说:乱真道两党的总坛,中间隔着一片水,正好分开两派。 这话,朱嘉森当然不胡说,也没让阳鑫说。 “哦,看来乱真派地位相当高啊。” “因为我们道派留下的功法,是目前考究有效的古代功法,已经非常少见了。” 萧远悠顺势道:“说起功法,我顺便问问,我入定时,每次经历的那些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不是幻觉。”朱嘉森道:“所谓‘入定’,就是神游身外,五味不知,那时人的感官和身体相离,也就是电影电视剧里说的:元神出窍。你所看到的、感觉到的,虽然不加于身,但却可施之于魂。那些都是现实生活中绝对无法经历的经验,累积越多,人的心性、境界越高,修为也就相对越稳。就当是RPG游戏里的蓝,武侠游戏里的内力值——” “所以说你们真的是道士吗,到底是在哪里修道啊……”这股业内中人才熟悉的气息让萧远悠实在不敢相信这人真是道士,萧远悠又问:“另外,这些是幻觉的话,又怎么能到《三国演义》的故事里去?那可是小说。” “这一道法叫做,是‘乱真道’的一绝。我们可以通过一本书来还原许多场景,然后在幻境中汲取知识,就像你平时做的那些修炼。” 萧远悠用本职来总结:“简单说就是……魂穿流对吧,那你们直接进一本玄幻套路文,瞎拿出来一个修炼神器。三年元婴、十年真仙,翻云覆雨,移山填海……” “不行的。”阳鑫道:“师弟,首先,这本书必须是前辈遗迹;其次,要有那人当时的‘原著本’作为媒介才能施展开这个道法。”朱嘉森顿了顿,补充一句:“上次能进《三国演义》,则是因为罗老神仙现身授法,否则哪里有体验战场军阵的机会。除非你能拜他为师……” “限制颇多啊。” “方便的道法早已经失传了。”朱嘉森道:“毕竟现在修道困难,也只能发掘前人留下的经验和途径,那些上等功法途径已经因为时代更替而难以考究。这一道法虽然多有限制,但也确是现存为数不多的可行之道。” “那所谓的什么七、什么六、什么五……” “那是道法境界,乱真道的功诀不一样。七叶成花,六花成枝,五枝成庐……金丹对应的就是境,就算修道天才,估计也就只能练到这。” “嚯嚯,我就问问,那庐往后呢?” “四庐即四象,四象俱在而生‘天元’,天又生‘地元’,地又生‘人元’。所以五枝成庐、四庐成才、才就是三才,至于三才之后……这个我也不知了,只知道我这辈子也修不上去,这辈子也见不到有谁能修上去。”朱嘉森补了一句:“我现今是‘双叶上’,阳师兄是‘三叶下’。” “我呢?” 猪、羊齐道:“你练功偷懒连‘季叶入门’都没有到啊!” “呃……”萧远悠闭嘴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练到最后,所谓的刀枪不入、御剑飞行、缩地成寸,完全有可能咯?” “理论上可能,因为修为境界随心境而晋,修道就是修心,道心一定,举手投足都是法度,行书、画龙,乱真化虚。自然而然,便是道法自然。” “行行行……瞎套名词谁不会啊……”萧远悠掏着耳朵:“你就说能不能吧。” 朱嘉森用一句经典的废话结束了此次交流:“看造化。” “呸!”萧远悠往脚下吐了口唾沫。 第07回 乱真洞天 说话时,三人已经到了北峰支脉,驻足于一块光滑的石壁边—— 两人取朱笔合力画了一道门,石门当即化为实体。 两人搁笔道:“只是一些障眼法而已,走吧,师弟。” 带着忐忑还有一点对于玄幻修真的小期待,萧远悠跟着这两人推门而入。石壁豁然开出一片洞天。 金乌西落,霞辉耀眼,映得满山金绿。此时风云淡漠,山顶庭户肃然,俨然是世外桃源的气派。 霞衬幽谷闻鹤唳,遥望残阳贪凉倚; 流云拂袖沾霞露,竹庐翠微满山梯。 这地界,就算住着九天玄女似乎也不违和。 洞天整体,大致上是一处三峰三谷的环形山脉,三座顶峰同高,谷底同低。如果能够俯视整个环型山,会发现这一切都十分匀称、和谐,对强迫症患者甚至有治愈效果。 “这三峰分别是召神峰、断念峰、天问峰。”朱嘉森指着三山连环一一介绍:“我们听说当年师祖传下来这块宝地时,三山皆是道观阵地,烟云缭绕,两百年未曾断过。” 阳鑫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可惜顾秉松那混蛋脑袋发热,不少师叔伯辈愤然而去,导致道场无人管理。顾秉松怕他们归来,更是拆掉了所有道观法阵,还举派搬迁……” 他说的应该没错,因为这片辽阔的地界上只剩了天问峰顶上的一处建筑群。感觉像是地震后幸免于难的唯一几栋房子,孤苦伶仃。 不过萧远悠关注的内容很奇葩:“清朝也是两百年,十一个老板,你们乱真道居然只换了三代掌教?” 朱嘉森是野猪般的模样、教书先生的脾性,有问必解:“养生术是目前道门之中最常见的道法,不像政治家殚精竭虑,大家活得普遍长。此外掌管教务会耽误修行,大家唯恐避之不及,没有权利争执,自然不会频繁换届。” 萧远悠低头窸窸窣窣继续记笔记:神龟虽寿,咸鱼依旧。 萧远悠正准备跟着两人登山,朱嘉森把他拉住:“师弟,这峰有一千多米。” 这边一个马步扎下,双手握拳一前一后朝天突击,作超人入云状:“我准备好了。” 朱阳对视无语,指着山间小径前的一块石碑道:“是要用缩地阵,不是飞。” 朱嘉森道:“师弟,都说失传了很多法术,飞更是不可能了。其实就连眼前这个缩地阵,也是沿用几百年前前辈留下的,还靠修补了几次才勉强可行。” 阳鑫得意:“就算是这样,别的门派也只有羡慕的份。” 看得出,猪羊家畜二人组对自己道门的感情很深。 “嗯……”萧远悠感觉自己进了大观园:“虽然上不了天比较可惜,但缩地阵也行啊,我都稀罕!” 这缩地阵是一块石碑,像公交站牌一样标着两列大写的数字,朱嘉森上去就扫了两排二十几个数:“希望你会喜欢。” 看到那一排数字,萧远悠感觉情况不对:“为什么我满心的期待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安呢……” 然后,事实证明,这个缩地阵,的确是个破烂玩意! 萧远悠在一瞬内感到自己上了一辆双层大巴,但不凑巧,司机是开错了车的秋名山藤原少家主。 于是这辆油箱里灌满鸡血的大巴狂飙了五分钟,一节节绕到天问峰顶,萧远悠从第四次开始就叫着司机停车(无效),最后跟孕妇一样趴在地上吐了好半天才找着北。 朱嘉森拍着孕妇的背,回头道:“今天是不是多了几转?” 阳鑫揉着太阳穴:“应该是又故障了吧,回头让师父来修补一下。” 萧远悠:“呕呕呕……” 猪amp;羊:“唔……” 两人等他歇够了,把他扶了进去。 进门,这是一间竹庐,紫竹的桌椅,刨了皮的香松木为墙,墙面上还有青藤盘抓、燕雀留足。 “去去去。”两人把房内的鸟雀赶走了,到厨房里给他倒了杯碧绿的凉茶回来:“喝吧,会好过点。我们俩去找长辈了,你在这里歇歇。” “行。” 萧远悠打着“见了人就走”的主意,没想碰这里的东西,但那茶水看上去清澈甘冽,香味说不出浓淡,的确能压一压胸口的恶心。 忍不住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等定了神,才发觉自己脚踩的地面也不寻常,这是平面剖开的一整块大理石,石面上居然是天然形成的流云水墨画,真是个好地方。 当然,地方好不好跟适不适合定居是两码事,比如皇宫和蜗居,真要拿来住,冰冷的大房子并不如温馨的三室一厅舒服。没电算是其次,这个修道风水地最大的缺陷是交通。(那缩地阵在未来几年内一直困扰着萧远悠) 萧远悠拿出手机看了看,正好断电关机,正愁没地方充电的时候,旁边人如及时雨一样,递来一个充电宝。 “多谢……”萧远悠顺势插上数据线,一抬眼就愣在当场。 这人从穿着上看来应该是个女性,至于为什么只能看到穿着,是因为她头上,框着一个纸盒子……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套着一个纸袋,就像电影里面人犯被捕之后头上套的那种。 唯一的区别是纸袋上面没有两个孔,而是三条横线代替,像是马克笔的涂鸦:—_— “不需要吗?”她的声音轻柔和蔼,不像燕语莺声,但娓娓动听,这应该是一位成熟而娇慵的女性。 她的着装是一套白裙深衣,道服袖口、领口沿边用黑线绣着八卦卦象,天青色的半袖纱衫,腰带中间一个太极环扣。纸袋后一头顺滑的青丝直至后腰,不仅显出那窈窕的身量,其精致的五官更是——罩在纸袋里——只能靠想象力补充。 这人看上去就有病,萧远悠这业余道士可没有上前问“何方道友”的底气,默默把手缩了回来:“抱歉……我等个人,马上就走。” “不急,不如跟我说说你在等谁?” 萧远悠觉得这纸袋女虽然可疑,但应该不是外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搭话,于是回道:“我在等朱阳俩师兄。” “哦——”她从袖子里拿出一铃铛,叮叮摇铃。 “来啦!”那两人才忙走出来惊道:“师父!” 萧远悠也惊了:“师父?” “啊,我刚刚出去办事,稍微花了点时间。”那纸袋回头对萧远悠道:“他们不是我徒弟,别误会,我姓李,名师孚。” “哦——”萧远悠这才安下心来,一回头:“两位师兄——” 只见两位师兄“咚、咚”两声,直接就跪在李师孚面前一头着地拜了才站起身来侍立在一边。 “这尼玛还不是师父?”萧远悠赶忙站起身来,不知道要不要一起拜一下。 李师孚两手虚推,柔声解释:“啊,是这样的,我虽然和乱真道第三代弟子一起学艺,但却不在乱真道的第三代弟子之列,至今也未出师。他们直呼我名为‘师孚’而已。在下才疏学浅,微末道行哪里有出师的资格。” 那为什么要拜?还有这头上的纸袋子是什么鬼东西?萧远悠心说麻烦:“还赖顾秉松那边无脑似派大星,你们这边的行为艺术分明是师承海绵宝宝好吗?这人的情况……不问神奇海螺也明白了——” 以“法力低微”自谦,却默许别人行弟子大礼。既拿了师父的威风,又取了虚怀若谷的美名。只有极端自信以至于自恋的完美主义者才会有这种做派,此外,这种人一定有能力,否则不会有人像朱阳一样甘心迁就这个矫情的自恋狂。 萧远悠闪念间就了然于怀:看来道门中人全是奇葩。 看到这人之后,萧远悠对这门派中的党争又产生了新的不安感,赶忙起身告辞:“那么……咳咳,人也见了,茶也喝了,我想起来有急事差不多也该走了,再会再会……” 身后李师孚道:“等等——” 萧远悠闻声回头,却发现她不是叫自己,而是叫的猪羊二人组,庆幸事不关己后闷头继续往外走,然后听到下一句他就腿软了。 “——阳鑫啊,厨房里的‘焚心腐骨茶’你们端去哪了?我刚炼好的准备拿去给卢师兄喝的?” “这位师父。”萧远悠去而复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师孚套头的纸袋上原本是三条横线,但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 “哎?你不是有急事要走吗?是不是不认识路?我差嘉森送你下去。” “不用了,我突然发现不是特别急,可以多留一会儿……” “但是,道门规矩,不得把俗人随便带入,更不能留宿。”李师孚道,“咱们道门清修的地方,闲杂人等无事的话尽量不要逗留。” 自从那杯茶下去之后,他的头晕解了不假,但直至现在,食道的灼烧感和那茶的来历实在让萧远悠心惊胆寒。 “我是乱真道的第四代弟子,名叫萧远悠……” 李师孚的声音传来:“哦,原来是同门道友,失礼失礼。正好门派内有件事很棘手,需要一点人手帮忙,不知能否让这位小道兄……” 萧远悠有气无力:“您先说,容我再考虑一下……” 这时,萧远悠的手机有来信提示。 这是一封几分钟前的来信,是一张照片。弥弥坐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桌椅上大快朵颐,没想到这野丫头居然悄悄跟来了,更没想到另一个合照的人头上顶着纸袋,袋子上的涂鸦表情看着镜头:·_· 萧远悠一愣,突然想起来上山前,阳鑫神情怪异的那一句话:“见过她之后或许你会求着入门呢?” 萧远悠软在椅子里:“那什么……有事您尽管吩咐……” 事后萧远悠才知道,朱阳两人很正直。食草类的猪羊组绝不至于向萧远悠下毒,而闪念间,缩地阵多了几转、毒茶如此及时、李师孚正好出门……一切都似暗中已定。 “嘿嘿……”李师孚沉声一笑:“居于人上者,无能便是罪,我要你去见一见那个无能上人……” 第08回 终于还是上了车 翌日九月二十二日,天气相当阴沉,顾秉松的情绪也很低沉。因为前天被他放了假赶回去的萧远悠,平白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萧远悠跟他没仇,跟谁也没仇。李党觉得顾秉松脚臭、低能、长得丑……那是因为他们完全有自己的理由。但萧远悠个人对他并没那么大成见,人家是拿了自己一柄剑,可那剑一开始也不是自己的呀?再说他顶多是给自己放了长假,还不至于绑架自家小妹来威逼利诱不是? “你……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顾秉松的强笑中带着点尴尬。 萧远悠的笑可一点不尴尬:“在家事情很多,感受不到山上的清静,觉得烦就上山来了,如果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有些话得反着来理解,好比“别客气”就是让你客气点,“请赐教”就是要给你好看。 萧远悠这话一说,顾秉松只好回道:“哪里,只要有心向道,道观自然不会把你拒之门外。欢迎回来,想留多久都可以。” 他的眼睛在不经意间几次往墙角那边扫过去,不用确认都知道那里应该放着青釭剑。 不过今天不是来寻剑的。 这位掌教真人,说来除了目光短浅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他很和蔼,至少不会对人流露出明显的敌视和恶意,那股关切和关照之意也并不虚假,如果说这一切是装出来的,那么此人的确可说是有些手段,可问题是萧远悠只从他身上嗅到了战五渣的味道。 在职场中跌跌撞撞滚起来的萧远悠吃过不少亏,见过心浮气躁、急于表现的庸人,也见过涵养高深、聪明过人的才子。他能从一个人的谈吐和神色中看到一些难以掩饰的性格特征。 而断定人修养如何的标准不是好坏,是有无自信。 一个人行事时,若无主见、若常踌躇、若止半途,都是没有自信的表现;无主见者少智计、常踌躇者少气魄、半途而废者无毅力;少智者又分迟智和无谋、少气魄者分无勇和无气量、无毅力者分少恒和易骄。每类可再继续细分,但能肯定的是,一切才能都先源于自信。 现在萧远悠把目光移回顾秉松身上,他从这个人眼中的确能看到略微的自信,但除此之外似乎空无一物,他属于空有自信而缺智少勇。 这种人萧远悠也见过,他们没有过人的才能,所以也没有自己信奉的原则,他们只能效仿别人的做法照猫画虎,并自以为是。 反之,李师孚那病态的自信却是一种绝对实力的象征。 至于顾秉松,从朱阳两人的偏见和亲身接触之后,萧远悠大致明白了。 这位掌教注定会输在更有才能的人手中,虽然他对此采取过应对手段——排除异己——但却只会加剧这一过程,他发现了问题,却看错了本质:不使自己衰落的途径只有使道门兴盛,而非党同伐异。“乱真道”逐渐衰落的事实会让这个无能的领袖也逐渐步入毁灭,他和他的庞然大物实际上已经不堪一击,只差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如此……”萧远悠和他无冤无仇,但情势所逼,落水狗不打白不打,打了不白打:“听说罗老前辈前日到访,对晚辈有过一二指点,所以——” 顾秉松看向那柄青釭剑,支支吾吾道:“啊!我那个……” 萧远悠看他面色尴尬,话锋一转:“所以回家后仔细一想,还是应该多致力于道家修行,所以我又回来了,请让我继续修行。” 他没有开口要剑,主要是李师孚吩咐过“剑先留在他那,现在不是取回的最佳时机”。而所谓的最佳时机,萧远悠大致能猜到,应该就是在他还能蹦跶的最后一刻、以这柄剑为希望的那时候。 萧远悠看着这个掌教大大松了口气,心里居然有了一点同情,不过仔细一想:“我也是身不由己,就不用再在良心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想来这一点应该也在李师孚的算计之中,她此时的表情应该是个:^-^,而且附带台词“放心去干”。 所以,萧远悠就放心开口道:“掌教真人,我进入道门也有些时间了,想为道门出些力,不知道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 顾秉松还在青釭剑的话题上打算欲盖弥彰,惶惶如脱扣之兔:“你想干什么?本座这里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当然当然,但我听说道门在赛场失利,所以想去中历练修行。” 顾秉松神情一松,却又一紧:“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从李师孚那里听来的,而且还说是“重点目标”。 这个所谓,就是指类似于《三国演义》一样的高深作品,这些作品中都藏着许多作者的感悟或记忆,也就是说可以从中取出许多宝物或古代道法。但难度也比一般的乱真幻境要大,乱真道门目前有四部前人留下的洛书,而公开的洛书就只有一篇李白手书的:《侠客行》。 萧远悠用一个无辜的表情道:“弟子入门都将近一季了,真人。” 顾秉松放松了警惕:“哦,是从其他师兄弟那里听来的是吧,容本座考虑……” 萧远悠装作无意间看向墙角某物的样子:“真人,那柄剑的剑柄可真漂亮——” “咳咳,不要多说闲话!”顾秉松大声呵斥,又匆忙道:“既然你有心为道门助力,本座也不该阻止你,但话说在前头,那《侠客行》上面只有区区几行字,十年来无数先人投注心血都没能解开……你可以和一些长辈一起前去修行,但只凭你,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 “那,我能不能带些师兄弟一起?” “去吧只要有人愿意,”顾秉松考虑几秒后,“不,不行,只能叫一名师兄弟护法。” “是。” 顾秉松动用掌教朱笔勾画一张符纸作为凭证,给了萧远悠后赶忙把他打发走了。萧远悠这边则是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拿到通往藏宝地的通行证后,他先去找到了阳鑫。 阳鑫和朱嘉森就在门外不远处等着他:“师弟,怎么样了?” 萧远悠晃了晃手里的灵符,道:“没有什么意外,但接下来呢?” “让我看看。”阳鑫和朱嘉森两人把通行灵符拿来一看,阳鑫道:“既然成功取到通行证,接下来就由我来领路吧。” 萧远悠道:“意思是没领到的话不是阳师兄来?” “师父的计划向来周到,上策不济还有中策、下策、下下策……都有数条备用,我和阳师兄一直都领的是不同指令。”朱嘉森拿出另一张相同的通行灵符道:“如果师弟没有拿到顾秉松的通行令,就得让我用师父的令带你进去。” “既然都能去,干嘛还来要掌教的符令?” 朱嘉森道:“师父的令会被警惕,我们很难从洛书里拿出东西来。而顾秉松的令,不会被严查。” 萧远悠神思如电,回看阳鑫:“看不出……阳师兄私下里言辞最为犀利、喊打喊杀,却是身份在两派之中最做好的人?” 阳鑫笑而不语,朱嘉森代为回道:“都是师父的安排。” 萧远悠叹道:“看不出你们这位师父倒真有两把刷子……” “她老人家的道号你还不知吧,师父道号千机,又称天机真人。”朱嘉森收起灵符道:“那么话不多说,师弟,我们分头行动吧。” 第09回 《侠客行》 乱真道这一部传下来的《侠客行》,是供在一处凉亭里的半张手稿,凉亭位于乱真道北门的一处山涧里,亭子前面一所竹庐,一女弟子身着白衫,在堂前搭着一把竹椅,一张竹桌,架着古琴、调着弦音,姿态娴雅、亭亭玉立。 萧远悠赶上去搭话道:“这位师姐,我是前来历练的弟子。” “师姐?”那女弟子愕然,又微微一笑:“那这位师兄是——” “咳咳!”阳鑫在旁边把萧远悠一扯,上前行礼:“尹凝师伯安好,见礼了。” “师、师伯……”萧远悠汗颜,因为这女孩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两岁,刚刚那句师姐都嫌叫大了,没成想这也是个老妖精。 “嗯。”尹凝也不还礼,把琴放下道:“你小子连我都不认识,哪儿来的呀。” “呃……”萧远悠是个机灵人,派内两党争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所以一语不发回看阳鑫。 阳鑫一笑,道:“是从师父那来的,不过通行符是用掌教真人的。” “嚯嚯,李师孚啊……原来如此。”尹凝撇嘴挑眉,又坐下调琴:“自己带他进去吧。” 萧远悠进去之前,还在尹凝身上留意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回眼一瞥,赶忙别开目光。 两人走远了,阳鑫解释道:“尹师伯是第三代弟子里的佼佼者,精通。” “法乐?” “所谓法乐,是门派内的一个机构,管理门派道法音乐。法乐的效能,可以让行功过快的修士将境界巩固,让进境滞缓的修士提升效率,对修行有极大助益。所以无论金丹道还是符篆道,都会在派系内部发展和培养法乐人才。而这种修行方式大多已经遗失,若非有大毅力或大兴趣,很难在这一道上坚持下去。” “那她算是……特殊人才咯?” “不止如此。”阳鑫道:“听师父说,似乎连传授她乐道第二代长老都对她赞叹不已。” “那这么重要的一门技术,并且还是这么厉害一个角色。为什么被安置在这藏经阁外面看门扫地,难不成打算让她转职成扫地僧?” “顾秉松干的蠢事。”阳鑫道:“其实尹凝师伯在几年前还十分忠心于顾秉松,但那白衣秀士怕她能力过强,嫉贤妒能,就给她调了一个比咸鱼还闲的职差。尹凝师叔一怒之下和顾秉松大吵一架,当面破脸,自此分道扬镳。她带着自己的琴愤而出走,两不相帮,在山谷中深居不出。” 萧远悠想起她那弱不禁风的形象:“还真看不出她脾气这么火爆啊。” “有能力的人都有脾气。我和嘉森都觉得,顾秉松这一招是自毁长城。” “那她大有发展的机会啊?” “是的,师父吩咐过我们,和尹凝师伯接触时不用刻意隐瞒,以表诚意。” 说罢已经来到凉亭之内,存放手稿的凉亭呈正方形,长宽高都是七米,外侧是金碧辉煌的壁画浮雕,内侧墙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墨符咒。 让萧远悠把符纸放在居中的阵眼处,亭内咒文微微蠕动,供在台上的手稿开始渐渐散发出一层光辉气韵,这手稿只有全诗的前半部分,沿着边缝在一层布帛上,浓墨斑斑的四行四十个字: 其笔意字走龙蛇,险劲桀骜,犹如剑意纵横。 阳鑫先问:“你看得出是什么意思吗?” “谁知道呢?诗歌这种东西我不了解,只知道诗人们可能吃饭时候想到一句,蹲马桶时想到一句,东拼西凑一首下来,鬼知道他们在拉饭还是吃shi……啊,鄙人对以上言论概不负责!” “呃……硬猜一猜呢?” 萧远悠正想回绝,心念一动,问道:“是李师孚的意思?” “师父只说你或许能破解谜语,不过倒没这个吩咐。毕竟这部洛书在这里睡了十数年了,说是‘吴钩’、说是‘胡缨’,但似乎还没人从里面拿出哪怕一件兵器来,我是出于好奇想问问而已。” “哦,那就……这么说吧,盛唐时期大家都普遍中二,天天想着当大侠、搞摇滚(唐玄宗)、混古惑仔,李白更是这里面的三栖能人:能侃、能唱、能混,大侠里的中二病,歌手里的黑社会,趁着世道风气写点吹逼诗词,你要我硬猜哪里猜得到什么深意。”萧远悠想了想,又道:“不过要说起来,起这首《侠客行》名气太大,应该不只是吹牛皮吧,不都吹烂了李白是唐朝第二剑客嘛……” “那这诗里的深意是去求剑法吗?” 萧远悠很负责任的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李白是不是真的文武双全,你说一个人经常从事体育锻炼,而且既有道法修为,又有文采底蕴,心宽而富武,活了个六十出头就嗝屁了谁信啊。我原来的房东大妈六十后半了,一口气吃两大碗饭,跳起广场舞来城管拦都拦不住……” “这么说,那诗里的宝藏应该就是指‘吴钩’了,是让我们求剑?” 萧远悠摸着下巴又道:“不过也盛传李白是唐代剑圣的徒弟,另外就是李白的《赠武十七谔》里面有写道:‘门人武谔,深于义者也。质本沉悍,慕要离之风,潜钓川海,不数数于世间事。闻中原作难,西来访余。余爱子伯禽在鲁,许将冒胡兵以致之。酒酣感激,援笔而赠。’” “呃……”阳鑫听他侃侃念完,已经愣了半天。 “是说他的徒弟叫武谔,是个职业杀手(要离之风),过来拜访时顺便帮他把儿子领回来了。我想他跟当代‘剑圣’和当代‘要离’一起混的,怎么着也得有点手段吧。颜真卿和王维的诗词里也说……” “难怪师父说你可能弄得明白,我不问了,咱们入定修炼吧。” 萧远悠是个功底扎实的作者,其写作技巧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要谈起文人遗风和背景故事,那可是说来就来绝不含糊。罗贯中因为这点赐了他一柄古剑,李师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请了他一杯毒茶。 总的来说,顾秉松放弃了这个新人,既是损失,也是一大疏漏。而且这个疏漏会越扩越大,最后化为一个吞没顾党的无底深渊。而这一点,目前只有李师孚完全洞穿。 此外就是阳鑫窥见了冰山一角:“师弟果然是兼职的道士……” 第10回 入定 所谓入定,其过程和睡眠差不太多,但要求把精神放空。这一点十分困难,初学的道士们一般都会被关在一间徒有四壁的空房间里,备着一篮子毫无味道的馒头和几壶清水。 一切就绪后,修士就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开始等待。在这项修行开始之前,老司机就会先跟你说明,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因为在毫无意义的等时间流走时,人的主观意识内时间概念会无限放大。 第一天是最困难的,因为人会开始用胡思乱想来消磨时间,但想久了就会出现浮躁、没事找事的状况,最后发疯一般干些自己平时绝不会干的事,比如抽自己巴掌,数手臂上的汗毛,学某种动物的行为……总的来说,跟精神病是一样一样的。 熬过第一天之后,第二天和第三天则会百无聊赖的睡觉,因为没事干又不想再继续瞎找事情干,睁眼等于闭眼,闭眼好过睁眼,醉生梦死堪比嗑药吸毒,这会儿,人对时间的概念不再像起初那么强烈。 直到一周之后,修士结束修行,出关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喧闹”,因为自己的心已经在万千纷扰中得到了看似无止境的安宁,所以这时候一切会动、会叫的东西都给人喧哗的感觉。而一切有颜色有味道的东西都给人以新奇的看法。 这就是入定,练到炉火纯青时甚至可以调节身体代谢,比如入定好几天只喝一杯酒就可以供生存所需。 常人反复修炼数个周之后,基本上就可以抓住“放空精神”的诀窍,数十分钟之内就能让思维处于绝对的安详之中。这时辅以乱真道门的乱真幻境,人的精神就会随之经历那部作品中所描述的事件和情节。 如果以现代科学来看,乱真幻境可以被强行解释为某种“催眠”,至于催眠前后的修为变化,则是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道炁。好比查克拉、以太、气功等…… 萧远悠、阳鑫两人取了案台下的蒲团,关上门窗,选了个好姿势坐下,准备入定。 这个入定的姿势也有讲究,学名叫做:五心朝天。这个词曾在金庸的小说中借梅超风之口问过男主角郭靖,小郭的回答是:头顶心、掌心、脚心向上。这并不完全是小说杜撰,因为这个瑜伽动作就是正宗的打坐姿势,可以帮助修士尽快放松思想。 对新手来说,入定的姿势是相当重要的。不过像是萧、阳两人这种拿入定当家常便饭的老油条来说,四仰八叉地打坐也不耽误事,醒来还不会被施加上落枕、肌肉酸痛等状态。 “不过……师弟,你这样入定会不会太随意了——”阳鑫本来不打算说他,因为他自己也是八叉着腿坐在蒲团上。 但萧远悠拿出九个蒲团在地上铺了一张大床,还把道袍当被子一样盖在身上,这哪是打坐,打地铺还差不多,根本看不出任何修道的诚意。 “没事师兄,这次又没人参观,而且根据我的多次试验发现,躺着比较好睡觉、哦不……是入定——” 阳鑫嘴角抽搐:“呃……不耽误事就好……” 十几分钟后,萧远悠和阳鑫同时睁眼——还是在亭里。 “所以,我们今天也要吃馒头喝清水了吗?” 阳鑫开始检查打坐的姿势:“不能够啊,师弟你定不住还情有可原,我可是基础扎实修了数年的道心——” 萧远悠翻身换了个姿势:“像你这样肆无忌惮撩拨主角的王霸之气,定会在三分钟后被我以出色的打脸技巧把脸扇肿。” “师弟……你这么满嘴骚话怎么宁神入定啊。” “好吧,我闭嘴了。” 萧远悠安静闭嘴,翻身又睡,十分钟后:“师兄。” “干啥?” “你睡着了吗?” “没有,因为咱们不是来睡觉的。” “那你入定了吗?” 阳鑫沉默了一会儿,用某种蛋疼的声音道:“刚刚对话的过程不能给你答案吗?” 萧远悠起身,用阳鑫的五心朝天法开始打坐,阳鑫运转神念开始呢喃念出道家《冰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冰心诀》、《清心诀》、《静心诀》……三十分钟过去了。 萧远悠擦着汗道:“师兄,不对劲吧?” 阳鑫也察觉了,起身看着亭内的布局:“的确,我也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 萧远悠稍一思索,伸出四根指头:“可能一:的乱真幻境需要以某种特殊方法进入。可能二:这半张《侠客行》已经过了保质期,废纸了。可能三:我们被算计了,顾秉松看破了李师孚的手段,将计就计把我们给算了。可能四:这个乱真幻境已经开始了……” 阳鑫用排除法接上:“第一个,我和嘉森以前也进入过洛书的幻境,并没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额外目标中有些差别,和入定并无关系。” “目标有差别?” “是的,每一次进入洛书的修行都有额外目标,这一点师弟你应该知道的。洛书中的额外目标不会一次性显示,而是靠前一个任务的完成状况来逐渐显示的。” “哦……” 阳鑫继续排除:“第二个,《侠客行》如果失效了,根本就不会派一个第三代弟子守在这里,要不然这就不叫赋闲了,叫发配……以尹凝师叔的脾气,早就把这地方拆了。第三个我们被顾秉松将计就计……”阳鑫用一种扭曲的鄙视表情道:“不可能,顾秉松毕竟是个弱智。” 萧远悠以局外人的视角道:“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在黑他啊。” “我们‘李党’的日常就是和‘顾党’对着干,练功修道拜师孚,六根大定黑病松。” 只要一说到顾秉松,阳鑫就浑身开始不自在。 “原来道士的一天这么充实……”萧远悠干笑两声,又叹道:“师兄,咱们刚刚聊到第四点。” 阳鑫道:“第四点,如果我们已经入定,那么意识就应该已经超然物外,不应该还停留在这里。” 这个乱真幻境还有很多谜团,萧远悠试探道:“我依然好奇,这个所谓的乱真幻境,到底是什么原理?” “哦——”阳鑫立即回道:“所谓原理,就是通过人的心智对某部作品的理解、印象来代入,再借助特殊的符咒补足其他感官,形成思维历练的一种幻觉……” 萧远悠难以察觉地冷笑一声,又道:“那么不同人对不同作品有大相径庭的理解,又怎么可能像那时的《三国演义》一样,同时进入相通的幻境之中呢?” 阳鑫又是不假思索道:“是以原著作者的想法为基准来定,所以众人会进入同一作品。” “于是,矛盾就来了。以我们业内的说法,一边是作者,一边是读者。”萧远悠伸出左右双手,相互扣住:“读、作者双方思想产生矛盾是一个必然的趋势,那么这种时候,作者为了不流失读者一定会采取‘填坑’的手段来解决矛盾(就像福尔摩斯归来篇)。而作者远在几百年前,甚至阴阳两隔,这种无法解决矛盾的之下,其结果到底是什么呢?” “结果嘛……”阳鑫唯一一次犹疑,但还是十分谨慎:“这个我就知之不详了。” 对答如流显然是预备好萧远悠来问的,看来这“乱真道”还真有点邪门歪道的诡异。萧远悠的问题针针入肉,但问答之中的几次试探,得来的没有一句是真话。 萧远悠听完这些废话,笑地了然:“多谢师兄解惑。” 阳鑫听出来一点话外之意,陪着小心:“师弟,我的确所知很少……等到你修为够了,或许师父会亲自解释的,请你不要疑心。” 萧远悠知道他个性豪放,是个直爽人,骗人也会带着内疚,干脆借他良心一用,放心大胆的道德绑架:“师兄,我身中剧毒,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身边的小妹子也被你们捉了,你就是给我个一问三不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哑巴亏,吃了就吃了,不该多问这么一句……” “师弟啊……” 萧远悠打断他道:“我就只问一句……你们师徒三人对我的待遇,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阳鑫细细想过,然后道:“师父的行事风格一向诡异莫测,但她一旦行动就必然是步步为营。她应该有她的理由,我和嘉森师弟也只是照办,此外……师父不是坏人。” “你见过她的真面目吗?” “没有?” “那她经常现身在大众面前吗?” “也没有。” 面目不知,行事诡异,手段阴险,这哪里有一丝一毫好人的要素在里面? 萧远悠皱眉道:“你就那么确定?” “确定。” 不等萧远悠再问,外面一人猛然推门:“抓贼!” 果然被算计了,看来顾秉松深藏不露,也非善类。 第11回 掀起你的头盖骨 好吧,不是那么回事…… 来人是五短身材,还没阳鑫高,不过浑身上下都很结实,肤色较黑,一脸络腮胡子跟李逵一样豪放……如果撇开他的大光头,萧远悠几乎就以为自己进了水浒传看到了黑旋风。 “光头啊……”看着这油光锃亮的头,萧远悠打消了那个疑虑,至少人家不是山上的人。 他用一支比他高的齐眉棍,手腕粗细,用得黝黑发亮,看见萧远悠那蛋疼的目光,怒道:“光头怎么了!碍着你了!” “哇!人群中钻出一个大光头!”萧远悠没忍住。 那和尚脑门上青筋暴起:“好胆!” 阳鑫一惊:“师弟!你干嘛激怒他?” “贼人看打!” 大光头真没客气,上手就是一火烧天势,劈头抡下,当头一棒毫无变化,但萧远悠知道这一招要是中在头上,兴许还能在死前看到西瓜瓤飙出去的鲜艳画面。 阳鑫把萧远悠往后一推,两手呈虎齿状,两步点地,俯身上去空手夺棍,居然也是一套练家子的拳脚。 那秃头一惊,双手拿稳了长棍回头横扫,但是所谓的“枪挑线,棍打片”,长棍开合粗狂,他站在门口打果然三招之内就撞上门框。 杆棒武器最怕贴身,阳鑫趁机攻入内圈,两手一上一下,上手双龙取珠,下手拳点膻中,全是杀招。光头的长棍被卡在门框上,又看到情势危急,一个桥翻后跳出去。阳鑫稳占上风,还顺手抢了他的齐眉棍,尾端点在门槛上,蓄势待发。 “师弟,没事吧?”阳鑫目不转睛看着前面人开口问道。 “我去……香港动作片啊……”萧远悠吐槽两句,回道:“没事,看不出师兄你还是练家子?” “我毕竟有三叶境界的修为,加上自学一点武术拳法,可以在幻境里得到不少便利。” “行,不过现在先别动手。” “可眼前这状况……” “没事,看我。”只见萧远悠深吸一口气,十趾抓地,屏气凝神,喝地一声舌绽春雷:“抓贼啊!” 不仅外面这光头,连阳鑫都愣了:“啊?” 这时候门外面又多了几个人,都抡着棒准备好打架了,却被这一声贼喊捉贼惊住。 阳鑫还打算守住门口负隅顽抗,萧远悠直接把他一屁股怼开,不退反进,伸手指着外面一群人大喝:“你们是什么滴干活!敢在道门清修的地方闹事!” 萧远悠的反客为主是有道理的,作为一个贼,被人喝一声就吓破胆是不成功的,一个成功的贼,从起事开始、到功成身退、东窗事发,都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坏事。所以这样的坏人才是有灵魂的坏,发自内心的坏,无药可救的坏。 当然,萧远悠不是那么有原则的坏人,主要是因为这会儿跑了或许会坐实身份,但不跑还能强词夺理、贼喊捉贼。 门口当先那人怒气冲冲:“不可理喻!敢问我们是谁?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处凉亭正面向着晨光,看不清楚门口这些人的五官,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光头,带着戒疤的大光头。 “武夷山乱真道洞天,道士们的地盘,喊捉贼也轮不到一个和尚来喊啊!”萧远悠看着这群秃驴,由衷松了口气:幸好猜错了,不是顾党的人来挑事。 不过仔细推敲一下,阳鑫和萧远悠和身份在李、顾两党之中都还作好,不至于被乱棒来打发走,那么眼下这情况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萧远悠正思考缘由的当儿,两人脑中突然出现一个老态龙钟的沧桑男声,不紧不慢地念完了这半首《侠客行》。 阳鑫急忙开口:“师弟——” 萧远悠微微点头:“知道。” 看来是已经进入故事了,原理还不知道,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刚刚入定的武夷山,至少得先应付完眼前这人。 萧远悠摆开架势,朗声道:“这几位师父,一切有话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干嘛舞刀弄棍?” “胡言乱语!你们擅闯三藏院!对贼人难道还奉茶请座吗?”外面激愤的僧众越来越多,数百条棍棒顿地有声,摩肩擦踵,只见光头攒动,晨光普照之下印出一片亮堂的反光。 “三藏院?”萧远悠倒没被这阵势唬住,先问了句:“这儿是慈恩寺?” 大慈恩寺谁人不知,这里曾有过一位我们耳熟能详的大师:唐僧。 “明知故问!” “哟嚯?”萧远悠回头一看,这凉亭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大殿,原本在凉亭里的神台变成了巨型香案,上面供着一个慈眉善目、结跏趺坐的和尚铜像,佛像下一盘金盅,里面供着一块火山岩一样的骨头渣。 “这玩意莫非是……”萧远悠过去顺手就拿起来端详。 “哇!”后面一群和尚终于被恐惧所支配:“这这这这……这位施主!” “师、师弟……虽说佛道殊途,”连阳鑫脸色也变了,“但还是不要乱玩的好,平添罪业……” “行行行……”萧远悠刚放下,外面一群人立即怒气冲冲地打算闯进来,萧远悠又顺手把那块舍利掂起来指着外面一群人:“你们想干嘛!” 为首那大胡子僧人双手直晃荡:“有有有有话好说啊,施、施主……” “现在有话好说了,刚刚动手时候没想到这茬吗?去去去,退出去!” 然后,萧远悠和群僧隔着门相互对峙,萧远悠拿着我们那位“三藏法师”身上的不知哪一部分,玩猪骨头一样丢来丢去,外面的和尚们只感觉那片就是自己的头盖骨,一群大光头在风中逐渐步入凌乱。 外面人受不住了:“施主,你们到底是何方人士,到慈恩寺干嘛来的?” 阳鑫和萧远悠对望一眼,然后萧远悠一副痞子德性先开口道:“你们先告诉我今年是什么年头?” “天宝元年八月十——” “了然。”萧远悠像抛硬币一样用右手拇指弹起那片舍利,然后挥手一接——没接住。 “天呐!”外面一群和尚像饿狗抢屎一样飞扑过来接住了舍利,群情激奋:“你们两个无理的畜生!” 抬头一看,萧远悠身着道袍、顶戴梁冠,正给阳鑫披上袍子。 乱真道的道袍可说是乱真道、不……应该说是整个灵宝道的一绝。 其袖边纹着卦象: 左袖为先天卦——乾南;泽东南;离东;震东北;巽西南;坎西;艮西北;坤北,中空为袖。 取义:天地相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相错,八卦相间。 右袖为后天卦——离南;巽东南;震东;艮东北;坎北;乾西北;兑西;坤西南,中空为袖。 取义:帝出乎震,齐出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背后的二十八星宿图,左肩是白虎七宿,右肩是苍龙七宿,后颈是玄武七宿,后腰是朱雀七宿。下摆水印的流云飞雾,交领左为阴仪,右为阳仪。 每一派的道袍都有自己道门的含义和绝活,上面的摆布都有着相当讲究的阵法和风水学,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衣服的精工和学问。 阳鑫正打算动手,却被萧远悠这一出阵前更衣弄得没了头脑:“师弟?你这是……” “乖乖看好。”萧远悠两手一扬,外呈太极圈,内掐子午印,俯身一躬,赫然是个道人礼,又口称“无量观”,起身正视眼前这一堆大光头。 本该飞起来给他脑门上来一个后旋踢的众僧却站在原地里愣了好半天,才几步上来把两人围住,虽然眼中都是怒意,但没一个人上来动手,一脸愤恨的举手空心合十:“善!哉!” “师弟……这是……”阳鑫感觉气氛很怪,但具体怪在哪,估计只有萧远悠知道。 萧远悠一派悠然自得:“莫慌,抱紧我。” 第12回 抱到一条大腿 “两位道友,请。” 片刻后,大慈恩寺的方丈大师叫小和尚端水,给眼前两个比他小至少两个辈分的小道士请了茶。 两人坐在方丈对面,身后是刚刚那群情绪激昂的和尚们。 阳鑫感觉浑身难受:“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远悠举杯把茶水沾了沾唇,放下茶杯道:“李家三郎在今年换了年号,改元为天宝(742年)。没错吧,大师?” 对面的方丈呵呵点头:“对的。” 阳鑫更加疑惑:“改年号?三郎是谁?” “首先!”萧远悠凑上去在阳鑫耳边,“玄宗李隆基在家里行三。”萧远悠顿了顿,又继续道:“而所谓天宝,跟咱们道门中人还挺有关系。《大唐诏令集·天宝改元制》记载:田同秀过丹凤门,见道祖示意‘我藏灵符,在尹喜故宅’。” 道祖指太上老君,也就是老子李耳,这个大家都懂。而尹喜,大家不知道很正常,但阳鑫作为一个职业道士,不懂的话就得再多学两年了,这人就是北派三大金丹道之一的“文始道”创始人:文始真君。 传说当年老子骑牛出函谷关,就是尹喜开关迎接,鞍前马后以师长礼节迎迓侍候,老君就送了他几句话,尹喜给整理了一下,出版了一本书,销量还不错,因为这本书叫《道德经》。 没错,就是那本,是个中国人都应该会两句——道可道,非常道。 “然后呢?” “然后,皇上就派人去尹喜家里找了啊,还真找到了,是一张符篆。”萧远悠看他眼睛一亮,又道:“别想了,他老家在安徽那片儿,还不知道住哪条街、门牌号是几,你去的话记得带土产,我先撤了。” 中的修行不同于一般幻境,这里的时间与现实时间比例没有差别,而且还有“三日正法”的行功时限。三天内要在这个没有飞机、高铁、滑板鞋的时代从长安到安徽去,除非你是戴宗…… “没……师弟你继续。” “说找那就找呗,结果真找到了,之后皇上很高兴,凑巧前阵子他同辈的两个亲哥哥都过世了,掐指一算是不是也该轮到自己?于是就用这件事冲个喜,捡到宝也顺便改了个天宝。所以这段时间里,金丹和符篆两派道门空前繁荣,道士的地位也一度高过佛教的和尚。” 阳鑫听完则是“原来如此”的反应,倒也淡然。不过他不知道这一消息的分量有多重,因为,还在不久之前的武则天时期,佛教乃是大唐的国教,寻常百姓没事干就兴拜个佛啥的,一度蔚然成风,举国上下都信佛的时期,道士地位高过僧人,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方丈大师这时候很是时宜地搭话:“佛道虽然殊途,但都是求无上法理,所谓高下,不过是些世俗念想罢了。” “是的,令徒见我俩参拜玄奘法师宝相,居然以棍棒相迎,也确实有超然物外之意,当真是受教了。” “老衲的徒弟鲁莽了……”那方丈呵呵一笑:“那么我们也就不用相互追究,以免伤了佛道两家的和气。” 虽然说是对方先动手不对,但毕竟过来就冲进那种禁地,抬手还玩了人家的头盖骨。算是和尚脾气好,没追究他的大不敬之罪,真算是赚了。 萧远悠自然是见好就收:“是是是,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方丈。” 方丈挥手叫来小和尚:“送客吧。” 两人出了慈恩寺,一个大胡子中年道士过来问路:“这位道友,请问慈恩寺是这里吗?” 阳鑫抱礼,回道:“正是此处,道兄。” “多谢指点。” “道兄请了。” “道友请。” 那老道士回礼后大步走了进去。 萧远悠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琢磨不到感觉。 阳鑫替他憋出来一句:“但愿他不会因为我们遭到暴打。” “这个应该不会。” 阳鑫点头笑道:“也是,和尚们修身养性比我们强多了。” 萧远悠则嗤之以鼻:“得了吧,他们还敢怎样?唐朝皇帝国姓李,奉太上老君做祖先,更以道教为‘本朝家教’。开元时期道教更是风光无两,他要把咱们怎么怎么样了,可得自惹一身晦气。除非孙悟空还守在老和尚坟前……”萧远悠念叨两句,想起什么一样,补上一句:“说来,玄宗身边为首那道士名叫吴筠,据说还跟咱们这李白哥哥关系不错,是哥俩好。” “吴筠是南派上清道高人,正宗的茅山符篆道士,咱们符篆道的同道中人,”阳鑫说完,又问道:“师弟,你怎么懂这么多?” 萧远悠用一种惊奇的表情道:“这不是常识吗?” 阳鑫摇头,在收获一波鄙视之后,还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全真教的‘尹志平’到老都是处男。” 萧远悠惊恐道:“什么?这不可能!” 阳鑫两手虚按:“扯平。” “呃……好吧——” 作为一个作者,且还是有点名气的当红作者,写东西或画东西一定要考究,这不是什么“职业操守”之类的原则问题,而是“瞎掰容易让人打脸”的实质性问题。一部作品尬不尬、槽不槽、套路老不老、是否能经得起推敲?在很大意义上,细节就决定了这部作品能走多远。 前面我们说过,萧远悠是一个功底扎实的作者,他很重视创作的准备期,否则也不会为了写一本书而找个道门兼职,这份专业和严谨的态度也是他的读者忍受着断更和烂尾、却依然追捧他的一大原因。 他早期的一本历史武侠类小说叫《君子太一录》,故事背景在五代末期至隋唐前期,他不仅遍翻资料,甚至为了一场皇城巷战去省图书馆翻出了隋唐时期长安城的一百零八坊布局图。 “就是这样,所以说,我基本上就算是半个本地人了。”他指着右首的慈恩寺大门道:“大慈恩寺在晋昌坊,我们往前五条大街右拐能到长安东市,六条街左转到皇城,直走到头就是著名的丹凤门,里面则是——大明宫。” 阳鑫看着这个人形地图道:“师弟,你果真很博学,但现在我们就算迷路了貌似也不碍事吧?” “碍事,因为这次的是从《侠客行》里面找线索,而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事就是去猜测什么什么作者的什么什么思想感情……没错,我说的就是该死的语文简答题模式,教课的老师给作者提鞋也不够格,还能帮人打分?”用深恶痛绝的语气吐槽完毕后,他继续道:“既然我们压根猜不到李仙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所以不如就直接去找这个老兄,这时候李白还活生生的,而且——”萧远悠仔细想了想:“如果咱们态度好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要到两首诗词和亲笔签名。” 阳鑫恍然道:“哦!对啊——” “所以,”萧远悠道:“能不能请灵符了,我想知道幻境里面的额外目标项。”刷题流大法师本性露出。 “好好好,我马上请符。” 阳鑫取出黄纸朱笔,以令人惊叹的巧妙手法画出了一张符纸,这流畅的手段可见其下了多少工夫,萧远悠反正自愧不如。 阵风袭来,灵符随风而起—— 这张符自动被勾选后字迹消散,代表已完成。 “啊?第一个任务还真简单嚯。” “呃……” 阳鑫很明白,如果刚刚不是萧远悠另出机杼,自己就得跟慈恩寺里的武僧交手,其中一个就万难对付了,占了地利才略有上风,但外面的光头又不止一个。唐朝时期尚武,也体现在僧道两家,那种情况下两个人要硬闯出去,其实希望渺茫。 阳鑫见识到萧远悠这从容、娴熟的车技,顿觉师父这么在意萧远悠是有道理的:“嗯,老司机……” 第13回 道气·道炁 “第一个额外目标真是简单。”萧远悠的语气平淡,听得出他这句话丝毫没有呛人和耍宝的意思。 阳鑫想了想:“但我觉得,凡是个有点常识和道心的修士,都绝不会想到用唐僧的头盖骨来脱身,讲真,万一下次遇到吴承恩……” “遇到了再说呗。”萧远悠丝毫不以为耻:“再者他哪会知道?” “师弟,还记得八戒临死前说的……” 萧远悠大手一挥:“他娘的,往哪个方向突围不是突围啊?别给老子扯没用的。” “你的童年只有李云龙吗……” “哇,你这话意思是说我缺德了咯?”萧远悠并无悔改之心,“三金师兄,我给你算个账,刚刚外面围了至少有三十个光头强,还有三十条棍,其中一个就跟你几乎平手,其他人的身手想必差不到哪里去。他们要是围上来动手,我肯定在两秒钟之内完成抱头蹲防和大声投降等高难度组合动作。那时候你一个人打三十个油光晶亮的吴克头,连龟派气功都放不出来的你,他们用胸肌上的海绵体都能把你——” “行行行……师弟,你做得好,做得很好。”阳鑫知道最后一定是说不过他,干脆认输,“不过师弟你下次要干这事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尽量。” 两人再次把目光看向符纸上面,第一条目标的字迹隐退,第二条目标开始渐渐浮现—— 中的任务目标的确不会一次性全部显现,而是一条一条显示出的。而在萧远悠看到这个规则的瞬间,就明白了所谓“洛书”这种特殊幻境的意义。 “‘洛书’之中一定存放着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是的,我正要给你解释。”阳鑫先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缓缓说道。 “所谓的,其实是道家前辈在融入了一定修为的道法后所创的作品,它的原理和符篆一样,本身就是一个法术。我们则是进入这些法术中,寻找里面的蛛丝马迹来进行修炼。一切级别的前人遗物,里面都可以挖掘出法器或道法。我们洞天内的‘缩地阵’,洞天门口的障眼法,都是前人从幻境中取得的法术。” 萧远悠想起那个折寿般的缩地阵,发表推测:“取出来的肯定都是些鸡肋法术吧?” “这也没办法,因为遗留下来的法术本来就只有些残影。用这些残影来还原道法,首先就不可能百分之百拷贝下来,其次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照猫画虎,能临摹到三分都算不错了。” 萧远悠叹道:“这行真没前途,还不如挣点分去换钱来得实际……” “师弟,那些分项其实换不了钱。” “这玩意有什么用,一股脑说了吧。” 阳鑫点头,继续道:“这些所谓的‘道气’,是一种能量。在道法仙术中,天地万物皆有一种能量,而将这种能量收入体内,就是所谓的‘修道’。修士入门第一阶段就是反复修行这个,把天地间的‘道气’炼化为人体内的‘源炁(qi、第四声)’,也就是金丹道中所说的‘炼气’。” 萧远悠像小学生一样应声:“哦——” “而一般人的都有上限,修行到上限之后难以为继,就会逐渐稳定下来,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筑基’期。传说最快完成第一阶段的时间是百日,即道门所说的‘百日筑基’。” “那么,师兄你修到现在这个份上用了多久?” “说出来不怕师弟笑话,乱真道的练气期分为‘七叶’,而我十年前来到乱真道修炼,一笔一笔算下来积累了1100源炁,正在三叶下停留,看来我的极限是2200上下,这个上限量注定我连筑基后期都很难进入,一生金丹无望。” 萧远悠搬起指头开始算:“这么慢啊……我的话平均每天6炁左右,修了两个月,算下来都赶你一小半了。” “虽说每个人获得的‘道气’并不一定能百分百转化为‘源炁’,但是光你这个效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涉及到一个效率问题—— 为什么同样是吃喝玩乐,偏偏就有高分不良仔和低分书呆的极端分化,这个应该困扰了很多少先队员们。这里可以用萧远悠的剧本经历来作解释: 每一个幻境副本完成之后固定是5气的修为,额外目标则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赶得上能另算,赶不上就干看。所以大部分修士为了稳妥起见,都是慢慢5气5气地蹭上去。而从头到尾完成一个剧本,时间是不固定的。不过上限被“三日正法”定死了在三天以内,少的话则可能几个小时。当然,前者居多。 而萧远悠有一招得天独厚的“刷题流”:介入。 他在进入剧本后,会直接“介入”,然后勾选剧情节点,从末尾段跳入剧本,这是放弃固定的5气修为,直接去碰运气找额外目标。而换算效率,道士们一般入定时间在两、三天左右,而萧远悠在边玩边练的状态下,一天之内至少能过两个剧本。也就是说,他保底每个幻境3气,也比其他人要快一倍,而运气好的时候一个幻境就有10气,自然是快很多。 他保证能完成额外目标的依据就是自己的本职“小说家”,作为一个以写故事为生的人,他对一部作品的理解和分析远高于常人的眼界,知识量也远高于一般修士。在这一特长的前提下,他能一眼就看穿故事结构中的关键节点,然后针对额外目标开始行动。就像此前樊城杀满宠,通过连锁反应达成额外目标。 听完了萧远悠的经验之谈,阳鑫只满含嫉妒但又无可奈何地道:“虽然是剑走偏锋,但师弟,也真没谁能学了。” “过奖过奖……” “只可惜,师弟你效率虽高,但却没有专心感悟炁功,也没刻苦练过道法,我感受到你体内的‘源炁量’少得可怜。” “呃……不是顾秉松说可以换钱吗?我就没练过啊。” “都说了那是个骗局,这些东西是一种能量,纳入体内就是你的,怎么能换钱?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耽误你练气,拖延你修行上的进展。因为修炼的人一定要有养气的意识,否则事倍功半。” “不是吧?这么坑人他有好处没?” “顾秉松有一点能力是很强的——看人。” “看人?” “他对能力突出者,有一种敏锐的直觉。然后他会先接触这个人,如果此人愿意追随他,就能获得许多关照。如果他觉得这人不行或者太强难以掌控,他就会想尽办法让这人离开。”阳鑫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是想用点钱让你认为所谓的‘乱真道’,就只是个兼职的钟点工活路,修炼没有成果,一找到机会了就给你放长假,阻止你继续进修。” “呃……”萧远悠起初是惊,随后就是奇:“他倒是有钱啊……” “一个道派有自己的资金链周转,掌教的收入比你想象中要高。” “呃……想些怪招把我弄走,有用吗?” 顾秉松这样弄的确可以暂时维持自己的权利和威严,但首先会玩坏整个道门的新旧人才交替,时间一长道派就会积弱。其次,则是这个计划真的很蠢,它不具备一切阴谋该有的斩草除根特性,而透着一种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被他算计过的人没有断手断腿、也不算是前途尽毁,多数会化为跟他不死不休的那一派人。 无数的历史告诉我们,要成大事,凡事做绝。这种不温不火的应对方式可以用四个字形容:自取灭亡。 萧远悠想了很久,食指在太阳穴附近绕了绕,皱眉道:“这人难道是傻×吗?” “不知道。” 第14回 这个道士很业余 乱真幻境:洛书级·《侠客行》 萧远悠凑过去看了看第二个额外目标:“这上面写了什么儿童不宜需要屏蔽的内容吗?” 阳鑫又仔细看了两遍:“不,貌似只是年头久远,故障了而已。” 良久的沉默之后,萧远悠道:“这个道法行不行啊……感觉像是破破烂烂的山寨功法,还自带马赛克……” 阳鑫很严肃:“不,这功法很厉害。” 萧远悠相对不太严肃:“哦,那现在怎么办?” 阳鑫则完全是不耻下问:“师弟,怎么办?” 萧远悠惊了:“哇!是该我问你啊喂!师兄?” “可我历史课也学得不好啊师弟。” 折腾完之后,两人决定:去找李白。然后就开始在长安城转悠。 本想着古代建筑业还不发达,长安城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结果两人发现这一观点是错误的。长安城的主径宽度近三十米,路面平整,左右屋舍俨然,层层交叠,一条大道笔直,抬眼能从城门这头看到下一个城门,但问题是——那个城门远在地平线外。 长安城的规模,是人类文明的四大古城之一,有诗云“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公元七世纪,这个城市就是人类文明的中心、世界的心脏。盛唐时期,唐天子的附属臣邦有70多个,长安城人口近两百万,其中还有大部分外国留学生、行商、移民、外交官等,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且风格各异,有高鼻深目,有赫发虬髯,无所不包。 支撑着这一切繁华与辉煌的,就是这座规模巨大的城市。而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个人,有点难为这俩。 “不过大得还真有点太过分了……”萧远悠单手遮着正午烈日,望着那还在目力尽头的李唐帝国皇宫。 没错,是皇宫,他们现在要找李白,就得直接去人家上班的地方堵他。还好他的工作单位不难找,不仅不难找,而且很显眼,很嚣张——龙首原大明宫。 这座宫殿高于地平线,长安城内抬眼就看得到。只不过,的确太远了。 古长安城只有现西安市的十分之一大,但颇具规模,城市外郭城的南北间距是:九公里。而萧远悠和阳鑫从“晋昌坊”出发,要到大唐公务员们下班的必经之路“丹凤门”那边去,路程是相当远的,快速步行所需时间至少是九十分钟。 这个距离,愿尝试的朋友们可以从西安市解放路北出发,一路走到太华南路。沿途要尊重少数民族,还要当心飞车抢包…… 这会儿没有没有不打表的黑车,当然连打表的也不出没,公交、地铁、摩的一律不要想,能找见一个轮胎都了不起。所谓的交通工具,也就那几样。首先,马车是有钱人的玩意,而且还是战略物资,偷马在这个政策开明的时代不会罚任何款项,因为你会被直接判处绞刑。其次,马车、驴车之类要钱,皇帝姓李,拒收赤太祖通宝。 总之,啥也不说了,11路吧,慢慢走,还能欣赏一下大唐盛世的景色。 闲话不说,在边走边看、时走时停的两个小时之后—— “我想,我们到了。” 在守卫森严的五座城门外,一群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拔刀暴起杀人的保安,正向两人投来“友善”的目光。 阳鑫先怂:“师弟,要不咱们闪远点吧。” “不要傻,师兄。”萧远悠好似胸有成竹一般:“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师弟!我们已经被和蔼可亲的阿兵哥点了关注了!你这幅态度是想说明什么?” “说明——”萧远悠毫不忌讳地指了指那群丘八:“我们现在转身走的话,说不定会被他们冲上来拦住然后看押起来,弄不好几天过去之后也无人受理,要么用自杀来紧急脱出,要么就等三天以后自行散功。” 阳鑫抹了一把冷汗:“师弟,以后尽量少在历练中死亡——” “为什么!”萧远悠突然惊觉这句话中有所隐藏。 阳鑫一愕,忙转为平和语气道:“死了之后……下次不就很难弄到进入洛书的机会了。” “嘿嘿嘿,师兄,你可不如朱师兄会说谎。”萧远悠侧隐隐地说道。 “的确……”阳鑫叹了口气,认输一般道:“因为在幻境中死亡的话,会有损修为。其他的损伤,我不知道所以说不清楚,但确定了是有。我们没有公开消息,是怕大家以讹传讹……” 任何的修行,都是有风险的,就算是陪练打游戏也还要损失时间呢。不过流言的威力很强大,尤其是有关玄学、道门之类的神秘字眼,如果说功法有副作用被人传出去,恐怕大家望而生畏。何况三人成虎,更有可能招惹来一些难缠的对象,比如查水表的、送快递的、社区送温暖的…… 萧远悠摸着下巴:“看来这个的道法还有很多不足和限制,远没有‘画龙点睛’的典故来得阳光和单纯。” 他其实想明白了,到了这当口,大家都得把话讲明,不用再藏着掖着,还刻意隐瞒的话只会招致不必要的疑虑和猜忌。所以李师孚派了他来,就是不怕泄密的意思,这算是两人无言的一次交流。 萧远悠皱眉一解,拍了拍阳鑫的肩膀:“鑫哥,我喜欢直人,我想还是你跟我处得来。” “嗯……我的确是直男……” 另一边,几个士兵对这俩闲人的疑心已经到达极点,他们不能再犹豫了,看来今天是杀戮之日,龙行虎步地走过来。 阳鑫惊道:“怎么办!师弟?” “放心,交给我。”萧远悠从容地面向那几个卫兵。 大明宫的守卫者是大唐禁军十六卫中的金吾卫,特选军中精兵,守卫大明宫门户丹凤门的的卫兵就更不得了,岂止要身手矫健、身形魁梧,甚至长相都要挑剔,必须得是国字脸的帅哥卫兵。 四个兵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势若山岳,铠甲顿顿声响,每一步都透着收力,看得出身负武功。他们腰侧悬四尺将近的唐横刀,刀背宽厚,刃长而简单。他们所有人左手就把在刀柄上,以便于随时可以抽刀砍人。 这个世界上,职责就是杀人的职业只有一种,不是杀手,不是大侠,也不是杰森……是兵。没有任何其他职业能在杀人的科目上比士兵要专业。因为国家的士兵无论有没有佣金,有没有粮饷,有没有制片人,都不能动摇他们杀死敌人的责任和义务,他们有理由守卫国家,他们身后是国人的尊严和家人的性命。 所以《道德经》言: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 不要看对面来的这才四个人,如果放到街头火并上去,杀百十来个应该不成问题。他们这种人已经化身为讨命的兵器,身上带着一种不像人类的冰冷压迫感。这是嗜血的野兽才会有的气息。他们一定是沙场老兵,且年龄都还在强盛时期,属于最危险的那种群体。 犹如四头壮年的公狼,半吊子武术对他们是没有太大效果的。这次连阳鑫都没谱了,只能忍着头皮发麻等萧远悠跟人周旋。不知为什么,阳鑫现在觉得只有这个师弟才会有办法给强行渡过难关。 四人走过来站定,隔着三步远,这个距离在平时算是个礼貌的距离,但在今天有所槽点:一只手臂加一把刀正好够得着。 为首一人盯着萧远悠道:“两位是什么人?为何在国门处徘徊?” “师兄,见礼了。”萧远悠碰了碰阳鑫。 阳鑫这才回过神来,抱个子午印:“见、见礼了。” 萧远悠道:“天兵威武,我两师兄弟二人,听闻道君今年曾在此地显灵,特来瞻仰王家宝地。” 几个卫兵对视一眼,神色放松了少许:“可你们两人身着……道袍?似乎样式独特……” 乱真道的道袍分很多种,在道门内修行时,受戒、行功、炼道、起居、便装都有特定的衣服样式。而此时他们入定炼道的样式很华丽,细节前面讲过,其颜色,不是黄色,也不是黑色,而是白衫兰边。取先天阳仪、太一生二的含义。 但在公元七世纪这会儿,就必须配合特定的场景才会合适:丧葬白事。 “哦,我们来自南边武夷山小道门,不知关中的礼节……”如此云云,果真是三两下让他给混了过去,而且谈着谈着,萧远悠还跟人家找到了共同话题,谈起了男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关注的一个话题—— 球赛。 没错,就是球赛,不过不是足球(虽然这会儿也有),是马球。 在唐朝,马球是一项风靡时代的大宗运动。玄宗李隆基本人除了是个会干事业的明君之外,吹拉弹唱、吃喝嫖赌的昏君技能点也是样样精通,而且他凑巧就是一个马球高手,这就更加促进了马球运动在当代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军队中,马球的精通不是玩物丧志,而是此人马术和枪法水平的有力证明。 守门的金吾卫当然也是同好中人,加之萧远悠这个当红作者侃大山的能力实在过硬,又谈得十分在行,几个卫兵眼中赫然生辉,不一会儿居然全体侧耳聆听他讲球,简直比听电台直播还爽利。亲热之际几人居然口称“大哥”,都忘了一个道士怎么会这么懂球? 当然,旁边的师兄也是同样的问题:“所以说,道士为什么会这么懂球啊?” 萧远悠得意的眼神仿佛会说话,阳鑫抚额道:“哦,因为兼职。” 第15回 诗的朝代 搞定了卫兵之后,两人就完全不用在意保安人员的关注了,因为这群人在看萧远悠的时候不仅给了关注,还偶尔会给拇指点个赞。 然后……三个小时过去了。 “师弟,太阳快落山了,咱们今天是不是蹲错了点啊。”阳鑫看了一眼萧远悠,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师弟!师弟!醒醒!” 萧远悠一醒过来:“啊,李老师下班了?下班了是吧?” “呃,还没有……” “不是吧?还没有?” 这一边,卫兵们正好换班,其中几个跟萧远悠聊天过的卫兵拿了两个巴掌大的饼过来:“两位道长,看你们也等了好久了,这是军中给的胡饼,不知道犯不犯道门忌讳……” “哎,不犯不犯,”萧远悠哪里知道到底犯不犯,但也是先接过来啃了一口,嚼了两下才发现:“这是月饼嘛……等等,阿兵哥,莫非今天是……八月十五?” 在得到肯定后,萧远悠一拍脑袋,然后对阳鑫道:“师兄,走,我们等错地方了。” 阳鑫也正在啃那个饼,便问:“为啥?” 萧远悠把饼扬了扬:“这玩意是月饼啊。” 阳鑫道:“中秋节?” “有唐一代,是开创了我大中华民族休假体质的一代。”萧远悠一面想一面道:“这会儿的公务员,每十天放一次旬假,新年、冬至休息一个黄金周,此外就是皇上的生日、三祖(佛祖、道祖、儒祖)的生日,端午、重阳……然后有这个——”萧远悠把饼一口咬掉大半:“宗(中)秋。” 阳鑫脸色一青:“也就是说今天……放假?” “难怪我说今天守卫如此森严,皇宫里面正是中秋夜宴呢。走罢,这里不用等了。”萧远悠一面先跟卫兵道了别,顺便还跟人打听了一下:“翰林院衙门往哪里走?我们顺便拜访一下李翰林。” “哦,道长原来认识李翰林,他就住在——” 得到亲切的指路之后告别了这群阿兵哥,两人这次是真的打上了家门…… 萧远悠到了李白的住址后先叩门,见了门童,先问:“请问李太白李翰林在吗?” 那童子先是望了萧远悠一眼,然后道:“两位是……” “我们两人乃是武夷山的道门修士,特来拜访诗仙太白。” 那童子驾轻就熟一般,挥了挥手:“不在不在……” 那童子顺手就把门关上了,留下两个人愣在当场。 阳鑫道:“完了,师弟,现在李白不在家,诺大一个长安城,我们去哪里大海捞针啊?” 萧远悠边掏耳朵边道:“师兄,别傻,人明明在家。” “哈?可那孩子刚刚说——” “人家先问的‘身份’,再回的‘不在’。要真不在的话,他应该先说不在,然后再问来客身份和来意。况且……今天中秋佳节,皇帝又没叫他陪侍,以他那文青流氓的德性,不留在家里酗酒发疯,难道还去捣乱人家一家团圆?” “呃……有道理。”阳鑫除了这句“有道理”之外也别无他话,因为萧远悠从时令、个性、逻辑、义理方面都分析了一遍,还真是很有道理,不过除了道理之外还有问题:“他不愿见我们,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萧远悠成竹在胸,“但咱们得先去找张纸来。” 一千三百年前,你是不可能在街面拐角处看到一家杂货铺,然后拿出五毛钱来问人家要一个写字本。你只能挨个敲门去要,人家还不一定给。主要是大家文盲居多用不上纸,其次,这时候纸张的价钱并不便宜,有也不会随便施舍。 总之,找纸的过程很长,但没什么曲折,一一写明略有混字数的嫌疑,所以我们就直接跳到一个小时以后。 这一个小时内,萧远悠和阳鑫当然没有歇着,他们也收获到了重要的人生经验:以后不要把纸随便往嘴里搁,因为这玩意里面掺了翔,原料是黑树皮和马粪…… “记得上小学时,有些同学背书喜欢背完就吃了,还说是‘加深记忆力’,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真他喵励志!哈哈哈哈……” 萧远悠边笑边取笔,龙飞凤舞、歪歪扭扭地写了一长段外东倒西的字,敲门让那童子留个便条给他家老爷。 “师弟,你又在干嘛?你该不会留了一副涂鸦吧?等人来问你那玩意是啥?” “慢慢看。” 片刻后,童子开门:“老爷有请。” 阳鑫惊奇万分:“师弟,不要卖关子,告诉我你到底留了什么?” “诗词啊。”萧远悠理所当然地道:“唐代,尤其是盛唐时期,这完全是一个诗的朝代。你出门要写诗、交友要写诗、挨打要写诗、骂人要写诗、喝酒要写诗、装×要写诗、结婚要写诗、收小三也要写诗、升官要写诗、落马更要写诗,就算你是个五大三粗的社会青年,你也得学会写打油诗——这就是圣人说得‘不读诗无以言’,简直是个浪漫到让人反胃的时代……” “那你刚刚写的是——” “独赏潮移陪月饮,一盅苦酒朦胧。阳关孤雁觅行踪。夜阑秋落雨,倚栅看灯红。”萧远悠说完上阕,顿了顿又说下阙:“留此余身多寂寞,红颜知己成空。醉寻旧侣不得终。历经三界外,单影伴孤松。” 阳鑫惊道:“这难道是你即兴写出来的?” “当然——”萧远悠欣赏了几秒师兄犹如拉肚子一般的钦佩神情之后,大喘气道:“当然不可能。” “呃……” “这是我收录在刚完结的书籍《欺世大魔王》里面的一首词,整首的词牌叫《临江仙》,是我写一个女主角的词牌……王杨卢骆之首的王勃写《滕王阁序》也憋了好半天呐。我要有出口成章的本事,早就躺在床上开直播靠大宝剑蹭吃喝了,还用得着背十三年的房贷啊……” “呃……其实也挺厉害了,挺厉害了。” 阳鑫不知道所谓的词牌《临江仙》,也没读过萧远悠的《欺世》,王勃的《滕王阁序》也只记得那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但他知道:能用那么奇葩、潦草、惨不忍睹,堪比鬼画桃符的笔迹,还让诗仙太白在片刻间看上眼的诗词,绝不是什么打油诗。 这个师弟,还真是被修道耽误的文青啊? 第16回 青莲李仙人 两人被引入前厅,再经过走廊,绕过正室来到后院。这里有一个小木棚,棚里一个炭火不多的铁盆,一张圆桌,还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是空的,另一把上面坐着一个人。 这人身着灰色长衫,系着白腰带,蹬靴戴冠。年龄在四十岁后半的样子,他坐着看不出身高,但腰板笔挺、神采奕奕,其气宇轩昂、眉目舒朗,双手、肢体都很粗长。他的桌面上放着一柄玄色剑鞘的宝剑,左手拿瓶,右手举杯,自斟自饮,颇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一点孤寂。 萧远悠知道,李白辞家远行,不能跟家人团聚,中秋时节肯定是闷在家里耍骚,刚刚的《临江仙》是暗合情理借题发挥,要不然也不会递那么凄凉的词。但萧远悠不知道的是,李白居然还真是个大侠,看上去有十二分独孤求败的范儿。 “李先生,我俩是武夷山——” 萧远悠还没作揖,后面童子就拉着道:“道长,道长,错啦,老爷方才进屋换衣,您认错人了,这位是裴老爷。” 那人笑着行了个武家的抱拳礼,萧远悠也以抱拳回礼:“失礼了,失礼了。” “嗯……时候不早,我也只是来看一眼,太白回来的时候就说我已走了罢。”那人对小童吩咐两句,把酒瓶和酒杯放下,拿起剑就走了。 等他走后,旁边一直没有吱声的阳鑫才松了一口气:“这人好强……” 萧远悠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嗯?强什么?” “实力,这人强得可怕……我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脚步落地声也是有明有暗,似真似假。”阳鑫知道,听不到呼吸声代表内息绵长,内功精湛,而脚步落地若有似无,则代表他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返璞归真、虚实难辨的地步。 “毫无弱点,幸好不是敌人……” 萧远悠表示:“干我们屁事啦!别说废话了,闭嘴等人吧!看看我们这一路,亵渎佛陀、赶路、谈球经、赶路、学造纸、赶路……见到正主咱问完能撤吗?” “还得看情况。” 萧远悠的耐心似乎也已经快到极限:“看什么卵的情况啊,我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幻境里面逗留超过八个小时,而且其中一半都用来无聊的走来走去,这无论是对收集素材还是对我的脊椎都毫无助益好吗?” “师弟,你不是躺着入定的吗……” 萧远悠没听到一样:“不要跟我东拉西扯了!就说你走不走!” “不能啊,我们进入洛书后,还没破解那四句《侠客行》的含义。” “破解了有什么屁用啊?能让我破碎虚空而去不成……” “乱真道的秘传道法的真意不只是从故事中带走阅历,更重要的是通过前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取出以前的宝物和道法。” 萧远悠眉梢一扬:“所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阳鑫把那半张洛书上的内容再念了一遍,道:“所以,师弟,你尽量耐心一点,我们至少要弄明白这首诗写的是什么,是剑就去寻剑,是剑法就得去学剑谱。” 话音未落,身后一人突然出声道:“可这首诗的前半段……我写的是人啊?难不成你们还要偷人?” 倏然间,一张灵符在两人脑中浮现—— 这张符自动被勾选后字迹消散。 两人一齐回头,只见一个圆领白衫的青年正坐在凉棚里烤火。现在已过了黄昏,残阳如酒,沾了半点夜色,黑幕中,他的白衣犹如碧江一舟,格外突出,炭火映红他的炯然凤眼,眸中朱光闪耀,顿生一种超然凡尘之感,的确是仙风道骨。 阳鑫忙拿出一块布垫,右手先落,左手放于右手之上,拇指置于右手掌心下拜道:“前辈安好。”道门礼仪很多,这是一套对道门前辈才能施的礼。 李白安然受之,并不来扶,只探手道:“道兄请起。” 萧远悠并不惊奇于这两人的一来一回,因为李白的学艺很多很广,除了诗仙的身份之外,在道门也有身份,人称“青莲仙人”,在唐初,被誉为仙宗十友之一。 这个仙宗十友具体的信息没必要详细介绍,只需要列出其中一个人就够了—— 司马承祯。 普通人不认识这人很正常,但阳鑫不会不知道。 司马承祯是之一的上清道(也称茅山道)第十二代掌教,不仅精通符篆法,连当时的玄宗皇帝都对此人推崇备至,也称道士皇帝,可以说是这一时期道门的领袖。 在道门之中,李白与这位当时的大宗人物齐名,完全可以说明李白的身份。 阳鑫恭谨施礼,萧远悠则站着不为所动,李白却不在意他失礼,反而走过来作揖:“这位想必是刚刚留下那曲《临江仙》的小世兄吧?” 天宝元年,李白此时应该是四十一岁,但他丰神俊朗,看上去才二十岁后半,嘴巴上连毛都没长。看来他六十一岁的卒年还有其他故事…… “呃……好说好说……”萧远悠并没有因为李白的身份和年轻而忘了正事:“李先生,你刚刚说你这首诗是写人?怎么回事?”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白摇头晃脑地念完,萧远悠自动脑补,这人如果是高中语文代课老师,那一定会招来全校男生的怨恨,听他又道:“这首《侠客行》分为三段,你们方才聊的第一段,是写一个人;第二段是写一个地方;第三段嘛……是写一本书。” “书?那本书难道是……” 萧远悠心中疑惑,正要问下去,阳鑫突然搭话:“前辈,请问这个人是谁?” 李白指着身边人道:“自然是裴师父,当今天下,任侠孰能出其右者。” 他身边可不是裴师父,而是站着一个门童,在他身后小声抱歉道:“老爷,裴老爷刚刚走啦,让我向您道别。” “啊?走啦?刚落脚就走了?哎呀呀——” “等等,后面那本书是不是指……”萧远悠还待再问,李白回头出声打断。 “不急,一步步来,既然只有‘前四句’,就去找里该取的东西。” 萧远悠和阳鑫猛然一惊:“等等!你到底是——” 两人顿感一阵恍惚,回过神来,那门童在旁边道:“老爷此时已经奉旨去宫中陪侍了,只怕今夜不会回来。” “那我们在这里等。” 那童子道:“老爷是因先生的辞赋而破例会面,请勿奢求过多。” 逐客令都下了,萧远悠想耍流氓也得看看这地界,呆然出门,沉思之际突然间勃然大怒:“阳鑫!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萧远悠暴跳起来揪住了阳鑫的衣领,指着左右的景象道:“这一切都只是幻境?呵呵?‘前四句’?幻觉中的人也知道一千多年后的前四句?” 依阳鑫的身手,三个萧远悠也近不了身,但他很迁就这个师弟:“师弟息怒,不要急,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当真不知道。既然成了前两个目标,我们引个符,这就走罢,等我出去之后再问师父。” 阳鑫取出黄符,符纸上的字迹又浮现出一段: “应该是因为这本只有前四句,目标字迹残缺,所以不能再探索下去了。”阳鑫取符准备烧掉,却被萧远悠突然打断—— “这个目标三,大致我知道。”萧远悠叹了口气:“近在咫尺,顺便拿完再走吧。” 阳鑫很感意外,笑着奉承:“师弟,你真有修士的气量,师兄自愧不如。” “呃……好说。”其主要是因为萧远悠爱贪点小便宜的个性,每到这时,他总是会用一句老话给自己圆场:“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第17回 乱真与化虚 萧远悠在乱真幻境中逐步闯入尾声,与此同时,武夷山乱真道北峰的山涧里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你终于出来了。”天已经逐渐入夜了,山林里光线更暗,但尹凝对声音极其敏感,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道:“你出来是要搞事吧?” “是的,我会让这个道门重获新生,你会帮谁?”这个顶着纸袋的高人踱步出现,手里用垃圾袋提着一袋垃圾。 “遁世求道,炼己炼性,都像你们这样还成什么样子?”尹凝埋头自顾自地指责她引起两党内斗,她的古琴早已经收好,这时正取了一支龙笛端详。 “道法自然,既然有果,当然有因,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这才是道。况且,我一定要守在这里,乱真派还散不得……我只是按照约定好的办事。” 尹凝一愣,又低声道:“那最好你们谁都不要闹到我这里来,对我们双方都好。” 尹凝看似中立,但她以前是顾秉松同师同门的师姐,这个所谓“两不相帮”实际上就已经是偏向李师孚一派。只不过她对顾秉松似乎还有一丝期待,所以没有直接加入李师孚一边。 得到这个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的答复,李师孚纸袋上的表情一变:^-^。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起阵,边画边道:“如此就好,但愿我们永远不会为敌。此外,我来接两个小辈,希望没有打扰到尹师姐。” “呵呵,分明先斩后奏,你可要脸?”尹凝骂完,想起刚从这里进去的小修士,问道:“阳鑫身边那小子是你引来的?” “是的。” 尹凝又半含羡慕地道:“连你也物色到传衣的人了,可真叫我着了急——” “呵呵,我这点道行,哪里能做得了师父……”这人又开始了婊子与牌坊的双线工程。 尹凝皱眉:“你真是浑身臭毛病。” “哪里那里……” “没夸你呢!” 两人正说时,凉亭内传来一声响亮的抱怨:“什么——情况啊!” 片刻之前,《侠客行》之中—— 裴旻的住处是一家三进的豪宅,后院里,先前见过一面的秃额头的大胡子道士正坐在一草棚里面闭目养神。 萧远悠正在磨墨,一面说道:“盛唐时期,就已经有‘三圣’的说法。” “孔子、释迦摩尼、老子?”旁边的书案上放着纸笔,阳鑫在一旁摆弄作画要用的纸张,一边接口。 “不是那三个神仙……”远悠嘟嘴示意身旁闭目凝神、酝酿画笔的中年道士:“盛唐三圣,除了李白的诗,就是吴道子的画,最后是——” 萧远悠和阳鑫看着眼前那位浑身散发出犀利剑意的剑客。 “——就是裴旻的剑。” 李白当时号称天下第二剑客,且与人斗剑未尝败绩,可见剑术高超不是纯靠吹牛皮吹出来的。而他自认第二,第一就是指这位他的师父:裴旻。 脑海中,这张符被勾选后自燃消散。 “在李白府上听到‘裴老爷’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萧远悠一边磨墨一边道:“见到李白后,我大概就猜到了这位到访的‘裴老爷’是指裴旻,而裴旻腰间的白色腰带则是戴孝的意思,这让我想到了‘裴旻丧母’的记载。” “师弟,我有点搞不懂,为什么你们这行还要研究别人什么时候死了妈……”作为一个隔绝尘念的道士,鑫哥的确很难理解这一点,当然,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卵的意义。 萧远悠无视他继续道:“最开始的额外目标是让我们离开慈恩寺,应该是为了让我们见一面那个道士,指个路混个脸熟?我开始没想明白,但联系到‘裴旻丧母’的时期,我记得裴旻在母亲丧事时曾请一个画师帮他作画纪念母亲。” “吴道子?” 萧远悠点头:“一开始看到那大胡子秃瓢还没想到吴道子,但关联到‘裴旻丧母’这才让我推测到慈恩寺门口见到的人应该是这位画圣。这样的话《侠客行》这个乱真幻境中,中唐三圣就齐活了。有吴、李的一面之缘,裴旻就不会计较我们在一边打酱油兼……”萧远悠压低声音:“兼偷学。” “偷学什么?” “刚刚不是裴旻不是说让吴道子作画纪念亡母,吴道子的条件是让裴旻舞剑为他提供创作灵感嘛。” 阳鑫点头:“学剑!” “嗯,小声点——”萧远悠看着裴旻那边,喃喃低语:“裴旻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 萧远悠一言方罢,裴旻低喝出声,飞足跃起,空中一个团旋掷剑,霎时犹如一道电光闪入云中,飞剑夹着明朗异常的月色,白色游龙一般飞旋两圈,后倏然下落,此时狂风横扫,宝剑直往裴旻后心刺来。 “入!” 裴旻右手剑诀划出一个半圈,顺势侧身,那飞剑从裴旻身后绕过,低空中一个仰首,犹如灵蛇抬头,以一个箭矢离弦的劲道回落。裴旻这时候突然掉转剑鞘,左手在顶上一扬,正好截住飞剑的去势,分毫不差的将剑纳入鞘中。宝剑仍在呜呜而鸣,犹如狂龙入缚。 吴道子大笑两声后起身作画,撒墨成星,挥毫成龙,一代隐世神侠月下擒龙的神作就此而成。萧远悠和阳鑫先是看剑看得呆了,又是看画看得傻了。 恍惚间,那画变成了一本书,夹着一道灵符飞来: 萧远悠顺手去取那本书,揭开符纸一看,上书四个大字:《御剑图谱》。 再睁眼时,两人已经回到了武夷山北峰山涧的小庙之中—— “师、师弟……刚刚那一招难道是……御剑术?” “应该是……”萧远悠扫了一眼自己和阳鑫,然后环视四周,在身上胡乱摸着:“书呢!是不是你拿走了!”然后他就对阳鑫开始了咸猪手。 “别别别……师弟,我不好这口啊。” “你不能坑我啊,说了是《御剑图谱》,难道说这是虚拟奖品,还要登陆什么网点击领取?” “当然不是,师弟,你先听我说啊。”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萧远悠坐在地上:“什么——情况啊?” 这时,外面的李师孚传音入室:“现在出来散功。” 阳鑫解释道:“每次入定结束,一定要用天坛先散功,这一过程可以纳入体内,也就是补气。幻境里的修为、感悟、所得,本身都不是你的,不可能做完一梦就无中生有,所以就必须要通过补气补出来。这套功法在入定时叫,而补气则是,整套道法就叫。” “原来如此。” 两人先深呼吸,呼出一口带有微弱杂质的浊气后,起身活动僵化的身体。 听见萧远悠浑身骨骼喀喀直响,阳鑫道:“师弟,你该多锻炼身体了。” “我锻炼手指很勤快。” 两人闲聊着出来,阳鑫见了李师孚先行师礼,然后引着萧远悠道:“这次全靠师弟,我们破解了《侠客行》。” 李师孚表情一变:∩_∩,旁边的尹凝都皱眉愕然。 尹凝也去过这本洛书里,但一进去就会被大批高手围攻,根本是条死路,乱真道不少前辈为了破解这本洛书而放弃道法勤学武术,但躲过那群和尚之后走出长安城也是两眼抓瞎,找李白也不见人,灵宝道派的行功大限是“三天正法”,三天时限到了以后就只能脱离幻境。 尹凝问道:“一天之内?你们破了《侠客行》?” 萧远悠摇头:“不尽然,因为我和李白接触时听出来《侠客行》是有上中下三部分的,我们只破解了第一部分四句。而第三部分似乎牵涉到另一部很可能是的作品。” 李师孚道:“也很厉害了,洛书里面向来是藏着至宝,据说两百年前的开山祖师‘太公照’也只破了一本《步虚词》,取了缩地术。” “哈哈哈……”萧远悠干笑三声:“原来那个死妈缩地术是你们太公弄出来的?我可真想给他鼓鼓掌!” piapiapia—— 第18回 道道道 李师孚在前面画出阵法,阳鑫得跟萧远悠说说其中原理:“然后现在,师弟,我得给你讲一些东西,你注意听好——” 道门修道,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修内丹,南派修符篆。而区分这两大类道门的实际上不是地理因素,而是一个修道观念——修道是逆天而行还是应天求理。 认为,法相天地,万物都有固定的生老病死。而修道大成后引气入体,借用天道源炁,可调养体内五行,寿长与日月同辉,是与天争命。羽化真人少之又少,就是天罚所致。 所以,修道是逆天而行。 认为,召神劾鬼,创造诸般道法,窥见了天道源炁,就是因为求到了世上的真理。可以诸事不乱,笑问万千纷扰。前人求索入道,御风而行,无所予怀,就是求出了道家的法道,理解了世间万物的真谛。 所以,修道是应天求理。 其实这两者观点都有所偏颇,但由于这个话题可以扯出一碗长寿面,所以我们也不过多掺和,只需要知道:两方观点虽然彼此不两立,不过有关于“天道源炁”,双方都没有否认这一存在。 “道家认为,宇宙万物只是无数个体,它叫做,所有道组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道像是一个机器,它在运动的时候会产生一些规律,世上的云海翻浪、顶峰千棱、滂沱大雨、凛然冬雪……一切都是由这个规律所组成、推动发生的因果。道家高人不断的观察这些规律,进而把这个规律总结了冰山一角出来,将其叫做。换言之,搞懂了了炁道就可以利用规律,创因而求果。” “于是就有了道士,道家所谓修道,就是去理解“炁”的流向。并通过观察万物来把一部分道炁留在自己体内强化自己。这一点,无论是南派还是北派,都是认可的至理。” 萧远悠听到这里,问道:“那你们乱真道呢?” “乱真道的,就是将幻境中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纳入体内,再通过散功补气,把它形成人体之内的。打个比方的话,每次幻境历练获得的“道气值”,就是吹气球,而“散功补气”,就是把气球给扎起来,以免刚吹的气漏了。” “那就是指那些所谓的‘幻境’了是吧?” “师弟很聪明,不过你也经历过了,一花一世界,里面的时空不只是幻境……” “是魂穿嘛,还果真是这样。”萧远悠道:“话说回来,要是得到的奖励太大,而时不小心用力过猛……” “那这个情况就是武侠小说里常用的那个梗。” 走火入魔。 “梦里真真语真幻,我了。”萧远悠到现在,才终于了解了这个道法:“原来如此,真是……深奥?” “师兄的表达能力没你好,没你一句话说得明白。” “其实已经很好了,别学你师父一样瞎金宝谦虚。” “这叫虚怀若谷。”李师孚纸袋上的表情是:ˋ-ˊ “嘿嘿嘿……”萧远悠随口嘲讽,然后闭眼继续调理呼吸。 补气的方法首先要从阵法开始,李师孚在地上画了一个天罡地煞的一零八法阵,五行关节处放着易拉罐、点燃的煤球、土坷垃、注水的垃圾袋、一把杂草。摆放序列是从左下至右上,金、火、土、水、木。 李师孚并不是阵法类的行家,但随手布一个天坛阵法还是可以的,自称为:“贻笑大方的小伎俩而已。” 现在有了阵,萧远悠和阳鑫就得进入阵法,顺着一定的路线入阵、出阵。期间的吐纳法要使用武家常用的“逆式呼吸法”,走完一圈下来之后,两人出阵时就已经补够了自身能容纳的最大道炁量。 萧远悠睁眼看着四周,擦了擦眼睛:“我感觉……” “近视好了?”李师孚道。 “还真是……” 现在已经入夜,新月的光芒很淡,但萧远悠隔着五步远甚至能以微弱月光看到树叶的叶脉——此人之前是近视加夜盲,一到晚上就跟熊瞎子一样。 耳目聪明,算是萧远悠已经练功小成了。 原本,萧远悠在这次幻境中完成了三个额外目标,所得道气值分别是12和16,再加上完成幻境的基础5分,得到的分项是: 不知道。 真不知道,因为目前的道门道法说牛也牛,说烂也真是烂,各个道门的修炼道法基本上都还是需要完善和补充的尴尬处境,精确的修为量计算方法已经遗失,当代的修士们只能靠推测来评估道炁修为。具体是怎么推测呢—— 萧远悠看着阳鑫:“感觉比我强一点。” 阳鑫看着萧远悠:“感觉比我弱一点。” 结论,阳鑫的境界是“三叶下”,所以萧远悠的修为少于“三叶”。 总之,目前只能这样面对面近距离去推测,而且推测的结果只能比出高低,不能测出高多少、低多少,这就让很多道士的斗法变得玄奥难当。 比如两人还没开打,往对面一站,留下一阵深情的对视之后,有人就超然道“我输了”,玄地堪比武侠小说。又比如一方感觉自己比对面差距不大、还可一搏,结果留下一阵痴情的鼻血后,就让人两下揍成了猪头,逗得堪比诙谐喜剧。 这一缺陷也不是只有坏处,因为如此一来,就永远不会出现高山仰止的状况。大家只看得到对面的山“高一点”或“低一点”。低的人看不出对面具体高多少,自然就会一点一点往上爬。高的人看不出对面比自己低多少,就会发奋练习。所以说道士们“虚怀若谷”,那是不虚也得虚。 至少,萧远悠这会儿就感觉阳鑫、尹凝、李师孚也都只比自己“强一点”而已。 李师孚点头道:“你这就已经算是入门修士了,入第一个境界‘七叶’的季叶下品,等你补足了极限炁量,就会进入‘六花’境,也就是金丹道的‘筑基’,可御六气。再往后是‘五庐’,也就是‘金丹’,可调五行。你很有天赋——” “所以要跟你学做菜?” 这一套一套下来,萧远悠居然对道士这门行业突然有了点兴趣,不过,李师孚和顾秉松两党的争斗、以及乱真化虚这个道法的隐情还是让人感到危险。 “多谢,没想到除了戳瞎以外,还有方法能治好我多年以来的近视,这一点我很感欣慰,不过也到此为止了。”萧远悠向着李师孚伸手道:“我想起来下午饭还没吃,得回家了。饭后顺便吃药,所以你先给我解药,” “什么解药?”李师孚的纸袋上变成了五道杠:=_= “还装傻?那个什么什么茶的解药!” “呃……那啥,师弟……” 阳鑫正想说话,旁边的尹凝坐在椅上单手支颐,有气无力地插嘴道:“李师孚这个人浑身都有点怪毛病。” 萧远悠分心道:“什么毛病?” “不胜枚举,但其中有一点,”尹凝伸出一根食指:“喜欢给日用品取各种狂炫酷霸屌的名字,比如‘焚心腐骨冰绿茶’,‘黯然销魂蛋炒饭’,‘三尸贯脑清汤面’,‘万劫不复葛优椅’,如此种种……不知道你用了哪一种?” 萧远悠呆然道:“第一种。” 尹凝想着过往几年的同窗回忆,细细品味一般:“她泡的茶虽然名字中二了点,但的确可口……” 李师孚并不是茶道的行家,但随手泡一壶冰绿茶还是可以的,自称为:“贻笑大方的小伎俩而已(这个人……)。” ………… 此时四人之间掠过一阵微妙的沉默,萧远悠感觉自己那讨要解药的行为就像是白痴一样,窘得转身就走:“算你狠!” 李师孚又一句话让他把嘴边的“下辈子再见!”给咽了回去。 “有功毕竟是有功,我帮你把青釭剑要回来吧。” 萧远悠一顿,皱眉道:“你……” “呵呵,这青釭剑我可以还给你,问题是……你愿不愿意要呢?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呀,那咱们可以就此别过?我可不强求你。”纸袋现在的表情又变成了:·_· 超过一定年限的文物是不能出口的,但以祖传宝物为借口办个希望小学慈善拍卖会是可以的,且汉代的剑卖出去就算只有5%的佣金,那十三年的房贷…… “这是你第二次成功引起我的注意。”萧远悠又软了:“事不过三,我就顺便,因为顺手嘛……” 如果阳鑫把萧远悠当做云龙兄,那在萧远悠眼里,李师孚应该就是云飞兄——加上旅长。 正直的阳鑫和见惯了这一幕的尹凝在旁边小声叹道:“又一个大好青年……” 第19回 李党的活宝 《侠客行》的洛书完成之后,李师孚等那两人走完天坛,就失踪了。 至于她下次出现到底打算卖什么药,萧远悠有点在意,但也不是很在意。 因为他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今晚上住哪里? 在修道的地方找住处,萧远悠用指甲盖想也知道是修士精舍。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精舍,简要解释一下就是:桌椅床、四面墙。 没有电、没有夜宵、不能在冰箱里找吃的,更不能盯着屏幕直到眼皮打架。 毕竟,这种地方是专门用来修身养性的,心态好还就罢了,忍一忍也过得去,但要是遇上心态不好的,只怕会直接联想到看守所条件。这就不好接受了,如果说蹲号子也算修道的话,那或许只有死刑或无期犯能看得开。 萧远悠本人很明白,自己并不是个早起晚睡的犯人。相反,他是个凌晨就寝、正午睁眼、别人吃晌午了他还在洗脸的世外高人,要改掉这一派风格化为看守所死刑犯,很难。 犹犹豫豫,来到了住处,天问峰道观的后堂——六如寮。 乱真洞天的三山连环分别是召神峰、断念峰、天问峰,天问峰顶上的道观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俯瞰可以看到它的围墙呈葫芦状。萧远悠只去过前半部分,这个后堂还没有来过,尤其是这间宿舍。 六如寮很宽敞,是一栋占地大约五百平米的房子,入玄关能看到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厅,客厅正中是一面石砌的墙,墙边一个古色古香的矮几,两边各有一个光看就知道有年头的文物花瓶。再然后是花梨的三套家具、黄铜的大丹炉、紫檀的立式书柜。 萧远悠正低头考虑是跟着道士们修身养性还是去山下找酒店,一抬头,随之而来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对“道士”这两个字的理解。 矮几正中摆着超过七十英寸的液晶屏幕,里面瞎放着几台游戏机主机和两个手柄。屏幕瓶口塞着两个大公仔,左边是草帽、右边是初号机。 ——书柜格子里大部分是时尚杂志,可有可无地掺和着一点点可怜的道家经典;炼丹的丹炉上面温着两盒超过十八寸的培根芝士披萨;榻椅上面丢着乱七八糟的膨化食品。 在这个不少人都向往着的道家观宇里,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实在让人倍感亲切! 阳鑫好心递给他一块披萨,萧远悠用左边蛋碎掉的表情抓狂一般:“你们有冇搞错!这样修道活该死啦!道士们没救了比我还业余好吗!”说时还伴随着吐槽把手里的一瓣饼丢在地上。 “师弟,这只是客厅,精舍当然不是这样。”这间客厅左右墙面上连着各两扇门,阳鑫指着房门:“这里面是‘精舍’,里面才是供给修炼用的。” 四边四个房间是有风水学的精舍,每一个房都是单人间,天坛、卧榻、案台、香炉、纸笔一应俱全。 此时,其中左边靠内侧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行功羽衣都还没脱的女修带着猛虎下山之势扑上前来,眨眼间又不知所踪,只觉眼前晃过一溜马尾的影子。两人定睛一看,另外一盒披萨已经被卷走了。 “刚、刚刚那是……” “师弟,没事,她不会害人。”阳鑫把躲在自己背后的萧远悠拉出来,自己取了一块披萨边吃边道:“师弟,你入定之后难道没有吃过东西吗?” “没有,”萧远悠一愣,“突然问这个干嘛?” “哦——”阳鑫转身去墙角冰箱那拿出一串葡萄,取了一颗递给萧远悠:“那师弟还是从这种味道简单的开始吧。” “开始什么啊。”萧远悠随手把葡萄丢进嘴里,臼齿咬开,顿时浑身一战。 甘冽的酸涩和果肉的甜软卷上舌苔,葡萄皮上的苦涩和酸甜,果汁里带着微不可查的迷醉酒香,清甜爽利的口感久久不去。 片刻后—— “鑫、鑫哥……这葡萄多少钱一斤……” “清仓价五块五,”阳鑫关上冰箱,“师弟,道家修士入定后五味不知,尤其是味觉退化,所以闭关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食五谷’。” “也就是说……”萧远悠迅速抢过阳鑫手里的披萨盒,拿起一块狂啃了两口:“好像……” “没用,只有第一口吃的东西会有更深的味道。”阳鑫吃了一口,就顺手丢在了窗台上。 难怪他吃东西只咬一口,这里来的坏习惯。 萧远悠只听了半句,自己再去冰箱那取了葡萄试吃,果然没有了刚才的味道。 “这个简直,诶?不对啊,等等……”萧远悠看向左内侧那道门,“既然只有一口有味,那刚刚那位……” “那是公子,咱们的大师姐。她炼着一套辟谷道法,不食五谷,行功和平时都吃不得东西,只有在散功的十几分钟里能进食,饿得。”阳鑫说到一半,突然带着点神秘和畏惧道:“师弟,切记以后千万别在她面前糟蹋食物,会被揍的。” “那你刚才——”萧远悠话没说完,窗台上一只面色凶悍的短尾猫就叼着东西走了。 “那玩意莫非是猞猁……” 阳鑫打了个响指让萧远悠回过神来:“听明白了吗,不要‘糟蹋’东西……” “我大概懂……”萧远悠看着刚刚丢在地上的披萨,扬起眉毛梢道:“不过,什么才算是不‘糟蹋’?” “我打个比方,假如我现在在啃猪蹄儿。”阳鑫轻轻咬在自己的手背上:“那你就得把骨头都嚼碎吞了……” “逃难来的呀,简直是……”萧远悠后半句“神经病”还没脱口的时候,玄关门开,朱嘉森抱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回来。 “阳师兄,我回来了。” “辛苦了。” 萧远悠正打算打招呼,朱嘉森一步正好踩到那块披萨,芝士被鞋底瞬间碾瘪,培根里的油脂发出“吱喳”犹如小声尖叫的声音。“忽溜”一声,朱嘉森失重后仰。 然后,在朱嘉森还没完全倒地的瞬间,一个人影又卷过来,似曾相识的马尾在萧远悠眼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朱嘉森刚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摸屁股,就已经鼻青脸肿了。 另外萧远悠手中剩下的大半块披萨也消失无踪,盒子里只剩下被踩的那块。 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 在刚刚朱嘉森落地的瞬间,一个人冲出来先把他暴打了一顿顺便抢走了盒子里的食物,还把地上那块弄脏的丢进了盒子里。这速度一定是某种道法,否则无法解释。此外,会干这种事的人除了亨廷顿舞蹈症之外也很难合理解释。 “如果我所料不错。”阳鑫观察了一下萧远悠手里的那块瘪掉的饼,插嘴道:“大师姐的意思应该是……让咱们把这个给吃了。” 谁也不开口的二十秒,很难捱。 老实人朱嘉森叹道:“那么,还是我来吧……” 阳鑫:“师弟,拜托了。” “啊、哈哈……对、对不起……” 萧远悠居然道歉了。 这时,李师孚推门而入:“好了,休息够了吧,说正事。” 第20回 御剑图 在大家普遍都只能修个“神龟道法”的末法时代,一本《御剑图谱》对整个修道界来说,就是举足轻重的东西。而这个时代的开端就在自己手中,它就犹如冷兵器时代里的一架意大利炮,一定会撑破整个道法世界目前的格局,开辟出一个新时代。 “所以首先——”李师孚看向萧远悠:“《御剑图谱》是我计划中的重要部分,你家里如果不缺厕纸的话还是给我用吧?” “图谱?”萧远悠打算卖个关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师孚的语气温和如故:“现在你可以坐下喝杯茶跟我慢慢谈,我不是倒卖古董的小贩,所以可以诚实的告诉你:这图谱对我来说可以很重要,但对你来说应该没有太重要。” 也就是说图谱对她不是很重要,而对萧远悠却不是不重要,具体是指什么? 萧远悠还没想通,李师孚再度开口:“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呃……” “不要拖时间和装傻,自从补气之后,《御剑图谱》就一直藏在你的羽衣右衽里面。” “你套着纸袋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嘿嘿……”李师孚的—_—表情似乎在说:管得着吗你。 想当然的,以萧远悠的身份根本端不稳这本书,况且这个小老百姓对大航海时代还是大修道时代都毫无兴趣,他的条件就只是家里傻丫头的安全:你要出事了三叔三婶得把我晾起来祭祖。 萧远悠取出图谱:“图谱当然是在。这书我拿着没有一毛钱用,所以理所当然的要给你们,不用担心我拿去当火纸。而难以否认的是,这书有我一点功劳,虽然我个人并不想居功。当然,我也不会跟人比脸皮厚,如果你们选择继续拿我家的小妹子做人质,那我也只好认了,反正你们的地盘你们说了算。” 萧远悠的话从义理说到人情,再到人性,几乎封了可以出现的一切借口,且语势咄咄逼人,朱阳两人脸色一变,很显然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李师孚哈哈大笑:“那好,把书交出来,别逼老子动粗,另外那小美女已经让我享用过了,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配合……” 没有纸袋上的表情∩_∩,萧远悠几乎会动摇。 “你把这玩笑话讲得跟垃圾话一样……” “好吧,先给你定个神。这间客厅连着四道门,风舍、林舍、山舍、火舍”左上、左下、右上、右下,李师孚指着右下那间:“‘徐如林’这间,我已经让嘉森布置好了,以后它是你的。” 在地价如金的这个年代,5A级景区获得一套单人间所有权,且还不排除其具有风水学效果的可能性。这个消息,听上去还是很能够振奋人心的。 但萧远悠看上去,没有那么开心:“我还不定会不会留下呢……” “你可以先看一眼。”她既然这样说,就代表一定在房里准备了什么东西。 萧远悠闻言,轻轻打开房门,里面那个熟悉的女孩正以五心朝天的标准姿势打坐入定,周身的道炁激起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气息。萧远悠明显的感受到了,弥弥所散发出的道炁量,比自己要高。 “她应该有所家学渊源,根骨远强于常人。在我的协助下,她已经过了季叶,越级三个品阶到了双叶境。”李师孚淡然回道:“我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拿她做人质,因为她的天资罕见,隐然就是一届道门新星。” 萧远悠眉毛梢问着:“怎么说?” “她跟着你同时入门,你在两个月中磨洋工,她却在勤勤恳恳修仙练道。期间进境小成,但一直没有通过天坛散功补气。我看她厚积薄发,便安排她在精舍内散功补气,没想到她直接从无修为跃至双叶境,跳过了季叶境界,到了双叶下。而你却才季叶起步,她比你有才得多。” 李师孚还小声强调:“我没见过越季叶段的。” 据乱真道的修炼进度,是乱真道修士的一个重要阶段。一般来说,从季叶的累积量中能看出该修士未来进入“筑基”境的道炁上限。一般就是季叶期的七倍左右,所以乱真道的“炼气”期正好定为“七叶”。 李师孚继续道:“以她的道炁量,如果安心修炼下去,十年以内可成金丹。目前现世的金丹道人,六大宗门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个,她的资质旁人都羡慕不来。”李师孚一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这点无足轻重的才能可以放弃,那么你可以马上叫她起来走人,记得把图谱撂在我脸上,或许可以让你扬眉吐气一次。” 萧远悠脸上直抽抽,有些事“做了再让人说”和“让人说了再做”大不相同,就像特警接到任务去镇压恐怖活动和保安饭后遛弯遇上劫机顺便解决的区别,前者成了是你应该、没成是你活该,后者无论成不CD可以拿去吹一辈子。而萧远悠现在就算是单手倒立用脚打出一套庐山升龙霸把《御剑图》丢到李师孚脸上也没那效果了。 “不跟你斗气。”萧远悠泄气道:“她要转行啥的,我得听她自己的看法……以及监护人的意见(俺)帮她决定。” “真是个好妈妈。”李师孚说罢伸出纤细的右手,手心朝上显然是来要图谱。 萧远悠一愣,下意识就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很柔软,仿佛连指甲都是脆的,男人的单手可以正好拢在手心里。本打算用力掐她一下,但握在手中却又不敢用力捏坏了。 萧远悠只看到纸袋上的表情>_<一闪而过又回复到了淡然状:—_— 李师孚一面语气轻松如故,一面把萧远悠的手抖落,然后再伸出手来:“是把谱给我,你这小色狼。” 李师孚拿过图谱转身,走前问朱嘉森道:“公子出关了吗?” 朱嘉森回道:“刚刚在吃东西了。” 李师孚连个招呼都不给,撂下三人脚步不停地进了大师姐的门,然后没了动静。这个人干事果然是印象里的风行雷厉,来去如飞。 两种最让人疲累的上司,其一就是这种,因为属下的人要拼尽全力才能追上她的节奏。而其次的另一种恰巧是顾秉松,属下的人要拼尽全力才能压抑住造反的心情,拖拖拉拉才能拽着他走。 萧远悠心里默默叹了一声:两个极端。 朱嘉森捡起地上那块披萨,先看了一眼萧远悠,又回头对阳鑫:“阳师兄,那剩下的你说吧,我把这个洗洗。” 阳鑫一愣:“要不然还是我吃!你来说!” 朱嘉森已经一口把那饼吞了,表示自己要出去走走。 萧远悠眯着眼睛:“你们这到底是……” “呃……”阳鑫一脸傻样,随后又满脸严肃地回看萧远悠:“后面有一场道家会事。” 萧远悠想了想道士的本职:“死了妈的全场水陆法会?” “并不是!师弟,今天八月初三(阳历九月二十二),过了子时就是初四秋分。” 阳鑫说到一半,萧远悠已经懂了:“秋分。” 第21回 上山容易 六大道门中,每一个道门内都有定期的道法小较,让各个分系流派相互较力、比斗。以实际操作来测验门人修行进度,方便师长观察指导和修士相互学习,简单来说,就是道士们的月考。 不过这个月考在六大宗里都有自己的规矩和周期。长的如北派里的“文始道”,三年一小较,五年一大较。短的如武当道,一月一小较,一季一大较。故而武当派又被同道中人戏称为“高考派学子派”、“魔鬼筋肉派”、“埼玉派”等…… 而萧远悠所在的乱真派隶属于六大宗门中的“灵宝道”,门派中一季一小较,一年一大较。小较的时间总是在“春分日”和“秋分日”,灵宝中人把这个称为“两分祭”。 而其中的“秋分祭”就是指秋分日九月初四到九月初六之间,灵宝道举派上下齐聚武夷山金顶,进行历时三天的门派较量。 萧远悠略感不安:“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 六个小时后的第二天清晨—— 现在才早上六点半钟,鸡都还在打盹,当然不能指望萧远悠比公鸡起得早,意识半梦半醒之间,眼皮半睁半闭之余。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人带到了武夷山金顶的“会仙宫”,而且把自己带出来的朱、阳两人都不见了踪影,连弥弥也不在身边。 萧远悠没有慌乱,因为这里还不是荒山野岭,反而人流汹涌。因为灵宝道“两分祭”除了会召集支系道门成员,也会作为一个景点特色来招揽旅客和电视台记者。 这里要说一下,电视台的转播也很搞怪,因为金丹道炼长生术,所以内容就像是集体追悼大会一样:该道长终年一百零几、终年一百一十几……符篆道则是转播这个道兄画符的过程,也就是说节目内容是看一群道士架起神台看谁能画…… 一边是古董鉴赏会,另一面是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直播,收视率可想而知。 至于武夷山这几天的现场气氛,则跟电视台收视率成反比。 因为武夷山金顶修道的地方平时会有特定的规矩,想来玩可以,拍照不准,还有诸多不公开的地区。而借着大祭活动的展开,不少地方会公开游览,旅客会大批涌入,来观摩这个传说当中的神秘道教圣地。 面对这个人来人往、气氛异乎寻常的大场面,萧远悠选择先坐在路边长椅上小憩几分钟,也方便他考虑和分析一下李师孚的套。 “顺着她的思路出发,我的第一选择应该是下山,所以按照这个心机婊的套路,下山的路上一定存在着其他有待触发的flag,但是——”萧远悠往右看着那恢弘的灵宝道总部,一阵凡人该有的战栗油然而发:“上去也必然有麻烦。” 所以他的选择是坐在这等,具体到什么时候呢?等到十点整,秋分祭正式开幕,那会儿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出马。 于是就等啊,但等着等着,他就不爽了。 因为他一直被某个问题纠缠着:“我能拍个照吗?” “不能。” 咔擦—— “哦,谢谢。” ………… “道长,我好喜欢你呀,能拍个照吗?” “抱歉,不能。” 咔擦—— “谢谢道长!我好喜欢你呀!” ………… “能拍照吗?” “……(怒目而视)” “好的!请保持下去!谢谢!” 咔擦—— 不是萧远悠个人长得多像刘德华,具体原因还是乱真道门那浮夸出彩的出行礼袍。 这套袍子是拜访同道或典礼、祭拜时穿的衣服,更是独树一帜。白底金线绣的边,黑纱的半袖,上面是道德经的白色绣字。左右两团太极,左是阴起阳终,右是阳起阴终;一正一奇,一顺一逆。袖摆、上衣四从淡蓝色流苏,长短不一,表四象。头上的梁冠印着北斗七星,一柱擎天,可凭空增加四十厘米身高。 总之,在大家都是:灰、黑、藏这种煤坑风格的大背景之下,你穿着这套道袍走出来,任谁看了都觉得像是无数杂草里衬出的一朵娇花,堪比星爷电影里那一嗓子“秋香姐”理论。 所以,神仙哥哥就是你。 更离谱的是另外一个玩cosplay的发烧友还带着摄影团过来跟萧远悠合了个照。被以为是同道中人,弄得萧远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真是个道士。 于是萧远悠想了个很绝的办法,拔了旁边景点的木牌:“拍照服务五百块。” 这招果然奏效,不过萧远悠就此莫名承受了不少道友鄙视的目光,旅客里甚至还真有来商量价钱的:“能打折吗?” 萧远悠:“打个二十折,一千块照不照?” 闻者或以为他是在恶作剧,或以为这人脑子有洞,或以为他正职是江湖骗子……不过效果显著,果然没多少人来烦他了。 随后又是一会儿,又来个女孩,眼熟。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黑色长直发很秀气,穿着白色缕花的连衣裙,淡紫色披肩下面挎一手提包,颈上挂着一个广角照相机,过来二话不说拍给他五张红票子,动手就照了一张。 萧远悠服了,动手遮住镜头道:“是一张五百。” 那女孩从包里拍出一沓钱来,一句话不说继续照,而且还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转着圈拍。拍够了歇口气,又拍下一沓钱来,再拍够一圈,又拿钱出来。 “惊了!难道是哪里来的大小姐?”不一会儿,萧远悠看着长椅一端,码了将近十厘米高的票子,萧远悠越发惊讶:“虽然说意外,但感觉自己突然间发了一波横财。要不要拿……” 正想卷走这一波意外收入,但四周道士们那鄙视的目光实在难受。 “都是羡慕,都是嫉妒,不要犹豫,那钱是你应得的。是这位小天使送来的呀!你不要岂不是看不起人家!” 最后催眠失败,萧远悠嘴角抽抽着,含泪起身走人:“我去也。” 正打算走人,身后两个声音道:“道兄留步。” 萧远悠一愣:完了,哪有这么适时机的大小姐跑出来,难道连这个拍照的小妞也是李师孚的安排?也对,正常人这么败家是活不大的。 后面是一胖一瘦两个修士,穿着黄底黑纹的道服,开口劝人留步,萧远悠背后冷汗直冒,故作镇定回头道:“敢问有何贵干?” 胖的满脸横肉、特像大反派的狗头军师对穿肠;瘦道士则像是一幅排骨样,任谁看了都想脱口劝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道兄,这位女客你认不认识?” “找你?”萧远悠松了口气,表示自己很同情,但跟这人不熟。 那两人点了点头,对那女孩道:“施主,请删掉刚刚拍的‘会仙宫’内部照片。否则我们只好请您回去听掌教真人如何说法。” 那女孩还是不说话,但抱着照相机的样子很是抵触,转身打算跑。 而那边两道士则是慢慢地走上前来:“女施主,我们这里只要给个信号,除非你会飞,下山的几条路口都会堵上。” 萧远悠来了兴趣,开口问:“是飞鸽传书还是通讯天符?” 那胖瘦道士顿时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木然掏出了手机:“喂,入口处吗,这边有一个偷拍的,还有一个穿的花里胡哨不知道是不是同伙的,都是年轻人,看住了别放走……” 第22回 秋分 很久没有出场的顾秉松今天一出场就遇到了一个问题:“前面那是……” 三百米外—— “道兄,道兄,听我说啊,我是乱真派的,不过今天迷路了。” 胖:“可乱真派是唯一被允许在武夷山设观的道派啊,自家的路怎么会不认识?” “我是刚来的。” 瘦:“这话我可不知真假,责任我们担不了,你去见一见执法真人吧?” “不不不不……放了我吧,我绝对是中了一个纸盒子奸人的套了。” ………… 顾秉松身边一个和他穿戴相同的高瘦道士问:“师兄?怎么啦?” “没……没事。”顾秉松顿时觉得背后那柄青釭剑重于泰山。 “道兄,不要这么偏激嘛……”萧远悠这边还忙着给自己洗白。 须臾之后,周围气氛渐渐安宁沉静下来。 萧远悠一回头,惊了,他首先是到五个身着三代道服的人站在一列,全是乱真道的长老级别人物。 最左边是先前见过的尹凝,道号【凝音】,她还是依旧的气度娴雅,视线也总是神游在外。臂弯里像捧着拂尘一样斜依着一支龙笛。 偏左的叫梁庸奇,道号【暮猫】,中年偏瘦,留着山羊胡子显得脸超长。 中间是顾秉松不言。 偏右的叫陆家超,道号【白鹿】,尖脸、短发、o型胡子,上去很有中年人的那种男子气概。 最右边是……一个现在上去表情严肃、稍显安静的青年,但萧远悠见过他,这人叫卢昊,平时一直是死人脸,但情绪极易激动,一激动起来就开始表情扭曲,整个人都会变成一个颜艺怪兽。他道号【昊天】,但大家私下里背后叫他日天真人…… 尹凝、梁庸奇、顾秉松三人,是上一任掌教的同门弟子,三人是同宗师兄妹关系。而陆家超、卢昊两人则分别是其他第二代弟子教授的徒弟,所以在这五位长老里面,顾秉松一派占多数派。 在这五位长老之后,就是三列第四代弟子,共有二十几人,最后那一排貌似站着朱、阳,还有一个萧远弥。真不知道她怎么也加进去了,应该是被李师孚灌了什么*汤。 而那个套着纸袋的当然在里面,但她不在前面的长老一列,也不在后面的弟子三行,而是在长老和弟子之间,单独给她留出的一个位置。来这人身份的确特殊。 这条道是条路,萧远悠和那胖瘦道士在这里跟人理论,显然是挡住了路口。 “怎么回事?”尹凝没等顾秉松发话就先皱眉开口。 那边的胖瘦二人组一这阵势,先恭敬的抱礼,才开口:“敢问是哪一道派?” 顾秉松毕竟是掌教:“当然是乱真派,怎么连我们也不认识?” 那两人更恭敬了:“原来是乱真道的前辈和道兄,失礼了。这里起了一点纠纷,先是一名记者私自进入了金顶会仙宫,刚刚似乎又拍摄了乱真道的道袍纹样。还有这位道友——”两人指了指萧远悠:“自称是乱真道的道兄,也有待证实。” “这个……”顾秉松还待犹豫,尹凝出手搭救。 “这人的确是我派中人,让他入列。” 这下只好进入队列,弥弥笑着悄悄跟自己打招呼,萧远悠置气只当没见。 前面这边解决了萧远悠的归属问题,现在还在就刚刚那个记者妹子的处置问题继续探讨。 乱真道是想她拍了乱真道的什么内容,却又不得允许。那胖瘦道士实在迂腐,一定要把那人扣住等执法长老过来。拖得久了,周围都堵满了人,陆家超从来是惜字如金的也说了一句:“找千机问。” 千机子、天机真人,是李师孚的道号。 而陆家超的这一建议居然没有多大异议就通过了,来对于李师孚的脑子,道观里大部分人都是服的,尹凝回身走来问她如何。 “既然如此,三位就都跟在队伍后面去会仙宫呗,既不耽误事,也好给你们交代。” 众人豁然开朗,胖瘦道士又道:“可她不愿意,我们又不能用强,只好等下去……” “那可以容人前去交涉,保证她在不涉及道门禁令的前提下、可以拍摄部分会仙宫景象,我想记者姐会合作,对贵派的风评和影响力也不无好处。” 两人一想不错,李师孚他俩考虑,又道:“道路被我们堵了半刻,实在愧疚,但愿不会影响十点整的开幕仪式。” 他们见后面堵了不下百十来人,群情激奋,两人迫于压力只好同意。那女孩和胖瘦两道各得其所,都跟在乱真道的队伍后面继续前进。 经历过这点事,萧远悠感觉到,从后面来,那五个排头的像是打手,后面的弟子像是弟,保护着中间的脑子。也不知道这个阵容不知道是不是李师孚的主意,但顾秉松显然是没发现。 “难怪说顾秉松无脑。”萧远悠心里也说。 因为现在顾秉松背着贪污来的青釭剑,其所有者在队伍最后方,这会成为极大的隐患。而拥有决策权力的五个长老里面似顾党占大部分,但尹凝心灰意冷。陆家超遇事客观冷静。卢昊则是老好人脾气,哪怕顾秉松被砍死在路口他都会两不相帮。 更别说李师孚蓄谋已久,顾秉松这边势大而摇摇欲坠,来今天这一次道门较绝不像是会平安无事的样子。 萧远悠原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处之,但一见顾秉松背后那柄古剑就来了点火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剑的来历啊是什么回事? 萧远悠的厌恶之情已经显于颜色,旁边弥弥拉着萧远悠道:“大哥,今天我帮你取回来。” “放心,师弟,师父早有安排。”阳鑫也在旁边道。 “你们安排弥弥干什么?而且为什么把我带到金顶就走人了?” 朱:“顾秉松昨天没有安排我们的集合地点,临了我们都快到金顶了才发出召集令,一时情急都忘了你这边这话。师父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留五师妹(已经当自家人了)帮你取剑回去,就不用麻烦你再来一趟了。” 萧远悠心道:,这边就算是骗人,起码也透着十足的诚意,哪像顾秉松那沙雕——虽然本质都一样。 “但这充分显示了这边的专业素养!” 既然已经被卷入其中,那么两虎相争也只能取于一强。 第23回 主播奇遇记(上) 【网络主播】 网络主播,以沟通屏幕两端为主要任务,活跃在众多网友的视野内,工作轻松而收入不菲,似乎是一个理想中的职业。Δ』Δ』Δ . . 在现代,这个职业被丢入了“谁都可以干”的一类行业,只需要有一台视听硬件即可。但其实,这属于“谁都可以干”却不是“谁都能干”的活儿。业内只有少部分能够成为顶尖人物,获得广大的读众、听众、观众,赚得身价不菲名利双收。 大部分人都只在中低阶层不断徘徊,直到被生活所迫或热情燃尽的那一刻,选择放弃。又或者,在一个红极一时的话题中得志,又随社会关注度的回落而跌落低谷,终于无法坚持下去。毕竟这世界上不会有只升不跌的股票,也不会有永不过时的话题。 所以说这行不是一个稳定的职业,而大部分主播都依然梦想着能把这个职业渐渐变为事业,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能够延长,能够稳定下来。但这种人少之又少,“纯白”就是其中一例。 “纯白”,她是目前最大的直播平台里,一个传奇般的游戏主播。 起初因为游戏圈状态的起伏而退出了自己的网游区,也亏了自己能歌善舞,继而成功转入了秀场区。后来再因为各种原因,陆续转入美食区、桌游区、文娱区……居然全都游刃有余,而她目前的所在是—— 户外区。 到这里,大家想必明白了,今天她的直播内容就是“武夷山较”。 今天是秋分日,还不满六点钟,纯白就得起床准备,先把自己打点一下。 她身高一米四出头,娃娃脸,上去才初中生年纪,不过她实际上已经二十岁前半了。仔细一点的话会发现,初中女孩不会留下这么厉害的眼袋,这是她的职业病。 化好淡妆,穿上清新可爱的衣裙,拿上手机,先对镜头前的观众打个招呼: “各位早安——根据昨天的约定,我今天就得前往武夷宫了,不知道这群道士给不给我拍,所以我给手机也化上妆了。”纯白拿起一面镜子,隔远点照着镜头:“到没,它现在变成了一个相机,我要伪装成当地电视台记者,所以待会儿很可能就不会解说了。后面陆续过来的观众如果不明白,你们就发个弹幕替我解释一下。撒、一苟!” 她在换区几次后流失和补充了几波观众,现在的人气依然不低,直播时间还没开始,已经有三万余观众在直播间候好了。而在她登上武夷山后,半个时内陆陆续续涨到了五万人。 弹幕上多是毫无意义的垃圾话,比如【有男朋友吗?】【今年多大了?】【卖萌多少钱?】【告诉我你在哪!】也有维持秩序的,不过会被迅速淹没,所以后面我们会偶尔挑一点可堪入目的弹幕提一下。 “今天貌似真的有大活动,我一路到不知道多少道士和记者了。不枉我今天损失了十个时的睡眠时间来一次,希望到时候真的会有头!”她顿了顿,又道:“顺带一说,爷今天户外直播,惯例不卖萌,不过镜头在我胸口,允许你们这群色狼自己意淫。” 【我的屏幕毫无波澜。】一条弹幕引起一大串666的弹幕狂飙过去,气得她脸色一沉,不过却苦于不能乱发脾气。 这里可以说一下,无论干哪行,无论做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主播圈子里的水洼深不去哪里,但也的确有哪些抱有各种目的和不抱目的的无聊人士大秀下限,而当事人除了一笑了之似乎也别无他法。还好纯白的播友大多都只开开玩笑,不会一直研究尴尬话题。 “娘希匹!给老子安份点!你们再就垫胸问题闹下去的话我就回家了!”这人还是没忍住,故意边晃边走,弹幕里面换成一片哀嚎后她就住手了。 “越往山上走就到越多的道士了,感觉像是华山论剑啥的——” 顶端弹幕真有懂这行的科普: 【我是本地人,今天是武夷山道观的祭典,每年固定有三次,两次比较的,一次比较大的。秋分时期的叫秋分祭,春分时期的**分祭,剩下一次在农历新年,从初一开始至十五,叫年祭,貌似会和其他省的道士们作交流。】 后面跟着一串【谢谢科普】和【字多不】。 “我们继续前进,差不多已经到武夷宫了,我铤而走险就不说话了,你们自己交流。” 武夷宫的宫门恢弘当然比不过皇宫正门,但也别有风味,一条绿荫路直到精英殿内,她都好好调整着相机的角度以方便观众欣赏,又举着手机转了几圈。 行至门内,一个武夷宫的知客道士走过来:“这位施主,在这之内是禁止摄影摄相的,请将相机给我们一吧。确保没有留下影相,请您配合。” 蠢白下意识把手机往回一捂:“唔……那我……先出去吧?” 那道士一愣,马上伸出手厉声道:“请把那相机交给我们!” “哇呀呀呀!”纯白连退几步,被门槛一挡,那道士好心伸手把她一扶:“心。” 谁知纯白大喝一句:“非礼呀!”然后趁引起骚动,一溜烟赶紧跑:“爷我真机智!” 这会儿差十五分八点钟,观众到了八万人左右,晃动的镜头里面都在刷【峡谷地震】和【平原陷落】,以及惯例的666。 跑出去几百米后,蠢白确认后面没人跟来,拿起手机对着镜头:“说现在该怎么办?应该是过不去了。今天播不完的话就进行b计划,我们就去吃螃蟹吧,秋天上京这里螃蟹肥了。(这人在美食区混过)”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哥正面带不悦坐在路边的长椅处—— 弹幕:【道士哥!去勾搭!说不定让你进去了。】 纯白低声道:“傻!修道的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出co的吧?总之,我过去打个招呼。” 这时,萧远悠正好把那牌子立起来:“拍照五百”。 顿时,他那块地方就散发出一阵尴尬的气氛。 “这哥在搞笑吗?该不会也是在做节目的?不像啊……” 弹幕支招: 【去旁边买火纸给他。】 【道士也吃元宝蜡烛香吗!】 【说不定诶。】 “那我……试试?他要生气的话我就说是开玩笑,他还生气的话我就跑啦,b计划,今晚教大家吃螃蟹。” 然后蠢白装模作样的拍照,胖瘦道士找麻烦,乱真道掌教带着大批部队过来,李师孚帮着出了个点子,这位女主播就这样被卷进了武夷宫,在见到管事的之前估计跑不掉。 “完、完蛋啦……现在怎么办啊!怪你们!瞎出什么馊主意!”纯白低声抱怨,一回头,到另一个人也在抓狂一般挠头。 “天呐!我怎么也进来了噜!那个混账纸壳子又阴老子!”是她刚刚遇到的道士哥。 主播都难以置信:“我咧个去,你还真是道士啊?” “哈?我倒想说不是!”萧远悠皱眉骂道。 “这可真是……”纯白肩膀一缩,以较为自然的手法关掉了显示屏,不过直播还在继续。 现在的纯白对未来发生的一切都还一无所知,因为她本人还停留在“万一被赶出去的话,去哪儿吃螃蟹比较好。”这个问题上,根本没留神她目前的经历完全是九天独一份的独家奇遇,“道法切磋”可能在电视剧里常出现,但拿这玩意上直播的,在主播圈子里还没有先例。 而自她以后,“道门”不多时便成为了一个直播平台的专属分区,其热度丝毫不亚于游戏分区。这一场道法比赛注定会成为一个时代的开端,而这一出事件目前还处于开端。 因为李师孚还安然且默然着纯白挂在胸前的那台假照相机。 第24回 主播奇遇记(下) 八万观众,一个综合型主播,还有一群不知底细的职业道士们,以及——某个兼职道士的作者。Δ』Δ』Δ . . 纯白没事可做,职业习惯让她开始跟旁人没话找话:“哥,你真是道士啊?” “呵,就算我不认账,那边几个人还不准呢!”萧远悠很不高兴,见谁刺谁,“你?我你是自称记者,却正好没人给你证明吧?” 弹幕飞过去一片666。 “师弟,专心点。”旁边朱嘉森声提醒:“‘会仙宫’是我们道门中人的六大名观之一,不要在这出了洋相啊。” 萧远悠愤然:“怕我丢人就把我这身衣服扒了啊!墨迹啥!” 纯白心想:“现在的道士脾气这么暴躁。” 于是,两人跟着乱真道的大部队走到正殿门前,部分弟子从队伍里分出去,进了正殿。而长老则带着余下修士,到殿外绕个大半圈来到回廊,再由灵宝道的道士带去会仙宫天台。 二楼是露天的结构,类似一个碗形,中间低,四周高,整个天台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外呈方形,修建着三圈空中走廊。内呈圆形,外围全是席位,容纳八千人不成问题。正中央则是一个正方形四百平米的高台。 此时观众已经涨到了十四万。 萧远悠这边顿觉不妙:“喂?符篆道不是比法的吗?为什么这里布置的跟天下第一武道会一样?” 惯例是朱嘉森帮忙解释:“师弟,古往今来,灵宝道较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正殿开坛】,比斗的就是符篆。” 阳鑫在一边又道:“但近期,这个项目的成就处于龟速。” 萧远悠一点就透:“什么呀……让你们进展神速了还得了?牛先生(顿)从棺材里飞出来一点都不稀奇了啊……” “只可惜,前辈先人留下那些呼风唤雨、治病疗伤的神符只剩了样式,口诀、五行、笔划……都在失传状态。” 萧远悠道:“那你们比什么鬼?” 阳鑫犹豫了一下,带着蛋疼表情道:“只能让评委选出理论上最靠谱的那一个选手。” “哦……”萧远悠一想不对劲:“等等!也就是说……上场比的人是一脸懵逼,评委席上也是两眼抓瞎?” 李师孚曾总结“毫无意义”。但即便没意义也得比,南派符篆道的大宗,不研究画符你还想搞素描啊? “呵呵……”阳鑫擦汗继续:“所以,这一门比试只能放在正殿,称之为【正殿开坛】,在几百年前,正殿斗法十分精彩,无数道门新秀以惊人的天赋和才思凝结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法术,外来的游客,云游的修士,都可以参与和鉴赏。” 这会儿弹幕里面多是惊叹和提问,然后又钻出来一些所谓的“业内人士”开始胡乱吹牛x:想当年老子当阴阳先生那几年…… 鉴于内容毫无营养,就不详细说了。 萧远悠这一面指着这个天下第一武道会:“也就是说在现代,这就是主流赛场?” “是的,是以前的第二赛场、现在的主要赛场:【偏殿】。”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原先最主要的【正殿开坛】现在变成了意义全无的花架子,而那细枝末节的【偏殿斗法】却成为了检验道法修行的主要舞台,实在让人感到唏嘘不已。 纯白到这个场地就意识到了:“是要现场打擂!” 另一边,纯白直播间的观众暴涨到了二十二万。 很简单,因为这场比赛的观众席里没有任何一个普通旅客,也没有任何一架摄影机出现。所以这就是真正的“独家内容”,而且大家对这种不公开的比赛有更多的期待感。 还有就是:这阵势,一般来说内容不甚和谐。 事实证明观众的推测十分正确,因为那上去颤颤巍巍的老道士在评委席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请严格遵循斗法规则,点到为止。” 萧远悠这边,把阳鑫手里的规则抢过来道:“你都过了,给我。” 纯白凑过去一起—— 萧远悠扫了一眼规则就大致明白了,比赛内容应该趋近于自由搏击,但规则相当简陋,什么撩阴、夺目之类的点都没有写明,而且最离谱是那条“可以空手”。 纯白指着这条:“这意思是建议道士们拿着家伙上?” 萧远悠表示同问:“不是吧?砍人也可以当比赛的?” 砍人?直播?纯白愣住了:今天我的直播间要火……等等,如果真的是违法内容,岂止是要火,简直是要炸啊! 直播间人气瞬间暴涨,因为直播拆人和直播造人的结果不同,但性质是相同的——网络传播限制视频刑事案。 蠢白开始慌了:“呃……要不然先把屏幕挡住,等我路面情况再……” 阳鑫这边还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要带兵器,除了专克某种兵器的拳法,赤手空拳很难打赢手里拿家伙的,什么‘手中无间心中有剑’全是瞎掰。师弟你一定听说过一句俗话叫: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萧:“不,不是那个意思。” 萧远悠着那几个在台下跃跃欲试的赛者,其手中映日生辉的长剑显然不是舞台道具,再次确认道:“我是说,拿着家伙上,规则还这么简陋,你们每逢赛事,是不是‘飞升’概率极高,年年都得飞升好多个?所以这比赛又叫‘升仙大会’,在这个螃蟹肥硕的季节里跟着‘生鲜大会’一起办。” 阳鑫表情郁闷:“什么‘升仙大会’,没有的事,现在道门人才凋零,走一个少一个,谁舍得让门下修士轻易间出现死伤,当然是有确保不会搞出人命的手段才敢用这种方式比赛。” “不会搞出人命……那是打套路作秀,类似某个中华武术娱乐节目?” “师弟啊,都是真功夫,你不也‘季叶’入门了吗?敢上台的都至少有三叶的修为。” “三叶啊……”也就是练气中阶,这个境界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强很多,应该不比职业运动员差多少。 当然,直播间观众的注意力在别处—— 【打打打!怎么还不打!】 第25回 灵宝第一武道会 这个小较没有太多场面话就正式开始了,看来道家强调的“忘言为用,清静为基”并不是空话,至少道士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跟俗人们的区别,萧远悠和大部分观众都很满意。 只见中心的擂台上站上去两人,不过他们在上台前都要去四角领一张黄纸,然后闭目凝神,那张黄纸上就自然浮现出笔迹,变成了一张符篆。然后彼此先抱一个礼,在裁判的示意下开始动手。 直到某一刻,1号的剑尖刺向2号,而那人腹部中招,预计中的肠穿肚烂并没有发生,那人像是被钝器锄了一下后退几步,捂着肚子呀呀叫痛。黄符上的字迹突然消退,裁判举手表示他出局。 只要没瞎都应该看得出来,那把剑就算是没开锋的钝剑,刚刚那一下怎么着也得见红,萧远悠推测道:“那张符篆上有法术吧?” “是的,师弟,你真机灵。那符纸叫做‘山岳法’,是由灵宝道传下来的古代符篆。修士将道炁注入符篆中,所受到的攻击就会被道炁吸收,符篆因为修士的道炁量不足而失效的时候,修士就会丧失资格。当然,激活它需要很大的道炁量,否则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说能上场的人都有血条,有的长有的短……” 纯白小声道:“精辟呀。” 萧远悠又想了想:“那情况紧急,万一大家都没注意,难道不会出现意外?” 阳鑫指了指台上那个看上去身材不甚高大的裁判:“那人叫申时柳,灵宝道的武修,叫出来随便吊打几个掌教,叫他看着小辈斗法,这儿就算是UFC和T-ONE也不会有人被打出个三长两短。” 萧远悠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吐槽这个:“所以你们平时到底接触的什么呀——道长!” 这时裁判正好确认了2号的山岳符失效,宣布成绩:“第一局结束,2号出局,3号上场挑战。” 萧远悠问:“第一个人不下场,要一直打下去?” 朱嘉森犹如一个职业NPC一样继续解释道:“第一轮比试的规则是:一个人击败对手得一分,击退挑战者得一分,两场连胜未被击败可以下场休息,直到第二轮开始。” “这规则很有意思啊……” 理论上来讲,这个规则在第一轮至少会刷掉三分之二的修士,最多就刷得只剩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保持一胜一败的战绩是有可能的,那么就只会留下最后一个。 讲道理,这种追求速率的规则几乎无视了比赛的体力消耗,也就是说比赛结果很可能会出现一定的偏差,比如:刚刚打死一个肌肉兄贵,手脚无力被一战五渣侥幸赢了。 其实现实中,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聪明的观众都已经懂了这一层道理。 因为世界各地的“武术”,都是战斗技巧,一招下去人还没死没伤就代表这武术毫无意义,根本没有诞生的必要。所以说,所谓武术,就是在短时间内用更有效率的方法让对手躺上担架。 而现实中的斗剑比赛,就绝不可能有武侠小说或电影里面那么高端,“须臾间百招已过、片刻间高下难分”这种状况基本不会出现。想打够一、两个小时不分胜负?这个不现实,作者一不留神水够一章两章说不定还有指望…… 纯白还是没有想通,得再想一会儿。 这一面,直播间观众和主播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惯性思维中还没回过神来,而萧、朱、阳、弥在私下里,又起了一件事。 萧远悠对小妹道:“弥弥,你难道打算上场?” “是。” “不准。” “那人骗走你的剑,我给你取回来。” “你怎么……弥弥,咱们都是斯文人,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弥弥少有的反问:“那你自己不去要?” “听话,我当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你现在先听我的话别去出头。” 弥弥摇头:“不行。” “为什么?”萧远悠有点意外,她本来一向听话,从来不会跟萧远悠顶嘴。 但她接下来的话让萧远悠大感震惊:“我看出来他们在欺负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打算,因为我不及你聪明,但我可以帮你出头,因为你不如我能打。” 萧远悠心里顿时一愣,先是惊讶又是意外,心里说不出的奇怪。 那些不聪明的人有时候能够很直观的看到问题的本质,而且一旦认准了某件事,说不定就会用一辈子去坚持它。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一得往往就是圣人千虑却想不到的一失。 没错,萧远悠患得患失,却没意识到其实自己正在被两个派别欺负。一边拿走了自己的剑,另一边框住了自己的人,而且自己还发不出脾气来,弥弥直言不讳,说得却完全符合现状。 萧远悠被这突然聪明的丫头震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就错过了拉住她的机会,她这就意气风发上了擂台。 阳鑫大感意外,拍着他肩膀:“师弟,你不劝五师妹了?” 萧远悠憋着一句骂人话,回头呵呵冷笑:“呵呵……我不懂劝,师兄,你要不要教我怎么劝?” 他的视线不露凶光,风云淡漠的语气也听不出多余的感情,但这话里简直夹着刀光,是个人都听得出他现在还没动手打人的原因不是因为涵养良好,而是打不过。 朱嘉森、阳鑫不敢再搭话,陪着笑两手虚推,小心退了两步,等萧远悠转过头去才抹了一把汗:“好恐怖。” 阿弥上台,去领了一张“山岳符”,把注意力集中一下就灌入了全部道炁量。她的境界刚过季叶,才双叶入门,只能激出淡淡的一圈符文。 而她的对手,一米八的大汉,臂展完全超过弥弥的身高,浑身都很块,上臂得有弥弥大腿粗细,符纸上的道炁量十分充足。 裁判申时柳拿过两人的符纸,皱眉左右打量一下,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劝人下台。结果他保持了沉默,但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中断斗法。 “第二局,准备开始。” 第26回 是不是有点像某…… 我们的主播这边,纯白终于想通了规则,作为一个从不接触暴力的女孩,在她脑海中的打架,就是摔♂跤场上那种带有哲学性质的竞技。 而实际上,真正的战斗往往都是厮杀,失手的瞬间就是致残致死,尤其高手过招,根本只斗技而不耗力,胜负、生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她带着直播间的观众回来时,弥弥正好上台,她也没注意这边气氛有变,完全沉浸在现场技击的狂热气氛中。毕竟“战斗”这个词,对所有男人和大部分女人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吸引力。 擂台上,大汉眼见弥弥纤细的身形,还想笑着规劝她弃权,结果下一秒,一招爆发力可以直接断剑的逆旋横劈、夹着一记后旋踢,顿时让他带着状况外的笑容飞出三米远,直接出局。 裁判身形一动,已经拦在还打算继续追击的弥弥面前,视线中全是戒备:“点到为止,退回去。” 弥弥嘟嘴后退,申时柳把下一个挑战者扫了一眼,直接还没比就宣布结果:“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我可以直接裁判胜负。第二局,胜者为4号。第三局,请7号、8号上台。” 全场震惊,这边不仅朱、阳,连全场评委都表情一变。只有李师孚神色如故。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过了五十万,创造了纯白的单期热度新纪录。由于大部分人都点开了录播,反复查看刚刚阿弥用出的那一招,以至于屏幕上的安安静静,丝毫没有五十万人在线的气氛。 萧远悠看着弥弥下场,对朱、阳道:“你们要斗法,就应该老老实实去捉鬼画符。却把赛场布置成一个比武场,在擂台上,能决定胜负的就只有武功手段,不是道炁量。” 弥弥的父亲是萧远悠的三叔,名叫萧文俊,行伍中人,是当代剑圣“于承惠”的末徒(放古时候就是关门弟子)。前年七月于太爷过世后,萧文俊按理说可以出师,但他却把武警工作转去文职,一身功夫都没有外传,想当然的就教给了女儿。 “于门”精研剑术,最犀利的是一套单手“醉剑”和双手“螳螂穿林剑”。方才用的是醉剑剑术,全套四十六招分为六段,刚刚那招,先一个出其不意的飞剑割喉,接一个旋风腿,扫在腰眼,是醉剑第一段里的“顺风扫叶”。 有很多人说中国的武术套路只有观赏意义,套路多而无用,然而事实上,有套路的武术讲究的不是用八十一招把你吓住,而是一招之内把人杀了。之所以招数臃肿,是为了应对各类情况而研发出的针对性杀招,正经学过武术的人一般不愿跟人动武,就是因为他们对武术的杀伤力深有体会。 而弥弥这丫头片子比起普通人来说,本事很高,又合了圣人所说的“少年人好斗”,她大概不会管现在是不是法治社会,该出手时就出手,土匪脾气。三叔萧文俊很怕这个女儿四处闯祸,但无奈她从小到大就只听萧远悠的话。于是,萧远悠就变成了半个保姆,他性格上的怕事和稳重,有一半责任应该归功于三叔和三婶。 “请4号修士下场休息,下一场7号、8号上台。”裁判看现场还在震惊之中,就朗声再念了一次,让全场选手和观众回过神来。 萧远悠这边正打算过去迎接,结果纯白把萧远悠挤在一边,先把弥弥接过来:“你好厉害,请问你一下撂翻了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感觉怎样?” “小菜一盘儿。” 萧远悠在旁边纠正:“是碟儿。” “碟儿。” 一个一米六左右的少女,飞剑起脚瞬间秒杀一个一米八以上的壮硕大汉,全部观众都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边缘,弹幕极其丧病地遮住了整个屏幕,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此时这个直播间已经蹿到了直播平台首页最抢眼的版块,视频的热度直线上升,不出一个小时估计就会突破百万的播放量。 第一轮斗法进行到了第四局结束,第五局阳鑫上场。 而我们的鑫哥,他居然是空手上场的。难怪他刚刚说那番话,他就是练专攻类拳脚功夫的修士。其实结合他在《侠客行》中的表现,以及现在场上那些武艺稀松的修士们,就可以推断出阳鑫也必然藏着几手绝技。 对方是个拿着剑、身材中等偏胖的修士,他看阳鑫空手上场就怯了三分,视线在阳鑫手上和脚上扫了几眼,然后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直到裁判宣布开始:“第五局开始!” 对方显然不敢先攻,剑尖一直指着阳鑫,就怕他冲破剑围近身过来。 阳鑫显然不愿意耗下去,见对方不攻,左脚和右**替小跳,每一次脚步落地都很难判断他的进攻意图,左、右、高、低都难以预测。 对方看到阳鑫的行动后突然感到压迫,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想法突然占据了他的大脑,贸然挥剑。 这次挥剑快而轻,只求自保而不求伤人,留着大半的力气准备接后招。 而阳鑫从容一退,对方压力骤增,慌乱中出剑前刺,阳鑫面露得色,抬脚一点,正好踢在对方握剑的手上,趁着剑尖上扬,阳鑫右脚往前落进,突入内围拿住对方右腕,在对方脱扣之前顺势一个过肩摔,伸手夺剑。 见阳鑫的绞摔正要上手,裁判都懒得确认14号的山岳符,直接宣布结果。 “13号胜,15号上场挑战。” 15号上场后更加谨慎,连出剑都畏畏缩缩,阳鑫觉察到是自己道炁量占优势,干脆顶着一剑使个侧踢。对方重心一个不稳被阳鑫抢进内圈,两记快拳直接打穿了山岳符。 阳鑫这两场都是片刻间分了胜负,加起来都不过一分钟。 “第五局,13号胜,请下场休息。16、17号请上场准备。” ………… 小较的规则就是以快节奏的轮流比试为主,灵宝道的31个支流道派第一轮有152个修士上台下台完毕,还没用到一个小时。每个道派上限派出五人,只有乱真道一派全员通过,看得出乱真道在这一方面颇为强势。 “感觉穿白色衣服的道士上去就能赢。”主播要时刻坚守岗位,所以即便自己与环境格格不入,也得尽量避免自己无话可说。 “你问我?”萧远悠指着自己道。 “嗯。” 她也没办法,在这个道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摆明了不给陌生人接近。只有萧远悠一个人还带着点和气,纯白只好跟他搭话。 “嗯……”萧远悠这才上下把她打量了一下,先问:“你真是记者?” “算、算是吧。”纯白目光游移。 “嚯?你才几岁啊?” “这个很重要吗?” “现在这场面显然是R15评级啊,我看你还在上初中吧?” 播友: 纯白这个主播最大的谜底就是年龄,根据目前的规定来看,职业主播应该不会低于18岁,而她在这行已经干了三年多,那么她至少,有二十一岁;至多——不知道。 化妆术可以让一个屏幕两端本该有的代沟消于无形,比如年龄,比如性别,比如年龄+性别。 “咳咳……只、只有处男才会这样去询问女人的年龄。” 萧远悠一愣,回道:“只有儿童和欧巴桑才会对年龄的话题小心翼翼。” 纯白一下急了,充满敌意地回道:“我看上去像大婶?” 萧远悠摇头:“不像。” “那你还问?” “嗯……不过这也说明了——”萧远悠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回头道:“小屁孩一边玩去。” 这一刻,数十万人都达成了共识: 纯白跟那群道士当然没什么话题,所以也只好坐在萧远悠旁边,时不时地聊两句话以应付直播间里的观众。 直播间这边目前的热度接近一百万,其中,终于出现了某一部分群体。这部分人,必然会注意到一个问题: 第27回 捧杀 萧远悠的笔名叫高鹜远…… 如果说作者界有通缉令的话,就是一个价值两亿贝利的男人。 他很特殊,像是上辈子读了太多书而这辈子才给他写,年纪轻轻就已经出版了九本长篇小说,更可怕的是九本小说里就有九个主题,奇幻、科幻、灵异、武侠、历史、军事、悬疑、竞技、都市,当真是“本本都在超脱,天天都在转型”,而且无一本不精彩,无一本不烂尾。所以说这个人在圈内的名声极大,其知名度远高于他写小说的本事和目前的成就。换句话说,他的小说都没有他这个笔名有影响力。 在这个作者的众多特性之下,不少节目都邀请他去做过节目,所以他的庐山真面目是不难认出来的。 现在已经是直播间的人气高峰期,观众已经到了上百万,而且还在暴涨,弹幕铺天盖地,其中接近十分之一的人在问: ………… 抛开直播间里的乱象,灵宝道的秋分小较正式开始。之前的第一轮所谓的“擂台”,只是为了测试这一年来各门派门人修为如何,成绩较好才能进入正式斗法。第一轮结束后就只有五个门派进入了第二轮。 而第二轮正式斗法的规则……先略过吧,因为萧远悠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很紧张,因为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是小妹,是李师孚。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进入这里之后,阳鑫和朱嘉森就轮流用小较话题来引开萧远悠的注意力。 李师孚这种类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他们非常精明,喜怒不形于颜色,他们常常以缓慢和迟钝的形象松懈所有人对其注意力,他们一旦开始行动,就代表这一博已经势在必行,功行必果。 而李师孚,就算是在这种人里面都算特殊的。 以她给人的感觉,其图谋应该更加遥远和庞大,大到一个乱真道都无法包容下来的地步。虽然以目前发生和显现的种种迹象来推测,她的目的应该是让乱真道重回正轨。但是连萧远悠自己都觉得,在这种大环境下重振一个道派中的分系道门实在过于小肚鸡肠,完全不符合她那深不可测的气量。 正考虑时,肩膀被人突然一拍,萧远悠一回头,是顾秉松那张老脸。他的脸本来长,现在心情不好,整张脸拉得跟张马脸一样。 “呃……掌教真人。” “嗯……”气氛尴尬地能让人钻进地里,就这顾秉松还是好声问道:“你刚刚看到李师……千机真人了吗?” 萧远悠一愣:“我也正找她呢。” “尹凝。”顾秉松皱眉回头:“你说他知道的?” 尹凝没好气道:“我只说他或许知道。” 顾秉松视线中满是怀疑:“可他现在不知道。” 光看都知道尹凝火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难道欠你了?” “那你昨夜为什么跟她见面?” 尹凝难以置信这人居然还会监视一个被他疏远了这么久的师姐:“你、你居然监视我?” 外面没下雨,但气氛真的不算融洽…… 萧远悠脱离那片是非之地,蹭到了朱、阳两人身边去:“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似乎待会师父得上场开阵,但突然间失踪了。”这两人不像以往一样对答如流,而是吞吞吐吐、神色慌张,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萧远悠试探道:“你们说她这次……是套路还是真丢了?” 阳鑫把萧远悠肩膀拢住摇了三五下:“真的,师弟,有什么线索吗?” 萧远悠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确定?我这颗纯洁的小心灵已经被她伤得太厉害了,你干脆说明白了吧,我配合起来也有个心理准备。” “不是玩笑。”朱嘉森大声道:“再过几分钟就要开始正式小较,内容是布阵较量。长辈里这一届对阵法研究最深的人就是师父,她要是有事耽误,我们乱真道就没人开阵眼了。” 这话说得后面几个长老脸色一青,主要是顾秉松,他不仅是掌教,而且他的师父传他就是一套阵法,可惜这人领悟力有限……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曾有一次差点铸成大错。那次李师孚力挽狂澜后,再也没人敢信他在这方面的能力。 于是乎,大较、小较每次众人都要花大工夫请李师孚出山,并且安抚这个掌教那屡屡受伤的心情。如此才能勉强把乱真道每年小较魁首的风头维持下去,不至于失了威名。当然,这次意外发生了,龙头不知去向。 “原来如此……”萧远悠这才想起为什么刚刚入场时,李师孚的位置犹如心脏一般。 “什么叫她不在就没人开阵了?当我空气吗?” “呃……掌教师伯?您要上?” 他身边的梁庸奇挺身附和:“既然李师孚临阵退缩了,那还有谁能补漏?” “嘿嘿……” “你笑什么!” “没什么,笑笑而已。”尹凝冷笑一声,转身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看来是不打算管了。 “我感觉……”卢昊一脸问号,陆家超皱眉不语。 大家不是束手无策,而是碍于面子不敢跟顾秉松说:“你算个啥?” 萧远悠倒知道点线索—— 旁边那女记者就算不知道李师孚的下落,但至少也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那盒子头接触过,否则哪里还容她这外人留到现在。 “但问题是要不要把这条线索交代出来?”萧远悠考虑到。 虽然朱、阳说没骗人,而且几个长老都表示情势危急。但以客观角度来看,这绝对是李师孚的套,这一锅乱象和顾秉松的自以为是,简直堪比现场导演操作之下的结果。 绝对是李师孚的计划,问题是,萧远悠自己跟顾秉松、李师孚两派都没什么交集,是要帮哪边? “你到底知不知道?” “嗯……掌教不急,让我想想……”短暂的时间内几方权衡后,萧远悠回顾秉松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自从进来以后就一直专心看着台上,李长老的去向实在不知道哇……” 从神色上来看,除了顾秉松和梁庸奇这两人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听出这话有问题。 但无奈的是,卢、陆两人在局外,萧远悠和李师孚这层关系他们知之不详。对此有所了解的尹凝则半个字都不打算说出口。 这种巧合只能是有意为之,而不可能是无心插柳。在场的,除了真心犯蠢的都看了出来,但有能力影响她的,似乎只有一个萧远悠。 他当然不知道李师孚的下落,但他知道,现在只要跟顾秉松破脸,把他背后那柄青釭剑要走,应该就能让她的计划有所偏差,救顾秉松一次。但—— “凭啥……”萧远悠那嫌弃的表情闪过一秒,换上了一脸忧心忡忡:“既然李师叔不在,那么只能期待掌教真人能够选出候补了,我相信在座五位之中一定有更合适的人。” “嗯!很好很好!你说得对。”顾秉松拍了拍萧远悠的肩膀,悦然而去。 很多时候,杀人的谎话比救人的真话中听得多,这次也没例外。 第28回 李师孚的反攻 较正式开始,现场气氛比刚刚更为严肃,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但这气氛似乎能让人不自觉的把目光汇集到比赛场上。Ωヤノ亅丶メ ..... 评委席正中央的是灵宝道的掌教祁雍,就是刚刚那位颤颤巍巍的老道:“丁酉年秋分较,五派争锋,以抽签取题——【五气】,请各派阵眼前来开阵。” 对于修道词汇所知不多的萧远悠惯例先问了一下身边的固定解说员朱嘉森。 “所谓的五气,就代指人体内的五行,也就是五脏,各个脏器所代表的“气”又有不同,分别是:神、魂、意、魄、精等五气。我给你念一下《五气歌诀》。” 心藏神,绝哀,则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气朝元。 肝藏魂,绝喜,则魂定,东方青木之木气朝元。 脾藏意,绝欲,则意定,中央黄帝之土气朝元。 肺藏魄,绝怒,则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气朝元。 肾藏精,绝乐,则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气朝元。 “每一个负责阵眼的修士必须准自己的‘元位’,根据裁判来划定场上的范围,起初是太一轮转,只有一元;分阴阳两仪后就是二元……后面是四象四元、八卦八元、六十四卦就是六十四元、三百八十四爻……” 这个场地是圆形的露天场,最上面一层回廊此时已经站了十四个道士,每人手里捏着两条绳索。 “根据正午时分,上面绳索投下来的倒影能在下面的‘方圆台’上形成二十八星宿变化,阵眼要点出元位,门派弟子按照指挥来守元。其一是要求阵眼担当的阵*底,其二是属下弟子的彼此配合度。” 萧远悠试问:“三百八十六爻能守完?” “理论上可以。”阳鑫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实际上不可能。” “那就是说坚持到最后的人为胜者?” “嗯,这个【五气朝元】的题目并不难,至少不比去年的【三生万物】难,唉。”阳鑫在旁边声叹道:“先前两年较,有一次是顾秉松主持阵眼,结果一上手就守错了位。师父临危受命,这才统合全局技压群雄,此后每逢赛事,向来是要请师父出山。” “难怪她敢这么张狂。” “师父没有掌教的权限,也没有长老的尊位,但却为了道门的名声每每绞尽脑汁,不求回报地干了四届,还依然被孤立在门派之外。她是个好人,手段也是被逼出来的,她平时的为人其实很和蔼。师弟你待人或事有点过于……过于表象化了。” 萧远悠嘀咕道:“嘿嘿,我只知道她对我很表象化。” 高台上—— 裁判还是刚刚那位:“五派阵眼守元已定,开始变阵。” 二十八条绳索形成的阵一开始只有一处大交点,五气阵眼只需要按照五行方位站住就够了。随后变阵,星宿线条逐渐化为两个主要交点,这时五气就要选择两点之间(制衡点)站定。再者是四个交点、八个交点、十六个交点……不断以周天变化规律增加,直到裁判宣布“四派出局”为止。 顾秉松站在正中央的“意”气,土气朝元,要禁欲断念才能凝神守元。 一开始的太一、两仪、四象都安安稳稳过去了,直到八卦时,顾秉松都还稳如泰山地指挥着门人守元,而逐渐进入六十四卦时,两派阵眼被宣布出局,顾秉松这一头也开始了焦头烂额。 “才这会儿就不行了,男人太快可是罪过啊……”本该站在场上的李师孚突然出现在萧远悠身侧放着垃圾话。 “卧槽你——唔唔唔!” 李师孚从背后一把将他嘴巴薅住了:“声点,别引起顾秉松的注意。” 萧远悠嘴巴被放开后,声道:“话说你的布置完毕了?” 李师孚指了指场上:“在这白痴上台的那一刻起就完毕了,我刚刚只是到熟人聊了两句而已。”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你先去把你妹叫过来,准备取剑。” 这一轮,弥弥不是上场人员,所以萧远悠一吆喝她就来了。 李师孚指着台上的顾秉松道:“等他拔剑就行了,用御剑术引导飞剑。” 阿弥问道:“怎么现在不取?” “你们他的鞘。” 那柄鞘应该不是青釭剑的原鞘,但上去也是古朴而精致,那鞘上的玄色九纹龙相互交缠,龙首咬住剑格,似乎死死封住了青釭剑的剑意。 “青釭剑从罗本手中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鞘的,顾秉松在这几天里搜罗出了门派中最好的剑鞘‘龙咬’。靠御剑术的手法很难取剑,不过我们可以等他拔剑。”李师孚变回了那个只有整人时才会有的表情·_· “待会儿他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会依靠青釭剑的剑意来稳定神念。” 话音未落,场上“噌”地一声,顾秉松倏然拔剑,这一神兵亮相,周围空气瞬间一寒,举坐尽皆惊叹。 而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来了。 弥弥此时当机立断,两指一勾,青釭剑犹如被一条钢线吊起,直直向弥弥这里飞来。弥弥转身使个旋子,飞剑发出嗡鸣随身而动,绕着主人飞了两圈之后温驯地落到了她手中,十分顺从。 全场台上台下此时都是一愣,包括评委、包括纯白,包括正在直播的近两百万观众都傻了眼。以至于裁判那句:“呃……乱、乱真道出局”都没有人关注一下。因为连顾秉松本人都因为飞剑而惊呆了。 一阵静谧后,场内突然爆发了一阵议论,而且众人议论的焦点正在萧远悠这里: “刚刚那个我没错吧……” “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醒醒!我也到了。” “是、飞剑?” 现场只有三人没有惊至失色,一个是裁判席中央的那位祁雍道长、一个是李师孚、最后一个是萧远悠。萧远悠如果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刚刚李师孚口中的“熟人”是谁。 李师孚不等喧哗息止,朗声道:“不错,就是飞剑,由我派一手补全完毕的古代道法——御剑之术。” 整个场内大哗一片。 李师孚转身,语势如锋:“而你,顾秉松!你身为掌教,竟然对晚辈的物件怀抢占之心,数日前罗本前辈现身赠与晚辈修士的宝剑被你巧取豪夺,而现在你居然不知廉耻地打算用它在场上弥补自己的无能,可惜天意使然,你还是功败垂成,在你的领导之下,十余年来乱真道的赫赫威名送于你手。你不配作为一派之主!” “放肆!我做不得,难道你能做得,你连第三代弟子的名分都没有——” “哈哈哈!我的确做不得,但他,他做得。”李师孚回头把萧远悠一把拉了出来。 “卧槽!”萧远悠回头声道:“太唐突了吧?” “闭嘴着。”李师孚低喝一声,又继续对众人道:“他就是带领第四代弟子破解古代法术、还原了御剑之术的天才修士、呃——”李师孚声问道:“你想用哪个名?” 萧远悠惊了:“卧槽你还知道我几个名?” “放心。”李师孚比个o的手势,继续道:“此人名为高鹜远!乃是我乱真道的第四代掌教真人。顾秉松,你若识时务,就及早引退让有德者居之,否则乱真道万难再起。” “哈?他就是那个高鹜远?”不止纯白这边惊叹,直播间里百余万人,毫无反应—— 不是被震慑住了,而是满屏的“——t——f?”,把网页都卡没了。 第29回 两败俱伤 这次较,乱真道排名第三,而且在现场出现了掌教换届纷争,大部队匆匆离开。『→ .........现场在灵宝道掌教真君“祁雍”的控制下恢复了秩序,李师孚走前被老道士叫过去吩咐了两句才相互道别。 这次李师孚没有返回洞天,而是跟着大部队回到了武夷山北峰。萧远悠只得跟着他,而且还必须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那位主播纯白本来打算宣布今天下班,没成想被李师孚给了一句“想安然下山就跟着我”,然后大家谁也没跑掉,全都跟着去了乱真道总观。 “喂,你搞事情归搞事啊,干嘛还捎上我?”萧远悠拉着李师孚在队伍最后声道。 李师孚的表情充满了不屑→_→,而且用与之相符的语气回道:“今天给你机会走人你不走,我还以为你是默许了要掺和,怎么现在又打退堂鼓?” “哎呀卧槽……意思是今早上你是给我机会走人?放屁,你这不是欲擒故纵吗?” 李师孚懒得继续演了:“没人说不是,但也没人告诉你是,话说你自己要留下,这个你要怪谁?从头到尾我除了你现在手里的青釭剑,此外可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 萧远悠转身欲走:“那就再见了。” “沙雕,你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萧远悠一顿,眼神询问着为什么。 “我索性跟你直说,”李师孚和萧远悠跟前面人拉开了点距离,才道:“首先,现在道门中人马上会将‘御剑术’的消息传开,你和你家妹就会成为道门里的焦点人物。你如果有‘乱真道掌教’的身份,那么六大道门之一的灵宝道就会是你的靠山,谁也不会动你分毫。但你如果是普通人,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找你麻烦,其他就不好说了。” “呃……” “再者,”李师孚指了指前面的那位主播:“托她的福,你可以拿出手机‘武夷山秋分祭’的词条,你的、你本人,都无法维持住以往的生活,你在社会上必须留下这个掌教的身份,否则你和你的妹很有可能在动物园里共度余生。然后——” 李师孚的语气渐渐冷下来:“最重要的,后面道法界一定会出现革新,对此我们的政府也不会置之不理。现今天是一个开端,我想政府一定会尽快成立负责这方面事务的专门机构。你如果不能以‘合作者’的身份参与研究,就只能以‘试验品’的身份住进实验室,这是我能预测到最可能的结果。” “唔……”一滴冷汗,从萧远悠额角落下。 萧远悠所在的时代里,各国在超能力方面已经有了成熟的分类和成果,特异功能被分为十四大类,分别都有着扩展和研究。中国为了跟上西方国家的脚步,早在80年代时就已经成立了‘人体特异功能研究组’,但成果寥寥。现在这个有关‘念动力(:pycoii)’类别的超能力,很快会落入政府视线内。 “你是想作为一个‘道法传承者’的身份活跃下去,还是作为某种‘特异功能人士’被迫接受研究?” 无疑的,前者光听名字都给人一种爱国的感觉。而且所谓‘道法’肯定不止只有一个御剑术可供研究,可挖掘项目太多了,任谁都会给它们迁就以更大的生存空间和生存资源。 “可是我凭什么突然就要接受这样的突变啊?” 李师孚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鹜远真人(连道号都取好了),你只是眷念以往的生活、以及对未来有一点陌生而已。那么我们可以从你以往的生活出发,你要想想,你写说是为了什么?” “呃……混口饭吃?” “现在是这样没错,那当年呢?你写第一本的时候,那份‘想写故事’的热情还想得起来吗?” “咳咳……刚刚是口误,我现在也挺有热情的,我是为了写故事而写故事的作者,不是混饭吃的那种……” “好好好,怎样都好。那时候渴望着写作的你满心想的不是功名利禄,所以我现在也不用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来引诱你。” 萧远悠内心:其实这些也行…… “那时你渴望写出一个有趣的、感人的、能够影响别人的精彩故事。” 萧远悠中气不足地道:“那啥……现在也是。” “无力的附和!”李师孚还抽空吐个槽,回过神来:“当然你能保持热情也是最好,但你那份写故事的心情不就是去‘影响别人’吗,通过一个故事,通过自己的那个梦来说明你想说的故事,从而影响别人,影响世界,并能以此为业,这是你的梦想,你的理想,你实现自身意义,完成自我价值的途径和目的。” “呃……好像是吧……” “这就是!什么叫好像?而现在,你依然可以写作,可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出来,这和你兼职当个掌教并没有必然的矛盾。” “可是你刚刚说我的生活已经不能回到……” “忘掉那些,这只是相对来说而已,如果就你的作者职业来,这点兼职完全不费事。”李师孚现在极像一个跑传销的:“况且,你有了掌教的身份,更有了道门、政府的支持,还有更加广大的影响力,今后你的文章也会更有点,关注你作品的读者也会更多,你就说这有没有道理。” “道理是有,但是……” “没有但是,你已经逐渐开始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生存意义,而现在的变故并不影响你的步伐,它只是稍微加快了这一过程而已,几乎百利而无一弊,你还在犹豫什么?”李师孚语气一转:“难道你已经冷却了追求理想的热情,自甘堕落,连写作的初心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很虔诚。” “所以,不要畏惧,你只是对陌生的未来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而已,不要怕,万事有我在。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一切都不困难,只需要你挂名就够了,怎么样?” 萧远悠像个第一次逃课的学生,考虑良久后,终于点头道:“嗯……可以,但是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李师孚一脸清爽_,拍着萧远悠的背:“你尽管说。” “我就在想——”萧远悠叹了口气,恢复到以往的死鱼眼和颓废口吻道:“威逼利诱是不是代表你已经黔驴技穷?” 李师孚表情一变ˋ-ˊ,沉声道:“臭子……” “其实我只有一点不喜欢,就是……”萧远悠顿了顿,似乎酝酿了一会儿,才斜眼逼近李师孚:“其实——我最不爽的还是你把我玩弄在鼓掌之间的这份态度。”萧远悠她不发一语,继续道:“当然,我现在反水就是两败俱伤,但我接受的话,似乎赢家就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的话让我明白了一点,就是——至少你要满足我的什么条件,才能避这个两败俱伤的展开。” “你说呢?”李师孚没有应下来,而是答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话。 “让我你的真面目。”萧远悠猛然伸手转向李师孚头上的纸袋,却发现手腕一疼,腕部已经脱臼。 李师孚把萧远悠的手放开,冷然道:“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就……”萧远悠咬牙忍痛,把手给了走在旁边的朱嘉森,让他帮忙入臼,回头便了李师孚答复:“那我就暂且保留这个愿望。” 李师孚犹豫了片刻,允道:“可以。” “那我不妨帮你一次。”萧远悠聪明得逞,得意一笑:“毕竟你说的我很心动,而且我也不想两败俱伤。” 第30回 灵宝道 武夷山里有两座三清殿,一个是为人所熟知的著名景点大王峰三清殿。民国时期就已经不再具备它本身的用处,而是作为对外象征物,为旅者和其他人等观摩使用。 另一处三清殿,则是会仙宫三清殿—— 这是一间三进的四合院,最内侧正北大殿上面题字“三清殿”,左中右三道门上分别挂着“抱朴含真”、“大音希声”、“紫气东来”。堂内不大,没有桌椅,只有香案和蒲团,大案前供着三清像,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右侧墙面上提着一首豪气万千的诗: 一剑横空星斗寒,甫随平虏复征蛮。他年觅取封候印,愿向君王换此山——戚继光 这里就是只有道士们才得以接近的灵宝道三清殿,现在是小较最终获胜门派的颁奖式。 乱真道的大败,可以说是让很多人意外的结果。 想当然,在道门内部根基常年不变的情况下,31家支流道派,谁强谁弱就始终是谁强谁弱,连前五名的名次都很少变化。千松派被乱真道压在第二名,已经八年了,今年他们比去年没有变强多少,但乱真道也因为李师孚的离场而的确变弱了许多。 无论如何,千松派的掌教应该感到欣慰,但他今天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场的气氛相当令人难受…… “啊,话说乱真道已经走了吗?”灵宝道现任掌教名为祁雍,九十八岁的老道士了,厚而长的白眉都遮住了眯成缝的眼睛。 他的大弟子申时柳在旁边小声道:“师父!现在是千松道的嘉奖式啊!” 祁雍愣了很久,冷不丁一句:“啊……千松道的还没走?” 千松派掌教回道:“没……没呢,晚辈还在。” 千松派的掌教名为刘一龙,他感到了八年来从所未有的尴尬,是的,八年每年大较小较加起来超过二十场,每年每一场都拿第二名,都很尴尬,但没有一年比今年这一场更尴尬:今年拿了第一还是没出风头。 这种一路杀到总决赛拿下冠军却被教练问候一句“同学你是谁”打死的感觉太难受了。 在场的所有道门掌教都为他默哀着:这事儿换了自己反正是撑不下去。 “真人,我还在。” “哦,还在呐……”祁雍再想了一会儿,感觉像是给他圆场一样:“嗯,人老了,记性不好,别在意。” 现场就是这么尴尬。 长达二十秒的沉默降临之后。 “那么,我们继续小较嘉奖吧,大家……呃,坐下吧。” 然后就是一套连主持人都心不在焉的过场走完,刘一龙哭丧着脸就出去了,到了外面还不忘自我安慰:“看,咱们这么多年来,终于打败了乱真道,我们回去庆祝一下吧……” “啊?掌门,乱真道怎么了?他们又回来了吗?” ………… 三清殿这边,殿内人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了灵宝道内部的道士们。 祁雍不动,其他人谁也不敢离场。他身边的弟子们陪他坐在三清像前打坐,谁也不说话。 “时柳。”祁雍打破了沉默。 “弟子在。” “乱真道那边,怎么样了?” 申时柳回道:“师父是问病松真人,还是那个将要掌教的第四代弟子?” 祁雍不答,申时柳身后,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声道:“师公问的应该是……那位千机子,李师孚真人。” 这个冒冒失失插嘴说话的女孩名叫江莲,是祁雍最喜欢的徒孙,因为这女孩实在是冰雪聪明。要说聪明到什么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岁数原因,祁雍差点就把她收做关门弟子,跟她现在的师父平辈。 “江莲……无礼!罚你回去之后——” “哎。”祁雍伸手阻止:“时柳啊,莲儿精明,不要动不动就罚,你做我的徒弟,可没她做你徒弟来得机灵。” 江莲则是一脸宠辱不惊,淡然处之。 “师父,且不管她……您是想问李师孚李真人的事?” “嗯……”祁雍点了点头,“记得我之前给你的吩咐吗?” “记得,师父授意:乱真势衰,当予以警示。所以本次小较我应以败绩为其当作警钟,但李师孚这次拿出的‘御剑术’实在是……” “那李师孚号称千机子,名下非虚。她居然预料到我的打算,以必败之局急流勇退,迫使顾秉松首当其冲。然后拿出一手精彩艳艳的‘御剑术’震惊全场,挽回了乱真道的败势,可谓是第二次力挽狂澜。她此时逼掌教让位,不出三日,乱真道必有大变。呵呵,此人真是滑头之极……”祁雍轻抚髯须,考虑良久后道:“时柳。” “弟子在。” “你安排一个弟子作为灵宝道的使者,半个月后入驻乱真道门。” “是去监视吗?” 面对徒弟的耿直,祁雍叹道:“是去保护!李师孚这一手‘御剑术’,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先要让天下所有道门、包括乱真道自己都知道,我灵宝道已经派人去了乱真派,以诛其两方异心。我这边还要亲自动身去一趟‘道法协会’,明里暗里都给他们打点一下,你陪我一起去。”祁雍起身,在弟子搀扶之下走到了门外,望着染了墨色的夕阳,感慨道:“飓风将至,灵宝兴衰……或在此一举了。” ………… 正合了祁雍的推测,乱真道总观之内,举派高层都聚集在了会议室“三思殿”。 这个殿是一个正方形建筑,二百平米左右,室内布置别无他物,只有中间一张长桌,和二十把椅子。这椅子上没有坐满人,只有白天在秋分祭上露面过的几位长老在这里。 旁听的席位上更加空旷,只有两人,分别是朱嘉森和阳鑫。 长老席上人少,是因为第三代弟子的分崩离析。旁听席上的寂寥,则是因为秋分祭为期三日,偏殿斗法结束,但正殿比赛目前才进行到第二天,大部分内门外门弟子都还在会仙宫那边。 这批人是秘密回来的,因为他们目前要谈的事不能放到明面上讲。 李师孚坐在长桌一端,看场上人差不多齐了,开场道:“这次会议,要说的有三件事——” “等等!”顾秉松打断道:“我身为掌教,你凭什么主持会议?” “哦……可能是我习惯了,毕竟过去几年都是我开场。” 梁雍奇坐在李师孚的另一端,回道:“你也知道过去几年了嘛,你都走了这么久,难道离了你我们就没人主持会议了?我还是觉得,你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连萧远悠都听出来,他们两的话是明摆了想吵。但这种会议,一旦吵起来,就会以“没有结果”而草草了事,所有的责任问题就都会不了了之。 再看李师孚,她却没接茬,俯身就打个滚:“那您既然是掌教,您就开口呗,替我们总结总结。” 要说总结什么,当然是总结这次的惨败,乱真道霸占灵宝道小较第一名长达八年,二十余场几乎统治着整个灵宝道所有支流道门,今天一朝之间,所有的荣耀和威名化为乌有,必须总结责任的归属。 顾秉松淡然一笑:“还要总结什么?这次原定的阵眼担当是谁?是谁失职了才不得不让我临时补救,你们说这次惨败还能怪谁?” 李师孚仰天打个哈哈:“可以,你那乾坤大挪移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我破例先给你的陈词滥调鼓鼓掌。” 啪啪啪—— “不过之后,你就要洗把脸准备好了。” 第31回 推锅大会 一般来说,在群体利益受到损失后,决策层的这次会议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它的学名叫做“总结会”,实际上也可以叫做“推锅会”,就像是合作类游戏一局结束后无论胜败都惯例该有的喷子大战。『→ ......... 现实和游戏的区别是,游戏打完了你可以喝口水洗把脸再开一局,而现实世界规则里,那个被追究责任的人是要付出一定代价来谢罪的。日本人为这个情况发明了一个专用的词汇和行为,叫“土下座”。而凡事喜欢往大了搞的中国人,为这个情况发明了一个双关词汇,叫做“上天台”。 乱真道【三思殿】的现场人员,从大往了说,先是五长老:顾秉松、梁庸奇、尹凝、卢昊、陆家超。然后是异类的李师孚。再者就是会议中的话题重点:萧远悠、萧远弥。外加一个主播纯白,还有观众席的朱阳二人组。 “大前年的春分祭,和今年一样,也是你打算上场,但你连当时抽到的阵都不认识,不是我替你上场力挽狂澜?” 顾秉松道:“东拉西扯什么!我们就说今年这场,你自己逃了,却扯出前年的事?” “嘿嘿,逃?全场谁能说一下,我为什么要逃?我有什么理由逃?” “你……” 顾秉松正要答话,梁庸奇把他一拉,摇了摇头:“别接茬……” “不接茬了是吧?的确,我只要上场当了阵眼,就没人觉得我会带输。”当然,除了主办灵宝道,李师孚后面这句就不用说了,转而道:“我只是没想到,今年我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你不给裁判提出实情,就等不及让自己上场?想出风头想疯了?” 顾秉松叫道:“我们现在到底在谈什么?听你在这里信口雌黄吗?大家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离场?” “来例假,怎么着?不准?”李师孚说得全场哑口无言,继续道:“我暂离会场调理身体,还给祁老真人知会过,这事他可以作证,你不用继续纠缠。况且,要是因为我不上场而输了,则是我的责任,这个我无法否认;而问题是你不知道我会不会上场,就自作主张,最后技不如人,难道还想把责任归咎给我?” 梁庸奇道:“可你当场为什么不给我们说明白?” 李师孚嘿嘿冷笑:“过分了吧?难道一举一动都要打报告?” “你——” 尹凝阴阳怪气地插嘴道:“你们是爹还是妈?女人月事都要汇报?” 卢昊和陆家超表示赞同:“这个的确管的宽了。” 梁庸奇道:“可输了难道只怪他吗?我们应该总结教训,下次再接再厉。上场的弟子也有你们教出来的,这难道不是大家的责任吗?” “哈哈哈……”萧远悠没忍住,众人瞩目,忙闭嘴道:“咳咳,没事,突然想到个笑话……” “身为掌教,连点责任都不敢受,呵呵,真该你是个笑话……”李师孚继续道:“这件事咱们就先不提,输了就是输了,无所谓,较名次,无伤大雅。问题是……”李师孚语气转冷,众人都微微感到一点寒意。 “问题是,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本人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乱真道掌教的位置。” 顾秉松恼羞成怒:“你!你说什么!” 梁庸奇道:“你也别太过分了,不过是输了一次,居然敢这样对掌教说话。” “不,别听错,我不是说‘能力’,而是说‘资格’。”李师孚起身,从萧远悠手中拿过那柄剑,拍在桌上,这一拍,顾秉松肩膀都抖了一下。 “说说吧,这剑是什么回事?” “这个是……”很明显,物主都在这里,顾秉松无话可说。 “罗老神仙赐剑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眼里,我想你们几位长老,还有旁边的道士,都见了。这剑,是赐给谁的?” 顾秉松没话找话:“我这是借用而已,为了应付较,借用。我都不明白,同样是为了道观,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难道不能为了道观名誉把宝物拿出来吗?又不会少块肉——” “不要用道观的名义来给人戴帽子!”李师孚一语道破他的意图,严词如刀:“你不告而拿,这就是偷,就是骗!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你连一个合法公民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有资格当我们乱真众道的领袖,难道偏要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乱真道是蟊贼痞子的贼窝吗?” 梁庸奇拉开话题:“谁也没说这里是贼窝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师孚嘿嘿冷笑,显然不会接茬,把话题再拉回去:“没什么意思,我就问问,为什么你要拿辈的东西?” “我说了是为了道门着想。”顾秉松那态度显然是正大光明。 “好,那我问问物主。”李师孚转头问萧远悠:“你当时愿意借给他吗?” 萧远悠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听说罗老来望过,没想到他送的东西让扣住了。” “那如果你知道这把剑,你会为道门着想而借出去吗?” “肯定会啊,”萧远悠一个大喘气,“但你们拿都拿了,是吧?修道的道士怎么这点理都不讲……我们读人的事情……呃还叫做‘拿’,不过不知道你们修道的把这叫什么……” 李师孚回过头去:“这叫偷!你这跳梁丑,无耻之徒,你有什么资格当我们众道的领袖?试问有谁会服你一个对辈所有物巧取豪夺的无赖?就这你还想用‘为大家着想’的理由来推脱责任?你分明是连一个门人后辈都不管不顾,凭什么说你为大家着想。”李师孚扫了一眼尹凝,“还是说,你口中的‘大家’是有区别待遇的,你顺眼的就是大家,你不顺眼的就不是?” “你在胡说八道!” “也是,你不认我也没办法,但有句话说得好,”李师孚突然语气一变,似乎是在边想边说:“对了,有困哪找那啥来着?我记得是……” 萧远悠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喂?警察吗?我要报财产失窃……” “够了!”顾秉松一拳打在桌上:“够了,不要闹下去了。” 李师孚道:“你认赃了?” “是,我认……”顾秉松老脸真的是拉下来了,“但是,就凭这个,你就想换掉掌教?凭你?” “这件事是下一个话题,我先走流程。”李师孚语气带着嘲讽和恶意:“偷人东西被发现了,还回去是不是该跪下道歉来着?” 萧远悠很适时机地摆手道:“那什么,毕竟是长辈嘛……我怎么好意思让人下跪呢?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抱歉就行了,有借有还,以后再借不难嘛……” 这两人一唱一和,顾秉松本想反击的气势顿时被憋在了胸口。 “没关系没关系……”这两句先体现出萧远悠的大度,然后就是干净利落的补刀:“下次要借你说一声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您要借啊,读人的事情是吧……要说明白啊。” 顾秉松牙齿都要咬碎了,恨不得跳起来把萧远悠打一顿,但又无奈自己理亏。 尹凝这边也不下去了:“你想的都够了,李师孚,说说接下来你的打算吧。” 卢昊也道:“是啊,后面肯定会有变故,我们应该先拟定好方案。” “方案当然是有,但却有个前提就是……”李师孚回顾秉松那落魄的身形,淡然道:“换掉掌教。” 第32回 飓风前夕 气氛过于尴尬,昊天真人·卢昊在旁边打哈哈:“不用这么严肃吧?” “这事不严肃,难道还搞笑吗?卢日天气煞我也。”尹凝冷笑道。 卢昊咧着嘴把双手一摊:“我没这么说,另外你能改改这个贯口吗!” 李师孚无视卢昊继续道:“我已经在会场里把青釭剑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众目睽睽,如果这件事不了了之,那么就代表乱真道所有长老同流合污欺负门人。顾秉松隐退,一能靖浮言,二能定人心,三能改天换地,所有以往的弊端都可以改正。这样,整个道派都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 顾秉松起身道:“道门里信赖我的人最多,追随我的人最多,你说退我就退?你除非当场打死我,不然你怎么给个说法?” “可以打死你,但却用不着我的手。”李师孚拿出纯白的手机放在桌上,淡然道:“‘御剑术’的事情,已经通过那边那位小妹妹的职业身份公开了。” “那个……” 蠢白仿佛还在状况外,跟李师孚一个问答的功夫之后,全场再次陷入惊讶。 “主、主播?”卢昊凑过去:“你这……” 李师孚把纯白护住撵狗一般:“去去去,丑人,别把她吓坏了!” 卢昊瞬间气得脸都不对称了:“你这狗人!我跟你拼了!” “边去,严肃点。”李师孚再次把他无视掉,给了所有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然后继续道:“御剑术已经被公开出去,下一个时代已经来了,也就是说不久之后,来求道修炼的人会排着长龙络绎不绝。顾秉松,你可以霸占着掌教的位置,但你能教什么?” 萧远悠在旁边把弥弥一碰,小声道:“露一手。” 弥弥摇头:“这个很累的。” “呃……待会儿背你回去。” 倏然,众人亲眼看到,那桌上的青釭剑如矢离弦而去,惊若蛟龙,风声隐隐,转眼间已经落在在弥弥掌中。 李师孚从袖中取出一本年头久远的册子,把封面展示给所有人:“这本书,就是修炼御剑术的诀窍。里面的修炼方式和途径写的很明白:‘练气下品即可修炼,炁强则剑意愈强。’没有这本书,就满足不了几天之后求道者的要求。如此一来,乱真道就会被贴上骗子和江湖术士的标签。到了那时,自有云游在外的长辈回来打死你。” 这是事实,视频就是广告,直播都放出去了,等人不辞辛苦跑过来学习,你告诉人家:“我也不会。”到这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 乱真道宣布扑街的话,就是求人回来都没人鸟。那会儿李师孚随便拉张大旗创立一个新门派都可以,不过她没有这样做的主要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乱真道创立至今二百年,加上十余年的辉煌期所留下的底蕴,从人才到资源,都不容忽视。 顾秉松最后的反抗:“原来你不是在跟我们商量……是在逼我们。” 李师孚洞穿他的意图:“‘你们’?你还想把自己列入在场的‘大多数’之中,顾秉松,看清现实,你只是‘你’,不属于‘大多数人’,真正为道派着想的人,就不会再容忍你把这里搅得乌烟瘴气。你是个无能的人,你的无能是乱真道日渐衰弱的最大原因,无论你有没有把这个道派放在心里,都该隐退了。因为由本人一手促成的新时代里不会再有弱者的容身之处,另外——”李师孚把图谱收好,转身总结会议:“没错,我把话挑明白了,我的确在逼你们!不要想太多。”李师孚起身离座,转身离开。 “李师孚!”梁庸奇低吼叫住了李师孚。 “还有话讲?” “你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样,令人感到恶心……” “不过是……”李师孚动手关门:“无力的惨吠!” 三思殿内,顾秉松失魂落魄,梁庸奇沉思不语。局势大定,不过李师孚那犀利和无情的言辞还回响在这个厅内。 “呃……接下来没我事了?”萧远悠率先打破沉默。 “有。”到现在都没说过一个字的陆家超,用简单的一个字给了萧远悠明确的答案。 尹凝抱着胳膊,冷然看着那边的失败者:“当然有。” 卢昊勉强笑道:“你先不要走,还有点事。” 这“一点事”,光谈了个大概,就用掉了三个小时,萧远悠才终于接触到了所谓的“宗教”,所谓的“道士”,并没有常人所以为的那么玄奥。隐居山林的隐士,有时候并不是全心用在修道上,那小说中所谓的“仙凡之隔”,在实际情况里也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灵宝道第一支派:乱真道,门内李、顾两党争锋以李党完胜而终,此后顾秉松引退,虽然萧远悠是继任的第四代掌教,但对道门所知还不及九牛一毫的他注定会成为李师孚的傀儡。换言之,这个道派在未来的几年甚至几十年中都会在李师孚的指掌之中。 她没有可供定论的好坏,也说不清善恶,不像是遁世隐修的出世真人,倒像是那些留下许多是非和争议的入世人俊。她很可靠,但也很可怕。 萧远悠今天得到了许多可供一写的素材,但他却知道,这些东西写出来是没有读众的。 ………… 等萧远悠出门来时,门外只剩下朱、阳二人组等在外面。 阳鑫起身道:“师弟!” “师弟,呃……”朱嘉森想了想,又改口道:“掌门师弟?” 直到现在,萧远悠才明白这两个道门长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后辈一直保持着适当的尊敬和恭谨。 按照李师孚的行事风格,不可能会提前告知他俩计划的目的和结果,那么这两人就是根据对李师孚的了解和对“萧远悠”的观察来给自己定了位。看来这两人是直而不愚、胸有城府,不仅仅是“忠犬”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李师孚呢……哦,我大概知道了。”萧远悠脱口就想起来,像她这种人,不可能会空出可供利用的时间来等人,萧远悠再问道:“她回洞天去了吧?” “是,师弟……进一步说话。”朱嘉森把萧远悠拉过来小声道:“师父建议你不要留在这里,最好回乱真洞天休整,当然你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随意。但师兄也觉得……现在外面不安全,这个总坛的话……” 这个总坛是顾秉松的地盘,万一人家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相信李师孚还有千百种方法用“第四代掌教遇难”的意外让顾秉松万劫不复,但萧远悠本人可不是那种扛起炸药包给敌人放狠话的角色,舍己为人的穷酸情操他是向来都不生产。 “那劳烦送我回去一下。” “师弟见外了,不要这样客气。” “哦,那我懒得走山路,这儿有轿子没有。” “……没有!” 总观离乱真洞天隔着一座山,萧远悠背着睡着的小妹,被朱、阳护送回到乱真洞天时,已经是月明星稀的半夜天里了。疲乏的身心回到天问峰的小道观后院,这才想到,只有那毁气氛的居家布置才能让人感到如此的亲切和放松。 “还是随便点好啊!”萧远悠笑着扭开房门,阔步走过玄关来到客厅,然后他那一脸爽利的笑容就变成了北野武之殇。 因为那个在他脑海中被无数次推测、猜想、顾忌……抬举到这个份的人——李师孚,正在用“ˋoˊ”的激昂表情以及无比犀利的操作玩着《最终》系列的新作。其豪放的盘腿姿势让其白皙柔软的裸足和玉腿从道裙间隙中流露而出,满园春色一览无余。 那位别有用心、赖到现在还没走人的网络主播就像解说员一样在旁边比比划边解说,手里的零食撒地满地都是。 “那什么……”朱、阳一看萧远悠的脸色,就苦笑着告退:“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总坛那边还有些事。” 两人落跑,萧远悠沉默良久,然后一脸便秘地走过去,挡在屏幕前:“李师孚!枉我这么看得起你居然给老子在这里打游戏。”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师孚猛然一愣:“我……”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这么点事得意忘形了啊?”见李师孚愣住不动,萧远悠语气一缓,摇头叹道:“我实在是太——诶?” 两条笔直的腿影飞来! “淦!滚开啊!以为自己透明的吗!”谁知道李师孚一个夺命剪刀腿把他夹翻在地,然后用极为哲♂学的姿势以及完爆职业主播的操作打到存档,迟钝的萧远悠在休克之前才意识到,那两个师兄“涉猎甚多”的源头之所在。 意识远离之际,萧远悠顺着脚踝看上去:“这贱人真让人费解……” 第33回 早课 早上,闪着耀金的晨曦从云间投下,几片林叶再阻一阵,落地的阳光就显得零零星星,却又充满了生命该有的绿意和活力。 安然和滞缓的生活节奏让山林里的清晨来的显晚,但和城市里一样准时。每天黎明前,山里的雉鸡定时的要啼晓,山禽野兽日出而行,天色一亮,整座山都活跃起来。 对比之下,一座城市是不会睡的,因为夜的到来只象征另一个昼的开始。 一座山里的昼夜交替,比任何时钟都要准,而且从来不会故障。所以说,道士们喜欢钻山洞是有理由的,因为在这里,你能感受到山中那种四时交替的气氛,让你融入其中,自然的调节身体和修行。 道士们在养气练功时,有“四时行功”一说。“四时”在一天之中,以日出阳生为“少阳”,阳极正午为“太阳”,阳衰入夜为“少阴”,月正中天为“太阴”,然后至黎明交替。一天阴阳盛衰相生,总称为四时,每一个阶段的具体时间,要按照当地的区域、季节来细细划分,而这一块就到了“风水”,暂且不谈—— 总之,一天到了少阳时,道士们就要挑块能看到日出的地方,感应阴阳交替的气氛,以此练炁。于是,给宫殿庙宇选址的风水师,不是挑高处就是找海边,次之也要寻个坐北朝南的阳坡。实在没讲究的,才会找个破落地随便弄一弄风水。也有那种照猫画虎的业余教主,街头巷尾租个铺面、拉张大旗就当开了道场。 当然,乱真道作为灵宝道支流第一道派,很有一定的气派。其定址于武夷山北峰,这片山峰的东南两面环水,北面再无高山,西边是一片平原。 道观的东面,有一块仅能容四、五十人立足的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北峰三面,名为“风雷台”。这里就是道士们用来晨功吐纳的地方。 但今天,大家显然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说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李师叔说的什么意思?” “嘿嘿,掌教换届了嘛,掌教真人退隐山林……不过,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把掌教真人的位置传给高……高那个什么?见都没见过,居然是咱们同辈的?” “哼,这还用说?这掌教一没资历,二没人情,姓李的揪在手上最好控制,就是这种人当掌教才能让他背后的人耀武扬威。可她李师孚算什么东西?她有资格在门派里面说话?肯定是用什么不要脸的方法让卢、陆两个长老听了话,过几天师父回来自然会把她再撵回她那山沟里去。” 说话三人,先后分别是陈天泽、田鹏、林哲。 最后一人说话口无遮拦,是因为林哲本人属顾秉松的大弟子,第四代弟子中,论资排辈他才是四代掌教。更遑论平日里顾秉松总是拿他当接班人培养,半路杀出个高鹜远,谁都能忍,他却忍不了。 说话这三人声音不大,但这一唱一和,正好能让风雷台最前面那个人听到。 阳鑫回头,压低怒意:“目无尊长吗!你们说话最好小心点!” “小心什么?阳师兄?这风雷台上谁不知道?”林哲冷笑一声,“呵,秋分还没结束呢?你们就偷偷摸摸的从小较场上跑回来,才隔了两天,李师孚不继续龟在她的山洞里,突然跑出来摇头摆尾,还换什么掌教?真是狗东西。” “呃……师兄,还是别乱讲比较……” 林哲旁边陈天泽觉得话说得明了不好,悄悄扯了他两下。 田鹏是个高大胖子,把陈天泽一拉,站到林哲旁边:“乱讲什么?这事儿谁都知道,李师孚就是一卑鄙小人,道派里面连她的名字都挂不上正殿,怕她什么!” “你们说的什么混账话!” “挑明了混账说的你!那姓朱的就不说了,你不是我们的人吗?李师孚刚跳出来,你就敢给她说话,你跟她什么关系?要说没内情可真是笑人。”林哲更进一步:“还不就是些她常玩的阴谋诡计,人前两套。这种人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唉,对了,阳师兄,你说这李师孚,她是不是颇有姿色啊?” “我怎么知道师父——”阳鑫说到一半就懂了他什么意思,气得手都直颤,右手一指:“你们疯了!我不想把事闹大,自己去师父那里认错!再自行领一个月的禁闭我就不追究!” “你追究什么?呵呵……你不过是李师孚的弟子,我是掌教的大弟子!退一步说,我就当李师孚是三代的长辈,那你也没资格!” “你——” “那就不用道歉,下山吧。” “哈?” 此时,一个青年小声插了句话。风雷台上,众人的焦点瞬间从争吵中转移到了说话者的身上。 这人是二十岁出头,束着小辫,唇上两撇极为突兀的小胡子,眉目清瘦文俊,脸色有些缺乏健康的苍白。他是一身直裾的道袍,样式的确是乱真道的日常便服,但图案和普通的四代弟子有些差异。 林哲正在兴头上,毫无顾忌,眼角一挑:“你是什么人?” 田鹏则完全上了头:“你又是什么玩意?风雷台闲人免进!” 他们没见过这套常服,是因为这套便服的样式,是昨天才赶制的——第四代掌教道袍。 “嘿嘿……”此人抱个子午印:“小姓高。” 阳鑫闻言一愣,细看之下马上回礼,低头道:“掌、掌教师弟。” “高……”周围四代弟子过了一阵才想起来那个新任掌教的名字,纷纷抱礼:“掌教晨安。” 林哲、田鹏两人则是惊在当场,却不知道该行礼还是该继续张牙舞爪。 萧远悠走到两人面前,微微虚着眼睛:“虽说我和李真人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但我听说李师孚虽然手段毒辣,但从不争口舌之利。不像你们这种面是背非、连傀儡掌教都不敢挺胸看一眼的杂——”萧远悠好歹要维持住掌教的形象,不便破口骂人,憋着火转身道:“领罚的主,阳师兄做不了,不过请你们二人下山这个主,我还做得。” 说罢,萧远悠取小路离开风雷台。 阳鑫觉得萧远悠的决断不妥,又对田、林两人道:“混账!没听出来掌教的意思?领罚还是走人,去留都随你们自选。好自为之!” 阳鑫说完就去追上了萧远悠,道:“那个……师弟,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天问峰睡懒……休整吗?” 萧远悠眼角泛泪打着哈欠,顺手把上唇两撇假胡子撕掉:“弥弥起床脚滑,一脑袋扎我肚子上……” “唔……”阳鑫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 “起那么早似乎也没事干,就想来著名的风雷台看看,结果真他妈扫兴……” “掌教师弟……慎言啊。” “慎言个卵,李师孚虽然那副德行吧,但好歹也真有点邪隐高人的风范,我本来还以为道士的素质很高呢……结果今天看见这么两个东西。”萧远悠把阳鑫一拍:“哎,那两鸟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顾秉松的弟子,其实……也曾是师父看重的弟子,觉得这两人略有一点培养的价值。不过他们最后去了顾秉松一派,自然对师父不怀好感。”阳鑫怀着担忧道:“我们乱真道的道士向来是重质不重量,少一个都是损失。这次两党纷争,最好尽量减少人员流失,否则不好应对后面的事——” “意思是不能撵?” 阳鑫语气严重:“是啊,我听其他道派的朋友说,前天的‘御剑术’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未来道派里马上要用人手,当然不能赶人走。” “看不惯也得惯着?看见傻×打不得骂不得那还得了。”萧远悠紧皱的眉头:“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用?” “师父说过:‘他们厌的是我,却不是门派。’”阳鑫说这话时,眼神中带着钦佩。 “为了门派啊……难怪她扶持我却没有拉拢我。”萧远悠一愣,感觉有些不对,“不对!难道……” 萧远悠突然想起什么,拔足跑了出去。 “怎么?师弟!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跑回三山洞天,缩地阵直到天问峰。那眩晕感已经习惯了不少,但还是头晕,萧远悠停了几步,直奔六如寮。 “李师孚!” 喘着气开门一看,陆家超、卢昊、尹凝三人正坐在厅里。 陆家超看了他一眼。 “刚走。” 第34回 表里不一 “她走了?”萧远悠回头望过去:“我刚刚顺路没遇到啊,她走的哪条路,有事问她呢……” 卢昊道:“不应该说是‘走了’,该说她是‘离开了’。” “什么走不走离不离——”萧远悠猛然一顿,难以置信道:“她走了?怎么回事!” 尹凝叹了口气:“阳鑫,我们要和掌教真人商量事情——” 事关李师孚,阳鑫很想留下来听,而且他只要开口,萧远悠应该会帮他说话,但现在他明白这事情还有极大内情,自己不属于门派决议层成员,不便参与。 “那我……我先走吧,几位师伯再见。” 等阳鑫走了,萧远悠两步过来:“什么意思?现在这档口她却跑了?” 陆家超手里递过来一个布袋:“她留的。” “这是……”这是一个巴掌大的袋子,上面贴着一张字条,上书:“急时拆阅”,萧远悠用收到一袋安全套的尴尬表情:“难道是传说中的锦囊妙计?” “这是其一,其二是她离开的理由——这话题很长。”卢昊示意萧远悠先坐下,“你应该发现了,现在道派里面对你的评价。” “傀儡掌教,或者……我们招了个假掌门人。” “对啊,不只是道门内,处于观望态度的其他大派和中小道门对你的评价都不过如此,比起你,他们更在意的是你背后那个影子。” “这也无可厚非,人贵在自知,我可比不上她,各种意义上。” “但一个集团里面需要一个对外对内可以服人的重心,那个人必须是你。” “所以?” “所以她的离开,是由你造成的。”卢昊知道他要问什么意思,语气加重,一字一顿地道:“由你造成。” 萧远悠一点就透:“原来如此,她想通过自爆的方式给我立威,我就不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掌教真人。这样以来,我既赶走了‘顾’,又驱逐了‘李’,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无党派’掌教。四代弟子中,无论是以前得势的‘顾党’还是现在得势的‘李党’,都会消除对‘掌教真人’的猜忌和畏惧。道派之内会暂时缓解党派矛盾,假以时日就会重新变回一个单纯的整体。” 陆家超点头:“对。” 卢昊苦笑:“你很机灵,难怪她相中你。” 尹凝皱眉道:“她看人一向准的。” “我没说不准啊……你之前不还说绝不参与党争吗……” 尹凝一阵冷哼:“哼……卢日天气煞我也。” 当面打脸,性质很恶劣,卢昊赶忙回到话题:“咳咳!咳咳!总之,她这一走,留下的顾党弟子不用再担心被你秋后算账,而拨云见日的李党弟子也不会因为得势而仗势欺人,门派内的矛盾会因为你的‘雷霆手段’而立即被压制下来。”卢昊顿了顿,继续道:“代价……只是她一个人。” 这不公平,一手持危扶颠的人物最后却这样冷淡收场,没有天理了。 萧远悠略有怒意:“所以你们就赶走她?” “呃……看来你对我们有些误会,道派里面用计、决策最不留情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本人。”卢昊想了想,又道:“这条过河拆桥之计,其实是她决策的,而我们也说过你现在正准备说的那些话,但她的个人主义一如既往,所以根本没有接受,反而自顾自的收拾东西走了。”卢昊叹了口气:“天欲雨,女欲嫁,她愿意走,阻不住的。只让我们看情况,给你交代一部分‘实情’。” “一部分?” “对的,一部分。但我们几个都不知道她的‘一部分’是指多大一部分,”他动手比划着,“是这么大、这么大、还是那么大?所以我们就先讨论了一下。” “结果呢?” 尹凝插嘴道:“畏首畏尾很麻烦,干脆全部。”这个豪放的决定应该是她促成的。 “呃、对,全部。”卢昊手里拿了张卫生纸,折来折去把玩着,“要全部说起来的话,就长了。” “难道要从你们那一代开始?” “没那么远,如果你有兴趣听的话,也可以从那会儿聊起,不过眼下时间紧迫,怀旧话题以后再讲。”卢昊把手里的纸又慢慢展开,“大概是五年前吧,我们第三代弟子从长辈手里接过这个道派,顾秉松在门派内人缘最好,魅力也足够服众,大家都拥簇他成为掌教。而李师孚,则因为出色的谋断能力,被委以参谋的任务。” 谋士这种群体,古往今来能有好下场的真没几个。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策士主谋断,最后还是会被逼到自我了断吧?”萧远悠猜到。 “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还真是这样。起初的三年之内,大家都相安无事,所有人各司其职,整个道派也欣欣向荣。不过李师孚的确善于谋划和布置,大家起初是大事找她谋划,到最后连小事甚至私事都想听听她的意见,逐渐,她的威望越来越高,而顾秉松对她的不满也就越来越大。道派内每逢她主持大局之后,病松就会在她背后放些风言风语,有讥刺她那假面的,也有说她手段低劣的,也有不满她生活作风的……绘声绘色,如亲眼所见。” 萧远悠见识过这种人,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再以别人的功劳为荣耀。 “那些躲在别人庇护之下才得以保身的小人,因为无能而无法获得的殊荣,就要从那些庇护者身上抢夺。渺小、可怜且令人恶心……” “也不能那样说,顾秉松毕竟是你的前任。” 萧远悠嗤笑道:“前任?你们就不后悔把他扶做我的前任?” 卢昊一笑:“不,并没有,或者说直到现在,这个决定都没有造成什么意外。”他把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捻起来,示意正反面,“因为一个道派内的首领,一般都是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面子要始终置身于正义,维持自己和道派的颜面、威严;里子则要应付一切的琐事,并为之焦头烂额,承担责任和后果。” “你们这一代是顾、李两人?” “是的,本来应该是由我来的,不过本人当时就自觉没法比李师孚做得更好,直到听过她刚刚那决绝的策略之后,就更有这份自知了。”卢昊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总之你要知道,一个道派里面,就需要这样两面。因为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保持一个完美的形象,所以明暗、善恶、阴阳,各出一个人来维持住一端,相对来说就比较合理。” “可你们没想到会演变成两党纷争?” “预想到了,只不过——”卢昊扶额叹道:“——只不过没料到这么快。” “意思是你们早知道顾秉松会出现问题。” “对,因为一个道派出现小团体是很正常的,就算极力避免也挡不住人际关系有远有近。组织中每一个有志者自然会追随自认为正确的那一个意志,国家、民族、家族、企业、班级……都一样。而乱真道还没真正分裂,就是因为这条对策中的正反两方一旦有一人出现分歧,另一人就要立即制止。因为明者有声望,而暗者有实权,无一能够独大。顾秉松失去声望很正常,因为他想染指权力,而忘了权力代表着一定的肮脏,象征着面子的他一旦这样做了,就会失去原有的地位。李师孚发现这一点后,就马上动用权力废除顾秉松,并用特权扶持自己看中的人接替失误者——比如你。” 卢昊再抽出一张崭新的纸,“这样,新的环境与模式就能继续留下,让道派重归正轨。而代价是——”卢昊把那坨旧纸丢进了垃圾桶:“——象征着里子的她也必须随着面子,一起爆炸。” 旁边的尹凝也陷入沉思,看来现场对内情不明就里的人不止萧远悠一个。 萧远悠用了十秒钟接受,又问道:“有必要吗?她现在的威势明明如日中天。” 卢昊道:“她的威信一向很高,不过只有决策层的人知道。而现在,她如果留下,顾党弟子会走;顾党如果留下,李党弟子会走,他们两人谁都不能留下……当然,更主要的是,她必须把所有的威信和声望全留给你,让你摆脱所谓‘傀儡’的浮言,成为真正的‘掌教真人’。” 卢昊其实是把这件事观察最透彻的长辈,甚至超过当事人李师孚和顾秉松。而他本人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逊,毫不作势也不做作,萧远悠默默想到这点,相当钦佩。 “你说得对……有被人喜欢的角色,也有受人讨厌的角色,恩威并施,事才好办,不过——”萧远悠皱眉纠结道:“那我现在是代表着一个道派里的‘阴’还是‘阳’呢?” 陆家超开口道:“太极。” 萧远悠一愣:“哈?” “因为事发突然……你现在得表里合一。” 尹凝拍了拍萧远悠的肩膀:“应该是在找到合适的‘讨厌鬼’之前。” 回顾人类社会的进化历史,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就算是坏人也都在历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人贵在自知,萧远悠是一个相当贵的贵人。 萧远悠嘴角抖了两下,想撂挑子走人,却又想起李师孚当时的那番恐吓:“想作为‘道法传承者’活跃,还是‘特异功能人士’被人研究?”顿感手足无力。 “逼上梁……武夷山?”想到这里,萧远悠却淡然一笑:“不,不应该……”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锦囊。 如果是此前,她心目的那个损人利己的李师孚,她或许会坑自己;但现在看来,李师孚不只是一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阴谋家,而是一个忍辱负重,不计个人得失的道门领袖。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怎么会留下一个烂摊子交给屁都不懂的新人?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所以,她想必是留下了足以复兴宗门的遗计才走的,以她的智计策略这些都该在指掌之间,不会有这种浅显的意外。 于是,萧远悠就开始动手拆那个锦囊。 卢昊道:“那不是让你急时拆阅吗……” 萧远悠嘿嘿两声:“现在不急,难道等拉屎没带纸再拆吗?” 怀着满心期待拆开,里面是一张纸条,上书两行金玉良言,细细看去: 右下角还画了一个纸盒子,脸上的表情是:∩_∩~ 萧远悠整个一大写的懵逼:“哈?” 手一松,那纸条掉到了桌上。 卢、尹、陆三人发现反应不对,凑过去一看,纷纷点头:“嗯,跑了。” 萧远悠怒而掀桌(未果)道:“尼玛!她明明超开心好吗!哪有忍辱负重的感觉啊这狗东西!让老子一个人顶吗!” 卢昊擦汗道:“说来的确,这活儿不好干,亏了她一介女流还挺了五年下来。” 尹凝找茬道:“什么意思啊你?女流怎么啦?女流现在过来问你想怎么着啊?” “咳咳!我是说女性生来感性,不如男人能忍气吞声。”卢昊在用态度说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哼……”尹凝满眼不屑,“丑人多作怪。” “呃……我丑我丑。” 这两人并没有仇,但刚入门时卢昊练功曾经失手一木剑敲在尹凝头上。卢昊像个一般男人一样过去道歉买药,但尹凝并不像一般女人一样抱头忍痛,而是跳起来就把他暴打一顿,拿那根木棒直接把卢昊送进了手术室。 还好卢昊脾气温和,别人问谁打的,卢昊只说:“我失忆了。” 看话题跑偏,陆家超敲了一下桌子:“别闹。” 众人这才回归主题—— 卢昊拉住准备跑路的萧远悠:“总之你先不要急,目前的教内事务要你管你也管不了。所以你没必要参与,有我们来就行了。” 萧远悠抚胸长叹:“老司机带带我……” 说罢,三人拿出来一尊圆鼎,表面氧化的很厉害,不过还能看清楚它的纹路,还有一排模糊的篆字: “这是……” “你的特长,” 第35回 时间与精神之屋 这个鼎是三足、双耳,材质应该是混合型,颜色黝黑泛黄,顶盖上开着一圈八卦孔纹,正中三头不知名的四足兽类环绕。其整体大小很合适,比痰盂宽、比水桶矮……这么说吧,如果你手里有一条墩布,你就有往里面涮的冲动。 既然是洛书,就应该是道士的东西,萧远悠拿起那个顶盖,边玩边道:“丹炉?” “对,丹炉。” 萧远悠把那顶盖翻来覆去把玩着:“什么朝代的?” “是春秋时期,‘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这句口诀是出自道家典籍《通玄真经》里的内容,博物馆的人也说它是春秋时期的物件,所以应该是春秋时通玄真人的丹炉。” 萧远悠顿生一个疑问:按说洛书必须使用原著,但前秦焚书坑儒之后,除了法家以外的原著本都已经被烧掉了才对,所以先秦的洛书应该很少,要说这个鼎……通玄真人难道还兼职铁匠? “春秋时期的洛书?不会吧……莫非那什么通玄真人是个神仙?” “搞不好真是,他是道祖老君的弟子,道家的四大真人之一。另外,”卢昊把萧远悠手里的顶盖拿走了,“这是我们拜托灵宝道出面,问上京市博物馆借的,玩坏就麻烦了。” “抱、抱歉……”转念一想,不对,“我听说,除了我已经攻略的那本《侠客行》,门派里貌似还有三本洛书吧?为何要欠灵宝道这个人情?” 卢昊继续道:“这事你也应该了解一下,我们道派剩下的三本‘洛书’其一是尹志平的:《我无功德》。其二是张继先的:《大道歌》。其三是贾得升的:《火龙先生》。其中,尹志平真人是北派‘全真教’的第六代掌教;张继先是天师道的第三十代掌教;贾得升这个人很淡薄,没什么传闻,但……从那本洛书的内容上看来,应该跟张三丰有关。” 萧远悠一听就懂了。 北派的全真教,是目前金丹道规模最大的道门,光是总观就有三座:重阳宫、永乐宫、烟霞洞,连“道教协会”都是由全真教发起而组建的,隐然就是道门领袖门派,其道派势力可想而知。 至于南派的天师道,虽说是南派的同道中人,但他们比北派人士更不好处。只用一点就能说明:历代掌教全部姓张。 这是有名的古派,以至于青城山上的所有道观,都必须是以天师道为核心才得以修建,所以道门中人口中都说,不是青城山的天师道,而是天师道的青城山。极不合群的道门,也是有资本不合群的道门。 张三丰就不用说了,他的所学很杂,师承也多。文始派、全真派、少林派、武当派…… 乱真道这种支流小派,矮子里面还能算个将军,但六大宗门随便一个都能挤兑死他们。更何况现在名声大噪,成为了道门世界的焦点。 “现在多事之秋,乱真道名声鹊起,更要小心。本门内的这三本洛书,取不出道法还好,如果取了出来,正好给了别人找茬的机会。但你最近又急需从洛书中取出成绩,以证明自己掌教的能力,所以——” “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拜托灵宝道帮忙取用博物馆里的东西?”这个人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赖掉,萧远悠想了想,“好吧,我知道了,这本书里我要取什么出来?” “很多,但都不是主要的。” “什么意思?” “这次去里面,你有三个任务。”卢昊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当然是从里面取出道法,以此来证明你在乱真道不可替代的作用和能力。第二,你要在洛书里面修行一段时间,填补你修为的不足。” 萧远悠的修为过低,他不仅比不过同龄同辈的修士,连比他小的道士都可以俯视他。这一点,萧远悠也有自知之明。 “啊……第一个还好说,但第二个是硬伤,貌似不能速成吧?” “可以的。乱真化虚的功法,除了幻境本身的固定修为,其修士在幻境中的表现和心得,也有一项隐性的修为指数。只需要你放缓完成额外目标的进度,把大部分的历练时间拿来修行就够了。” 也就是说,需要在洛书内节省时间用来修行。 “可是洛书与现实时间的比例是一比一,就算我把全部时间用来修行,貌似也有三天的时限。” “‘三日正法’的时限可以用‘六如寮’里的阵法延长,一日可以用作三日。”卢昊指了指尹凝,“再让尹凝师妹在你行功时用‘法乐’辅助,再增一倍,你最多就应该可以在幻境中待够27天。这时你完成第一个洛书目标,退出幻境后,这本洛书就可第二次进入。如法炮制,每一个洛书目标就可以让你获得修行一个月的时间。” 洛书中一般都有三个以上的额外目标,全部完成后,这本洛书就只剩下文物价值,没有道法研究的价值了。所以放缓完成目标的进度,就可以让一本洛书可供重复使用。而萧远悠这次的任务,就是在洛书中修炼至少一个月。 萧远悠看着那尊鼎:“那我要练到什么程度呢?” 陆家超突然开口:“双叶上。” 卢昊道:“这是四代弟子的平均水准,人可以有短板但不能短的太过分……如果低于这个境界,你真的很难在同辈之间找到尊严。所以我们会动用整个门派的力量帮助你修行,期间的杂务和教务你都不用操心,我们会尽力去办。” 萧远悠准备起身:“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修行。” “不忙。你还有第三个任务。” “还有?” “是的,还有。”卢昊拿出了那本《御剑图》:“这本御剑图,不知为什么,目前只有弥弥一个人修炼成功,其他人无论怎么练习都无法操纵飞剑。” “我也不会御剑术啊,这事我怎么帮忙?你们应该请教弥弥的心得……还是说你们碍于颜面需要我帮你们开口?” 卢昊叹了口气:“我们已经问过了,弥弥本人也说不清楚缘由,而且经过反复试验,她似乎只能对那柄青釭剑使用御剑术,对其他剑都无效。我觉得这本功法里面还有一些关键因素没有解开,所以你的第三个任务是:在幻境中寻找‘御剑术’的修炼方法。” 这件事应该算是大条,因为乱真派目前把“御剑术”的招牌都挂出去了,到时候要是门派内还没掌握这个技术的话,多尴尬? “这三条我可没一条能保证,毕竟我只去过一次,次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所谓修炼我也不知道方法和途径,春秋时期,那片我不太熟,御剑术就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三位长辈眼神交流了一番,卢昊道:“那就量力而行吧……” 第36回 求仙问药(一) 大道上,春阳艳艳,一列车马徐徐而行。这车的帘幕严严实实,里面显然是女眷。 “车夫,再平稳一些。”车里的女声淡淡说道。 “哎。”胡子拉碴的车夫应了声,右手毛巾擦了把汗,左手缰绳轻轻往回勒一些,那马更是闲庭信步一样在路上磨蹭着。 不规律,但不显得吵闹的马蹄声中,掺杂着一个低沉、粗犷,从而显得嘈杂的男声。 “想当年,老子混江湖那会儿,从没想过会从军从良。跑江湖的人,都是从不了良才干刀口活儿,谁成想落草之后过得还快活些。虽说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想吃就吃、想走就走,渴了饮、乏了睡,醉了跟人放浑话,恼了还能骂他娘。这么快活的日子,要不是官兵逼得紧了,怎么会想到从良?” 这人是一个粗鲁的兵痞,他的马术一般,但身段很魁梧,犹如一头黑熊一样,光是骑在马上,颇有几分先锋官的形象。但他那一副“老子想当年”的口吻,却显示出他本就不入流的水平,以及无赖本性。 萧远悠身着行功羽衣,坐在车后沿,望着天边儿用不大的声音悄悄嘀咕一句:“小人物。” 至于他为什么会跟随他们一道,那是因为……半个小时前萧远悠行功之后,就发现自己处身于一条荒芜的马路上。显然在古代,穿着一身白衣服(羽衣)抱着一个比痰盂大点的骨灰坛堵在路上的确很晦气,堵了人家路人家都不敢打你。 那兵痞看萧远悠挡着道就来骂,骂得很不好听。比骂人,古代人怎么会有现代人下流,萧远悠酝酿好了唾沫星子正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那车里的女眷却心好,问了他目的地,便出声让他搭个顺风车。 贪点小便宜的萧远悠从顺入流,于是至于现在—— “想不明白了,江湖里出身的人,还天天妄想着金盘洗手?老子当兵是迫于无奈,指望安生呐?”这人真烦,而且他作为护卫,马是和车并行的,在旁边嘟嘟囔囔,“还不如老子那两年落草为寇。找着机会,老子还上山去,做什么劳什子官兵!抽着下签还要给人当不要钱的护卫!妈的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了霉了!” 他这种不折不扣的梁山精神十分适合在动乱的古代寻找生存环境,但他这话太刺耳了——对于车里的女眷来说。 因为她是一名歌妓。 萧远悠看不下去了:“大哥,小声点吧。” “怎么着?”他那凶恶的模样和李逵般的土匪气息实在不好惹,搞不好他拔刀给你宰了然后如愿以偿地落草为寇也说不定。 萧远悠叹了口气:“俺正在给先人念经呢!兵哥您这样我怕惊扰了先人的遗骨啊!” 那军汉不说话了,往旁边吐了口唾沫,纵马往前开路:“呸!真他妈晦气!” 死者为大是句实话,无论死者招不招人喜欢,但死人总归不招人待见。萧远悠抱着丹炉得意一笑:“哼!” 不一会儿,车里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浅笑,和一缕柔声:“谢谢……” 不知道这名歌妓的长相,但不愧是职业级的,声音轻柔婉转娓娓动听。要不是立场已经定了,萧远悠说不定会跟那大兵一起:“妞,给大爷来一段啊~” 还好也不亏,不甘不愿的歌怎么也不会比心甘情愿的谢好听。萧远悠心情很好,靠在车缘边上,取出黄纸朱笔准备请符。他画符的手法还不熟练,画错了两张符纸才请符完毕。 乱真法启动,阵风袭来,灵符随风而起—— 萧远悠这才知道这玩意叫伏火炉,喃喃道:“物归原主啊……分值不高,倒也简单,可以先不急。可是那个三个任务……” 对萧远悠来说,这个丹炉上面的信息已经足够他确认其主人了,这第一个目标不成问题,但主要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要说修为,萧远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在书中修行,给他点线索让他去解谜还成,但要说让他在书里面自创九什么经、降什么掌,他也的确是没那本事。 另说那御剑术,这个得找人教,更是看缘分了。要知道古代修道术、风水术、阴阳术……之类的东西很发达没错,但熟练掌握这门技巧的前辈高人别的不爱干,就是喜欢往不发达的地方跑,山高不怕累,林深不怕死,比野人还野人。真是本事越大越变态,正常人谁找他们去—— 正是想着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在一个小山坡上。 “是要休息吗……”萧远悠正打算看一眼前面,只见马车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不!不关我事啊!”那人应该是用逃命的姿态向着阳光奔跑着,萧远悠反正只觉没他跑得快。 “兄弟你这是无故旷工啊……” 萧远悠正说到一半! “嗖!”一支箭羽呼啸而过,正中那车夫后心,扑在地上颤了两下,当即倒毙。 “哈?”正惊讶时,一回头,又一支箭飞过来,正插在萧远悠眼前,刚刚不回头的话就对穿了太阳穴。 萧远悠凝神运气,舌尖爆出一声惊雷:“卧槽!”然后一个旱地拔葱的身法扑进了马车里。 “啊——” 正好扑倒一人,这女孩柳眉珠眸,容色绝姝,白如玉质的肌肤,额前点着梅红。 令人惊讶的是……她这看上去才十三、四岁?歌妓? 更可怕的是……她怀里一个婴儿正在哺乳? “我擦嘞——”萧远悠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晕倒了,不是因为眼前香艳的一幕,而是对古代的未成年人法律体系健全程度:“淦!就算是古代,不是说及笄之年才能婚配吗……说好的十五岁呢!你就是生得出来难道要用这一马平川来喂孩子吗!这伙食还比不上红军过草地那会儿吧!” 看那婴儿卖力地动着嘴,萧远悠满脑子都是失礼话题,回过神来正打算移开视线,那女孩却不把衣服整理好,而是双手齐出抓住了萧远悠的前襟,硬把两人贴在了一起。 “啊?”正在想她为啥这么开放的时候,一支箭落在萧远悠左掌两寸外,萧远悠恍然:“我嘞个擦!” 外面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怀里的女孩看箭矢没有再发,把萧远悠推开,坐起转过身把衣肩一抖,已经穿好衣服。 “呃……” 萧远悠还没总结出话来,女孩突然取出一柄两尺来长的匕首看着他。 萧远悠转身欲走:“那啥,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煤气灶没关——” 她把匕首拔出,顺势就丢给了萧远悠:“你想办法脱身!” 这边刚一拿稳,顿觉眼前一花,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和一阵冰冷的触感。她的左袖里还有一把小刀,刀尖正顶在萧远悠右侧腹,而右手,则从内侧抓住了萧远悠的右手,让萧远悠的右臂横在自己颈前。 此时,萧远悠的右手正拿着那柄短剑,抱着那个女孩,这一连串动作就导致了一个形而上学的结果—— “你是什么人!放开她!否则我们就放箭了!”对面两名神色如铁的军汉正向着这里开弓搭箭。 “淦!干我屁事啦!”看似手持人质,实际上被人劫持的萧远悠满头大汗:“那啥,哇!我的——” 腰间能感觉到痛处,一分一分不断加深的痛处。萧远悠确定,女孩左袖那柄刀再进去一寸,刀尖就能跟自己的腰子发生关系。 萧远悠倒吸一口气,而且龇牙列嘴双目圆瞪:“别别别!别动手!有有有有话好说!” 对方被突然喝住,没搞清楚主语是谁,自觉停止了前进。 继而,场面陷入了僵持。 第37回 求仙问药(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退后!你们这群混蛋还不退后!”萧远悠很痛、很痛的嘶吼着,仿佛人家再不退后,他的腰子就要破个洞一样。 对方两人一脸方一脸尖,都戴着斗笠,是一身黑衣,外着皮铠甲片,腰间双刀,手开唐弓,相当威武。饶是如此,听见这困兽之勇,顿觉不太好办。 萧远悠刚喘两口气,突然又发疯般嘶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尼玛的赶紧退后啊!再不滚老子他喵的死给你们看啊!”萧远悠吼得声音都哑了,欲哭无泪:“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纳税人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你们这也好意思说是人民公仆?赶紧给老子滚啊!我快不行了哇哇哇!” 无论萧远悠怎么咆哮,那两人也只是犹犹豫豫。唯一一次下定决心,还是准备近程射杀萧远悠的前兆。 这时,萧远悠腰间的痛楚减轻了,但右手被她往内侧拉着。萧远悠知道,剑尖正对准了她的颈中,想往外拉,却发现对面两人的弓箭已经对准了自己脑袋,对面也在等机会。 那女孩已经把剑尖拉到了自己颈上,剑锋触之则破,片刻间血渍顺着剑刃徐徐落下。 “哇……你……”剑很锋利,柄上的触感也很清晰,再进去就刺破了颈动脉,萧远悠惊了,手里半分力也不敢再用,只能由她自己掌握力道。 那尖脸卫士收了弓,把同伴的箭连着弓腰捏住:“别急。” “臭小子!放开她老子削死你!”方脸卫士丢了弓暴跳如雷,两手按在双刀柄上已经作势要扑。 女孩双手的力道都轻了下来,萧远悠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腰子受了伤没……” 听一个成了婚的老哥说过:男人的肾一旦受伤,就是真实伤害。 没成想她却不给喘息的机会,左袖里的刀又抖了两下,似是催促。 “哎呀卧槽——你们退后!对对。哎呀呀——那个,脱?把刀卸了?日狗——哦,是不是弓,把弓弦挑断!啊啊啊——脱衣服!脱衣服总对了吧……ok,我放弃了,一个肾也能活。”她把萧远悠往右拉了一下示意马车,萧远悠才想到,对着怀里人大叫:“对,婴儿,你!小婊砸!给我去拿那个婴儿,另外你们站着别动!” 等萧远悠挟持着女孩(?)上了马,萧远悠又想起来一茬:“哦,劳烦了老哥,把那个锅,对就那个锅给我递一下。”因为右手完全不受自己操作,所以萧远悠干脆在马上别过身去,左手把伏火炉接过来:“谢啦老哥,那啥,身材不错,再见……呃,再也不见。” 等马跑远了,那女孩在萧远悠怀里哈哈大笑:“噗哈哈哈啊!” 她颈中还流着血,却偏偏能衬上开朗的娇笑,犹如红妆,竟显得她富有成熟的美感。 萧远悠在后面看得够了,才想起来捂着腰子骂:“出师不利啊,怎么这么倒霉,出门遇到你这丧门星!是忘了算流年吗我这是?” “你这人好不会说话!”她说话时一肘撞在萧远悠的腰子上,“不是我救你,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嘎啊啊啊——”萧远悠疼地一个激灵差点栽下去,被那女孩又一把捞了起来,“谢——”谢字刚出口,又怒而接道:“——你祖宗十八代!停车,我不信任女司机,而且你这丫头一看就知道是满屁股的麻烦,休想抓我当挡箭牌。” 她故作娇媚地倚在萧远悠怀里,仰头看着萧远悠:“我头牌的价都委身给你吃了,账都不结却想脱身吗?” 萧远悠扫了一眼她的胸口,讥笑不已:“排骨咯的我牙疼。” “哼!” 萧远悠闪过一记肘击:“而且,敢请你当头牌的店子,恐怕离关门倒闭不远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句话很有道理。 她把胸口捂住,嘟着嘴道:“哼!有你这样的道士,才是离亡门灭派不远啦!” 萧远悠并不奇怪她看出来自己是道士,因为羽衣上面的星宿阵法和阴阳八卦象征性很明显,倒是那些一眼把萧远悠看成披麻戴孝的才是该去眼科找个床位。 “牙尖嘴利,难怪圣人也都说小人与女子难养,你这小屁孩是两样全占了。”萧远悠学着刚刚车夫的手势拉动缰绳,那马一仰头,萧远悠抱着伏火炉顺势就从马臀上溜了下来:“我走了,有缘再见。” 结果那女孩却驾着马粘在萧远悠屁股后面,他倒像是牵马的。 萧远悠起初也不管她,等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萧远悠回头问:“我要去找高人隐居的山峰,你往哪走?” “你只管走你的,何必问我?” 萧远悠闭嘴走路,结果她还是跟在后面,萧远悠饶了一圈回到岔路口:“你这样跟着我也不是办法。” “路却不是你的,我顺着道走,如何能算是跟着你。”她自觉这话有理有据,俏皮地笑着等萧远悠的反应,却感到一阵令人难受的气氛。 “你叫什么名字?”萧远悠安静地缓缓开口。 “与你又没关系……”她再次顶嘴,却发现对方并不跟她纠缠,只是闭口等待答案。 这是一种成年人的淡然和从容,小孩对气氛其实很敏锐。严肃的气势让机灵的她知道,再纠缠也只会消耗对方的耐心,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家都叫我青鸾。” 鲜艳的红色襦裙,开胸衫的领很低,不符年龄的花冠发髻,怀中的婴儿,还有兵刃和那种胆气…… “看来该问的问题还很多,不过这里却没法慢慢聊。”萧远悠考虑完毕,开口道:“既然被缠上了,那也没办法,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能欺负你吧……”萧远悠叹了口气,到她身边:“不过你要跟着我的话,就得听我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只能耗下去了。” “好!我听你的。” “下马。” “哎?哦……好。” 她还以为萧远悠要她在下面帮他牵马,却没想到萧远悠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军马训练有素,一收到消息就飞奔而去,转眼间就只剩一影子了。 “脚下的蹄铁,臀部的烙印,背上的马鞍。骑着它,必死无疑。”萧远悠开口解释,迈步从林子里面穿过,寻到了另一条岔路,“走这边暂时应该安全。” 青鸾还以为抢到马就安全了,没想到原来更加危险。 “然后是……” 萧远悠先让青鸾脱下半袖,然后自己脱下外面一层羽衣给她穿了,再把放在丹炉里的道冠给她戴上,花冠换了道冠,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小道童。顺便把脱下的半袖垫在伏火炉内,将婴儿安置在里面。青鸾捧着丹炉,萧远悠负手走在前面,只要婴儿不哭闹就不会穿帮。 萧远悠看着前面的村子:“剩下的,就是找个地方处理伤口了。” 青鸾擦了一下脖颈的血:“皮外伤,我没事。” 萧远悠捂着腰子:“可我有。” 第38回 求仙问药(三) 一个不大的村子,正入口处有一个茶馆,角落那张桌子猫着俩人。ΔΔ.『→→. 似乎这个时代也很尊敬道士,萧远悠路过茶馆时,伙计还在骂“真他妈晦气”,但走近了一,发现这是一道士,店主连忙赔礼道歉,给沏了一壶最好的粗茶(这店也拿不出好茶来)。 那店伙计被老板训了两通,被罚了一顿茶点的工钱,哭丧着脸端来一盘糕:“道长,刚才对不住,这是刚蒸的黄豆糕,您慢用,不够的话……”萧远悠他咬了咬牙:“您再要,不要钱。” 这一顿茶点可能是他几天的口粮,萧远悠颇为过意不去:“呃……哥,我身上是没钱,也没带值钱玩意,要不然我还敢劝劝店家别为难你……” “唉,道长好心,有您这句话的也安心了,该怪的眼睛不灵,冲撞了仙人。您慢用,有事招呼。” 那伙计一走,青鸾两手犹如鸡爪一样在盘子里抓了两把塞嘴里,两颊鼓地高高的,颇为可爱。 萧远悠单手支颐了片刻,端起茶碗吮了一口:“你这是饿了三天了呐……” 青鸾脸一红,努力咽了两口,面露高傲:“什么呀,不过是些粗点,哪里比得上我平日里吃的糕儿——”说到一半,她声问道:“你、你伤口还好吧,不是要问我话吗,问吧。” 刚刚萧远悠检查了一下伤口,这丫头下手的确没个轻重,那个伤口虽然,但是很深,从外面根本不出有没有刺进内脏。恍然若失的萧远悠当时——就开了。 后来青鸾用刀裁下一段裙子帮他包扎,过程中差点弄死他,还是萧远悠自己凭借着对贝爷的映象给应急处理了一下。 萧远悠腰腹一用力就痛,没什么食欲:“要谈的事很多,你先吃吧。” 她一愣神,泄气一样缩起来:“你这样我怎吃得下。” “我痛还是你痛啊……”萧远悠放下茶碗,“那就开始谈吧,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谈。” 从开始到现在的经历,萧远悠已经确认了:这地方是唐朝,不是春秋。来那个伏火炉上面有文章,春秋的炉,唐朝的字。 萧远悠在她身上扫了两眼,着那身低胸的襦裙道:“你真是歌妓?” 粉胸半掩疑暗雪,这种半露酥胸的襦衣在唐朝,一般身份较低的人是穿不了也供不起的,只有地主阶级或职业人士——比如娼妓,此外就是:宫中女眷。 “当然是,不过……” “不过?” 她似乎有些低落:“不过我并非头牌。” “噗!废话啦!你以为我真信啊!”萧远悠喷完之后,继续道:“不过怎么会有你这么的歌妓,那婴儿是谁的?” 丫头自豪道:“我是她的母亲。” 萧远悠支着脑袋问道:“了不起,敢问夫人芳龄几何?” 她挺起平坦的胸口:“虚、虚岁十五,出的年龄了是也。” 萧远悠不懂怎么处女的功夫,但上过学数学课—— 古代人计算年龄不是从出生开始算,而是从怀胎十月开始算,也就是说你出生时已经算一岁了。其次,古代人虽然有生辰八字,但大寿是只有老人才能过的,年轻人增长年龄是跟着农历新年算。举个例子,如果大年三十晚上出生,放在古代你落地就是一岁,过完年你再涨一岁,两天你就两岁了。 虚岁不是只虚一岁,而是至少虚一岁。也就是说这丫头……今年才十三岁大点。 《皇帝内经》怎么说来着?女子七岁齿更,二七(14岁)而生天癸,月事(生理期)以时下,故有子。就算青鸾的经期来得比较早,算上你生孩子十月怀胎,也得实岁十五岁虚岁十七你才能产子!屁孩月经都没来你就生孩子了?孩子大名耶稣,他爹是上帝吧? “那敢问,孩子爹是谁?” 这个她倒是懂,抚脸做垂泪状:“我们风尘之人,有子也不会招人来认。” “好好好……”还真懂行,萧远悠也不拆破,继续问道:“那你的兵器是怎么回事?谁教你用的?” 兵器不是谁都能用的,她用刀剑的手法很内行,否则也不会差点顺手把萧远悠的肾给端了。 “额,是……是……我学过织素和裁衣,刀刃工具惯而熟络?” “你问我啊!”萧远悠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马术?” “额,着……着就会了……” 好吧,萧远悠也懒得继续问了。结合以上真真假假的情报,萧远悠已经推测出了,这女孩应该是宫中的人。 唐代女性以骑马、马球、舞蹈为娱乐,但前提是家里得买得起、养得起马。不像现在,你考了驾照没车可以偷,我们说过那会儿偷马的后果很严重。 会马术、懂刀剑、衣着、胆色、美貌、追兵、假名……这些讯息都让她神秘的身份逐渐缩怀疑范围。 “难道是……”萧远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叫住了路过的店伙计:“哥,容我问一下,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啊、不,是大唐几年几月?” “道长,是贞观二年四月二旬啊?” “好,没事了……” 贞观二年,也就是说那场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就在两年前,李建成、李元吉两位王子惨遭抄家灭族。 灭族听起来的确很厉害,但实际上并不全灭。因为男系社会中,只要家中男丁死光光就算是绝子绝孙了,女眷得以保命。但一般却活得生不如死,因为她们中的大多数要没入宫廷、教坊,前者接受囚禁和良好的教养,并在成年(15岁)以后被赐予王公大臣为妻为妾做赏赐用。后者没入教坊成为歌妓,没有才艺天赋(诗、、乐、舞)者更会沦为侍寝的娼妓。 亲王府被抄,的确应该会出现很多充入宫内的女眷,但教坊妓院……萧远悠心说“皇族应该不至于吧”,回青鸾,严肃的视线仿佛能刺穿她的心神:“贵姓李?” 虽然很细微,但能到她的肩膀轻轻一抖。 萧远悠一个大巴掌捂在自己额前:“这他喵的就麻烦了,还怎么找机会修炼啊……不过这么说来,她还真是歌妓!这一点至少没骗人。那婴儿不用说也能想明白,应该是她的族亲。”萧远悠用复杂的眼神着窗外天边:“来像是长歌那样千里寻亲的复仇奇谈只能是传说,事实上她也只能在屈辱中逐渐寻找逃脱的机会。” 除了籍的皇族,命比地上的草还贱。所有把你当回事的人都不指望你好好活着,而是天天盼着你早点暴毙而亡。 原想着随意打发一下追兵就行了,但现在来,他们应该接的是死命令。这种绝密任务,成了就步步高升,不成就死无对证。别说是没了马,他们就是没了腿也不会停下。 “真麻烦……”萧远悠立即起身,拉着青鸾的手就准备走:“我倒真是把你给了,快走,这里不是歇脚的地方!” 青鸾意外道:“你……你不怕我吗?” “笑话,屁孩。”萧远悠皱眉一瞥: “再业余,我也是个道士。” 正起身打算走人,一溜马蹄声响驻足门口—— 第39回 求仙问药(四) 外面人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跑,萧远悠一眼看到了三步外的窗口。 萧远悠站在椅子上:“我飞!”结果脚上没踩稳,一扑之下只蹬倒了椅子,人半分没动,脑袋还磕在盘子里,可惜了这盘黄豆饼。 “啊……”青鸾正打算发表点感想,结果被萧远悠一只手也按到了桌上:“啊!” “静观其变。”萧远悠小声道。 于是两人就用上课睡觉比较舒坦的那个姿势趴在了桌上。 三秒不到,那门被大力推开,进来一个彪形的军汉。 “小二,来口水喝!” 还好那官兵累得忙了,也不讲究,挑近的座就落了。伙计给麻利儿的抹桌子:“哎,您坐着歇口气,稍等会儿马上到。” “真他娘的晦气。”那人落了座就这么说了一句。 “哎,怎么啦?小的哪里轻慢了?” “没说你呐,我说的是今天的怪事儿。” 店里客人要么是歇脚的行商,要么是村里的闲汉,一听见有怪事,前者要听路况,后者要听闲话,纷纷竖起耳朵来听,生怕人家不说。 店伙计识趣,问道:“什么怪事儿啊,大家伙听听。” 那军汉摆了摆手:“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抽签领着活儿干。想着再不济也就领个巡夜的差,结果他妈的,领了个护卫的差。” 跑商的人接着话道:“请护卫一般不是给赏的呀?” “那是给你们这些贩子护卫才给,指望我今天卫的个什么?值娘贼的还是个赎身从良的官妓。” 众人“哦”的一声:“难怪。” “这还不怪,到了后面老子驾马刚出北郊,就遇到一穿寿衣的,抱着个骨灰坛子傻站在路口,不知道给谁吊丧呢。我就说遇见了晦气,那官妓偏还好心,让这晦气鬼上了车跟我们一道。结果就真倒了八辈子霉了。”这时候端茶的小二把茶碗放下,他端起来喝了猛灌了一口:“哈,那小子上车了没多久,我们马上就撞到了山贼。” 萧amp;amp;青:“咳咳!” 那军汉右手比划着:“八个山贼啊!没照面就放箭射死了车夫和那晦气鬼。老子本想跑的,可怜那车里的姑娘还不明就里。” 众人接口道:“是啊,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盘算,不能让人刚离了苦海又抢上山寨去,老子二话没说拔刀就上。”他一拍桌子,煞有其事道:“那些山贼手里都没什么功夫,军爷我上去就砍死一个带头的。” 店里人都一声:“哦——” “我是一刀砍在胸口上,不是我吹,我这臂力是营里数一数二的硬。直接把人剁开了,那血溅了老子一脸。”他作势把脸一抹:“这会儿他们要是一拥而上,还能叫他们捡了便宜。但这群怂包,见头目给人杀了,就愣在当场。我找着机会上去又是一刀,把就近一个脑袋给砍了下来。” 那店伙计咂舌道:“啧啧啧——” “然后他们想明白了,打算围攻老子一个人,我本人倒不怕,可我那马没两下就被砍倒了。我滚在地上砍马腿,倒下两个我就宰了两个。” 旁边一人问道:“那就死了一半啦?” “是啊,可我那刀也太不经用,这会儿给突然断了。我没了马,又没有兵器,就顺势钻进了马车里,可不是我输了气势,是没了法子。不过这一扑就看见那女人了,真是一美人儿啊,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看城里青楼的‘红颜花魁’都比不上她,往常时候见一面估计得这个数!”那右手张开手掌抖了抖。 “然后呢?然后呢?外面还有贼啊!”旁边人比他还着急的问。 “是啊,我哪有闲工夫细细看女人去!我这找准机会,飞身出去扑到一个。结果他那脚勾在马镫上,他也不放手,老子也不放手,就这么一直拖着。马受了惊,跑起来不停,给我一顿好拖啊。我奋力把他掐死了,才爬上马背。想回去看看,那剩下三个山贼居然追了过来。我手上没有兵器,我们就一路跑一路追。还好他们的马脚力好,让老子跑脱了,可惜了那美人儿,啧啧啧……” 正在他可惜的时候,左右肩上“拍”的一声:“那美人我刚刚见过啊,她也跑了!正找你呢!” 那人猛然回头,看见了萧远悠,张大了嘴犹如见鬼一样:“你——” 萧远悠顺势帮他把故事讲下去:“贫道刚刚路过那里,正巧见了你力博歹徒,可惜贫道赶上前去,你们已经一前一后逐了出去。我把那女子的车马掉了个头,让她自行赶车回了城。就马上过来找你,路上遇见了剩下三个贼人,贫道晓之以理,他们却无动于衷。此贼冥顽不灵,我一怒之下掌毙了三人,以免他们为祸世间,唉——” “仙长好神通啊!”众人一齐道。 “是是是,不过施主你刚刚运力过度,伤了元气,让贫道带你去看看——那啥,鸾儿,我们走。” 三人一起出了门,气氛很尴尬。 萧远悠咧嘴道:“那啥,兵哥,刚刚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没成想是遇见贼了啊?” “咳咳咳……”他干咳三声,回望了一眼店里,把萧远悠拉着往远走了一段才道:“道、道长……刚刚的事莫见怪。嘿嘿嘿……” “哦,装逼乃人之常情,那什么,贫道了然,了然。”萧远悠随意打发着这个外强中干喜欢唠唠叨叨吹牛逼的大汉,眼睛一扫,发现那茶馆门口栓了两匹马。 “而且其中一匹……怎么这么眼熟啊?” 青鸾看了看那马屁股,笑道:“哎,却不是刚刚咱们放走那匹嘛。” 萧远悠凑过去一看,笑道:“啊哈哈,还真是啊,怎么这么巧诶……”随即对着那大汉暴跳如雷:“你特么看看你这白痴干了什么样的好事!” “怎么啦!我就是捡回来一匹马了!”他还相当不悦。 萧远悠怒道:“军马的烙印、鞍鞯,还有这蹄铁!私留军马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那人才想到这茬,惊道:“我得赶紧放了它!” “算了!不必了!” “啊?为何?” 萧远悠默然抬手,指着村外五百米远的小山坡上:“已经晚了。” 两个身着黑衣皮铠的官军,也看到了他们。 “驾!”那两人拔刀驱马。 “上马!”萧远悠立即喝道,三人都跨上马背时,对面又接近了一百米。对好的骑手和坐骑来说,这点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硬碰硬一定打不过,萧远悠憋着吃奶的力气,发生大叫:“救命啊!” 这一下,店里的人都探头出来了。 萧远悠快速跟身边两人交代一句,口叫三、二、一,齐声喊道:“山贼!进村啦!” 这一嗓子下去,村子里一大半人都惊动了,往外探头一看,山坡上两人凶神恶煞,提刀而来,真像那么回事。妇女儿童霎时间全进了屋。 “卧槽,怎么完全没乱啊?”想着趁乱脱身的萧远悠大感意外。 接着,就是大批壮丁拿起锄头耙子冲出家门,围堵在村口的壮观场景,画面堪比揭竿而起。萧远悠三人策马开溜,一口气冲出去十里地,马的浑身都已经汗湿了,嘴里开始吐出白沫。 萧远悠知道那些村民拦不住他们,但马匹再催着跑十里地就得倒毙,开口道:“再跑五里,下马。” 两人齐问:“为什么?” “我要把对方的马废掉。” 再猛跑五里后,马的呼吸声都泛着尖利的低吟。 “你们两个趴在前面去放哨。”萧远悠钻进灌木丛里抓出两条荆棘,捆上石头,绑到了马尾上去。接着把两匹马一拍,马只要跑动,荆棘就会刺在马臀上,马匹受痛继续飞奔,若停则复然。 马这种动物很容易累,但它们本身并不懂得休息,一些烈马在野外比赛都很可能把自己累死。而在有人催促和鞭挞的情况下,它们很快就会被累到重伤甚至倒毙路旁。 青鸾伏在地上:“听见到马蹄声了,很急。” “躲起来。”萧远悠带着两人伏在灌木丛里:“他们一过去,我们就走回头路,小心不要暴露。等他们追到了,马就废了。我们只要走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要撞上沿途驿站,就可以隐匿行踪。” 第40回 求仙问药(五) 丛林中,三个人犹如满格信号一样从高到低一列走着。Δ.『『. “真他娘的倒霉……”那大兵在前面拿着刀一路披荆斩棘,逢难开路,嘴里面还是改不了的零零碎碎:“为什么老子还要跟着你们一起逃,倒了八辈子霉……” 萧远悠负手走在后面:“那你可以回去啊,我俩又拦不住你。只要你先去高丽整个容,然后再去暹罗做个管道工程,应该就能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招摇过市了。” “他妈的!”无奈已经被人到了长相,他也必须跟着开始亡命天涯,至少长安城是待不下去了。 要说的话,他的确算是三人里面最无辜的。 他的本名其实并不如身材那么粗犷,叫刘弘博。这名字是十岁那年,家里人请隔壁考明经而不第的秀才给起的名字,他这才告别了“刘土坡”这个接地气的大名。然后依托着家里人的关系,弄上了个军营里的铁饭碗。当着兵、吃着饷,省点钱还能喝个酒,硬要说缺点,无非就是喝醉了喜欢吹个牛、装个逼。 结果这次摊上事儿了,自从遇到萧远悠之后就疯狂走下坡,一朝回到十岁前,真的在这里拿着刀垦土坡。 而放眼另外两人,他俩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萧远悠这臭道士不用说是最轻松,没家没口,就算嗝屁了无非就是拍拍屁股回到武夷山。而青鸾则命该如此,她不出逃的话,就只能以自杀维持王族的尊严。 老刘虽然不明就里,但知道“他俩有身份”是真的,而且那份“老子他妈又活一天!”的流氓气势,也实在真真的不做假。 “我这是招惹谁了呀……”刘土坡表示:糊弄乡巴佬的空话吓不住后面俩人,比光棍气息也不如他俩浓厚,真是不想说话。 “开点。”萧远悠则用一副安慰人的口吻说出了残酷的现实:“装了逼你还想跑?” “哎!”青鸾走在萧远悠身后,两手捧着丹炉,就用脚跟萧远悠的膝盖打了个招呼:“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萧远悠被踢得腿一软,差点一头栽进树丛里,那些树的刺很粗很黑很硬,回头怒道:“道爷叫高鹜远,记住喊这个名!我耳朵还灵便着呐!” “那高鹜远,现在我们这是去哪?” 这个问题让萧远悠迅速反应过来,目前,去哪不是主要问题,问题在于现在三人间的关系问题,否则寸步难行。 “先让我想想。” 这三人之间,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型的团队框架。要结合现在的状况来,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不是萧远悠,而是前面的刘弘博。因为他拥有一个相对来说绝对优势的体型和力量,他拿着刀在丛林里带头,不仅可以有效率地开路,遇见型野兽了也不用慌张。 他不算是坏人,但问题是,他毕竟是个人物,在理智丧失和心起邪念的时候,将会成为最大的威胁。举例,如果现在三人已经三天断粮,从事体力活最重的他肯定最先饿死。而在饿死之前,他就会醒悟眼前有两块肉还可以做储备粮用。萧远悠和李青鸾就算饿死也知道人不能吃,这就是区别。(还好丛林里的人很少死于饥饿) 这种社会较低层的人物,在环境相对安稳的状况下,他们还想不到要杀人越货,问题就是怕他想到这一层,当真杀了人落草为寇。这就是所谓的不怕人嚣张,只怕人有志。 所以萧远悠一直在刻意引导他的想法,让他和现在这个三人团队形成互相依赖的状态,但实际上很难,毕竟眼下有体力能带路的人不是萧远悠,没有发言权的他也无法协调三人间的气氛。 “动动脑子……”萧远悠暗中思索着:“李师孚那家伙是怎么制衡一整个宗教的……” 是的,他这次到洛中历练的目的是修为境界,但修为境界也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适应掌教的职位和责任。况且李师孚不在的情况下,他就必须成为李师孚,甚至要比她更强。 良久之后,萧远悠回道—— “不是‘我们’,而是我个人。我现在要去华原县,而你们俩,想去哪都可以,没必要跟着我也不用问我要去哪里。” 青鸾倒不如何苦恼,因为她和萧远悠顺路。 而刘弘博马上把手里砍卷的刀停下了。 这是紧一把,也叫丑话说在前面,萧远悠果然又道:“不过你们俩要是实在想不出地方去的话,先跟着我走吧。道门修士,自然是寻山问道。”萧远悠负手道:“我们道家的事,官府倒也管不着。你俩要是想不到要去的地方,就先跟我寻访道友,也能问问你们四处的亲戚、旧识。你们再跟随着游隐一道去投靠就行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似是理所当然。因为这年头的道士势力的确庞大,上有政府支持,下有道观遍布,这时候走投无路能得到一个道士的帮忙,就等于在武侠说里一个丐帮弟子扶了你一把…… 两人正感安心的那一刻,萧远悠又板着脸皱眉道:“不过你俩不要过于指望我的本事,我虽然也有些道门势力,但离这里千山万水,而且本人也没功夫跟你们纠缠。” 这个说法,让萧远悠的立场显得若即若离,不算过分冷血,也没有无事殷勤。从游隐道士的职业方面考虑,合情合理。最主要的是,能让青鸾和刘弘博在他面前都显得弱势。 没错,在不可能三方制衡的情况下,要保护弱势的青鸾,就必须让他俩在萧远悠面前都相对弱势。这样就可以避青鸾遭受轻视和欺辱。 萧远悠那番话后,刘弘博便更卖力开路,嘴里的那些唠叨也立时停了下来,青鸾则对萧远悠多了些距离感,不再与他有亲昵的互动。萧远悠没想到,这区区三人之间竟然让自己这样束手无策,甚至大废心力至此。 还好这番处理方式妥当,而当他安下心来的时候。青鸾却在后面学着自己的口吻冷声一句—— “人物。” 萧远悠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继续走。 设身处地,萧远悠才想起李师孚那锦囊里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后继有人,此后靠你。】 他从到大也不是没有受过委屈,但作恶得来的批评,怎么比得了这种处心积虑来艰苦维持、却反而不受待见的痛苦。怪不得李师孚走得那么潇洒,她是艰难地维持了那五年,也到了无力负担的地步。 “好一个李师孚……”感叹完毕,又想起来这位实质上的前任掌教,到底为什么中了自己继任? 想来想去,萧远悠得出了结论:“一定是这英俊的外貌出卖了我的内在品质。” 自娱自乐着,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丛林。这是一条大路,由于萧远悠他们是直接从另一条路横穿过来的,所以追兵就算是走回头路,也打听不到萧远悠一行的行踪。稍微保持着一点警惕,基本上就可以轻松上路了。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黄昏时分,萧远悠终于到了目的地:华原县。 外面的村子凌乱错落,几个孩在路上嬉闹。正打算入城找地方落脚休息,前面就如同及时雨一样出现了一个背着木剑的青年道士。 萧远悠上前搭话:“道兄。” 那人是个偏瘦的年轻道士,身长手脚也长,了一眼萧远悠,注意力全在他的白衣服上:“节哀顺变……” “呃,不是,不过想问一下……”萧远悠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道:“问一下县里有没有一位真人。” “县里真人颇多,不知道你问的是……”那道士正打算搭话,斜眼一瞟见了青鸾手里捧的丹炉,和善的脸色一变,沉声冷然问道:“这丹炉是谁的?” 青鸾紧紧抱着伏火炉退了两步,萧远悠过去护住她道:“我的,何事不妥?” 道士嘿嘿怪笑几声:“你的?” 那目光带着几分讥讽,萧远悠顿时了然,惊觉糟糕:“等一等——” 第41回 求仙问药(六) 不待他辩解,那人抬腿就给了一脚,正中胸口,直接踹倒在路边:“好贼人,竟敢拿着它招摇过市!” 刘弘博看萧远悠给人动上了手,巍然上前:“竟敢打人!” 老刘前踏一步右手拔刀,那道士一声嗤笑,扬手抽出木剑,剑尖一抖,点在手腕上。当啷一声,刘弘博连刀都没有抽出来手就麻了。 青鸾本该跑路,但看萧远悠被一通殴打,怒而去拿匕首,还没抓到剑柄,顿觉怀中一轻,丹炉已经让他抢走。 “喂!” 青鸾打算去抢,却被那道士剑尖指了回来:“三脚猫功夫,休要班门弄斧。” “你这贼人!” “NONONO!别动手……”萧远悠没有起身,坐在路旁道:“大兄弟,炉里有个婴儿,劳烦你还给她。” “哦?”青年道士打开盖子一看,果然是婴儿,皱眉道:“这婴儿是你的?” “还来!我是她母亲!” 那道士一愣,突然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好年轻的娘亲。”他居然身负武功,两个起落间就上了房顶,纵跃登上城楼,飘然而去。 青鸾追了两步,回头一看,怒道:“你这家伙怎么还坐在那里!还不起身去追?” “谁叫你胡乱答话。”萧远悠愁眉不展:“所以说我最烦小孩儿了。” “喂!你怎还赖在地上!你——”李青鸾见他始终无动于衷,猛然醒悟:“喂!你还好吧?” “嘿嘿……”萧远悠苦笑不已:“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走近一看,他两只手的手指也肿成了紫色,根根有如萝卜粗细。 “你的手!是不是那荆棘有毒?”那时候情势危急忘了注意,萧远悠的确是徒手抓起荆棘绑上马尾的,难怪他一路上负着手藏在袖里什么也不干。 “还有刚刚那人踢的一脚,怎样?”青鸾蹲下帮他按了按胸口:“好像没有断裂处。” 其实荆棘和飞踢这两样,萧远悠是真没当回事儿,因为手指手掌早就没知觉了,人胸口能够收缩缓冲,只要肋骨不断也不会有啥感觉。主要是一路的奔波跋涉和马上颠簸,他侧腹的伤口流血不止,血渍已经渗到外衣腰下,还一直传出阵阵钝痛。痛觉是人身体的警报器,萧远悠知道侧腹这里麻烦很大。 “看来真是所谓的‘贪小便宜吃大亏’,白忙一场了。”萧远悠自认幻境失败,叹道:“最后几句了,你别插嘴让我说完。首先,青鸾,你不用着急,因为我相信这地方没有人是敢用婴儿血肉来炼丹的,再说他为丹炉的主人打抱不平,所以那人应该不是坏人,是丹炉主人的弟子门人。婴儿在正经道士手里很安全,你可以带着大个儿自己进城去,找一位姓孙的老好人,你们两人说明原委,老爷子应该会帮的。” “是孙思邈?” “‘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我早猜到孙思邈才是丹炉的主人,话说你知道?” “谁人不知孙真人的名字,我这就找神医来救你。” “不,那倒不用。”萧远悠完全弃疗:“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而且你们这儿外科手术也不先进,所以我打算自觉让出床位给有需要的困难群众……” “你说什么呀?”这不是反问,青鸾是真没听明白。 “意思是不用救我了,自己想办法脱身去。”萧远悠看她也不动,继续道:“早上你可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废话!你如果独善其身,我还舍得利用于你。但你这般舍身,我怎忍心自行离开。” 这小妹子真让萧远悠哭笑不得:“不过我觉得我已经不用抢救了。” “别说丧气话,我先去,等我们回来。” 劝阻无效,萧远悠只好由她:“好吧,但你见着真人之后切记——记得把炉子还了。” “怎么这么啰嗦!” “不,这一句尤为重要!萧远悠用便秘十天的严肃表情道:“——记得!还炉子啊!” 要不是这会儿没这个词儿,青鸾得啐一句:“神经病——(鼻音拖长)” 刘弘博没说什么话,跟着青鸾就去了。 萧远悠躺在路边上,感觉……还不错? “感觉这个情况用专业术语叫做那个:‘最后一分钟营救’吧。”萧远悠取出黄符和朱笔,艰难地边画边脑补那边的情况:“‘孙真人!快去救人!他说什么丹炉还给你了。’孙思邈恍然一笑,然后额外目标完成,死前一刻,本人鼓起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句‘离开幻境’,然后转眼间回到了六如寮,完成目标成功脱离。他们过来一看,只找到一滩血渍,大呼:‘哇!又升仙啦!’为啥要加个‘又’呢,因为下回我还得来,简直完美套路。” 然后就开始了等待,等待,等待……继续等待,令人蛋疼的——啊就等待。 皓月当空,萧远悠看着半圆月色,还有那张费了老大功夫画好、但始终没有用上的符咒,深深地感觉到了绝望:“兄弟们,你们这么久连个人都找不见,难道是私奔了不成,幼女与土匪?” 他很想学习某些主角常用的“遇事不决晕个倒”来解决一切疑难杂症,搞不好醒过来之后妾在床头、神功我有。但问题是,他如果在幻境里面失去意识,就会直接退出幻境,没有修为不说,幻境失败很可能连现有的修为都扣下去。 “‘升个龙’没力气;‘晕个倒’,没条件。那就……”萧远悠一个深呼吸,举头向天:“啊啊啊啊!月亮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萧远悠用最后的力气和san值证明了一个事实,“爆个种”也没用。 萧远悠看着天空中那半月,然后扫了一眼符纸,极为虚弱:“再搞不定,我就死臭了。” 途中倒是有几个小屁孩过来远远看过他,有的为了测试他的死活,还用石头来丢,十分之过分。萧远悠心里骂着娘希匹,面上不作反应,等人来了以后“哇”地一声吓哭了七八个小屁孩,大出一口恶气,十二分之过分。 不过渐渐地,腰部的钝痛逐渐变为绞痛,失血的冰冷和晚上的寒气让人逐渐连喊疼的力气都开始消失。月色清冷的意境,无人问询的淡漠(自己作),更是在精神上让人感到凛冬降至,丝毫没有夏夜的凉爽宜人。就连失去知觉的手指,都感受到了幻觉中的凉意。 现在萧远悠已经从放弃治疗的阶段退化到了放弃人生:“我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 “道兄卓见,不过还有救。”不知道啥时候来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蹲在萧远悠旁边用关爱残障人士的眼神发表了评论:“肾俞穴受损,只怕丹功难有进境,不过最严重的还是——” “还是?”丹功进境都算轻的,萧远悠还真想听听比这还严重的是啥。 他吃了一口手里的山楂,细嚼慢咽之后,又道:“肾俞受损,阳气不足。” “所谓阳气不足?” “肾水倾乏则精少,肾藏衰,阳气衰竭于上。是为阳气不足。” 萧远悠了然:“阳痿。” 那少年惊道:“精辟!” 那这个部位还真是厉害,萧远悠连忙把这穴道认准了,以后在外面遇见仇人就死命往这个地方打。人家可能打断你的腿,但你那去势一脚却可以害惨人全家,简直划得来。 这少年取出一筒针灸细针:“我且先帮你镇痛止血吧。” 他还颇有点针灸手段,一节一节掐着分寸给萧远悠针灸了镇痛穴位,不过疼痛似乎没有缓解。 “不忙。”萧远悠把他一拦:“我先问问,小大夫,你能不能在我维持意识的状态下,救我的命?” “这……不难,但对你来说,却难,毕竟疼痛难忍。”对方对他悍不畏死的精神很感好奇:“莫非,不能清醒,你就不愿苟活?” 萧远悠望着夜空,一脸“想当年老子开书全家死光那会儿……”的神情,颓然道:“浑浑噩噩,生而当死。况且我一旦人事不知,虽生而聊胜于死。” “唔……”少年人沉吟半晌,又皱眉又撇嘴,“争心太重,何以取道?” 萧远悠想了想,高深莫测地背了两句乱真化虚功的基础篇:“顺则应天取理,逆则与天夺道。” 那少年却道:“我道纯正,不存投机取捷之异。” 萧远悠反问:“那你说什么是纯正道。” “太一。” “哼……玩玄学?”萧远悠套了一段须菩提祖师给猴子说过的话:“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皆有正果。” “胡言乱语,谁说的?” “玄奘法师的大徒弟的另一个启蒙师父……” “玄奘法师前月出发西行,哪里来的徒弟?” “路上五指山收的。” “西行怎会路过五指山?” “西行不去五指山难道去武当山?” 这时候,两名丫髻的药童背着药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师祖,天黑了,快进城吧?” 这一声“师祖”,更让萧远悠确定了他的身份。 “不说别的,你就说能不能吧,如果途中我会失去意识,那就别忙活了,没用。如果能让我一直醒着,你动手,我信得过你。孙真人。” 这个少年,正是时年87岁的妙应真人——孙思邈。 第42回 求仙问药(七) 话分两头——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青鸾和刘弘博不只是没带人回来救人,他们俩自己都已经连北都找不着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华原县很大。 这个所谓的“大”不是它的县城大,而是它的构成很大,鱼龙混杂,卧虎藏龙。 先从地形讲起,华原县位于一个平原、高原的连接处,地势北高南低,东、西、北三面环山,中部多丘陵沟壑,只有南部较为平缓修建着县城。 懂了吧,这整个县,有接近七成的面积都是山沟野外,只有三成是归政府管的。换句话说,这块地方就是山林野人、江湖隐士的天堂。 由于唐人世族有一个习惯:学而有成者,出则任仕,退则修仙练道。所以很多道士以前都有过一官半职,而当官的部分也都去当过道士,甚至小部分还和萧远悠一样,干着主业兼职道士,如当时的李淳风、袁天罡。 那么从这个职业方向来看,华原县是个好地方。 第一;如果你仕途坎坷、当官不成,你跑到这里来钻山沟当道士,时局危急时就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方法。第二;你如果想任仕而又没有门道,那么在这里能时刻关注首都政坛,看准机会,下一个嘉靖(十五世纪著名道士)就是你!第三;这地方离长安不远不近,地方不算发达,但也绝不算穷,生活方面不用像贝爷那样彪悍而令人反胃。 在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华原县道观环绕不说,满山遍野的茅庐都住着当世高人游隐,而且——你都不敢想象这些“茅庐”的华丽程度。 总而言之,这里的环境于情于理,都十分适合“隐士”这种特殊种族遍地滋生。 “孙真人名震天下,道观一定显而易见。” 青鸾心里想着,进了华原县之后,三步能看见个道士、道姑,左右都是书院学府,正面的山上,目力可见的都有七八家道观。青鸾跑到城北,才发现所谓的“孙真人”或许并不好找。 青鸾扯住路人问:“孙真人的道观在哪里?” 那人似乎不是本地人,也说不懂。连问了三个,才有个本地人指着东面:“药王住磬玉山,位于城东,小道童跑到城北来干嘛?” 然后喘着粗气跑到城东,才发现原来磬玉山又名五台山(不是山西那个),居然有连绵五座山头,犹如地面扑起的一个波浪,相当壮观,也相当难找人。 青鸾再找找本地人来问,却答:“平时也无人敢去打扰各位道长修行,故此不知。” 又找道士来问,答曰:“似是在第二峰顶?”敢情他也不确定。 最后问清楚是在第座三峰时,天色已经晚了,青鸾赶了一天的路,脚底已经全起了泡,小孩儿的身体也逐渐撑不住。 刘弘博虽然爱吹牛,但总归是个老实人,背起青鸾就大步上山,连敲了三家道观,才终于寻到孙思邈那一家。 “孙真人!孙真人!救命啊!” “来啦!”一个白白净净的道童立马扑出来开了门,救火一样拉着刘弘博往里面冲:“快!别愣着先放床上!” 然后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轻车熟路的,把几次想要开口说话的青鸾按住了,细细检查病症。 这人花了好大功夫左看右看,研究了半天才悠悠道:“身体颇为强健,似也有些外家功底,除了脚底磨破起泡,像是别无大碍呀?” 青鸾急的跳起来:“不是我!是另一位兄长受了伤。另外,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刚刚被你们道观的人抢走啦!连着丹炉一起。” 那道士还是慢吞吞道:“不急不急,我们一样一样说来——诶?小姑娘,我道亦传相术,观彼目波澄鲜,眉抚连卷,朱口皓齿,修耳悬鼻,位置均适。当是东墙处子,何来子嗣一说?” 没想到一个人都骗不过,青鸾气得直跳脚:“你们这些臭道士,却只抓着这点不放!把我孩儿还来!” “哎,不急不急,容我差人问一问。”山羊胡子下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观中并无此事啊?” “胡说!明明鹜远大哥说是你们抢去了!”青鸾气鼓鼓的不做声了,突然想起萧远悠还死在城门外呢,忙道:“对了!鹜远大哥还伤着呢!快随我去救人!” “哎,慢来慢来,天色已晚,要出诊,先备好灯笼、药箱、针筒、艾草等……”这人就像一头老山羊,永远那么不紧不慢。 青鸾怒道:“你这么慢吞吞的,等你过去鹜远哥哪里还有命在。” 背后却传来萧远悠的声音: “你总算在我凉透之前想起了这茬。” “鹜远大哥!” 萧远悠被那两位药童搀扶着,但无奈他俩身高不够,萧远悠也因为虚弱而只能半躬着身体随他们一路走来。要不是这样磨蹭,估计会比青鸾来得更早。 “乔明。” “师父,回来了。” 孙思邈走进堂内,顺手脱下外衫:“去准备一下药房和热水,有病人。” “是,弟子立即去。”那山羊胡子恭恭敬敬接过外衣,“还有其他的吗?” 乔明虽然干事温吞,但贵在慎重和周全,孙思邈细想一下,又道:“再温酒,准备几包五石散。” “啊?”乔明像是听到什么怪事一样,直愣愣瞧着孙思邈,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便把萧远悠斜看了一眼,神态中透着鄙夷:“弟子知道了。” 随后萧远悠被刘弘博和青鸾引路扶到一个宽敞干净的房内。 “我先帮你把手上的浮肿消去。”孙思邈让人拿来两个铜盆,里面倒满了热水,水里浸着几块药材。 他先让萧远悠把手放进水中一过,然后用刀挑开了掌心和指节上的皮肤,不过多时,黑色带有腥味的血液开始往外流出。但很快的,萧远悠手上的浮肿就消退了少许。 孙思邈另一面把门人拿来的药材给身边的药童,当场研磨捣碎,另一个根据孙思邈的意思用一个大炉对药材进行烧煮。 几十种药材在孙思邈手上交换,途中给萧远悠内服了几种,又外敷了几种。等到炉中的药材已经煮好,萧远悠手上的知觉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不过由于放血化瘀,他的失血更加严重了,视线开始模糊。 乔明已经候在外面很久,孙思邈才注意到他:“乔明,进来。” “是。”乔明拿着两个药包和一瓶温好的烧酒:“刚配全的。” 孙思邈取过药包,里面是一些药粉,带着些火药的气味。药王在此,萧远悠自知吃不死人,用温酒匀了以后给马上服食下去。 这时,本来处于神志模糊状态的萧远悠顿时感觉四肢又充满力量,而且浑身发热,头脑也开始清醒,需要脱衣服四处跑动才能散热,仿佛那些失去的血在一瞬间内又回到了他身上。 在清醒与迷蒙之间,萧远悠似乎脑中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他看到一柄刀,一柄双手直刀,全长五尺(近1.7米),刃长三尺八。刀柄为湛蓝色,带有鬼面刺绣。刀身反光澄澈,长而直,类如长剑,仅刀尖一捺,刀身没有弧线,简单而优雅。 “这是……”孙思邈按揉他的百会穴,用冷水把他胸口一激,萧远悠顿感神智清爽:“我去,这什么药?我感觉?我感觉!我感觉……哎,这药是不是‘伟’字打头的?” “迷幻药,你感到的都是幻觉。” “幻觉啊……” 可是幻觉怎么会这么细致?这段幻觉又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没来由的看到这把刀呢? “这药最好不要常用,只是你失血过多破例使用。”孙思邈皱着眉,把刚刚煮好的药汁再给他喝了一口,然后取了一副膏药用火熨热了,啪地贴在萧远悠腰侧的伤处,直痛得他倒吸口气。而且这个痛觉似乎不会消退,而是越来越痛,难怪孙思邈说要维持神智比较难熬。剧痛之下,萧远悠当时就把那幻觉抛诸脑后,此后犹如失忆一般再也想不起来。 孙思邈这边看手里的淤血清干净了,便给他敷药包好了伤口。完事打了个哈欠:“我先去休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的话,便让乔明给你施针。” 萧远悠疼地要抱肾痛哭,却还是咬着牙道:“忍得住,忍得住。” 第43回 求仙问药(八) 他的外伤都在其次,主要是经络受损和失血。从当晚一直挨到第二天早上,萧远悠终于坚持过来了,而孙思邈的药用得相当高明,直至早上换了一次药,吃了几颗外丹。再喝了两顿药汤之后,至正午,他的身体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多谢孙真人搭救。” “嗯,同舟共济也。” 午后,萧远悠在后堂孙思邈的居室拜访道谢,他的房间如意料中的简单。虽然愿意拜他为师的文坛名宿多不胜数,但他的寝室内连副挂字画都没挂,只有几柜子书和几箱子药。此外就是后院没有地,而是一汪水,池潭里养着五色锦鲤。 孙思邈盘腿坐在边缘,拿着一小盘糠皮慢慢喂鱼。他的神态外貌,和行为举止虽然都是年轻人的样子,但那种舟随水去,水寻江流的自然谦和之感,却犹如仙人一般。这种气势和李白的神韵有三分相像,不过李白像是一柄剑,而他却像是一块玉,润玉。 萧远悠探头趴在他身边,看着鱼,鱼当然没看着他。等他探手过去,鱼一拥而散。等他抽手离开,鱼又汇聚在孙思邈身边。反复几次后,这群鱼似乎是要罢工了,就把萧远悠看着,也不动也不吃。 “成精了!这鱼有灵性啊。” 孙思邈微笑道:“佛家说万物皆有灵,道家说万物皆有炁。具体如何,现也不做濠梁之辩,只知——连鱼也瞧出了你求功心切啊。” 难道被看穿了是在行功,萧远悠装傻道:“求什么功……” “你不言,自有不言的道理。不过,说来我或该谢你。” “啊?不是吧?” “我的小徒乔明,昨夜见你忍痛行功,深感己身求道之惫懒、滞缓,汗颜之下,一早便去学着长辈外出游历了。”孙思邈把剩下的糠皮都倒入鱼塘:“多见见名山大川、风土人情,对视野和道心都有好处。” 结合这药王的亲身经历,萧远悠感叹道:“难怪您像孙猴子一样行踪不定。” 孙思邈一愣:“孙猴子是——” “就是之前说玄奘法师的大徒弟。” “哦——”孙思邈听过就罢,继续刚刚的话题:“求道是靠明悟,我也不便直斥其非,毕竟他也有自己想走的道,我的一己之见又怎能耽误他的求道之心。” 萧远悠插嘴道:“人各有志。” “精辟!”孙思邈又道:“总之,多谢你了。” “这倒没什么……诶话说,原来我行功的事情谁也没瞒过去啊,李白和您都不说了,连您的徒弟都看得出来……既然您看得透我也就不装了。”萧远悠小心地看了孙思邈一眼:“据一些仙长前辈所说,我们门派的这套功法还有些缺陷,属于旁门左道。” “是有些风险,但也不失为一门奇门道法,还不到旁门左道的地步。”孙思邈是内外丹道修为都很高的人,而且比起只修内丹的罗贯中,唐朝时期比起明初,道法更发达和全面,所以他的眼光也犀利一些。 “毕竟求道者所图的是天地间那条唯一的法理,远超于任何帝王功业,若没有风险何谈求道。” “爱拼才会赢。” “精辟!” “我们门派的祖师创出这套功法时,是效法与您同时期的张僧繇真人。” 孙思邈当然没见过张僧繇,但两人一个南朝一个北朝,属于同期人,自然也听过这名字:“这么说来,你门与灵宝道还有渊源?” 萧远悠展开了自己的羽衣(刚刚取回):“我就是灵宝道的支流门人啊。” “原来如此。” “鉴于门人长辈一直对这个功法的弊端避讳不谈,所以我想求真人指点一下,这套功法的弊端到底是什么?” “嗯……却没想到你们行功之人也不知道其弊端?知其然便可调理,不知其然,便有危险了。” “啊?还真有啊!” “的确有。”孙思邈先去取了一支笔和一块木片,上书三个字。 萧远悠念到:“主、觉、生?” “常言道三魂七魄,人的神识不能够超脱物外而去,就是因为神魂生来不能三魂归元。”孙思邈指着第一个“主”字:“这是人三魂中的,这一条归天道所挟,因此有人行功得道,天道第一刻便能知晓,所以会有天罚降灾。” 萧远悠惊道:“还真有啊!” “的确有。”孙思邈又指着第二个字:“这是,由地道所挟。人生而为善,若多行不义,逐渐积攒罪业。地道挟持觉魂,恶有恶报,便有了因果报应,也就是佛家所说‘六道轮回之苦’。” 萧远悠又惊道:“果真有啊!” “果真有。”孙思邈指着第三个字:“由人自己所挟,也有一说是为肉身所缚,主管人的精神。道家修炼,先是锻炼七魄,然后就需要同等境界的来稳定修为。这一魂,也就是我们日里所说的‘道心’。” “真有啊!” “真——有。”孙思邈继续道:“你们的行功似乎便是以一种极迅速的方式锻炼生魂,其的确能够加快境界的提升,但若每次行功不经散功调理,很容易便会损伤生魂,导致‘结丹’前期,体内再难有二次进境。况且,就算能够散功,其生魂劳损,也需要时日休整。” 原来结丹之前还可以再炼气一次,这个绝没有听说过。萧远悠已经震惊了,他没料到乱真化虚法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一套功法——相对于现代道门世界来说。其次也受惊于这种追求极限效率而断人后路的练功方式。难怪阳鑫说自己“一生结丹无望”,便是源基于此。 这条消息 对乱真道很重要。 “那,有改进的方式吗?” 孙思邈摇头道:“我并不了解你等功诀的要领,也未能洞其细微,只能粗略观察一番,如何能改?况且这套功诀的确精妙,犹如一张针织绵密的布帛,乱动一分,或许反而有害其周转之理。改进是不行了……”孙思邈看他神情失望,安慰道:“不过替你调理一下损伤,倒有方法。” “我居然先为大众着想?”这位掌教真人惊了,心道:“对,我应该先顾好自己再说,嗯,以后要记住,这种董存瑞精神属于不良习惯,要尽快改掉。” 另一边,孙思邈都习惯等萧远悠说一句感叹语气了,结果这次没等到,干咳两声:“咳咳……我说你行功过急,就是因为你在行功时,不等散功就匆忙再次行功(刷题流)。导致生魂已经有所残缺,但即便如此,你那依然执着于求道的精神,宁愿死也不肯停止行功,这一点十分令人钦佩。老道也自感不能与你这般苦行相比。” 他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我孙济天服了。 按照药王的分析,乱真化虚功每次行功结束后,一定要等散功,即便是散功后也还要静养一段时间。而萧远悠不仅用刷题流一路猪突,而且自修炼乱真化虚以来只散功过一次功,外带兼职取材写小说,静养是什么鬼听都没听说过,连药王都服了。阳鑫说萧远悠与转化效率极低,恐怕就是因为生魂受损的症状之一。 “呃……区区伤患,与大道之魅力相比,又算什么?”萧远悠慨然不已,感叹风雨中这点痛的悲壮之下,心里骂道:“卧槽我的心好痛!肾也好痛……” 第44回 求仙问药(九) 后面萧远悠便配合着孙思邈给自己调理身体,期间有空也谈天说地。孙思邈其实是个很博学的人,不仅对于医术,他对琴、棋、书、画、马术、文章、道学、数学、丹道……都有相当高的造诣。 有很多人都证明了,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有一条通用的法理,也就是传说中的“一法通而万法通”。道士求道,一般都能窥见其一二,旁通多艺也不奇怪。 萧远悠在不断的接触中,觉得孙思邈越来越深不可测,不过两人间却没有出现应该有的代沟,因为孙思邈的博学说明了他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萧远悠的诸如“细胞”、“七大洲四大洋”、“九大行星”等自然科学话题,他都非常感兴趣。 整个中午,孙思邈帮他金针渡穴之余,就一直在聊些闲话。 虽然萧远悠觉得这是无油无盐的淡闲话,但孙思邈屡屡惊叹:“小友见识之广博,老道当真是生平仅见。” “只是些皮毛而已。”萧远悠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然后他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说来惭愧。”孙思邈脸上透出些尴尬的笑容:“原本我见与小友有缘,还想将你收为关门弟子,只是不知你有没有意向而并未开口。现在想来,以老道这点见识,便是强逼着我也不敢再有这等念头,幸而未提出口哇,哈哈哈……” 他笑得淡然,萧远悠跟着笑了两声,然后“啪!”地一声抽了自己一巴掌。 孙思邈本来在帮他渡带脉,皱眉道:“嗯?鹜远小友,贫道推错了穴位吗?” “打,打蚊子……” “打蚊子都如此拼尽全力,小友的道,我看很好啊,很好很好,呵呵呵呵。” 看着孙思邈和蔼安详的笑容,萧远悠突然感觉损失了几十亿…… 这不是开玩笑,孙思邈教东西,除了那一手神乎奇迹的医术之外,不可能教你琴棋书画。而他那一身医术,就算只学个皮毛,那往少了说也是个百病不扰、百毒不侵,往大了说……他那87岁高龄的风流倜傥和神采奕奕就摆在那,照目前这个势头,他不一口气活到唐亡宋灭是不会罢休的了。 千金难买寸光阴,说是几十亿根本一点不夸张! “我心!有点痛。” 孙思邈从肾俞取了针:“嗯?我在带脉施针,怎会疼到心俞去?” ………… 治疗生魂残损的同时,萧远悠当然也会请教一些修为方面的知识。 萧远悠提了个简单暴力直接的问题:“怎样才能把自己炼成神仙?”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孙思邈悠悠念道:“又曰:常遣其欲,而心自静,又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好玄啊。能不能再简单点?” “嗯……简单来说就是——”孙思邈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也是,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人,已经成仙了,哪有那个老君时间在这里跟你瞎比比?看来是我问的有问题。”萧远悠承认了错误,转而又道:“怎样能让自己快速修炼到飞升圆满境界呢?” 孙思邈想了很久:“你似是把方才的问题换了说法而已……” “呃……那你干脆告诉我怎么炼气吧。” 孙思邈的回复是简单的四个字:“引气入体。” “那怎么筑基?” “气盈成基。” “结丹呢?” “内丹于定,外丹于养。” “元婴?” “三田(又称三花)育婴。” 萧远悠不问了,因为这些词汇在他修道之前就在一些作者朋友那里接触了。那些朋友们别说修道长生了,猝死床头倒是有可能。 “这些我都知道啊?” “知道还问?” “可这也太笼统了吧?” “何有笼统一说?” “就像我问你中午吃了什么,你回答我‘午饭’一样。” “你既用了午饭,为何不能答午饭?何来笼统一说?”孙思邈等欲言又止的萧远悠想了想,笑道:“气、基、丹、元亦复如是,并非笼统。” “可……”萧远悠隐约间悟到了些什么,内容很多,难以总结成语言。 孙思邈似是能窥透他的心境,继续耐心地引导着:“随意说出一条便好。” 萧远悠也知道他在作为老师引导自己,于是耐下性子慢慢思索。 日当正午,天边白云悠悠,峰峦如一波被迅速冻上的浪头,此起彼伏。蝉鸣于枝,鸟啼于林,那几尾锦鲤跃而出水,滴滴有声。此时和风荡来,屋里的闷热一扫而空。卷来一阵竹叶的清香,让人从这厚重的药材苦味中稍稍解脱片刻。 “吃饭就是吃饭,自然而然……”萧远悠抬眼望着那日头从当头、直到山边,才终于答道:“道法自然……” 霎时间,游鱼惊动,飞鸟振翅,风停林静,云开雾散。 嗡的一声,萧远悠顿感头疼无比,脑内天旋地转。 在一旁入定许久的孙思邈离了定,起身点了萧远悠几处穴道,取了准备好的药脯:“现在不要调息,把药吃了。” 这应该是某种果子(其实是颗定神丹),有点苦辣。萧远悠吃了药,感觉刚刚的痛楚从脑后游走到前额,再到太阳穴,最后顺着鼻腔流出来,是血,但暗黑、粘稠犹如化掉的身体组织。 随着疼痛消失,萧远悠感觉自己比前一刻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地方发生显著的改变,但萧远悠本人却很清楚,自己的意识、精神、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孙思邈递给他一条毛巾:“恭喜小友,你已达筑基境界。” 虽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大无疑这就是传功!灌顶传功! 萧远悠擦了鼻血,跪下便给孙思邈三拜:“多谢老师指点。” 孙思邈俯身去扶:“这不过是你刚刚那些所见所闻的回礼而已,何足挂齿。” “啊!你别你别!老师你可是神仙,折了寿了……”萧远悠更加觉得占了他便宜,把孙思邈扶住,跪下再拜了九拜才敢起身。 孙思邈便没阻止他,最后把他扶起来:“刚刚的只是道心开悟,你的本身修为还是没有提高。不过道心境界达到筑基,你此后引气入体必定会事半功倍。” 萧远悠大致明白:这就好比在修为不够的情况下,优先突破了难关,此后直至筑基前,修行增长会一马平川再无滞阻。 孙思邈取针给萧远悠的带脉重新灸上:“不过我跟你说过,道心即是,你的生魂本就有伤,一次道心突破而未及休整,伤势可就加重了。后面你就在我这里留一段时间调理吧,以免落下后患。” 萧远悠挠了挠头:“这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老师你……” “这倒不必。”孙思邈坐在池塘边上,指着池里的鱼:“你看。” “看到了,怎么?” “水欲静,鱼方可静。”孙思邈随手捡了块石头,往鱼中间一丢,五条鱼一哄而散:“水不能静,鱼不能留。” “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们这些道士,少有人在三千弱水之中修行,世道不安,仙道如何能安?”孙思邈顿了顿,笑道:“贵人降至,小小道观或可安置不下,还是先说说你带来的那位童儿吧。” 萧远悠顿时浑身冷汗:“这个……” 第45回 求仙问药(十) 从药王的名声来看,李老二没理由不请他去朝堂任仕。所以孙思邈近期应该去过长安皇宫,远远见过宫中女眷也并不稀奇,青鸾的身份让他看透了,难怪他要先施恩德再开口提起这事,萧远悠就无法拒绝。 看来道士们虽然住在山上,天天跟猴子野人为伍,但总的来说:比猴儿都精着呢。 萧远悠心说无奈:“只能再想办法。” 然而意料之外的,孙思邈却并没有对青鸾的去留问题多说什么,只说:“这位贵人若不嫌弃道观里粗茶淡饭,愿留多久都算是观里蓬门生辉。只是彼女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待在观里即可。以免旁生枝节——” 萧远悠跪下拜道:“师父不怕受到牵连?我还能再想办法。” 孙思邈只摇头道:“不能入世,如何出世?”他扶起萧远悠,满意地笑着:“你做得很好,急人所难,论语说当仁不让于师,我又怎么能让仁于你。” 萧远悠对他的医心仁术已经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时至下午,萧远悠告辞后打算回客房看一看青鸾,路过正堂,萧远悠猛然贴墙躲了起来—— “嗯……”萧远悠小心地探头一看,“那个莫非是?” 萧远悠本来还在想怎么把伏火炉搞回来,过去一看:“夭寿拉!它居然自己回来了?成精了啊!” 感叹两句,刚把手放上伏火炉,肩膀上一只手拍下来:“又是你!” “沃德法克!”萧远悠回头惊道:“又是你?” 就是在城外遇到的那个青年道士。 “我不与你计较,你居然敢潜入药王观来,不知死活!”他脾气够暴的,话不说完就准备动手,萧远悠也不是白痴,不等他说话就抱起伏火炉跑。两人一前一后绕着房里一根大柱僵持着。 “慢着!你是什么人?” “连我常青彦都不认识,你居然还敢跑到药王观来!”说罢就朝左绕去。 萧远悠也朝左绕了一圈:“停下!药、药王观难道你做主不成!” “不是我做主也容不得你这外人来嚣张!”他一个左右左的假动作抓住了萧远悠:“你这贼人还敢跑!” 萧远悠被他连着襟举在天上,两脚离地:“我劝你马上把你阿叔给放了,要不然待会儿有你好看!” “给我好看!”常青彦哈哈大笑,手上用劲一甩。 萧远悠被丢在墙上,撞得浑身散架一般,呼吸的力气都没了,骂道:“你小子有种,我是你小叔你滴明白?” 抬头一看,常青彦那家伙已经不见了。正思索时,他拿着一条锁链和鞭子就出来了。 “尼玛你想干什么!” ………… 片刻后,后院的孙思邈让人收拾了药箱,换好了外衫悠悠踱步准备出门。临走前忘了带干粮,于是转而先去了厨房。 厨房里,常青彦背对着门口,正在水缸里汲水:“气死我了,这家伙嘴巴真贱!” “青彦,君子慎言之。” 常青彦猛然立正,一口水差点呛死,忍住了咳嗽回头道:“师、师祖回来了……咳……” “唉,”孙思邈看他呛得脸色发青,在他背后阳纲穴上一拍,“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动肝火?” “咳咳……”常青彦咳了两下顺了气,回道:“一些琐事,无关紧要。师祖刚回来便打算出门问诊吗?” 孙思邈一面走,一面满是担忧地看着山边:“今天本来打算清修,但入定前听到满山的阵阵哀嚎,叫得心中不安。这山上的猴子叫得如此凄凉,定然是母猴难产,或是失足断腿,实在不忍,就近去看一看,能救便救了吧。” “师祖救人不论富贵贫贱,连山里的畜生都能得师祖恩德,实在让弟子感动。”常青彦道:“说来弟子昨日在城门外遇到一贼人,今日居然潜进了观里,我刚刚还在惩处。” “你阳气太盛,服些干贝,桑椹,枸杞,银耳……另外不要滥用私刑,既然抓到了,劝诫一二便放了吧。”孙思邈叹了口气,皱眉不解:“你的脾气太躁,行事过于莽撞,如果不改,早晚会大出意外。” “是,谨遵师祖教诲。” 孙思邈点头,想起来一般,回头道:“你师父乔明昨晚道心开悟,外出云游了。观里的事情,你便帮你小师叔一起管理吧。” “小师叔?啊!恭喜师祖又得一弟子。” “嗯,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性情豁达,言谈风趣知礼,善言而多思,见多识广,难能的是又有仁心侠义、急人之难。你或能与他谈得来,更要学学他少言多思的品行。”孙思邈正走到门口,常青彦赶过去帮着开门,耳边霎时间听到一句话,浑身一个激灵:“他姓高名唤鹜远,你要好生敬重。” 咚! 孙思邈看刚打开的大门咣地一声关了,不明所以。 “咳咳咳!咳咳!那什么!师祖!那个……那个……”常青彦突然冷汗直流,背靠着大门转过来道:“突然想起来正门刚刚来了一群鸡,好想患了痢疾,拉的四处都是秽物,我还没收拾好。” “鸡?怎不闻啼叫?嗯,定然是病了,容我取药料理一番。” 常青彦立马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用,刚刚我全宰杀光了,鸡血鸡毛、下水、鸡屎到处都是,还没弄干净,这个,那个……多有污秽,千万别去!脏的!” “野马浮尘,何处不脏,休要胡言乱语。” 常青彦哭一般道:“今天忌红,不能见血!” 孙思邈一愣,数着指节掐算道:“的确如此,我走后门便了。” “我送您出门,送您出门。哎——走好,师祖走好,小心石头,好好好……”常青彦刷的关上后门,屁股冒火一样运起轻功飞身就跳:“完了完了完了……” 萧远悠此时,正被挂在一个三米多高,酷似十字架的木桩上,立在大门口暴晒示众。 “蝼蚁,不过是蝼蚁,渣渣!你们都是渣渣!”看着那些来往农民,萧远悠用耶稣俯视世人的眼神正面迎接着指指点点:“粗鄙之语,你们这些凡人在我眼中尽然全是渣渣!敢指我,你们这是嫉妒老子的英俊貌美!有种来跟我动手啊,喝呸!老子占据天时地利你们怎么可能吐得到我?哎——扔石头犯规好吗!裁判!裁判!” 裁判来得很快。 一阵天旋地转,萧远悠轻轻落了地,看着前面被绑住的青鸾和刘弘博:“你们干嘛倒着?” 青鸾道:“是因为你还躺着。” 旁边常青彦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再确认一下,道长你姓高?名鹜远?” “想不到你那芝麻粒儿大小的脑容量还记得小爷的名字!有种你打死我!老子回头带人拿上要你命3000,方圆五百里内寸草不生,我特么的怼死你……”萧远悠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他神态没有刚刚那么跋扈,皱眉试探道:“你刚刚见过孙真人了?” “嗯……” “他跟你聊了会儿?” “呃,是……” “苍天有眼!”萧远悠仰天打个哈哈:“淦!还不快把你师叔松开,我特么要打死你这傻×玩意!” 萧远悠没了约束,跳起来捶了他半天,都被他以轻松自如的手势化解力道,最后萧远悠累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才发现就算他不敢还手,自己也根本拿他没办法。 “师、师叔息怒,息怒。”他给萧远悠陪着礼,一面给另外两人松了绑,好声好气道:“要不然师叔先进去休息,免得打坏了身体,明天早起再继续打。” “你!你特么还敢对我使用破甲嘲讽!”萧远悠暴跳如雷:“你这狼心狗肺的玩意,我今天要挖出你的心来下酒啊混账!反正你也用不上心肝是不是!” “真该改改这莽脾气了……”孙思邈说得太准,常青彦满头大汗:“师叔息怒,师叔息怒……” 第46回 求仙问药(十一) 常青彦是二十岁前半年纪,一头少数民族的棕色束发,微卷的发丝,潇洒不羁,劲爽的道袍,上去战斗力十足。不像道士而像是侠士。他的年龄比萧远悠大,上去年轻是因为其修为较高,有望在三十岁前筑基成功。当然了,他这个进度,不说在同时代的修道环境下能和谁比,就连萧远悠这幅德行,筑基成功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常青彦原先是家人受恩于孙思邈,于是想拜在孙思邈座下侍奉,但孙思邈却以年事已高为理由把他安置在乔明门下。所以他对萧远悠的印象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些意见:“凭啥师祖就收了你啊”。为了不得罪师祖,他只能对萧远悠恭恭敬敬。 发完火之后,萧远悠也就冷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咆哮,最主要的还是,他那身子骨在这群道士眼里,也就是个“凡人”,跟老百姓是一样的。他现在想给常同学强化尊老爱幼(萧远悠老幼都占)的素质教育,顶多是等孙思邈回来然后打报告,告他的黑状,不过这个方法还有个致命性问题—— 咱们毕竟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好啦!总之我先不跟你瞎bb,伏火炉的事情我本就是来还给师父的,既然是误会我也不愿意跟你一般计较。不过你先告诉我,那丹炉里的婴儿到哪里去了。” 常青彦松了口气,回道:“那男婴我送到山下的傅家去了。” “傅家?” 常青彦解释道:“傅家是我们磬玉山下的世家。” “不是吧?这个县城下面还有世家?” 常青彦很严肃地道:“有,甚多。” “不是吧……”他很惊讶,因为据萧远悠所了解,中国古代的世家是一种非常蛋疼的组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一个帝国还要有影响力。权势之广如三国时期的诸葛家,野心之大如西晋初期的司马家。还有生命力顽强如东吴四家:顾、陆、朱、张。 尤其是江东这伙狗人,从汉朝开始缩在那片儿,历经孙吴、西晋、东晋,一直盘踞在江东屹立不倒。直至五胡乱华时期,天下大乱才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生命力极其旺盛,政治存在感也颇有分量。日新月异、改朝换代,就是换不走这群子子孙孙无穷尽的地头蛇。 因为对世家子弟来说,亡国是什么玩意?能吃?能耍?能睡?在他们的眼中,自有一套公式:家族>民族>国家>个人>黎明百姓。 个别不地道的会把“个人”栏跟“国家”或者“民族”栏换一下,但始终不会动摇的就是家族地位。乱世之中,干爹或许不好找,但老板总是很多的,所以亡国等于换老板,而且只要有老板,就必须接受这群员工。因为世族在江湖、文坛、政坛、本地土著,皆有人脉和势力,更能提供国家治理百姓所需要的关键因素:人才。 那时候的人才生产厂家就那几个家族,“自学成才”这一说犹如一个神奇的童话,你说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比这句话靠谱。 那个时代里,家里必须有条件你的出发点才能不一样,你才算是人才,哪怕你臭屎无用。比如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除了法屁都不懂,一个官至右将军(军委副主席),另一个更是做到了中令(国务院总理)。所以说这就是家族的力量,而且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暗中以裙带效应影响着整个人类社会的形态和构成,直到今天。 而唐朝贞观年间,位于华原县的家族就有很多,的不说,大的有令狐、常、柳、范四大家族,具体要说有多大,只需要提溜出一个柳家的柳公权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而其他家族也是各有春秋,除了官宦家族之外,还有文坛家族、江湖家族等等…… “傅家本是前隋的官宦豪门,秦王军队入主洛阳后就降了唐。老家主在天策府时期为秦王做过主簿,后面没能跟随皇帝起事,便被留在洛阳。少家主傅翰学离家出游,似乎是想入东都任仕,所以自己一家人暂时住在山下。” 萧远悠问道:“山下的世家很多吗?” “回师叔,很多的。” 这样萧远悠就明白了:山上的高人多,山下想巴结高人的家族也就多了起来。 “那傅家在这些世族之中算什么级别的?” “不能说显赫,但也还不到为了生计需要精打细算的地步。”他了一眼青鸾,又道:“傅翰学的正妻刘氏因为早年流产,而被傅老家主嫌弃,傅翰学不肯休妻,所以希望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养子……如果你们觉得不妥,我这就要回来,只要你们对此事保密……” “不用啦。”青鸾松了口气一般:“这样就够了。” 萧远悠还担心她一定要把婴儿取回来,疑问道:“你确定?这样他就要改姓了。” 青鸾像什么外星人一样着萧远悠:“这种情况下,能活下去就很足够啦!” “我可没经历过那种差点活不下去的悲惨过往。”萧远悠拍了拍青鸾的背:“你呢,是要跟着我修道炼丹呢,还是要投靠什么漠北的亲戚,再想着过一把巾帼不让须眉的瘾?” 青鸾带着一点孤寂道:“人也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教坊司继续当歌妓,然后等到成年再被送去官府家里当妾?萧远悠顿感一阵心疼,不解道:“为什么要回去?” 青鸾顺口回道:“事办完了,当然就得归去呀?” “不好不好,你还是跟着我比较好,虽然说生活肯定不比教坊那边好,但至少你能自由自在的,不用打扮的花枝招展取悦于人,也可以物色自己喜欢的丈夫出嫁。” “啊?我还以为你出……”青鸾把嘴轻轻一捂,一阵思索后,又拉着萧远悠的手开朗地笑道:“好啊,那你再陪我几日,我留下啦!不去当头牌歌妓!” “你要当头牌还得再等十年呢……” 青鸾自信道:“十年岂非人老珠黄了,最多三年!” “嘿嘿……”谈笑中,萧远悠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些违和感:“感觉你似乎在戏弄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交代的?” 青鸾急忙道:“没啦没啦!你不都猜过了吗,全猜对啦。” “是吗?” “是啊。” 是古代女孩都早熟吗,萧远悠总感觉她那眉眼藏着狡黠和秘密,似乎还有事瞒着没有说出来。 第47回 求仙问药(终) 甩拖了追兵,找回了丹炉,安置了婴儿,保住了萝莉。Δ.『『.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基本上萧远悠就算是安顿下来,可以专心跟着孙思邈开始修行了。 次日,孙思邈出诊归来,当然没有找到那难产的母猴子,不过途中找到了一味新品种植株,开心的附和了生理年龄,乐呵呵地开始研究其药用价值。 萧远悠参与了植株的命名:“这不是‘喜雨草’吗……” “鹜远见过?” “去年新闻上报过,似乎是绝种了很久之后奇迹般再现江湖的草本植物,因为品种稀少而没有研究出药用效果。” 话没说完他就到孙大爷准备把那玩意儿往嘴里搁,赶忙拦住:“师父!您这是打算尝尝鲜啊?” “不尝怎知有无入药之用?” “这样试,没用也好过有用吧……”和他同一个专业的神农氏都就是嗝屁在这一举动上的,萧远悠可不能让孙思邈给人做名医里的反面典型——药死自己。 然后萧远悠用掉了一个时向孙思邈介绍一个名为“白鼠”的种类。 于是,孙思邈听完之后一拍大腿,表示自己的许多问题在近期内会迎刃而解。 他收集了一大堆白鼠和几筐子矿石药物,搬到了后山上一个土窑洞里,意思是要闭关一段时间。虽然他对这类东西的兴趣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但还好在钻山沟之前,没忘了萧远悠的修行问题。 然后孙思邈用掉了三个时向萧远悠传了一套名为“睡丹”的功决。 于是,萧远悠学完之后一拍大腿,表示自己的许多问题在近期内也会迎刃而解。 所谓“睡丹”,是一种道士在休息时可以行功的方法。据孙思邈研究得知,人通过睡觉来让三魂七魄得到休整和休息,但人的睡眠无法达到完美效率,因为人在睡眠之后器官仍在工作——也亏了他在没有透视技术下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针对这一状况,他创出的“睡丹”功可以让道士在睡眠时进入一种“假寐”状态。 这种假寐不是身体没睡而意识装睡,恰巧相反,它是在身体睡去的状态下让意识维持住清醒状态,以此来调整体内器官的休息和淬炼。 具体萧远悠在白天午睡时已经试过一次,入夜后他会完整的行一次睡丹功。 从晚上八点钟入夜开始行功休整器官,胆,肝,肺,大肠,胃,脾,心,肠,膀胱,肾,心,三焦——十二个器官。 睡丹功的【初阶】,每一样器官需要用四刻钟(一时)来调理。【进阶】后缩短为两刻钟,【成】为一刻钟,【大成】后整个周天只需要一个半时。而孙思邈的境界已经不在成和大成,已经质变为了:“十二息妙法。” 顾名思义,掌握了“十二息妙法”之后,可以在十二息之间就让身体睡眠完毕。修整身体状态的同时节省运气修行的时间。 这套功除了可供加快修炼内脏的进度以外,最主要的是,它能够休整【乱真化虚】的生魂受损状况,两者一修魂,一修魄,相辅相成,简直是天作之合。萧远悠如获至宝。 他从今晚开始修炼,“初阶”段位,等他一个循环结束时,睁眼便已经早上八点钟了,但他觉得此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精神焕发的身体,仿佛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焕然新生一般。 醒来这时,正好在一天四象中的“少阳”转“太阳”阶段,洗漱后就在顶峰开始运动,主要是增加呼吸的次数。孙思邈说这时阳气复苏,登高呼吸可以纳气入体,是一天修行的黄金时段,不可错过。 具体的运动,就是跟着大师侄常青彦打打拳,练练剑。 萧远悠家里亲戚的确有练武的,但他自己并没仔细学过,所以问得问题都很基础,丝毫不以为耻:“不懂就要问。” 常青彦他对武学热心,既是同好中人,又不拿长辈架子,对他法好转了很多。于是萧远悠才学会了很多武术窍门,如八法、四击、步位、虚实、开门、过门…… 萧远悠身体状况很弱鸡,很快就歇菜了:“先休息吧,休息吧,我体力不行了。” “好,师叔先休息吧。” 常青彦萧远悠坐下,然后才正式开始练功——倒立下山。 “卧槽……”萧远悠这才想起昨天拳头打在他身上的触感,这人道袍下面全是肌肉。 青鸾在旁边石凳上并膝捧脸:“此时方才觉得,你倒真是个道士。” 青鸾上去很年轻,偶尔也会在不意间作出符合这个年龄的行为举止,但她身上却也有一种孩子所没有的成熟。不是魅力上的,而是智力上的。或许这就是政治家们耳濡目染的老成和城府吧。 萧远悠像许多道学家一样,也觉得这一点不太好,但也说不出坏在哪。 “其实也挺好的,反正我不喜欢儿童。” 萧远悠在她旁边坐下休息,回道:“严格来算,我不是道士……不过我平时起来像什么?”这个人在等两个字:文士。 “初次见面你似是,忧心忡忡的商贾。”她哒吧着两只脚:“我在马车内见你堵在路口,还以为你亏得血本无归连车马都丢了,又逢上家人丧事,这才让你搭车。” 萧远悠嘿嘿干笑:“行商的遇到这些问题才不会一脸忧愁,而是如释重负、满面春光。” 青鸾过脑子一想:“感觉更危险。” “所以说,破产的老板惹不得——话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哇……”萧远悠摸摸下巴:“飞机餐本来就难吃,那婴儿还是吃着最差的‘飞机’餐,真是——唔呃噢噢噢噢!!!” 片刻后,常青彦回到顶峰:“师叔!师叔你怎么了!师叔!敌人!有敌人!还是行家里手!” 再后来,萧远悠就要开始一段充实而自在的修炼生活。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去拜访一次闭关中的孙思邈—— “师父。” 孙思邈正在后山一处山洞里闭关。当然,这个山洞的意思不是山顶洞人住的那种地方,是选一个风水良好的位置掏空土层,就像是窑洞。里面安置一切居住用品,雕刻打磨,尽量方便让居住。此外,吃饭喝水则就在山上找,或干脆辟五谷不食,反正不是荒野求生系列。 所以能出来,真正道家所谓的“闭关”不是把自己锁在房子里面壁思过,而是让自己脱离平日里的繁琐杂事,以便于能够专心处理目前面临的大难题。 于是萧远悠寻过去的时候,孙思邈正搭上桌子椅子坐在窑洞前面晒药和老鼠。 “嗯?鹜远,你来了。” “是,师父,有件事要向您说一下。” 孙思邈的神色犹如已经穿了他想说什么,微微笑道:“不必,到了需要的时候你再来说吧。” “那……谢谢师父。”萧远悠在地上拜了,退下山去,找到了那个伏火炉,然后动手埋了起来,打算等到一个月时间到再掘出来还给孙思邈。 动手埋上了之后,萧远悠拍了拍脑袋:“青彦师侄。” “师叔?” “我把伏火炉埋在了这块儿,等到五月的中旬过半,我得把它挖出来还给师父。” “埋一个月……”常青彦显然没懂,很严肃地道:“师叔,丹炉是不会发芽生长的。” “卧槽!这你都知道?” 常青彦脸上一红:“咳咳……师叔要我干什么吗?” 萧远悠指着脑袋:“我记性差,或者说一忙就会忘,五月中旬如果我有事忘了你就代我挖出来交给师父。” 这是所谓的双保险,萧远悠是个行事稳重的人,要彻底杜绝到时候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按照一般故事来分析,这次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也没遇到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从故事结构上来说,这段故事的末尾是最后一个节点,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可能导致前面一路功亏一篑。”如果个性可以上秤的话,萧远悠的性格就已经显示超重了,他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对着天空道:“如果我是洛作者的话,一定会这样安排。” 然后,就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样——没有展开就是最神的展开。 这个月的末尾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无疾而终,淡的像白开水一样,连母鸡下的蛋都没出过双黄的。 对此,萧远悠表示了:“都是狗屁,写东西老子更专业!” 第48回 掌教出关(起) 九月二十八日,武夷山乱真洞天,六如寮·徐如林—— 再睁眼时,窗外是正午时分,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胸口有一种微不可查的刺痛感。 “这就是【乱真化虚】的弊端吗……生魂受损。” 简单调息一次,萧远悠起身运动了一下,浑身骨骼喀喀直响,手腕脚踝动一动,开始散功补气。 六如寮里的精舍设备齐全,床榻左手边是香案神台,右手边是已经摆好的天坛法阵。一次行功完毕,下床就能开始散功,这是内门长老的待遇。因为李师孚走后,门派上下会画这玩意的就只有陆家超一个人了,而他本人性格孤僻,一般的弟子都不敢去求他。于是天坛阵也就那几个,乱真派的正式弟子,即便是“内弟子”也都要共用几个现成的天坛阵法,绝没可能有这种待遇。 现在回想起来,李师孚当时大手一挥把徐如林这间交给萧远悠,是不是就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接任掌教呢? “不好说哇!”萧远悠下床,还做了几个深蹲舒活了一下筋骨,才慢悠悠踏上阵法开始游走。 刚一踏上阵法,萧远悠顿觉一阵神清气爽,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沉闷的缺氧感受。萧远悠用逆式呼吸使劲吸气还是感觉不够,没走几步就得停下歇一歇。 萧远悠支着膝盖弯腰休息,无意中看到法阵的正中如有一片干枯的厚实叶片,大约手掌大小,树叶本身就具备一种氤氲气场,但叶脉泛黄,表皮显得干皱和不健康。 “这个就是季叶了吧?我再走几步看看。” 萧远悠一边吐纳一边继续游走,两步一吸两步一呼,那季叶就随着萧远悠的呼吸也在呼吸,不过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四周的空气聚合离散。起初只像是微风,但随着季叶的呼吸,它的叶肉开始圆润,叶脉根根散发出绿意,最后整片叶子形成一种幽碧犹如暖玉的光辉。此时的季叶每次呼吸,都会激起房内的气浪喷薄,犹如强风。 季叶光泽圆润,已经是饱满状态。忽觉心跳一顿,再呼吸时,呼吸已经显得更为绵长。 “看来这就是引气入体,化气为炁。”萧远悠几次测试,自己的呼吸间隔变长了一倍。也就是说他现在比常人耐力更强一倍。 散功的天坛是有一百零八个阵点的螺旋阵图,但萧远悠的天坛一百零八步才堪堪走完三分之一,似乎还能继续突破。 再踏出下一步,季叶旁边再出现一片干瘪的树叶,不过这一片是蓝色,也透出一种缺少水分的病态。萧远悠歇口气,继续走下去,伴随着呼吸和炁流环绕,这片蓝色的叶子也开始焕发生机,渐渐显露出大海的湛蓝之色,最后居然像蓝水晶雕砌而成一般。 双叶境大成,引起的气浪已经扩至屋外,这时萧远悠感觉自身胸腔含纳的炁量再次扩张,不过不如刚刚那样明显。 这时天坛已经踏入尾声,只剩十余步。而天坛中心已经出现了第三片枯叶,是紫色叶面。 萧远悠走出天坛后,紫叶也只是呼吸了四次,仅初步回复生机,叶肉和叶表虽然不显干枯,但其光泽和圆润之感远远及不上旁边的绿、蓝两片灵叶。 走出天坛后,疲劳感一扫而空,萧远悠感觉身体更轻,眼神更利,听觉更灵,窗外一只苍蝇倏然飞过,在他眼里犹如纸片随风横掠,萧远悠过去探手便能抓到。 他现在已经和补气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要和武术家动手或许不行,但和二流跆拳道爱好者过招已经绰绰有余。因为写作的关系,他的身体已经显现出了许多的贫弱和病态,这是平时的他梦寐以求的体质变化。 “这一刻,我感觉我能打十个——感觉。” 从这次三天洛书之行的成果来看,【洛书】级别的乱真幻境里,奖励道气值与修行所得的修为完全没有可比性。这样看来,之前的《侠客行》一味求快,完成的太过匆忙了。 “不过这次什么都没有啊……”萧远悠检查了身上,除了收在道袍里的《御剑图》之外,没有任何典籍出现。看来其他东西都没有实体,不会被补气补出来。 这里要说一下:“睡丹”严格来说并非一种功法,而是一种知识。乱真世界中,知识、经验一类的东西只要过了脑子,存入意识中就算已经掌握,不需要“乱真”来补出典籍。 萧远悠略一行功,浅浅睡了几分钟,确定了“睡丹”依然还在身上,并没有失掉,遂安心出门。 起身走到门口,猛然一惊:“不,等等,换句话说,我这算是出关了,而且还是掌教出关!不能就这么平凡的走出去!” 萧远悠开始仔细考虑:“师弟~弟~弟~弟~我王重阳出关了~了~了~了……不行啊,我又不会什么天外传音什么的,而且这样走出去被鞋子砸死怎么办……要不然撕碎窗帘当死霸装穿上?不不不……还没烂尾呢就不学好的,这不是自找没趣嘛?” 最后,萧远悠在尝试让自己变高点、在胸口画上x状伤疤、叼根烟戴上墨镜……无果之后,只好很普通地走出去:“呃,同志们好!我回来啦!” 预想中迎接自己的猪羊组和三大长老组全都不在,冷清的客厅里只有胡乱摆放的手柄和一地狼藉的膨化食品包装袋。 此外活生生的人似乎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一头无论谁看了都会一生难忘的长发。 汉人的数量在全世界(人类)范围看来是最多的,但实际上纯黑色眼睛和头发的汉人,非常少,说万里挑一都是保守估计。而她的长直发,完全可以借用广告词里的“很黑!很亮!很柔!”来形容,它在阳光映照下犹如锦缎一般散发着神性的柔光,透着健康与轻柔。其面貌也百看不厌,带着女子的娇弱美丽和三分男子的英气逼人。 不过这人没什么精神,一动不动,要不是嘴里还在咔擦咔擦嚼东西,萧远悠都想象不到这是个活人。 “唔……我出关了。” “哦……”回答只有一声淡淡的“哦”,而且还是边嚼东西边说的,生怕多说一个字耽误吃饭,仿佛萧远悠的存在感还比不过一片饼干啥的。 萧远悠刚想问这人是谁,突然留意到她那长及臀部的高马尾、未及脱下的行功羽衣,以及那副对食物无比专注的吃相…… 萧远悠猜测道:“公子……师姐?” “嗯。” 然后萧远悠就惊了,在茶几上找食物,没有;沙发上,没有;冰箱里,居然整个冰箱白花花一片,仅剩一个剖面相当完整的青色橘子——皮。 从以往阳鑫介绍的“大师姐觅食习性”看来,萧远悠明白了:“恐怕……这整栋建筑物内,已经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东西了。” 原本客厅里面应该是准备了很多食物的,萧远悠陷入纠结:是该惊异于散功的十几分钟内,这人的进食效率呢?还是该吐槽她脚下那十平米左右的垃圾,而她的肚子却“平平”无奇呢? 看来无论如何,萧远悠今天是享受不到“食五谷”的过程了,只好看着大师姐叹道:“真正的饿,不是饿,而是面对食物时这种天然、虔诚的态度。” 公子之前还看着大门,然后听到这句话,转而瞧了一眼萧远悠,神色中散发着认同的目光,拿出一个剥好的橘子,小心取下一瓣:“说的很对,这个给你。” “呃……”据说大师姐从没跟人分享过食物,这算是被认同的证明吧。 萧远悠拿来一看,这瓣橘子只有蚕豆大小,正好一小口。 “真抠……啊,不过‘食五谷’倒也够了。” 把橘子塞进嘴里,橙黄的果皮上带着橘子特有的清香,橘络的苦涩和粗糙在舌尖激活味蕾,牙齿咬开,汁水四溢,然后——眼前一黑。 萧远悠休克了,晕倒前的最后感想是:“酸死老子了!” 那橘子皮的确是绿油油的。 第49回 掌教出关(承) 萧远悠却不知道,自从他闭关开始,乱真道就开始因为一股暗流而陷入了分裂的危机。 这次危机是李师孚失算之下的产物。 她的原打算应该是在斗倒顾秉松后为了不使两党弟子产生分裂而与顾秉松一齐下水,其中有一个关键点:时间。 李师孚引退的时间是个至关重要的点,如果她引退太慢,李党弟子的气焰就已经上涨,那时候再扬言自己是被新任掌教萧远悠赶走的,她的声望过高,搞不好连萧远悠的地位都会有危险。 而如果她引退过快,比如弹劾顾秉松的当晚立即走人,则会被顾秉松趁虚而入倒打一耙。虽然不至于转胜为败,但却也陷入了被动处境,延长动乱时间。 所以李师孚的选择是等顾秉松亲自宣布引退之后,才在确认萧远悠上位的第二天早上引退。这个时间点是经由精心考虑的,但她少算了一点。 这一点不是顾秉松,他本以为李师孚走后自己还有机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但和他多年同窗的陆、卢、尹三人突然之间犹如跟他没见过面一样,任何情面都不留让他离开。 这涉及到一个“罗生门现象”,李师孚的离开,在顾秉松眼里,是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强敌主动退出,简直是求之不得。但同样的事情,其他长老的看法却是:李党老大都走了,您再一走,咱们两党之争就可以结束了,谁也别惯着。李师孚不走还好说,她现在一走,别说了,委屈您快滚吧,一了百了。 所以失去了掌教大权的顾秉松毫无翻身的可能,不足为虑,但李师孚少算的那一点,却是他身边那个人:梁庸奇。 梁庸奇,道号:暮猫。他本人就如同那个道号一样不知所云,因为这个人完全对得起他那个低调的名字,身无长物(除了脸长),百无一用。 去年的掌教真人收他为“内弟子”,一来是看他与第三代弟子相处融洽,而且跟顾秉松交情最深,本身天赋虽然不足但修道还算勤勉,所以将他招为内弟子辅助顾秉松。 而且从李师孚露头,到顾秉松上任,最后顾党倒台,李党春风得意。他都担任着一个反应迟钝且语速不快的现场记者,除了疯狂地点马后炮,就是跟着顾秉松一起大叫“我是为了道派好啊!”每逢真正的唇枪舌战和勾心斗角,李师孚一只手压着顾秉松揍,他再来了,两只手压着两个人一起揍。 所以梁庸奇无论在李、顾、中立三方之中哪一方的眼里,都是个打酱油的。不仅李师孚没瞧在眼里,连顾秉松、卢昊全没把他当回事。 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梁庸奇在顾党倒台后被闲置,李师孚考虑到人员流失问题,也就没有斩草除根。但是她忘了,一个再没用的人,只要他死赖着不走,就会有一样可取——那就是资历。 他也是留下的三代弟子,即便毫无用处,但也属于李师孚的同辈人物。无论李党还是顾党,只要是四代弟子,就会把他当做三代的长老看待。 当然,乱真道走一个李师孚、走一个顾秉松,就算梁庸奇是个长老,卢、陆、尹那三人又不是稻草人,容不得他嚣张。 随后,问题就来了。萧远悠闭关当天,陆家超应邀前往道教协会。第二天,卢昊因为市政府办公室的人到访,前去接洽商议事务。第三天凌晨,灵宝道总坛传讯,尹凝代替掌教去了会仙宫。 三代弟子里面,山上只剩了一个稻草人——梁庸奇。 还好这个稻草人虽然在顾党中也有威望,但托于他的一无是处,这不舞之鹤都没想到现在可以搞事情。萧远悠闭关三天且无人代掌教,乱真道群龙无首,梁庸奇就一直闷在自己寝室里睡了三天。 这股不安分的暗流,也就形成于这第三天晚上—— 咚咚咚! 梁庸奇从床上惊醒:“谁!” “师叔,是我们。” 梁庸奇还以为是李党的人来宣读自己的流放报告书,结果开门一看,是自己认识的那一批顾党弟子。 为首的正是前些天风雷台上和阳鑫起争执的林哲,到底是原·四代掌教,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你们找我干嘛来啊?” 虽然这句温暖人心的开场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顿时丧失了一半斗志,但紧急关头,也指望不上其他的谁了。 林哲带着十几个人进了屋,关上门后开口道:“师叔,我们今天来找你是冒着危险的,所以我不说别的,这次来找你,是为了我们乱真派的将来着想。” “将来?” 林哲身边的陈天泽表示担忧道:“师兄,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你住嘴!不愿跟着我们,你就滚出去告密啊!”林哲恐吓了陈天泽后,回头道:“师叔你应该知道李师孚那小人,将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外门弟子擢升为掌教真人。且不说这个新任掌教的能力怎么样,恐怕他连道士是什么都不知道。李师孚扶持这样一个人当掌教,谁都知道她是想暗中控制整个道派。” 梁庸奇摇了摇头:“她人都被赶走了,还多说什么?” “绝对是假象!师叔被骗了!李师孚处心积虑地与我们唱反调,不就是为了她那一己私利?这个人好名好利,平时稍有赛事就趋之若鹜,成了她就担着名声,败了就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丢给师父,这种人怎么会急流勇退?一定是暗中把持掌教,再收买其他长老,达到她那独揽大权的目的!” “可现在我和秉松在决议层中都失去了发言权,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林哲激昂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和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同流合污!就算他们人多,我也不会屈服。师叔,你别忘了,我们乱真派四代弟子之中,愿意跟李师孚不死不休的人占大多数啊!” 梁庸奇听出来他的意思,惊道:“你不要乱来,想干什么?” “我要让现今这个掌教退位让贤!他一个连外门弟子都不算的人,季叶入门都没有的修为凭什么当上我们乱真派的掌教真人?我们乱真道在众多道派之中完全就像个笑话!他既不能服众,又没有能力管理道门。让这样一个无能的掌教管理道派,发展下去,乱真道迟早就会灭门解散了!” “你说的的确在理,可是你能怎么做?他现在再无能,背后有李师孚、李党,身边还有卢昊、陆家超、尹凝这些长老,你们能用什么逼他引退?找灵宝道主持公道?” 如果连换掌教这种事都要闹到灵宝总道那里去,估计乱真派就真被扫地出门了。 这群人也的确没发现这一点,居然就这个方案聊了半天。最后还是以“没有人引荐”为理由不了了之,真是前途堪忧的一群图谋者。 “现在道派里已经没人了,李党非常虚弱,我们的机会来了!” 林哲这人虽然聪明不到哪里去,但是有一点看的很正确:乱真道决议层空无一人。现在的梁庸奇就算是稻草人,也却也顶着一个长老的资历。 林哲很清楚:这一搏,不在实力,而在拉拢人心。 第50回 掌教出关(转) 听完林哲的话,梁庸奇一惊:“为什么?” “我们找人守在三思殿和他们寝舍附近,发现最近有些外人出入。陆家超前天跟着几个道士走了,卢昊昨天也跟着人走了。”林哲微微一笑,继续道:“而且,似乎连那傀儡掌教都不在观里。” “有这种事?”梁庸奇问道:“那几人也就罢了,那新任掌教除了前几天露过几面,后面一直行踪不明,你怎么知道?” 这个还是从三天前,萧远悠在风雷台上给他说的:“让你下山。”推断出的。 那天之后他碍于面子,抱着侥幸心理不打算给李师孚或阳鑫道歉,但等了好几天,几个长老没说话就算了,“高鹜远”自己的话难道自己忘了?四下打探,发现整个北峰里都没有高鹜远的踪迹,连乱真洞天也有人去蹲过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看到过,偏偏没有他。 林哲的狗腿田鹏在旁边胸有成竹地搭话:“我亲自蹲在天问峰道观外面,绝对能肯定他不在山上。” 林哲继续道:“其他长老不在,掌教不在,李师孚既然扬言引退了,那她就不方便直接出来管事,调度一定没有效率。我们今晚上先商定好,明天一早动手,让他们措手不及。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推出了自己的领导者,就算是最坏情况下,无非就是推举出两个掌教真人,且我们一派人众多!让乱真派死灰复燃啊!” 他们看不到《御剑图》事件将会引起的风波,这种飓风前夕分裂教派,整个乱真道都会覆灭在未来的动荡之中。 而这恐怖的结果,有很大可能在这群人手中被促成。因为“鹜远真人”在门派内还没有威望,除了朱、阳以外,其他李党弟子觉得此人赶走李师孚是过河拆桥,顾党更不必说,几乎没有人会向着他。能够主持公道的长老都不在山中,其他弟子皆是一片茫然,这时候有人突然真臂高呼,盲从的几率非常大,一旦形成气候,三长老就是回来,也对这次道派分裂回天乏术。 “怎样?师叔,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林哲的看法虽然粗浅,但他的语气神态还有感情,也的确是真的。他真的觉得这样才能拯救道派,李师孚的确是坏人。 没错,他作为原定的四代掌教,这样未雨绸缪才是对的,因为他有责任去带领同伴规避未来的失误。未来的事毕竟不好说,或许他的方法能绝处逢生也说不定。此外,李师孚也自知不是什么好货,总的来看,林哲没说错。 其实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分不了黑白,就像太极双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能判定对错的,只有一己之见,没有人能在宏观上准确无误。有的话,它就是那个真理:“道。” 林哲声泪俱下,旁人无不为其所动。 梁庸奇听完这个计划,觉得可行,但是风险也大:“万一失败了呢?” “只要师叔您作为长老振臂高呼,我们顾秉松一派的弟子带动所有人废掉现任掌教也不是不可能,李师孚一党几乎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在,怎么会失败?难道师叔连李师孚教出来的几个四代弟子都怕吗?” 梁庸奇一喝:“就算是李师孚本人!我也从来没怕过她!” 林哲说出了一句经典,但却不乏杀伤力的台词:“今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旦错失良机,往后万劫不复啊!”林哲继续道:“难道我想把师父接回来的这片心也无法得其所望吗!” 梁庸奇右手拍桌:“对,秉松也不会这样屈服下去!我们人多势众,不怕分宗!” 一群人,就在萧远悠出关前的一天晚上,达成了一个后患无穷的共识:分宗。 ………… 次日一早,风雷台上顾党那票人就已经穿戴整齐,气势汹汹地等在那里。寻常弟子一看就知道不妙,尽量不搭话,自顾自的练习早课。 林哲这边等到人到齐了,大声道:“众位师兄弟,乱真道现在面临大事,长老让我们聚集所有门人到天问峰集合,事态紧急,我们立即出发。” 阳鑫也在风雷台,当然不可能默不作声,站出来伸手道:“能召集所有弟子集合的人只有掌教真人,你有掌教的符印吗?” 林哲扫了他一眼,嗤笑道:“现掌教画不画得出符印还不一定呢,长老代为召集不行吗?” 他说的……的确对,萧远悠真的不会画令符,掌教金印在他手上形同板砖。 “那你有哪位长老的符令凭证?” “梁庸奇梁长老。” 阳鑫一愣,哈哈两声:“梁长老算个什——唔唔!” 阳鑫正准备把捂着自己嘴巴的这条手折断掉,回头一看,却是朱嘉森。 “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你不占理。”朱嘉森的神色也很急,但却趋于理智:“不如去看看状况,梁庸奇显然是和他们定好了,我们再看情况,众目睽睽,追究起来也跑不掉。” “哼,那就尽量追究!”林哲放下话,转身面向其他人:“长老有指示,让我们去洞天,天问峰顶集合,这几年才入门、没去过的人跟着我们来。” 说完林哲前方开路,其他顾党弟子在队伍前中后各有人看守,不准人跑路。 当然也不会有人跑,因为乱真道能混到风雷台做早课的,如果不是正式弟子,再不济也是进了山的山门弟子,都是熬了几年资历过来的。根据以往经验,道派里的条条框框不多,需要集合的场合一般都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很配合,所以纪律良好。 一小时后,众人到达天问峰脚下,由于朱、阳没说“缩地阵”的事,其他人基本上就算知道也不懂用,大伙只好爬上山去。道士体能都算不错,加上山路宽敞好走,全部上山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多,临近中午。 众人一上山,就看到天问峰顶上正在演一场好戏。 “别打别打别打……”原本人迹罕至的天问观外面,居然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人在劝架。 打架的人是田鹏和陈天泽,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田鹏在当面殴打陈天泽,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又因为田鹏想到昨天他打退堂鼓,心里很记恨,打人绝不留情,拳拳到肉。 陈天泽知道自己这小身板挨不了几下,从假打架变成真逃命,边跑边喊边流鼻血,模样相当凄惨。 梁庸奇已经在这里等好,看人都来了,把两人拉住道:“你们不要打了,为什么要在这里胡闹?” 田鹏大声道:“他和我在行功时不听规矩,弄坏了我的修行。” “对不起师兄。” 梁庸奇道:“他既然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着不放?” 田鹏拿出一个带裂痕的孔方铜币:“这是我们修行的‘素卷’,他起身时居然踩破了,弄坏了素卷,打死他也赔不了!” 所谓,就是级别之下的一种乱真书籍,与洛书的唯一区别是:简单,奖励相对少。但素卷也是前人前辈留下的道法遗迹,当然也很珍贵。 梁庸奇故作沉吟,随后道:“如果是纠纷,我还可以调节,但事关素卷的话……这个处罚,只能由掌教来拿主意。你们还要跟我去见掌教!走。”梁庸奇赶着两人进去,回头道:“这件事要引以为戒,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来看看怎么处理,以后避免再犯!都进来!” 阳鑫一想不妙,拦上去道:“掌教正在闭关,今天行功期满,你们如果打扰了掌教行功怎么办?” “既然是掌教,自然要为教派多出心力,这件事情不大不小,但管事的长老又不在附近。这种情况下,不找掌教找谁?”林哲话锋一变:“难道说,我们的鹜远掌教连赏罚都不能独自决定吗?” 回答不能,就是承认萧远悠傀儡掌教身不由己的地位。回答能,那他们就要去见萧远悠。 阳鑫这才发现,他们带人过来,目标居然是掌教? 阳鑫难以置信,低声道:“你们可要想好,自己在做什么?” 林哲冷然道:“我很清楚——我们走!” 顾党一行人带着许多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冲了进去,朱嘉森对阳鑫道:“看住他们,我先去看看掌门师弟散功了没。” 阳鑫急切道:“尽快!” 朱嘉森也没了以往的沉稳:“我知道。” 第51回 掌教出关(结) 乱真洞天,天问峰上的道观整体是葫芦状,呈圆形的两圈建筑物,第一圈是演武场和前院,相当宽敞。本就是容纳弟子的地方,所以谁都可以来。 而后面那一圈,则是掌教和长老们的活动区域,一般弟子没有执法长老的允许不能进入。尤其是六如寮,这个地方只有特定的人能进去—— 当年顾秉松接管掌教之位,但他唯一的恨事就是没能掌握住六如寮的管理权。因为六如寮里的房间有六个,风、林、山、火、雷、阴。 每个房间里都有特殊的阵法和风水摆设,有利于相性合适的修士修行。 这个六如寮只能确保炼气期修士的增益,筑基之后效用就不大了,所以这栋建筑物是专门用于培养门派精英新秀的地方。掌握住它的管理权,就可以直接和下一代最精锐的弟子打好关系,以师徒相称。 所以李师孚就算不做师父,但六如寮的寮客也必须叫她师父,比如公子、朱嘉森、阳鑫。 言归正传,李师孚能获得其管理权,是因为他在第三代弟子中旁通最多,也最强。虽说修为最高的是卢昊,但两人要摊开来比,大多数情况下李师孚能稳赢他数筹。而且最主要的是,李师孚看人的眼光极其准确。所以由她掌管了六如寮的管理权。 自从她让萧远悠和萧远弥兄妹搬进徐如林舍,六如寮的“风舍”、“林舍”、“山舍”、“火舍”就都住满人了,只剩雷、阴两舍还空着。 除了再来的寮客或者掌门允许的人以外,无关人等是没有资格靠近六如寮的。 而今天,林哲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要他们不进去估计是不可能的。 但阳鑫作为六如寮里的弟子,于公于私也只能再站出来挡住大门:“你们疯了吗!难道连六如寮都要闯?” 这一问,让在场所有人胆缩了一下。 “这个……”梁庸奇也犹豫了,因为他谨守门规,从投身道门开始到现在都没踏足过六如寮一步,他不想破了规矩,但自己对六如寮的好奇和不甘也涌上心头。 “你可以入寮,为什么我不行?” 这种不甘林哲当然也有,在梁庸奇身后怂恿:“事关重大,不要犹豫。” “对!今天这事情紧急,我们要见掌教。否则就要自行进去找人,若找不到则另说一事。” 阳鑫服了,他不知道今天这群人为什么突然发神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打扰萧远悠的闭关。 阳鑫叹道:“那么,就当掌教不在吧,他现在没法出来见你们,请你们不要进去。” “哈哈哈!我就知道!”林哲毫无顾忌地笑道:“门中遭逢大小事务,长老弟子们能担待则担待了,只有大事时才让掌教出面决策,他现在连这点权能都没有,一是说明高鹜远他本人就是个废物而已,没了李师孚他什么也不是。二是说明高鹜远根本……”林哲图穷匕见:“根本就不适合当掌教真人,一个连季叶境都没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出任掌教?没有!大家说对不对!” 这话说得很在理,所以除了声势浩大的顾党分子,其他人也有部分人跟风吼道:“对!” 少数人觉得“这倒未必”,但毕竟是少数人,声音被淹没在声浪之中。 “高鹜远本人连第四代入门的弟子都不算,凭什么出任掌教!所以我们必须选出合适的第四代掌教!” 田鹏大声吼道:“我推大师兄!” 顾党纷纷齐声鼓噪:“林师兄!林师兄!林师兄……” 正在其他人也开始犹豫要不要一起支持林哲的时候,阳鑫爆发了! “你他妈敢!” 林哲也是咆哮道:“我有什么不敢!” 说掰了!动手! 阳鑫不动则已,一动则如火势烧身。依然是一套虎爪,直取向林哲,但双手速度居然快如残影,双眼、吼口、侧肋、下腹、下胯,左、右、下、三勾拳,配合右、侧两记弹腿,双爪齐出直奔胸口,如烈火喷薄般的十一记疯狂攻势直接逼得林哲退无可退,顺势一个下鞭腿。 林哲无奈起跳。 阳鑫下盘横扫逼他起来,转身、反手一记“幼虎汲水”,把林哲领口一抓,两步前蹬,擂上墙面。 “你敢亲口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那我就说一遍!”林哲深吸口气:“我有什么不敢!” 顺着这口吐息,林哲运力右拳直击,趁阳鑫一躲顺势膝撞下颚。 阳鑫躲时,左手就已经顶在下颚防御,虎爪一触即中,就力凝住膝盖,右肘扬起就是碎膝。得手瞬间,左颊突然一痛,整个人顿时飞出两米。 林哲乘胜追击,跳起来两脚下踩,迫使阳鑫不得起立,双拳如雨点砸下,阳鑫三番躲闪,门面已经满是淤青。 林哲打发了兴,下手越来越狠,开始往致死致残的地方用空心拳,拳拳都带着震荡内劲,伤势全都打在体内。 “我就告诉你!我今天就要把那姓高的赶出去!他不配做掌教!” “喝!”阳鑫暴怒出口,双眼中突然染上一层暗赤,两记直拳猛然顶上林哲的拳路。 林哲一惊,赶忙后退,再看双手时,腕部已经充血,刚刚那种爆发性的力道再有一拳下来,手腕就会脱臼。 阳鑫爬起身来,已经浑身是伤,但双眼如火:“你这点本事,枉费了三叶的境界。连道门的精锐道法都不懂,你难道有资格接任掌教?” 林哲大怒:“我没资格!?” 两人又要动手,人群中猛然一人跃出。两步前踏,已经拦在中间。一股气势让两人感到犹如冬天没穿衣服一样,顿时连退七八步。 弥弥的长发飘散,表情相当严肃道:“我看出来了,这好像不是切磋——” 阳鑫肿着脸笑得尴尬:“这都被你发现了。” “嗯,我来帮忙啦!” 弥弥的身手大家都见过,童子功,这是正宗训练出的武术底子,在场这些道士对她来说都是“门外汉”。再加上她的御剑术和青釭剑……这人目前应该是打架最不能惹的人,用牛顿都不认账的物理法则杀人,宪法里肯定还没写怎么判刑。把你砍死了,你拿着录像都不好告她。 “够了,”梁庸奇可不能让弥弥出手:“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我们是来——” 正说时,梁庸奇顿感惊讶,失神般看着六如寮内,口中喃喃道:“季叶下?” 下面众人一愣,也细细看着六如寮内,忽的一阵气息吐纳后,里面人似乎已经突破。虽然看不出修为,但那吐纳呼吸的震荡和频率显然能看出道炁境界。 而房内炁流收缩施放越来越强烈,似乎才刚刚开始,一开头就是连越四级:季叶下、季叶中、季叶上——双叶突破。 随后,双叶入门、双叶下、双叶中、双叶上——三叶突破。 里面人进境一滞,炁流鼓荡又再次开始:三叶入门、三叶下,一直到三叶中方才停止,正及所有四代弟子的上游修为。 两大阶,十小阶,从季叶入门连越十二级! 众人惊呼:“他是谁!” 阳鑫松了口气,眼瞳的火色褪了下去:“终于出关了。” 看着阳鑫的神色,众人突然想到一个刚刚正在闭关的人。 ………… 这时候,那人还在纠结出门说什么好。 “师弟~弟~弟~弟~我王重阳出关了~了~了~了……不行啊,我又不会什么天外传音什么的,而且这样走出去被鞋子砸死怎么办……” 第52回 出关后第一件事 六如寮没有后门,朱嘉森是从天窗翻进去的,他那壮硕的体型多花了一点时间。等他进去之后,发现萧远悠居然倒在沙发上表情扭曲地翻着白眼。 老朱少有的惊了:“大师姐!这个人!这个师弟!这个掌教!” 公子把手里橘子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他刚吃了生橘子。” “散功吃生橘子……这么爱吃酸?” 公子把东西咽了,态度三分关切七分冷淡:“外面怎么样?” 朱嘉森用了两秒反应过来,叫道:“得把他弄醒!外面鑫哥一个人,他那脾气怕要跟人动手。” “看来已经打起来了。”公子脱了羽衣外衣,像腰带一样系在腰间,别住下摆、露出右腿:“你跟他说明,我出去一下。” “我尽快!”朱嘉森猛掐人中,几下下去没反应,考虑到外面只有两人守门,只好悲壮道:“你再不起来我就只能用初吻人工呼吸急救法了。” “别别别……”萧远悠其实刚刚是在用睡丹调理胃部,意识还是醒的,听到这句话瞬间全身苏醒:“我醒着我醒着、先把家伙收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外面有人造反,顾党的林哲,还有梁庸奇。” 萧远悠脱了羽衣外袍,把掌教礼袍穿上边走边道:“梁庸奇这老鬼还没走啊……” “当时师父一念之仁没把他赶走,今天他却带人过来闹事,全部人都到了,没人主持公道——梁冠梁冠。” 萧远悠把梁冠戴上,正动手系冠带:“我出去要说——” 吱呀一声,两人已经推开门,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萧远悠身上。 “——什么?”萧远悠用目光回敬那些视线。 朱嘉森退向身后时小声道:“稳定人心。” 萧远悠背着手比划“ok”,面着前方所有人小声道:“什么事这么吵?” 萧远悠刚刚的突破已经大大让人舌桥不下,现在一身掌教道袍亮相,筑基期的心境让他举止更显大气、威仪不凡,没有所谓“傀儡掌教”的丝毫特征。 下面的四代弟子都惊了,无人吵闹,落针可闻。 “大哥!”弥弥也扶着阳鑫过来了,阳鑫示意她别说话退到他身后。 六如寮弟子,渊渟岳峙。 林哲这边率人逼宫,情势还在优势,萧远悠就算挽回李党弟子也无法说服顾党大部分人。 梁庸奇深吸口气,捺住心虚:“掌教师侄,呃……刚刚两名弟子因为打坏了修行道具而打架,我正要找——” “——打到这里来都没人管吗?”萧远悠问身边的朱嘉森道:“执法的陆长老呢?” “大前天去了道教协会出差。”朱嘉森补充道:“卢师伯去了市政府,尹师伯去了灵宝道。” “所以,”萧远悠看回那边,“没人管你们就直接打到了六如寮前面?我本人再晚出来点你们这就要客串拆迁办的来把这老房子给办了啊?你们拆也不进来通知一声,一不留神弄死了掌教,谁负责啊?幸亏我现在出来了,你们动手吧。我就站旁边儿,谁也别管我。”这叫态度很随和,说话很刻薄。 眼见众人不动,萧远悠才道:“对了嘛,有什么事说话解决不了?大家可以和和气气谈,就算不能,起码也可以通过对喷之类的形式解决矛盾,你们看李师孚跟顾秉松动手了吗?这才叫做水平。”萧远悠把顾党那边扫了一眼:“你们怎么没跟自己师父学着点?” 不明白状况的人听到这里也懂了这次是什么事:顾党逼宫。 田鹏则皱着眉拿出那枚古钱,大声道:“不管别的事,陈天泽弄碎了素卷!门派里有事难道没人管吗!那要掌教真人有什么用!” 萧远悠扫了一眼古钱,道:“素卷、洛书只要还没用成粉就不影响效能。这点基础都没弄明白还自称内弟子?私下斗殴、借故闹事、擅闯禁地、顶撞掌教!你们说说,这么严重的情节,我该怎么关爱你们才能让别人觉得我不是一个铁血战士?” 只有软弱和气量狭隘的人才会用愤怒和激烈的情感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吼大叫可以宣泄怒火,但也会暴露自己的气量。萧远悠不温不火的态度和越收越紧的说法,让人觉得他很从容,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他太笃定了,仿佛雷打不动,几个密谋不轨的策划者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要不然这样吧——你们两个去山门弟子阶研修一段时间再回来,具体多少时间……”萧远悠略感为难的语气骤然一冷:“等我想起来再说。” 这句话的处置非常严重! 陈天泽和田鹏都是“内弟子”,降一级到普通弟子,再降一级就是从敦睦殿取了名牌,直接退回山门弟子去。但萧远悠说的很清楚,两人一条条罪行严重,这样处置很合情理。 当然,作为上司,整人是不需要理由,有没有理由的区别只是:合理的理由能服人心。所以萧远悠才一样一样列举了两人的行状。 田鹏怒喝道:“我不服!你凭什么!” “不服就下山去,谁求着你?”萧远悠淡然回道,再看向其他人:“至于你们,除了我身后的六如寮弟子之外,其他人未得我的同意,又没有陆长老的批准,谁让你们进来的?” 众人纷纷直指某个人。 梁庸奇被卖地痛心疾首,心头一慌,顿时不知所云。 林哲看绷不住了,本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转过身去正准备开口召集人声时,萧远悠开口一句让所有人不敢跟林哲多说一句话:“这件事从犯不问。” “不过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吧,这个先放一放,继续说门人召集的问题——听说道家门派里除非大事是不会召集门人集合的,所以我顺便就着这次召集通知一件事吧。这毕竟也是大事。” 然后他提起了一件无论李党还是顾党都不会无视的话题—— 萧远悠示意弥弥帮自己拿“林舍”里的《御剑图》过来:“这本就是上次破解洛书得到的《御剑图谱》,经过几位长老研究,发现这个功法迄今为止只有萧远弥一个人学会。于是我开始了一些调查,御剑术没有进展,却意外发现功法本身具有极大缺陷。” 下面众人一阵惊呼:“啊!”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原因,不需惊慌。只问你们今天是要听还是不要听?不愿意听的可以马上走。”萧远悠把林哲一行人扫了一眼,轻笑了两声:“都不走啊?” 当然不会有人走,门派功法有缺陷,这种重大问题事关乱真道每一个人。而萧远悠就按照孙思邈当时所说的评价和应对方式一一详谈,把功法的弊端、风险、收益、规避、解决之道全部说得清清楚楚。 半个小时后,萧远悠擦了把汗:“这算是本人的工作总结报告,本次就到这里。当然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拿它出来说事,是因为我看大家都已经忘了门派是用来修炼的地方,而不是打架搞事的地方。我们把研究的功诀和窍门分享给同门兄弟和门人徒弟,而不是利用门派内的裙带效应明争暗斗。这连我一个刚入门的人都明白,那么对此不明白的人——应该是别有用心的。” 顾党所有闹事的成员都是心头一紧。 “大家不要紧张,因为我刚刚说过这件事——”萧远悠淡淡道:“从犯不问。” 不少人松了口气。 “所以,”萧远悠要用最后一个问题瓦解他们的所谓党派,冷然问道:“这次带头的人是谁?” 林哲本以为自己铁板一块,没人会出卖自己,结果证明他错了。 因为萧远悠说话的方式和步骤就是在逼他们卖队友。那些被坑来的弟子当然毫无心理压力,无非就是在梁庸奇和林哲之间犹豫该卖谁。 而顾党弟子一旦指了前面几人,就让会彻底与顾党脱离关系,从此划清界限退出党派之争。掌教把门派资源都亮出来了,谁会选跟你们一起造反,就算成功了你能给出什么来? 农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兵的来了,纳税;当兵的走了,还是纳税。有的人虎视天下,有的人就虎视脚下,关键不在谁的天下,而是他的天下里有谁。 萧远悠朗声道:“我不管你们谁跟着谁混,从我掌教之前,李师孚逼走了顾秉松。我掌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走李师孚。你们之中有敬顾的,有敬李的,所以讨厌我也无所谓,因为我也不喜欢你们。我作为掌教今天在这里不偏不倚,只断言一件事!”萧远悠深吸一口,沉声道:“道门世界风雨骤至,一场大变正在酝酿之中,乱真道手中的《御剑图》就是台风眼,门派将要面临真正的考验!” “我高鹜远,今天发下一个誓:自掌教以下,无论长老还是弟子,再有人在门派之内引起萧墙争斗、分裂门派,人人共逐!绝不姑息。从今以后,无论李、顾,门中党派就只有一个派,乱真派!” 这一语定下了所有人心,这场动乱已经掀不起风浪,因为大家的心已经散了。 危机解除,萧远悠转身看了一眼:“算账吧——” 阳鑫和他最通心意,看到他的眼色,走到前面去:“现在可以解散了,请梁庸奇师伯、陈天泽师兄、田鹏师兄还有……”阳鑫死死盯住了林哲:“林哲师兄,留下听候——” “不——”萧远悠突然回头,“请师伯和三位师兄回去等候决议。” “为什么?”众人一愣,都不明白他想干嘛。 萧远悠干咳一声,补了一句:“此外还有问题的人,也可以留下。” 这句补得精彩,所有弟子走得头都不肯回一下。被点名的四人,有仓皇失措,有战战兢兢,有怒不可遏,有怅然若失。 众人走后,六如寮几人神色各异,萧远悠则是大舒一口气,看向左右:“欲擒故纵,我要用事实证明本人不怕他们再结党派闹事。而且我也想看看,还有谁敢和他们打交道。” 这才叫残忍,让这四人回去体会什么是众叛亲离,然后再让他们内部相互归咎责任,分崩离析。 “这样行了吧。” 众人看他的视线中透着些许畏惧:“所以师弟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有些事情,没经历过就是没经历过,永远无法接触,永远无法驾驭。但萧远悠刚刚的派头,非常很像是地方帮会话事人的角色,而且轻车熟路。 萧远悠欲言又止,仔细想了想:“职业需要?” 众人一愣:“作家都这么厉害吗……” 第53回 出关后另一件事 午饭时,六如寮一行五人就开始讨论这件事,结论是:先通知几个长辈。 萧远悠通知陆家超:“超爹,你啥时候回来。” “早。” “那我现在跟你说说,今天发生了一些事,详细情况是……我处理的方式是……” 超超听完只回了一个字:“善。” 然后通话结束,看来这个人不爱说话。 阳通知尹凝,朱通知卢昊,结果是:“他们俩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几个人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六如寮去迎接,正好迎上两人。六如寮几个弟子集合,跟两长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卢昊激动地要把萧远悠抱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事啊。” 尹凝听完萧远悠的处理方式,则是神色凝重:“越来越像某个人的作风……” 萧远悠神色失落:“难道我也会变成那种人吗……” “节哀。”师兄们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卢昊拍了拍他:“这次是因为我们三人的疏忽导致的问题,你临危受命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过,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萧远悠道:“关于那四人的处置,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尹凝的建议很简单:“四个全滚。” 卢昊道:“的确一了百了,但这样显得鹜远太过暴躁,不近人情。” 尹凝对他们意见相当大,有如不共戴天:“李师孚动手不彻底,你们又心软把梁庸奇留下,才演变成今天这样!我建议全部赶走!” 今非昔比,当初讲人情不是为了梁庸奇,而是为了尹凝。 这其中有许多人心考量: 那时候李师孚的确想过赶走梁庸奇,但如此一来,一夜之间,当年掌教传授的弟子就只剩下尹凝一个。即便是党派隔阂消除,只要大家还没失忆,就会显得尹凝的立场很微妙——卧底?叛徒?欺师灭祖? 当然,今非昔比,梁庸奇既然自己作死,这次走他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不过卢昊觉得没必要:“都是同门,没必要做这么绝,而且他本人应该没什么威胁。不是我个人想立牌坊,不过梁庸奇作为一个三代弟子,一些杂务还能让他做下去,毕竟后面会很缺人手,能利用的尽量利用。” 六如寮其他人不能参与这个决策,事关一个三代长老的去还是留,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作为晚辈没有资格插嘴。 所有人其实只能建议,最后拍板还是得看他。萧远悠看其他人不说话,也就对这两个方案进行了对比,结论折中。 “我觉得,顾秉松不能留。”萧远悠话没说完,继续道:“其他人可以留下。” 卢昊和尹凝表示让他说一下自己的依据或理由。 “千金难买爷乐意——当然是不可能的。”萧远悠慢慢开口道:“我让他们回去等候处置,就是让所有弟子知道我对付他们游刃有余。这时候处罚可重不可轻,否则就显得我眼下有情可容,会影响我的决策力。况且这件事的性质直接威胁到门派‘话事人’的威信力,如果不严办,我会被人轻视。毕竟,我不同于你们,初来乍到,支持和信服我的人,少之又少。卖笑脸不会有人买账,还不如做黑脸。” “那为什么要留下其他几个顾党的骨干呢?” 萧远悠再说出预留的计划:“顾秉松那票人在我今天的攻势下应该已经分崩离析,我留下他们一来可以表示自己从容不迫,比赶走他们更有效力。二来也是为了安顿其他顾党弟子:只要林哲这挡箭牌还在,杀头也暂时轮不到他们。” 林哲此后得了一个外号,就叫林大头,大家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就会想到他:这老兄都还在,人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卢昊、尹凝一阵对视:这少年张弛有度,权能在手而懂得节制。 “但你不怕他们死灰复燃?” “当然怕,我也不能保证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底牌,所以我连着陈天泽一起处罚。陈天泽性格软弱,易受欺负,在顾党中的立场并不坚定,今晚我会派人将其策反,这样陈天泽就会代我在暗中观察他们。也可以顺势揪出其他还未跳出的党争分子。”萧远悠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一旦有所动静,立即扼杀!连我这外行都看出来最近外面的气氛不对,决不能再有门派内斗的事情出现!” 众人点头,尹凝道:“你说得对。” 卢昊起身道:“那就照你说的办,梁庸奇逐出门派,陈天泽、林哲、田鹏留下?” “田鹏他自己随意。”萧远悠补充道:“情商太低,认死理的蠢人太多也有危害。” 这个理由的确没问题,毕竟田鹏迄今为止部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尴尬表现很令人讨厌,但萧远悠话说白了就是:本人不喜欢。 “猪哥,拜访陈天泽的事你可以吗?” 朱嘉森道:“嗯,这儿结束了马上我就去。” “好,记得让陈天泽再收集和打探其他弟子对此事的想法,汇总和统计也交给猪哥了。” 朱嘉森回道:“鑫哥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可以让他和我一起吧?明天这个点之前就能给你结果。” “鑫哥的伤……” 阳鑫闹道:“我没事!都是外伤,贴几块膏药就完事!” 萧远悠点了点头:“那么有关于这次的门派动乱,善后问题就到这里了,讲了这么多,差不多都去干活吧。” ………… 当晚,陈天泽正在不知所措中等待自己的处置。 要算的话他其实并不属于顾党成员,因为他对顾秉松的了解还停留在“这个人姓顾”这个阶段。他对其他事情都不愿关注,只想在山上好好修道。他加入顾党,也正是因为这一心理。 在这个集团中,顾党为主流的时期内,还想安心修道不被排挤就只能趋炎附势,他认为这没什么,只要能创造出专心修炼的环境就够了。毕竟生命短暂,长生最重要,拼命多活几年才是正解。 所以在大家斗来斗去的那段时期里,他怀揣着“静听花开落,坐看云卷舒”的思想修行着,而渐渐地,他的修为日积月累,逐渐到达了三叶入门,赶上了第四代弟子中的上游部队。 然后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努力修行的成绩被关注,林哲招揽了他,引为“自己人”。 因为加入了顾党而能够专心修炼,所以因为专心修炼而需要成为顾党。 顾秉松如日中天,他没得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也没得选。或许大家会觉得顾秉松的做法不妥当,但他们也自知不是说得上话的人,继续跟着混吧,能有一席之地即可。 而现在,那一席之地也没了。陈天泽为了修行而低头,因为低头而获得身份,最后因为这个身份,而断送自己的长生之路。最气人的还是乱真道即将腾飞前的这段时期内,傻子也知道亏了,亏得大了。 可他没有办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是他这种骨干成员。 咚咚咚:“陈师弟——” 惶惶不安的夜里,这次敲门声让陈天泽此后被叫了很长一段时间二五仔,不过他无所谓,甚至觉得庆幸。 ………… 月下,卢、尹二人相对坐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两边。 “人心性格的猜度、把控;险情之下的急智、善断;言行举止的自如、妥当。”尹凝等着卢昊落子,若有所思:“无论是作风还是做法,越来越像……” “他毕竟是李师孚挑中的人,没能耐的话反倒不正常。”卢昊落了一黑子:“至于为什么像……或许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吧,所以李师孚才会看中他。” 尹凝落一白子,继续道:“据说李师孚答应他一个愿望。” “那可算是李师孚最大的失误,就看他会不会许,套住那闲云野鹤。”卢昊落下一子,黑破白眼位。 尹凝发现无子可落,顿时掀了棋桌:“卢日天气煞我也!” “学什么不好学会她这句了噶!” 第54回 道法研发部 在孙思邈那里的一个月修炼时间内,萧远悠把“睡丹”已经练至“进阶”阶段,晚上的休息可以完全压缩在六个小时以内,而且绝不存在赖床等习惯。他开始更合理的安排自己的作息和修炼时间,甚至可以抽出时间来写写小说。 说来蛋疼,他现在需要一件新马甲了,因为【高鹜远】这个笔名已经不能再用,用这个笔名无论写什么,网友和各类“专家”都会拿来推测:这一串字体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撇啧啧啧……这一捺啧啧啧…… 他如果发的是文字,大家就会刷:“这句话定有深意!”如果是图片,大家就会刷:“这幅画定有深意!”就算什么都不干,都有人会刷:“这个id定有深意!” 此外就是广告商,只要他顺手发条广告,任意一个出价都在六位数以上,一个字几十万上下,萧远悠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高的字价。可惜【后勤三长老】已经完全剥夺了他的id使用权,貌似要用这个id干其他事情。这里就看出来道门的一些特点,至少大家不会为了钱之类的字眼闹版权争执,因为大部分人视名牌如粪土,很多东西不仅得过且过,甚至还在山上自给自足,活得简约又低碳。 言归正传,萧远悠剩下的时间就是在门派内建立威信。为此,他把睡丹功的功诀贡献了出去,但结果出人意料。 那是9月30日,也就是昨天晚上—— 当时萧远悠把三长老都叫了过来提出这件事:“据我在这次洛书中的经历来看,我们现在缺失了许多修炼的常识。我了解到一件事,这是我刚刚讲解时没有提到的——”萧远悠看向身边所有人,道:“筑基大成,也就是结丹之前还有一次炼气期。” 三长老耸然动容:“确定?” “据那位孙思邈真人所说,就是这样,我们道派没有过这一说法是因为【乱真化虚】的行功会伤及三魂中的‘生魂’,道士生魂受损后,就很难再有第二次练气期。所以我们门派迄今为止还没出现过一个金丹真人,全都是受阻于道炁量不足。”萧远悠顿了顿,道:“卢日……昊天真人。” “你刚刚想说卢日天是不是……跟谁学的!” 萧远悠完全无视:“你是这一代的传功长老,修为也是乱真道最高的,接近筑基大成,我想让你验证一下这个说法的准确性。然后借此心得,重编我们门派的进阶修炼功法。” “革新功法是个合理提案,或许能够让乱真道整体实力提升。”卢昊提出问题:“可前提是修复生魂的受损状态。幻境失败后我从没有散过功,练到现在,估计我也是伤入肺腑,对这种损伤,我们门派目前似乎别无他法。” 萧远悠道:“这件事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我想在【乱真化虚】法后面附加一套功,叫做【睡丹】……” 原本还对革新功法兴致勃勃的三人顿时开始了反对,即便萧远悠明确说明了【睡丹】与【乱真化虚】可以相辅相成,他们也依然表示不能推广。 萧远悠很不理解:“难道你们还信仰着所谓的‘祖制’?” 尹凝道:“不是这个原因。” 卢昊苦笑:“是因为修改门派基础功法是相当大的事,需要一定时间做准备。你说的方法需要有一定修为的人先自行修炼,证明确实可行之后才能重编功法,然后制作口诀、手册、典籍,还要有切实可行的教授规模、教案、教员。才能开始着手操作,这种大动作,你一个掌教做了决议,其中一旦出现无法挽回的意外或者效率问题,引起的后果就需要决议者一力承担。你有能力制作计划吗?” 萧远悠道:“但你们都老司机了,应该能够制作计划吧?这可是提升门派实力的绝佳机会。” 三人共同泄了口气,仿佛疲软的气球: “也不说虚的,实话我们三个已经力不从心了。” “李师孚那小贱人跑得真快……” “累。” 这段时间,萧远悠只管自己修炼和发掘洛书道法,门派教务全交给了三位长老,但实际上他承担的那部分虽然缺他不可,但比起教务工作量,其实非常少。 从上次9月22日那次灵宝道秋分小较开始,乱真道的历史已经开始了一个关键性的转折点,其中多方打点十分繁琐。 首先,是乱真道在社会影响力方面的问题—— 借那位主播“纯白”和目前最大的直播平台“斗鸡”网之手,“御剑术”和“灵宝道小较”的视频很快受到了各大网站关注和转载,其中的维权、公关事宜不能放着不管,要不然过几天国家安全局的干部带着“邪教”之类的字眼上山,那会儿就真的被动了。 况且,乱真道的名气已经算是放了出去,慕名而来的人已经有很多聚集到了山门前。其中疏散,辟谣之类的活儿都要有个说法,没规矩就没秩序,没秩序就容易出事儿,尤其是在这种多事之秋。 所以之前卢昊去市政府办公室跑关系,就是为了向市政府寻求拨款和帮助。 鉴于开发新的旅游资源可以解决就业、gdp增值、文化建设等……一系列政绩,市政府领导班子还是很重视乱真道最近引起的轰动,副市长直接见了卢昊,态度非常友好。当然,再友好也不可能说完就给你钱,人家得考察,所以卢昊这几天回来就是弄相关证明的,以免人家来考察录像的时候太煞风景。 这是卢昊的事儿。 然后其次,是更重要的:政治立场。 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机器,那么所谓的文化、传统、宗教、经济……都是机器上的一部分,其中无论是政治家,还是道士,都要指着这台机器吃饭。而政府就是这台机器的操作技工,没理由不找人打个招呼疏通疏通。学名:关系场效应。 世俗了吧?的确有点,其实话本里写的、以及大家主观认为的都没错,所谓的“世外高人”的确不用在意世俗眼光,什么政治、什么立场,全他娘的都是屁,毕竟随心所欲,毕竟道法自然,毕竟…… 当然,这些发言和态度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毕竟你得成仙以后再说。 而政府,你成仙之后可以爱答不理,但你还没成仙的话……它可以让你成仙。 李师孚是个聪明人,是个冷静、隐忍、不择手段的智者,她走之前布置过这件事,所以她在秋分小较时就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中国道教协会常务理事、灵宝道掌教真人:祁雍。 【道教协会】是个很庞大的组织,会址在白云观,隶属全真教门下,早在民国成立之前就已经颇具规模,是由六大宗派联合各大道门成立、由国家宗教局认可、享受权利并遵守义务的合法组织。 它的存在权威和影响力,早在十三年前,由国务院通过的一套法律《宗教事务条例》可以证明。李师孚获得了祁雍的支持,可以说就解决了大部分政治问题。 而李师孚走后,需要新的对外联络人,尹凝去了灵宝道接洽,陆家超则直接去了道教协会的总部。 换言之,这两天里面,三个人已经疲于奔命,光现在的事情就已经是力有未逮,更别说再加一个什么“门派道法革新”这劳什子事情。 而且原本这些大事,本来就要以萧远悠的掌教身份来办才会方便一些,对外说你是门派长辈,还不如说你是门派负责人来得好听。所以说这三人其实就是在给没啥卵用的“鹜远真人”擦屁股。 还好萧远悠在他们四处奔波时解决了一场内部纷争,要不然他可就真算是百无一用了。三长老也是感激他这一点,才这么和颜悦色地劝他别闹,要换个人,尹凝都直接开喷:“什么智障!有没有点眼力劲儿!你还想不想干了!” 萧远悠知道了来龙去脉,点头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就提出了一条相当有水平的方案:“六如寮可以建设为‘道法研发部’,寮内弟子负责开发道法,以及功法可行度的试验。然后将结果整理成记录,长老确定可行后,直接传授给内弟子,再由内弟子研习、传授给其他弟子。这样先学后教,熟而出师,反能让人温故知新。最主要的,能节省其中多余的人员运转。最终使道派整体实力上升。” “善!”三长老齐拍肩膀,那意思貌似是:交给你了! 第55回 假期 国庆节,早上六点整,天还没亮萧远悠就开始整理功法典籍,独自一人…… 因为六如寮的其他人学会了睡丹这招,但他们还在初阶,注定要比萧远悠晚起六个小时。 萧远悠在这个本就宽敞的客厅里形单影只,更显孤独无依。 看着手边那个李师孚留下的锦囊,萧远悠大声抱怨:“难怪她走得那么干脆利落!” 中午十二点,大家才纷纷起床,一脸精神焕发。不过萧远悠则怅然坐在那里,满脑子昏昏沉沉,两眼发虚。 阳鑫道:“师弟你熬夜了?” “屁!是因为你们睡觉我加班的不公平待遇导致的心理不平衡,从而引发了十倍于工作量的疲劳度和悲痛感!” 阳鑫对萧远悠很顺从:“那我们这就来帮忙。” “帮个蛋的忙啊六个小时还整理不了这点东西不就算是废人了吗!”萧远悠猛拍那一沓文件:“还有这里必须置一套打印设备了好吗!为什么屁用没有的游戏主机会在这里占这么大位置啊!” “师弟息怒,师弟写得一手好字……”阳鑫说了此生最大的违心话。 “还敢跟掌教拍马屁!”萧远悠这次一拍桌子,初入三叶境界没控制好力道,整个茶几猛地一震,杯盘一跳,一个蛋挞落在地上。 朱嘉森凝神道:“息怒啊师——跐溜!”蛋挞松脆的表皮喀喀作响,蛋汁被鞋底硬生生挤了一地。 萧远悠一愣,因为从他这个方向能看到、能看到公子的眼神,虽然看上去神态没有变化,但那一秒内,眼中竟布满血丝…… “哎哟,怎么地上这么滑……”朱嘉森看到那个蛋挞,没事人一样把它铲起来放在桌上:“嗯……” 沉默,沉默,一片沉默—— 蛋挞这种东西,刚做出来卖相都不好看,别说踩上一脚,那形象完全像是厕所里刚出炉的硬通货。 在场朱、阳、萧三人灵光一动,心有灵犀地想到同一个抉择:大姐头的愤怒和地上的翔,到底哪边好接受一点? 这是个问题。 瞬间,朱阳两人破窗而出! 萧远悠可没那身手,嘴角抽搐着:“嗯……大姐要不要先坐下帮我理一理目前睡丹功的基础理论,对照一下有没有错误……” 公子什么也不说,就把他看着。 “呵呵,看来是时候为师兄们做点事了……”萧远悠拿起那块蛋挞,义正言辞:“他们这样不珍惜粮食!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为了让他们重归正途,我觉得很有必要让他们俩知道食物可贵,粒粒皆是辛苦得来的。”萧远悠拍案道:“与其让他们这样,我们当师兄弟的坐视不理就太缺德了,来、大姐头,拿好,赶快去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公子接过蛋挞,拍着他的肩膀:“我有事出去一下。” “嗯!一路走好!”萧远悠手里晃着手绢:“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 ………… 还是中午十二点,弥弥才慢慢起床,一脸睡眼惺忪。不过萧远悠则怅然坐在那里,满脑子昏昏沉沉,两眼发虚。 弥弥道:“大哥又熬夜了?” 萧远悠顺着破烂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朝阳:“弥弥。” “在呐。”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坏蛋了,弥弥还会喜欢大哥吗?” “大哥不会变坏啊。” “诶?为什么?” “爸爸说过,你如果变坏了,他就会把你带到他那里去变成好人的。” 三叔是警察、叔是警察、是警察、警察、察! “咳咳,记忆是痛苦的根源……我还是看开点吧。”萧远悠在桌上留下字条:回来对照一下,检查疏漏。然后带上弥弥:“洗漱,出去吃饭。” 午饭时,兄妹俩聊到一个话题: “大哥,刚刚想起一件事。” 萧远悠卷着米线,像啃一样咬着:“什么事?” “爸爸打电话来,问我的近况?” “噗!”一阵寒意,从萧远悠头顶渗入背脊:“你、你怎么说的?” “他问什么就说什么啊,就说最近在教训人啊、打架啊、替你抢东西啊、跟着一群很神秘的人一起假扮黑社会啊(此人脑中只要拉帮结伙的都是黑社会)。” “不是吧……” 弥弥喝了口鸡汤,气定神闲:“还有,他问我们在哪,我就说我们现在住在山里。” “完了、我死了,我死定了……”那个溺子族的三叔可是练武之人,萧远悠三叶了有什么用?像他这样的叔一只手能吊打八个。 萧远悠现在极度后悔没有没收这个傻妞的手机——好吧,其实她有些话说得都没错,邪教比黑社会厉害多了……但这话说得一点艺术性都没有!你就不能说这是地方社团吗?听上去都好听点吧! 完了完了,再怎么也不能改变目前三叔脑海中出现的画面,萧远悠崩溃边缘,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说我们在哪?” “爸爸正问呢,不过说到一半手机没电了,我正在充电——呃……大哥?” 萧远悠一把抢过弥弥的手机拆掉了电池,然后在桌上自己手机响起来的瞬间,一个凌空抽射把它踢出了窗外。 “ok,ok,让我总结一下……”萧远悠深呼吸一次,随后安然道:“弥弥,咱们今年就在这边过中秋了吧。我叫人给你买月饼来……” “好啊,但爸爸会不会很寂寞?” “放心,有三婶呢,他们夫妻恩爱,还有老爸陪他们,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再说距离产生美,我们和他们先保持距离,然后再去见面,就会达到小别胜新婚的绝赞效果。” 弥弥吸着筷子点头:“嚯——” “嗯,就是这样!所以你去休息,手机放我这里先,玩物丧志,要专心修炼云云……” 萧家的长孙萧远悠,终于在名为“私奔”的禁断之路上以百米冲刺的势头开始了一路狂奔。 “说什么呢!会说人话吗!” 总之这个人又卷入了一场家庭纷争之中。 回去之后,萧远悠看着鼻青脸肿的朱、阳,还有八叉着腿坐在一边的公子姐,第一句话:“三天之后的中秋节怎么过?” 朱嘉森正用冰块敷脸:“中秋晚上阴气很盛,适合练一些驱鬼式神的符篆术,不过我们道派没有这方面的专攻。” 阳鑫一边擦红花油一边道:“但毕竟我们是南派篆中人,师弟的意思是让我们也在这方面搞点研究吧?” 公子突然抬头看着天花板:“月饼?” 萧远悠打了个响指:“就公子姐说对了,月饼,我是说中秋节我们这群人怎么过?人,不是道。修道修傻了吧你!” 阳鑫道:“要不然门派里办个晚宴?” 朱嘉森摇头:“道士们都不兴这一套,我们愿意办别人不见得愿意来,到时候气氛就差了。况且……大家上山修道,大多数原因就是不愿接触山下的琐事和风俗,如果提出这件事,大家或许会觉得麻烦,不能自如和随心所欲。道士们其实很闲,也愿意闲下去才会修道。” 看来朱嘉森的稳重和不紧不慢,是闲出来的。 萧远悠叹道:“真是你内心的真实写照。” “嘿嘿……只是些猜测。” “那就,继续工作吧。”萧远悠泄气道:“正好为了后面的功法做试验,《御剑图》也还没有进展,我得再去一趟乱真幻境。” 众人:“行啊。” “不解之谜。”萧远悠发自真心的提问:“为什么道士就是喜欢修行啊。” 第56回 王炸 十月一日这一次入定又是三天,暂时先放下萧远悠那头,武夷山这一面——又出事了。 十月三日一早,秋分祭刚宣布结束没多久,灵宝道派出了使者拜访乱真派。 真是瞎子都知道是别有深意。 对其他道派来说,这时候乱真道正值内乱时期,本应是最好介入的时候,但灵宝道那“六大宗门”的金字招牌摆在那,况且又是支派与宗派的关系。这让许多别有用心的道派望而却步,连派出去的间谍都中途撤了回来,毕竟能惹得起灵宝道的宗门很少。 所以对于此次会面接洽,整个道门世界都非常在意,但偏偏哪一家道门都插不进针来。灵宝道的势力在六大宗门中算不上最吓人的那个,但即便是最吓人的全真教也不会来南惹这地头蛇。 此时,陆、卢、尹三人聚在三思殿会议室里——打斗地主。 “啊!”年轻女主播纯白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一秒钟的惊讶之后,瞬间把手机对着自己:“哎呀,看来三位长老正在切磋研究某种演算道法,呃,详情就不能转播了,不过刚刚看上去还以为是在斗地主呢,啊哈哈哈哈——”直播间里上百万人,鸦雀无声,“总、总之,乱真道今天早上的直播到此为止啦,下午我们再继续吧,byebye——” 关了直播,纯白深吸口气—— “你们几个老东西有没有搞错啊!” 三人食指插着耳朵:“听到啦,这房间里回声很大的。” 纯白真名叫白羽珊,目前已经隐然就是乱真道的广告人形象。自从上次灵宝道秋分小较之后,她的关注量疯狂暴涨了几十倍。然后,一方为名,一方为利,在双方各有需要的前提下,纯白和乱真道合作开始做直播。所以白羽珊在乱真道的行动自由度很高,接近内弟子待遇。 “灵宝总观来访,老娘辛辛苦苦替你们做宣传诶!你们三个老家伙居然在这里偷懒打三带一!” 要不是这桌子有小轿车那么大,蠢白都直接给人掀了。 卢昊出了个四带二,回头无奈道:“没办法啊,江莲是灵宝道年轻一代弟子的首席弟子。此外灵宝道没有派比他长一辈的人物来,我们一去就是压了辈分。” 这就是一个暗示,乱真道第三代弟子与江莲的师父平辈论交,卢昊他们出面会见的话,根本就是压着辈分不给面子,算是不识抬举。灵宝道这次出访的安排看似和谐,实际上非常强硬。 “四带二……要不起。”尹凝这边pass之后,回道:“这次必须要鹜远去,凭他的机灵,应付过去不成问题。我们几个这回都派不上用场。” “这样啊?”白羽珊想了想,又道:“可是六如寮那边全体不是都还在闭关吗?” 卢、尹:“噗!” 这消息,连陆家超都少有的说了两个字:“王炸!” “他还在闭关?不是昨天晚上就该出关了吗!” 陆家超马上去看日历,十月一、十月二、十月三。 尹凝扫了一眼,惊道:“卢昊!九月哪里来的三十一号!他是十月一号闭的关啊你这白痴!” “痛痛痛痛!十字固!?不!不要在物理意义层面增加吐槽力啊!裁判!裁判!”被掀在地上的卢昊用力拍着地板,眼神祈求的看着超爹。 陆裁判视线冷然:“王炸……” “都说了要不起啊!快来救我!断了!断了!”今天卢昊的“昊”,真的分成了日和天。 片刻后—— 这后勤三大长老又把脑袋凑在一起: “鹜远没有出关,怎么办?” 尹凝神色凝重,卢昊一脸肉痛,超爹——还拿着牌。 纯白在一边出主意:“要不然就让你们三个一起去见人吧。” 卢昊摇头:“不行,灵宝道只派出江莲到访,就是一个暗示,他们要见鹜远。” “那就去直接叫醒高鹜远呗——” “好主意!”三人一齐看着纯白:“你去?” 萧远悠又不是在闭关玩游戏或打豆豆,谁也不能保证他又从幻境里取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玩意儿了,要是真让他前功尽弃,这个锅,谁来承担? 纯白退了一步,倒不是因为看出来其中窍要,而是知道高鹜远身为掌教,是这片的老大,得罪他之后自己的直播该怎么收场,这是个问题。 蠢白这一刻一点不蠢:“不不不不,我才不去。你们自己伤脑筋去,我等你们告诉我结果就行。” “嗯……”三长老又陷入了沉思。 尹凝几次欲言又止,卢昊渐而神游天外,超爹——还是拿着牌。 “能不能找人去替呢……” 尹凝:“你要从哪去找个鹜远的双胞胎弟弟来?” 卢昊摇了摇头:“要是懂易容就好了……”回眼一看,发现正在卸妆的蠢白,喃喃道:“你们说,化妆术算不算易容啊……” 尹:“嚯!” 超:“炸!” 猛然间,白羽珊感到了一种非常令人不安的视线:“你们三个……想干嘛!道士待在山上素久了果然还是会兽性大发吗!救命——” ………… 半个小时后,来访的人抵达武夷山北峰下,卢昊已经满头大汗在山下等着:“恭候多时,请诸位道兄这边请。” 卢昊悄悄发短信给尹凝:“准备好了?” “还没,撑着。” 要我怎么拖啊混蛋! “没、没办法!”然后卢昊把众人带向了一条蜿蜒山径,这条路是最远的那条路,俗称弯路,爬到北峰顶上的乱真道观至少要两个小时。 这样总行了吧!正在卢昊松口气的时候。 喀拉—— 为首的女弟子身上掉下来一副手铐,她旁若无人地拾起来:“没事,继续。” “不是吧……”虽然很高兴能多拖一会儿,但卢昊突然感觉:“为什么要带手铐啊?” 这个人有问题? 然后上到一半,“卟咚”她身上又掉下来一样:麻绳。 “没事,继续……” 卢昊再次惊了:“麻绳?过来探望需要带麻绳?她想干什么!” 这个人真的有问题! 原想着事不过三,但这人身上又相继掉出来“眼罩”和“胶带”。 卢昊再也不会感到任何惊奇,因为这四大天王组合,可供实用的场景实在太有限了。 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以及踩着忐忑的山路,卢昊估摸着: “应该不会吧……” 第57回 入侵者 此时,萧远悠这边六如寮一行五人,终于出关了—— 这次幻境历险真是淡得跟白饭一样。进了幻境萧远悠就把人分成两部分,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任务目标,朱、阳、公、弥三人去寻访武林高手,等那四个人找到“高手”的时候,萧远悠都已经完成了任务目标去逛街把妹去了…… 这次历练没有多少修为长进,但那本《御剑图》被“乱真法”补气补了出来,变成《御剑图·校注》。经过六如寮弟子的试验,的确可行。 此后,御剑术将成为乱真道的一个代表道法。而所有其他道门的人,还是健身房系列——神龟虽寿道法。 正感兴奋时,六如寮外一条人影犹如疯狗一般扑了进来,拉起萧远悠就跑:“快!” 萧远悠正想骂人,却发现这个人不太敢骂,惊道:“陆长老?” 陆家超还是一如既往:“走!” “又出事了?我靠!每次散功一睁眼你们就在搞事情!你们这是在用绳命作死吗!容我歇口气吃口饭行不?饿死了掌教算谁的到底!” “看!”陆家超不善于解释,直接给了萧远悠一封信。 自从和朱、阳初次见面之后,萧远悠就养成了来信先看署名的好习惯,这封信的来信署名不是人名,而是一个样式颇老的章印,流云飞雾中书四个大字——灵宝道派。 “灵宝道来信!?”萧远悠一惊之下立马打开来看。 其字迹是笔意劲道的钢笔字: 看来灵宝道也是早就知道乱真派这点破事了,而信中摆明了是想拉兄弟一把,但却没有写明要帮哪一方? “那么受益方就只能是上一句里的主语——‘御剑术’的掌握者。”萧远悠喃喃道:“这两段字里带有歧义,主语不明。但话已经说到了点上,不落痕迹,这封信无论落在谁手上都无把柄可抓,看来灵宝道也有相当厉害的话事人。” 继续看—— 看见这典型的先捧再吓唬,萧远悠啧啧两声献给这现实的社会风气,继续看下去—— “呃……古怪?”萧远悠读到这里,愣了半晌:“最后一句……实在令人在意。” 难不成是派了个黄蓉过来充当大使?这种工作不是应该找个持重的老爷子来干的吗? 萧远悠又用拿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一个问题:“上次散功后是内乱,这次该不会是外患吧……六大宗门?” 两人一路跑到天问观大门口,萧远悠一愣,突然驻足不前,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夕阳—— 陆家超一愣:“嗯?” “师伯,我累了。”萧远悠坐在天问观门槛上,依然望着夕阳西下的天边,语气中仿佛无限惆怅:“我想我一开始就不合适来这里当掌教,我只是个混口饭吃的作者,写写文章,睡睡懒觉,我笔下有很多主角,以后会有更多主角,但我本人并不适合做主角,我只适合躲在书页后面,用那个不知所云的笔名藏住真实的自己。” 萧远悠叹了口气,话中都是沧桑与寂寥:“主角?我不行的,因为我不适合,不适合……真的不适合,都说了不适合啊!别拉我!不要!我不要用缩地阵!放过我吧!我不要——” 片刻后—— “呕呕呕……呕呕……”萧远悠趴在地上吐得生活不能自理。 陆家超如果实在有话要说,他会发短信,于是给卢昊发了条:“缩地阵该修了。” 卢昊:“???” 两人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出发北峰乱真道观,一路行至三思殿外,萧远悠正想进去,陆家超把萧远悠一拦,然后开始整理他的梁冠和道袍。 萧远悠还想着进去要说什么,深呼吸之间,三思殿内一阵崩响,整扇门飞了出去,那势头就像是被卡车撞了一下,那可是铁门—— 门里先出来的当然是脚,但这一脚貌似是踹门踹出来的。然后一个俏丽的佳人跟萧远悠打了个照面,飞奔而去,肋下夹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小高!救我!” “卧槽!”萧远悠下意识躲到了陆家超身后。 三思殿里面一片狼藉,全是打斗的痕迹。桌椅板凳四散一地,墙面上甚至有刀劈斧砍的伤痕,还有一柄剑插在墙上。显然是厮斗后的结果。 房内四个不认识的女弟子横在地上人事不知,卢昊扶着已经晕倒的尹凝,大声道:“那不是灵宝道的人!是北派的!” 卢昊又失声痛骂道:“路上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为什么她身上带着麻绳、眼罩、手铐、胶带——原来他们是想绑架掌教真人!” 原本紧张的气氛骤然一冷。 尹凝一醒,抱住腰就是一个德式背摔:“靠夭!脑子有坑啊!你知道还放她上来!” 萧远悠扑过去一个木村锁:“嫌我麻烦想赶我走直说啊!混蛋!” “断了!断了!断了!超超救我!” “不闹——”陆家超简直是这群神经病里的一股清流,其沉稳的气势很快就让众人冷静了下来。 十分钟后,武夷山景区的广播响起了一阵恐吓发言: “呃,可以说了吗?哦,咳咳咳——”广播里的人清了清嗓子:“我是乱真道掌教高鹜远,刚刚那个谁,虽然你绑错人了,但我还是可以跟你交涉一下。把那个晚熟的黄段子萝莉还给我们,要不然我就把这四个人的裸照散遍大江南北,我先给你听听她们的声音——” 里面几个娇声有哭骂、有怒喝、有祈求。 一个憨厚的声音在旁边:“师弟,这样犯法吧……” “淦!他们绑架我就不犯法吗!” “客观来看,我们绑了人家四个啊……” “是吗?呃——没人录音吧……总之那小妞,快给老子滚回道观来,要不然我马上让这几个变成草榴第一网红。” 第58回 树大招风 乱真道自从创派以来,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门,能弄出来的名气也都只是“灵宝道小祭第一名”“灵宝道大祭入围”,这些顶多就是在灵宝道内部才有人知道,放到外面去,全真教倒是听说过,乱真道是啥?谁都不知道这道观是干啥的。 所以在一个从未有过波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风浪,大家就会小题大做。 “居然有人入侵我们道门!” “掌教被抓走了!?” “一定是看我们道门最近的声势才来的!” “日出东方,乱真不败!” 这群人挤在北峰乱真道观大门外面叽叽喳喳,好好一个晚上弄得跟菜市场大妈过年聊菜价一样。 不过没多久后,众人安静了下来,因为六如寮弟子和三长老全都出来开路了。 “众道安静,掌教马上来了。” 众人肃静之后,一人慢悠悠地从道观内出来,直身立在长长的阶梯上,负手而立颇有高人气场。 不久后,阶梯下有道人影一动,居然是被人抓走的蠢白。 众人正转移注意力时,乱真群道中一穿着男衫的女修倏然跃出,直奔掌教而去。遮目、锁喉、踩膝三招全在一息之内,偷袭之下躲无可躲。 “都别动!放了我的同门!” “休想!”被她制伏的人根本不是萧远悠,而是公子。 极近状态下,公子展开神行术,必须稳压她一个大境界才可能和她速度持平。公子两臂一震,浑身一个抖鳞,俯身向下,右肘左拳逆转反击。 那偷袭者猛然不走反进,将身体贴近公子拳围。 无论是勾拳还是摆肘,攻击力都在离心力最大的外圈上,她贴近内圈,反而公子招数受制。这是全凭直觉和套路破解招数,对方显然是习惯于武术拆解。 公子的偷袭犹如山猫,一击不中立即远遁寻找下一次机会。 弥弥从旁扑上,五步踏尽就着进势两手如矢,一抓一震,左手翻掌里裹,右手直利牵拳。 公子一击脱离,对方正愁没有依凭,就看到眼前送来的人质,伸手横撩,左手去抢手腕。 弥弥右手腕被抓,重心向前,身体往前一倾,翻手已把肘击直递太阳穴。等人抬头后仰,肩头再往上递,对方被逼地只能身体后仰,再递右膝。 对方已经仰成了拱桥,这才知道碰上了练家子,但这会儿对方已经压在身上,很难甩脱。 弥弥直接在对方身上一个团旋翻身,左膝弯已经圈住脖颈,对方抓向她的手腕反倒被弥弥夺了过来,落地时已经是一个十字固。 这招就是醉拳里的“牵前踏步,带飞推肩”,一经使用,如在对方身上侧翻一圈,用得相当熟练,即便对方也是武家底子还是中了招。 弥弥现在一旦起桥,那人手臂顿时骨折。 对方当机立断让手臂脱臼,单手后翻脱离控制。 弥弥愣在地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藏在六如寮行列中的萧远悠悠然出列,带着一副惊奇的语气道: “功夫不错啊!”右手一伸:“来来来,这次再让你跑了吃翔我都认——剑阵。” 朱、阳、弥、公四人右手手捏剑诀,四柄竹剑倏然飞出,犹如弓矢,四柄剑越飞越慢,但从四个方向越逼越近,那人左右逃不过剑尖,只能起跳。她跳起一瞬,四柄剑突然加速在空中把她架住,顿时扭住四肢关节,两剑顶肘,两剑压膝,顿时缚在地上。 御剑术,而且是剑阵! 乱真道众人鸦雀无声。 萧远悠干咳两声,转身两手虚按:“众位注意听,此后六如寮负责研究开发道法,本月底会创建一个新的门派职位:,该职位负责跟进六如寮研究进度,入驻天问峰道观外围,以学习和教授道法为主要任务,名额目前暂定在三人,此后每月从正式弟子中补充一人。具体安排,十月末公布在正殿,请诸位相互告知。”萧远悠挠了挠胸口:“今天没事了,大晚上的别一脸兴奋,都回去洗洗睡吧。” 然后萧远悠转过身来对三长老道:“几位长老,贼抓住了,麻烦把她带回去。然后——哎!六如寮的,把人群疏散一下就回去吧。” 这几个也是刚离了定就跟着自己出来抓人,而且运用御剑术会损耗,境界越低越少,像弥弥这种才双叶下境界的,现在就已经很累了。 “另外,去把蠢白绳子解开,今晚带她回六如寮休息吧。” 萧远悠刚刚没出手一起装逼,主要是因为他还要跟着三长老一起去拷问人犯,得省点力气。 边打哈欠,萧远悠一边走到了后院西苑练功房,这里装修出来完全是为了做做样子,一般都没人来。不过宽敞、明亮、到处都是武器和木桩,拿来拷问尤其合适。 萧远悠进门看到五个女的被绑成一排,叹道:“我真是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能看到这幅光景,咱们弄台摄影机都能出货了吧?”萧远悠看对方五人对自己怒目而视,突然来了气:“喂!我又没说脏话,讲道理嘛。你们现在什么意思?是你们非法入侵还绑架我未遂、绑错人已遂,被抓起来问话很正常好吗?而且我们还给见识了一手御剑剑阵,交代两句一点都不亏。我劝你们最好配合点赶紧完事,要不然我打电话给警察叔叔了,还耽误我们几个睡觉。” ——知道你们是来刺探御剑术的,明确告诉你们这是真消息。对付你们的方法,违法可以先拍照录个片,合法可以报警送法办,说不说自己选。 尹凝看她们还打算嘴硬,补充道:“你们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回话吧。” 卢昊道:“我们这位掌教师侄很会整人,劝你们还是不要嘴硬。”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萧远悠不耐烦道:“只要你们肯说,我们马上就放人。只要你们不说,我们等会儿就放人!反正都会放人,随便表个态吧。” 陆家超已经默默拿出了摄影机。 为首那女人沉声道:“你们确定要听?” 萧远悠被吓一跳:“我靠,感觉这趟水很深啊,那就不听了——我去找反光板,一台摄影机够不够?” 超爹太可靠了,居然就这么默默拿出了三台摄影机。 “我们说!别吓唬人了。” “傻了吧,”萧远悠嘴角一翘:“还要强调两点,首先,我对拍片这一行的确饱含着十二分敬意,虽身不能至而心向往之,所以绝不是在吓唬人。其次,这是你求着我听我才来听的,本人也没表示非听不可。你们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当然,我也会根据心情选择拍或者不拍,再给你们一次考虑的机会,别说我逼你们的。” “我们说……”她们也没办法了。 “呐,我可是绅士,对待女性是既不打也不骂,别说我是严刑逼供啊。至于你们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想干嘛、历史使命是什么、胸围腰围臀围腿围多少全都是你们一时兴起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我这拍下来了,你们要敢乱来就等着人给你们社区送温暖吧。” 对面五人顿时惊了,连卢尹两人都微觉不好意思:“你们随便说点就行……” 萧远悠看看时间,打了个哈欠转身出门:“我要休息了,剩下的交给你们,有需要再跟我打招呼吧。” 他作为掌教,亲自出马的时候只能是非他不可的情况下,比如宗门来访他必须出面,此外的财务、人事、活动安排、教务计划……他只需要知情,没必要一直纠缠。一个组织领队,如果事事都要亲自出马,那就代表他是不合格的——即便他能够做得很好。 对于领袖,就是在需要他的时候他在那里,而且始终在那里。所以在不需要他的时候,萧远悠就必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让所有人知道他还在,没有被绑、没有跑路、没有慌张,天塌下来他还是在那里,这样才能让人安下心来继续工作继续休息。 而对于这件事,他虽然没管,但也作出了最坏的预计:“这件事只能吃哑巴亏。” 第二天弟子送来报告,事实证明,那个最坏的预计一点没错,偷袭乱真道的人,是北派的六大宗门之一:武当派。 第59回 掌教(传功篇) 六大宗门中,除了天师道以外,其他所有门派都是有支流门派的。 而其中灵宝道更是用这种形式作为基础来发展,他们以宗门为龙头,鼓励和指导支流门派不断成长和变强,借以支流门派的竞争和活力来维持整个宗门的实力增长。 武当派也有支流,但他们的方式是从支流派系中不断抽调优秀人才补充进宗门,这种方式虽然对个人来说人人都有机会,但对支流门派来说,本宗就是饲主,会不断从他们身上割肉取毛,宗门会一直变强,但支派会逐步变弱。 昨天来偷袭绑架萧远悠的这五个人,就是武当派的支流门派:南溪派。 对于这次偷袭,乱真道质问了武当山,他们给的回复相当简单:支派发疯了,必当严惩。 没有办法,只能放人。 这就是萧远悠预测的结果:“毫无办法。” 灵宝道会帮他们出头,然而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因为乱真道再重要,也只是支流,对方被抓住的人也只是支流,大宗之间不会因为这种理由破脸,那就只有商量。 什么是商量?商量就是和稀泥,干瞪眼。政治家把这个叫太极拳,灵宝道也把这个叫太极拳,武当派?人家把这个叫祖传太极拳!而且还是武当正宗太极拳。 此次不了了之以后,效仿武当派的这种小摩擦屡屡发生,几乎三天两头来一次,从十月一日长假起到十月上旬结束,光是间谍、探子、绑匪、问路的(问到天问峰上去了)加起来有七次,几乎每天都有,甚至有一次两家撞上了,乱真道还没开门,外面就已经打得腥风血雨。 六如寮弟子作为门内的精锐弟子,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但情况一多就开始苦不堪言,御剑术是很累人的,最后还不如通过动手来解决,来多少打多少。 不得已,萧远悠只好把计划给提前了。 这一天10月11日早上,是个深秋意暖的晴天,乱真道所有人齐聚敦睦殿内。 “诸位师兄弟,今天我召集大家是有一件事情要说。” 敦睦大殿是一个一千四百平米左右的大殿,拼两个网球场都不成问题,其地板、墙面为暖色大理石制,相当华丽。墙上没有摆设、很空旷,也显得干净,大厅正中一个散发着檀香的香炉,房间最里侧正中有一个一尺高的望台,上面一面竹制的飞燕屏风。屏风前是掌教萧远悠的位置,三长老都站在掌教两侧。 台下,包括六如寮的第四代弟子在内分成三列,第一列是内弟子,第二列为正式弟子,第三列为山门弟子,一共42人。其中31人,和共11人。 萧远悠看现场很安静,很严肃,起身继续道:“咳咳,刚刚的开场白是不是太严肃了啊,我记得我本人对你们还挺和蔼的啊,比如上次你们造反的时候我都没追究。” 众人心中万马奔腾:你自己要提尴尬话啊! 全场最尴尬的还是站在第一排的林哲,他现在恨不得一招缩地神功缩到地里去。 “好啦,我就不说客套话了,这几天大家都没睡好,理由呢谁都知道,咱们已经被外面的大派盯上了。隔三差五的来绑人,想用人来换点啥玩意,比如功法啊,功法啊,还有功法啊……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到法治社会的温暖了,再这样下去我想我就要报警了。”众人顿感厌恶,萧远悠继续道:“我也考虑到了,咱们山上清修的地方,警察进进出出实在耽误气氛,所以我只好做出一个决定——”萧远悠对卢昊点头。 卢昊过去就把敦睦殿墙面上一侧的名牌拿了下来——这一片之前说过,是拿来挂弟子们名牌的地方,入了门的正式弟子才有在这里挂牌的资格。 卢昊片刻间已经把第四代弟子的所有名牌全都取了下来,除了的名牌还在墙上,其他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然后萧远悠过去动手在三长老那一排之上挂上了自己的名字,现任掌教在门派中的地位要最高,挂在那很正常。然后就是在三长老下面一排挂上了的名牌,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看见大家有疑问,萧远悠手里拿着一个没有刻字的牌,弥弥青釭剑一动,片刻间在竹排上刻下一个娟秀的“弥”字。 众人还不明其意,萧远悠从自己椅子下面拖出来一筐木制牌道:“懂了吧。” 众人点头:“懂了。” “御剑术已经开发出来,本打算定下合适的教习模式再开始教授,但是昨天特么的太烦了,你们知不知道北派那伙人有多丑恶,居然来欺负我们小门派的,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我们,太憋屈了……”萧远悠抱怨了几句不该说的,然后朗声道。 “即日起,山门弟子级别以上,开始修炼御剑术。” 门内弟子其实自从听说御剑术的谣传,就开始幻想修行这套道术,结果后面李顾党争越演愈烈,乱真道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大家就逐渐忘了这茬。现在云开雾散风平浪静,大家正在想御剑术的事情,掌门人就公开了计划,然后今天又突然提前了计划行程,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那可是御剑术啊!可以说这是一种情怀,一个把修道修成传奇的起点。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配角的自觉,但都有一个主角的梦想。 而现在,大家不仅有了成为主角的契机,还有保卫门派的理由,没有人会对这一消息感到失落,哪怕是林哲。 “现在御剑术是我派必修的功课,能刻下自己名字的人可以挂名敦睦殿成为正式弟子,此后取消和的位阶,一视同仁。”萧远悠继续公布后面的安排:“然后,最先于这面墙上挂名的三人,可以进阶,入驻天问峰修炼功诀,此后每月中旬晋级一人。希望各位勤修苦练,早日……早日让那群来闯山的有来无回有进无出!我就不信那群孙子真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来一个打一个,让他们知道乱真道的人他们绑不起!本人——最近没睡好,先去补觉了。” 本来下面人还想轰然叫个好给他撑撑场面,结果最后冷不丁来那么一句,大家虽然泄气,但也可以理解,因为乱真道这十天着实不好过,尤其是他们六如寮的成员。 六如寮的这几天几乎已经人人带伤,而且他们是为保护门人和乱真道而受伤。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甚至涌起了一阵同情和同仇敌忾:掌教为我们挡箭,我们就该为他挡箭。 第60回 掌教(卫道篇) 六大宗门中,除了天师道以外,其他所有门派都是有支流门派的。 而其中灵宝道更是用这种形式作为基础来发展,他们以宗门为龙头,鼓励和指导支流门派不断成长和变强,借以支流门派的竞争和活力来维持整个宗门的实力增长。 武当派也有支流,但他们的方式是从支流派系中不断抽调优秀人才补充进宗门,这种方式虽然对个人来说人人都有机会,但对支流门派来说,本宗就是饲主,会不断从他们身上割肉取毛,宗门会一直变强,但支派会逐步变弱。 昨天来偷袭绑架萧远悠的这五个人,就是武当派的支流门派:南溪派。 对于这次偷袭,乱真道质问了武当山,他们给的回复相当简单:支派发疯了,必当严惩。 没有办法,只能放人。 这就是萧远悠预测的结果:“毫无办法。” 灵宝道会帮他们出头,然而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因为乱真道再重要,也只是支流,对方被抓住的人也只是支流,大宗之间不会因为这种理由破脸,那就只有商量。 什么是商量?商量就是和稀泥,干瞪眼。政治家把这个叫太极拳,灵宝道也把这个叫太极拳,武当派?人家把这个叫祖传太极拳!而且还是武当正宗太极拳。 此次不了了之以后,效仿武当派的这种摩擦屡屡发生,几乎三天两头来一次,从十月一日长假起到十月上旬结束,光是间谍、探子、绑匪、问路的(问到天问峰上去了)加起来有七次,几乎每天都有,甚至有一次两家撞上了,乱真道还没开门,外面就已经打得腥风血雨。 六如寮弟子作为门内的精锐弟子,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但情况一多就开始苦不堪言,御剑术是很累人的,最后还不如通过动手来解决,来多少打多少。 不得已,萧远悠只好把【研修弟子】计划给提前了。 这一天10月11日早上,是个深秋意暖的晴天,乱真道所有人齐聚敦睦殿内。 “诸位师兄弟,今天我召集大家是有一件事情要说。” 敦睦大殿是一个一千四百平米左右的大殿,拼两个网球场都不成问题,其地板、墙面为暖色大理石制,相当华丽。墙上没有摆设、很空旷,也显得干净,大厅正中一个散发着檀香的香炉,房间最里侧正中有一个一尺高的望台,上面一面竹制的飞燕屏风。屏风前是掌教萧远悠的位置,三长老都站在掌教两侧。 台下,包括六如寮的第四代弟子在内分成三列,第一列是内弟子,第二列为正式弟子,第三列为山门弟子,一共42人。其中【山门弟子】31人,【内弟子】和【正式弟子】共11人。 萧远悠现场很安静,很严肃,起身继续道:“咳咳,刚刚的开场白是不是太严肃了啊,我记得我本人对你们还挺和蔼的啊,比如上次你们造反的时候我都没追究。” 众人心中万马奔腾:你自己要提尴尬话啊! 全场最尴尬的还是站在第一排的林哲,他现在恨不得一招缩地神功缩到地里去。 “好啦,我就不说客套话了,这几天大家都没睡好,理由呢谁都知道,咱们已经被外面的大派盯上了。隔三差五的来绑人,想用人来换点啥玩意,比如功法啊,功法啊,还有功法啊……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到法治社会的温暖了,再这样下去我想我就要报警了。”众人顿感厌恶,萧远悠继续道:“我也考虑到了,咱们山上清修的地方,警察进进出出实在耽误气氛,所以我只好做出一个决定——”萧远悠对卢昊点头。 卢昊过去就把敦睦殿墙面上一侧的名牌拿了下来——这一片之前说过,是拿来挂弟子们名牌的地方,入了门的正式弟子才有在这里挂牌的资格。 卢昊片刻间已经把第四代弟子的所有名牌全都取了下来,除了【尹凝】【卢昊】【陆家超】的名牌还在墙上,其他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然后萧远悠过去动手在三长老那一排之上挂上了自己的名字【高鹜远】,现任掌教在门派中的地位要最高,挂在那很正常。然后就是在三长老下面一排挂上了【公子】【阳鑫】【朱嘉森】【萧远弥】的名牌,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见大家有疑问,萧远悠手里拿着一个没有刻字的牌,弥弥青釭剑一动,片刻间在竹排上刻下一个娟秀的“弥”字。 众人还不明其意,萧远悠从自己椅子下面拖出来一筐木制牌道:“懂了吧。” 众人点头:“懂了。” “御剑术已经开发出来,本打算定下合适的教习模式再开始教授,但是昨天特么的太烦了,你们知不知道北派那伙人有多丑恶,居然来欺负我们门派的,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我们,太憋屈了……”萧远悠抱怨了几句不该说的,然后朗声道。 “即日起,山门弟子级别以上,开始修炼御剑术。” 门内弟子其实自从听说御剑术的谣传,就开始幻想修行这套道术,结果后面李顾党争越演愈烈,乱真道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大家就逐渐忘了这茬。现在云开雾散风平浪静,大家正在想御剑术的事情,掌门人就公开了计划,然后今天又突然提前了计划行程,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那可是御剑术啊!可以说这是一种情怀,一个把修道修成传奇的起点。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配角的自觉,但都有一个主角的梦想。 而现在,大家不仅有了成为主角的契机,还有保卫门派的理由,没有人会对这一消息感到失落,哪怕是林哲。 “现在御剑术是我派必修的功课,能刻下自己名字的人可以挂名敦睦殿成为正式弟子,此后取消【内弟子】和【山门弟子】的位阶,一视同仁。”萧远悠继续公布后面的安排:“然后,最先于这面墙上挂名的三人,可以进阶【研修弟子】,入驻天问峰修炼功诀【睡丹功】,此后每月中旬晋级一人。希望各位勤修苦练,早日……早日让那群来闯山的有来无回有进无出!我就不信那群孙子真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来一个打一个,让他们知道乱真道的人他们绑不起!本人——最近没睡好,先去补觉了。” 本来下面人还想轰然叫个好给他撑撑场面,结果最后冷不丁来那么一句,大家虽然泄气,但也可以理解,因为乱真道这十天着实不好过,尤其是他们六如寮的成员。 六如寮的这几天几乎已经人人带伤,而且他们是为保护门人和乱真道而受伤。这一点,大家都在眼里,甚至涌起了一阵同情和同仇敌忾:掌教为我们挡箭,我们就该为他挡箭。 第60回 掌教(卫道篇) 人的热情能够激发相当巨大的能动性,在六如寮弟子这几天白天教人、晚上打人的保姆兼门卫战法下,被呵护起来的门人中,第三天,就出现了第一个挂名成功的弟子。Ωヤノ亅丶メ ..... 按照约定,萧远悠要亲自给他【研修弟子】的称号—— “很好师弟,你以后就是研修弟子了,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王川。” 萧远悠回头:“哎,那个谁!能不能换一个,这个人明显作弊了好吗!” “没有啊掌教!我真的叫王川!” ………… 这个王川让萧远悠难受了好几天:没想到我的完美计划居然被一个笔划为7的男人给破了,郁闷死老子了。 为了避后面的人是“王大”或者“王二”,萧远悠开始考虑要不要修改一下规则。第五天,第二个挂名成功的弟子出现了,此女眉清目秀,印堂发亮,双眸如星,仿佛天灵盖上有一道灵光喷出来…… 因为这人叫:慕容云懿。 “光听名字都知道你一定会是我门的中流砥柱。” “啊?” “你你有四个字,四个字象征着什么?两个名、两个姓,象征着和谐、象征着对称,你将来一定是个大人物。” “掌、掌教……” ………… 几乎同时,第三个挂名成功的来了。 “这位仁兄如此面善,不知道是不是在大明湖畔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林哲怒了:“不愿意就算了!老子又没求你,不过是比别人快了一点,我才不稀罕——” 萧远悠笑着报个子午印:“别生气啊,今后就是领居了,林师兄。” “哼,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然后林哲还在走之前不甘不愿地回了个礼。 ………… 以前乱真道的道士普遍就是在这片山里修行,顾大爷掌教之后举派搬迁。没想到五年后,乱真道的道士们又回到了这片地方,而且还得是有资格的人才能回来,令人唏嘘不已:正儿八经的风水轮流转。 天问观外围,负责后勤的卢昊找人给他们安排了寝舍,然后王川、慕容、林哲就正式开始和六如寮弟子成为了领居。三个人整理好房间后想出门,就发现前院里蹲着四个人。 王川是个个子男生,平头,偏瘦,但目光很和蔼,说话也很温和:“师兄,那几个该不会是……” 林哲往那边扫了一眼,咧嘴道:“不就是六如寮那几个——” 说到一半,那边人回头往这里了一眼,仿佛在一块肉,然后又蹲在一起聊着什么。 慕容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麻花辫年轻姑娘,上去就很文静。 慕容略带担忧地道:“感觉我们好像被排挤了。” “废话!我们初来乍到,跟他们又不熟,排挤我们不是很正常吗,上梁不正下梁——” 慕容:“林师兄……” 王川:“你背后……” 林哲一寒,回头去,公子、阳鑫、朱嘉森、弥弥,三个冷笑、加一个傻笑地着他。 “你、你们想干嘛!” 朱嘉森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林师弟,我们研究了一下,针对不同修为的弟子,需要有不同的方法去锻炼——” “你们想把我怎样?”林哲感觉到了恶意,因为他作为当时带头闹事的顾党老大,也该有进来被恶整的心理准备。他其实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而犹豫过,要不要接受研修弟子的称号,最终还是好胜和不服输的性格让他来了这一趟:“我有什么不敢!” 阳鑫和他极不对付,在旁边道:“没想干嘛,你怕什么?” 林哲也跟他合不来,昂首挺胸:“我怕什么?你尽管来!” 然后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辱骂和暴打(学名:耐力锻炼),而是关在一间静室中,只给了他一本册子,上面手抄着,“睡丹”的功诀。 “意思是让我睡觉!”林哲骂道:“不过是放置而已,意料之中,还以为那姓高的有多大本事,还不是一肚鸡肠的人。这种人当掌教,我一辈子都不服。” 外面听声音,王川和慕容都在练御剑术的剑路,似乎和普通剑法完全不同,是御剑术的进阶剑术,相当复杂的样子。 林哲傲气一起,也不眼馋,反正生气或者询问也得不到结果,既然得罪了人,被整是肯定的,林哲坦然接受,不如就拿着那本睡丹边睡边练。 他是正午十二点开始练习,一个周天结束正好到晚上十二点。 林哲精神焕发的醒过来,感叹着这套功法确实有用—— “但白痴也知道这是晚上练的功吧!为什么要让我白天开始练,呵呵,好家伙,这么会整人吗!晚上让我精力旺盛,白天就说我练功不出心力,这狗杂种……” 正骂地兴致勃发,却不料外面人影一闪,阳鑫踹门进来:“跟我走!” 林哲一惊,然后一怒:“走就走,老子不爽你很久了!” 阳鑫脚步不停地往后门处走,天问峰正门都没几个人来,更别说后门,前面一片平地还挺宽敞,打死人了往山底下一丢,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的了,可谓是单挑私斗、报仇还怨的好地方。 阳鑫把他往门外一推,林哲把他手挥开:“不用你推老子也知道过来,来啊,上次被人打扰了,今天我就跟你分个高下。” 结果他一转身,发现阳鑫正在关门,还捎带一句:“活着回来。” “啊?” 正在想这话什么意思的林哲,突然感觉到背后草丛里有一点动静…… 第二天—— 天色才蒙蒙亮,阳鑫打开后门,一个人正面朝地躺在门外,旁边一株松树下,林哲叉开腿依在树根上,鼻青脸肿,脸上血还没干,左手反手缚着一个人,右臂正把另一个夹在肋下,三个人都在僵持。 “行了,打一顿就放走吧,咳咳咳……”阳鑫咳了几声,过去把那两人各施一拳,打得脱力之后把傻在原地的林哲拉起来,给了一瓶红花油:“才三个就这样了?” 林哲不接,怒道:“老子还能打十个,明天你有种在这安排十个人!”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正聊时,前面萧远悠从六如寮方向走出来,和颜悦色地走了一圈,然后前往北峰乱真道观巡视弟子练习,相当威风。 “最见不得人得志!”林哲撂下一句,自己又回了静室练那睡丹功。 第二天晚上,还是阳鑫来叫,不过这次不在后门,而是把他带到了前门,关门前还是道:“有困难记得叫。” “打死不叫!” 然而这次,就不是三个人了,今晚上四周都有人,只怕是真有十个,还好这群人没什么修为,只是普通的壮汉,但也是经常跟人动手的那种打手。 有时候人会觉得“我能打一千个人,虽然会输”,那种时候就是被十个人围着揍的时候——像是被一千人围着打。 林哲非常硬气,真的被打成猪头了也没叫,最后被提起来,压在大门上打。 咣当一声,大门被挤破,八个人踩着他冲进了天问峰道场。 一人突然冲来,一柄木剑直点倒一个,回旋踢立马踹翻一个,顺势一把拉起林哲:“十个够不够。” 林哲还想骂,却发现阳鑫根本不理他,一头扎进人堆里拳打脚踢,身边一柄飞剑在他拳脚之间格挡和攻击,招式配合相当精密。 一人脚踢过来,阳鑫左手一抱,飞剑直接去砍那人的重心腿。右手去打另外一人,虚招一晃,翻身一个侧踢踹飞一个。 阳鑫一上来一套突袭顿时撂倒四人,那群人一怒之下全扑上来。阳鑫拳脚再厉害也只一个人,趋避不及就被一个人扑到大腿上,还没抖开就吃了人家一勾拳,打得鼻血汩汩而流,阳鑫再顶了一闷棍,先肘击打翻抱腿的,再用飞剑顶住一人。以一敌二陷入僵局。 林哲大笑“十个够不够!”冲过来扑翻两个,按在地上打了几十拳,打得对面哭着认输才罢休。 阳鑫再把那边两人打趴下,终于告一段落。 两人累了半夜却不能睡,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继续守着夜。 后来乱真道回忆往昔刚起步时,都是一样的苦笑:“那时候很难。” ………… 睡丹可以让身体的恢复力也显著增加,淤青或肿胀配合药材和睡丹功,很快就能让伤势痊愈。但如果是砍伤这种,就比较无力。还好那群蟊贼只是想过来绑人,而不是杀人,所以顶多就是拿着钢管来打,扛得住。 不过长此以往,只让人感觉相当难受。 林哲终于领会到“针对自己的锻炼方式”是什么意思。 六如寮肯定是近期内每晚都这样过的,王川和慕容修为都不高,要让他们守夜显然不现实,只有修为接近六如寮那群人的林哲被安排去守夜,算是分担了六如寮的压力。 但林哲不爽的是,萧远悠每天都是神清气爽的出门走两圈,这瞧瞧那,相当悠闲。 第三天晚上,来的人似乎不敢动手,放了几句狠话就跑了。两人得以喘口气—— 林哲守着后门:“他不也是六如寮的嘛,为什么他不跟着一起守门?” “来今天晚上没事。”阳鑫却不理他,自言自语两句,然后起身下山。 林哲不明其意,就跟着他一起走。 直到北峰乱真道观正门,他才知道萧远悠为什么没有守在天问峰,那是因为北峰这里才是主战场。 萧远悠带头守门,身后两柄飞剑,坐镇乱真道白谷门,脚下十几个倒地不起的闯门者。 他眉头上也肿了一大块,脸上一条相当明显的瘀伤,喘着粗气对前面二十多人骂着脏话道:“他妈的,你们真耐打啊,老子都没力气了。” 那群人听到这话就精神一阵,却没想到萧远悠从背后取了一柄开了锋的钢剑,抽剑,寒光凛凛:“老子也不怕进局子里了,剩下就听天由命,丫再闯老子可没耐心手下留情!” 那群人气势顿时一滞,萧远悠早发现了阳鑫这边,悄悄递了个眼神,阳鑫会意点头,声道:“三、二、一、上!” 林哲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好跟着阳鑫一起上了,冲进人群里已经分不清自己在那,只记得眼前有人在动就给两拳,地下还有人在动就补一脚。 三个人中途差点让那群人扑在地上打,幸好公子那边完事了,带着弥弥冲过来支援才把那群人全都赶走。 萧远悠说过,如果天问峰没人去就代表全去了北峰总观,速来支援。而多亏了这种互为犄角的安排,使得双方可以相互偷袭和支援,以此解围。 但今天来的人太多,萧远悠相当累了,躺在地上着天:“今天怎么会这么多人?” 公子倒不狼狈,淡然道:“抓人问过,是上京市那边的黑社会。” 萧远悠带着哭腔:“有没有搞错啊,道士跟黑社会怎么能有共同语言?” 朱嘉森建议:“不如明天让卢长老去交涉一下,黑社会的虽然没有修为,但人数的确太多,比道士还难解决。” 来几个道士,再厉害也扳不动御剑术结成的剑阵,但对面要是冲上来七八十个,你得用御机关枪术才能把人降住。 阳鑫道:“可陆师伯昨天去了市政府申请经费还没回来。” “不是吧……” 一直吃苦耐劳的弥弥都忍不住建议:“去求陆师伯?” 阳鑫继续道:“陆长老不善言辞,要不然就让尹长老……” 萧远悠失笑道:“尹师伯脾气那么爆,让她去谈判,别当场把人家老大按在地上打就不错了,谈什么鬼?” 公子叹了口气:“天快亮了,散了吧。” 这群人里也就萧远悠最弱,伤势也最厉害,众人是把他扶着才回了六如寮。 次日天色大亮,他还是神气完足地负手在六如寮转了一圈,然后再去北峰道观转了一圈,似乎就是闲的没事干一样,给人感觉是整天整天的游手好闲。 “老子最讨厌这种虚伪人……”林哲默默道。 但他此后却再也没想过分宗、掌教、党争之类的话题,因为他得到,萧远悠脸上的伤有一些太重,化妆品已经快遮不住了。 第61回 掌教(行政篇) 人的热情能够激发相当巨大的能动性,在六如寮弟子这几天白天教人、晚上打人的保姆兼门卫战法下,被呵护起来的门人中,第三天,就出现了第一个挂名成功的弟子。 按照约定,萧远悠要亲自给他【研修弟子】的称号—— “很好师弟,你以后就是研修弟子了,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王川。” 萧远悠回头:“哎,那个谁!能不能换一个,这个人明显作弊了好吗!” “没有啊掌教!我真的叫王川!” ………… 这个王川让萧远悠难受了好几天:没想到我的完美计划居然被一个笔划为7的男人给破了,郁闷死老子了。 为了避后面的人是“王大”或者“王二”,萧远悠开始考虑要不要修改一下规则。第五天,第二个挂名成功的弟子出现了,此女眉清目秀,印堂发亮,双眸如星,仿佛天灵盖上有一道灵光喷出来…… 因为这人叫:慕容云懿。 “光听名字都知道你一定会是我门的中流砥柱。” “啊?” “你你有四个字,四个字象征着什么?两个名、两个姓,象征着和谐、象征着对称,你将来一定是个大人物。” “掌、掌教……” ………… 几乎同时,第三个挂名成功的来了。 “这位仁兄如此面善,不知道是不是在大明湖畔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林哲怒了:“不愿意就算了!老子又没求你,不过是比别人快了一点,我才不稀罕——” 萧远悠笑着报个子午印:“别生气啊,今后就是领居了,林师兄。” “哼,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然后林哲还在走之前不甘不愿地回了个礼。 ………… 以前乱真道的道士普遍就是在这片山里修行,顾大爷掌教之后举派搬迁。没想到五年后,乱真道的道士们又回到了这片地方,而且还得是有资格的人才能回来,令人唏嘘不已:正儿八经的风水轮流转。 天问观外围,负责后勤的卢昊找人给他们安排了寝舍,然后王川、慕容、林哲就正式开始和六如寮弟子成为了领居。三个人整理好房间后想出门,就发现前院里蹲着四个人。 王川是个个子男生,平头,偏瘦,但目光很和蔼,说话也很温和:“师兄,那几个该不会是……” 林哲往那边扫了一眼,咧嘴道:“不就是六如寮那几个——” 说到一半,那边人回头往这里了一眼,仿佛在一块肉,然后又蹲在一起聊着什么。 慕容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麻花辫年轻姑娘,上去就很文静。 慕容略带担忧地道:“感觉我们好像被排挤了。” “废话!我们初来乍到,跟他们又不熟,排挤我们不是很正常吗,上梁不正下梁——” 慕容:“林师兄……” 王川:“你背后……” 林哲一寒,回头去,公子、阳鑫、朱嘉森、弥弥,三个冷笑、加一个傻笑地着他。 “你、你们想干嘛!” 朱嘉森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林师弟,我们研究了一下,针对不同修为的弟子,需要有不同的方法去锻炼——” “你们想把我怎样?”林哲感觉到了恶意,因为他作为当时带头闹事的顾党老大,也该有进来被恶整的心理准备。他其实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而犹豫过,要不要接受研修弟子的称号,最终还是好胜和不服输的性格让他来了这一趟:“我有什么不敢!” 阳鑫和他极不对付,在旁边道:“没想干嘛,你怕什么?” 林哲也跟他合不来,昂首挺胸:“我怕什么?你尽管来!” 然后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辱骂和暴打(学名:耐力锻炼),而是关在一间静室中,只给了他一本册子,上面手抄着,“睡丹”的功诀。 “意思是让我睡觉!”林哲骂道:“不过是放置而已,意料之中,还以为那姓高的有多大本事,还不是一肚鸡肠的人。这种人当掌教,我一辈子都不服。” 外面听声音,王川和慕容都在练御剑术的剑路,似乎和普通剑法完全不同,是御剑术的进阶剑术,相当复杂的样子。 林哲傲气一起,也不眼馋,反正生气或者询问也得不到结果,既然得罪了人,被整是肯定的,林哲坦然接受,不如就拿着那本睡丹边睡边练。 他是正午十二点开始练习,一个周天结束正好到晚上十二点。 林哲精神焕发的醒过来,感叹着这套功法确实有用—— “但白痴也知道这是晚上练的功吧!为什么要让我白天开始练,呵呵,好家伙,这么会整人吗!晚上让我精力旺盛,白天就说我练功不出心力,这狗杂种……” 正骂地兴致勃发,却不料外面人影一闪,阳鑫踹门进来:“跟我走!” 林哲一惊,然后一怒:“走就走,老子不爽你很久了!” 阳鑫脚步不停地往后门处走,天问峰正门都没几个人来,更别说后门,前面一片平地还挺宽敞,打死人了往山底下一丢,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的了,可谓是单挑私斗、报仇还怨的好地方。 阳鑫把他往门外一推,林哲把他手挥开:“不用你推老子也知道过来,来啊,上次被人打扰了,今天我就跟你分个高下。” 结果他一转身,发现阳鑫正在关门,还捎带一句:“活着回来。” “啊?” 正在想这话什么意思的林哲,突然感觉到背后草丛里有一点动静…… 第二天—— 天色才蒙蒙亮,阳鑫打开后门,一个人正面朝地躺在门外,旁边一株松树下,林哲叉开腿依在树根上,鼻青脸肿,脸上血还没干,左手反手缚着一个人,右臂正把另一个夹在肋下,三个人都在僵持。 “行了,打一顿就放走吧,咳咳咳……”阳鑫咳了几声,过去把那两人各施一拳,打得脱力之后把傻在原地的林哲拉起来,给了一瓶红花油:“才三个就这样了?” 林哲不接,怒道:“老子还能打十个,明天你有种在这安排十个人!”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正聊时,前面萧远悠从六如寮方向走出来,和颜悦色地走了一圈,然后前往北峰乱真道观巡视弟子练习,相当威风。 “最见不得人得志!”林哲撂下一句,自己又回了静室练那睡丹功。 第二天晚上,还是阳鑫来叫,不过这次不在后门,而是把他带到了前门,关门前还是道:“有困难记得叫。” “打死不叫!” 然而这次,就不是三个人了,今晚上四周都有人,只怕是真有十个,还好这群人没什么修为,只是普通的壮汉,但也是经常跟人动手的那种打手。 有时候人会觉得“我能打一千个人,虽然会输”,那种时候就是被十个人围着揍的时候——像是被一千人围着打。 林哲非常硬气,真的被打成猪头了也没叫,最后被提起来,压在大门上打。 咣当一声,大门被挤破,八个人踩着他冲进了天问峰道场。 一人突然冲来,一柄木剑直点倒一个,回旋踢立马踹翻一个,顺势一把拉起林哲:“十个够不够。” 林哲还想骂,却发现阳鑫根本不理他,一头扎进人堆里拳打脚踢,身边一柄飞剑在他拳脚之间格挡和攻击,招式配合相当精密。 一人脚踢过来,阳鑫左手一抱,飞剑直接去砍那人的重心腿。右手去打另外一人,虚招一晃,翻身一个侧踢踹飞一个。 阳鑫一上来一套突袭顿时撂倒四人,那群人一怒之下全扑上来。阳鑫拳脚再厉害也只一个人,趋避不及就被一个人扑到大腿上,还没抖开就吃了人家一勾拳,打得鼻血汩汩而流,阳鑫再顶了一闷棍,先肘击打翻抱腿的,再用飞剑顶住一人。以一敌二陷入僵局。 林哲大笑“十个够不够!”冲过来扑翻两个,按在地上打了几十拳,打得对面哭着认输才罢休。 阳鑫再把那边两人打趴下,终于告一段落。 两人累了半夜却不能睡,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继续守着夜。 后来乱真道回忆往昔刚起步时,都是一样的苦笑:“那时候很难。” ………… 睡丹可以让身体的恢复力也显著增加,淤青或肿胀配合药材和睡丹功,很快就能让伤势痊愈。但如果是砍伤这种,就比较无力。还好那群蟊贼只是想过来绑人,而不是杀人,所以顶多就是拿着钢管来打,扛得住。 不过长此以往,只让人感觉相当难受。 林哲终于领会到“针对自己的锻炼方式”是什么意思。 六如寮肯定是近期内每晚都这样过的,王川和慕容修为都不高,要让他们守夜显然不现实,只有修为接近六如寮那群人的林哲被安排去守夜,算是分担了六如寮的压力。 但林哲不爽的是,萧远悠每天都是神清气爽的出门走两圈,这瞧瞧那,相当悠闲。 第三天晚上,来的人似乎不敢动手,放了几句狠话就跑了。两人得以喘口气—— 林哲守着后门:“他不也是六如寮的嘛,为什么他不跟着一起守门?” “来今天晚上没事。”阳鑫却不理他,自言自语两句,然后起身下山。 林哲不明其意,就跟着他一起走。 直到北峰乱真道观正门,他才知道萧远悠为什么没有守在天问峰,那是因为北峰这里才是主战场。 萧远悠带头守门,身后两柄飞剑,坐镇乱真道白谷门,脚下十几个倒地不起的闯门者。 他眉头上也肿了一大块,脸上一条相当明显的瘀伤,喘着粗气对前面二十多人骂着脏话道:“他妈的,你们真耐打啊,老子都没力气了。” 那群人听到这话就精神一阵,却没想到萧远悠从背后取了一柄开了锋的钢剑,抽剑,寒光凛凛:“老子也不怕进局子里了,剩下就听天由命,丫再闯老子可没耐心手下留情!” 那群人气势顿时一滞,萧远悠早发现了阳鑫这边,悄悄递了个眼神,阳鑫会意点头,声道:“三、二、一、上!” 林哲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好跟着阳鑫一起上了,冲进人群里已经分不清自己在那,只记得眼前有人在动就给两拳,地下还有人在动就补一脚。 三个人中途差点让那群人扑在地上打,幸好公子那边完事了,带着弥弥冲过来支援才把那群人全都赶走。 萧远悠说过,如果天问峰没人去就代表全去了北峰总观,速来支援。而多亏了这种互为犄角的安排,使得双方可以相互偷袭和支援,以此解围。 但今天来的人太多,萧远悠相当累了,躺在地上着天:“今天怎么会这么多人?” 公子倒不狼狈,淡然道:“抓人问过,是上京市那边的黑社会。” 萧远悠带着哭腔:“有没有搞错啊,道士跟黑社会怎么能有共同语言?” 朱嘉森建议:“不如明天让卢长老去交涉一下,黑社会的虽然没有修为,但人数的确太多,比道士还难解决。” 来几个道士,再厉害也扳不动御剑术结成的剑阵,但对面要是冲上来七八十个,你得用御机关枪术才能把人降住。 阳鑫道:“可陆师伯昨天去了市政府申请经费还没回来。” “不是吧……” 一直吃苦耐劳的弥弥都忍不住建议:“去求陆师伯?” 阳鑫继续道:“陆长老不善言辞,要不然就让尹长老……” 萧远悠失笑道:“尹师伯脾气那么爆,让她去谈判,别当场把人家老大按在地上打就不错了,谈什么鬼?” 公子叹了口气:“天快亮了,散了吧。” 这群人里也就萧远悠最弱,伤势也最厉害,众人是把他扶着才回了六如寮。 次日天色大亮,他还是神气完足地负手在六如寮转了一圈,然后再去北峰道观转了一圈,似乎就是闲的没事干一样,给人感觉是整天整天的游手好闲。 “老子最讨厌这种虚伪人……”林哲默默道。 但他此后却再也没想过分宗、掌教、党争之类的话题,因为他得到,萧远悠脸上的伤有一些太重,化妆品已经快遮不住了。 第61回 掌教(行政篇) 就是这样充满动荡的每一天晚上,萧远悠的态度则始终保持着:“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就是别制造新的问题。 ̄︶︺つ%.%.” 要保密,要让所有打歪主意的人知道这点问题难不倒乱真派。 萧远悠可以报警,但他不能。这并不是不想依靠政府,而是需要有合作性的依靠。如果一大堆警车嗡鸣着警笛在山下浩浩荡荡的晃悠和抓人,那么这一应对方案本身就会让门派乱起来,只要门派一乱,这时候放出流言,就已经让挑事的那群人到了效果。 还好情况没有持续下去,这天天明,卢昊就带回来了几个人,他们让现状出现了转机。 为首那人是上京市市政府秘处的秘:邢康德。 四百万人口的上京市属于地级市,秘处成员的级别最少也是科级,而萧远悠他那死海般的地中海,这资历怎么说也应该是正处级干部。那秘身后两个跟班,其中有一个抬着个便携式摄影机四处瞭望着,萧远悠内心:绝不能让他们闯进六如寮! 萧远悠穿好礼服道袍,在敦睦殿见了人,应对方的要求,没有大费周章召集门人集合。 邢康德是一个四十岁后半的地中海男人,嘴角眉头上的皱纹比普通人要多一点,不过他红润的气色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敦睦殿会面,卢昊走在前面,很恭谨地行子午礼:“掌教真人,这位就是市政府办公室的邢秘。”然后对着那位秘引见萧远悠:“邢秘,这是我们乱真道观的现任掌教鹜远真人。”然后才介绍秘后面的几个干部。 其实萧远悠这年纪根本不会接触这些人物,他唯一见过刑秘的机会应该是在市电视台新闻报告的那几个镜头里瞥见过他,次数还极其有限。 而刑秘显然也是很少接触道士,他当然觉得萧远悠年轻,但道士上去普遍年轻,你要见有个老的,估计都一百二十好几了。况且萧远悠筑基期的心境修为让他的气度非常怡然从容,虽然感到无措,但犹如河中一点涟漪,惊不动波浪。这是心浮气躁的年轻人装不来的,官场打滚的人,这点眼力不会没有。 “你好你好你好,鹜远道长,”他的手干燥热乎,用力地握着萧远悠的手,亲切地笑道:“周市长一向关注道教文化资源的开拓,这次乱真道观的发展非常令人欣喜。” 卢昊之前跟萧远悠提前知会过:市政府有求我们。 萧远悠淡然道:“宗教发展得以顺利,完全承蒙政府和党打下的社会基础,否则道家清静,无从谈起。” 显然对方很吃这套,左手再覆上萧远悠的手:“道长这么说就都好了,道教文化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宗教信仰,市政府当然会大力支持。听说最近武夷山景区有社会闲散闹事,市公安局那边说是已经接到不少报案了。这次我就是来特地保障后勤工作的,以道长们因为社会问题而被打扰修道。” “是的,人心有私自然作恶,怪不得天地。不过这件事我也正在犹豫要不要寻求政府的帮助。”萧远悠犹豫一阵,为难地道:“不是我们不依靠政府,但这出家人清净地,如果警察来大张旗鼓的干,于我门派声誉有损,也会干扰到山上的修行气氛。” “这件事我们会考虑进去,解决‘武夷山景区治安问题’,以这个名义加强出入山境的检查,没有买门票进山的,或买门票的可疑分子会由政府处理。” 要的就是这个,这样一来虽说不能完全处理掉目前的危机,但起码能减少昨天晚上那种街头火并的情况。学武之人都知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贯口不是空话,你功夫再高也架不住上百个人围攻。 再者,政府其实也该来管一管,御剑术可不是拿来绣花的,再不管,一旦逼急了萧远悠,市内就要发生大规模人口失踪案。 “不过这次来,我还想瞻仰一下贵派最近道术成就。” 萧远悠故作犹疑:“刑秘都发话了,当然可以,但那录像需要关掉。您应该知道,道家都是出家人,这些法术本领全是个人之修为,本就不该抬上世面,于仙凡两方都有好处。一旦流露出去,必有居心叵测者盯上道门,就如此次秋分较事件,那位偷录的主播姐,则是我们自己失察,不怨别人。但我道已经驱逐了引发此事的两位长老,令人痛心不已。” “原来是这样,”邢秘恍然,向身后道:“刘,先停下一会儿。” 那位刘同志停了手,一行三人齐齐望着萧远悠。 萧远悠笑道:“好的,诸位随我来吧。” 然后卢昊和萧远悠把众人引向了天问峰,洞天外的障眼法早就去掉了,众人穿过这个山洞,就得到那三山连环。 “此处是我派精锐弟子进修之处,请不要流传出去。” “当然!” 萧远悠当然没有用缩地阵上山,因为他不想出洋相,而且也要给人一种“道士的确是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感觉,如果给人一种道士满地乱跑的映象,只怕人家会防着你们出去闹事。毕竟御剑术这种东西,你拿出这招转行去当杀手,谁能把你制住? 爬了一个多时的山,卢昊和萧远悠气定神闲,邢秘一行人已经气喘吁吁,还在山道上休息了三次才上来。路上,眼中对萧远悠和卢昊的法也变得真有些崇敬起来。 然后众人进入天问观外围,只有朱嘉森在教王川和慕容使飞剑。 其他人比如弥弥、阳鑫、林哲等人正在睡丹治疗身体上的伤势。公子一点伤都没受,不过她既御剑又要用神行术,消耗了太多道炁,需要调养。 朱嘉森则是奇葩,由于他是在六如寮的“不动如山”练气,身体相当结实,昨天的群架他都懒得御什么剑,拿着俩板砖冲进人群里所向披靡,居然只受了点擦伤。简直是打群架的人中赤兔。 朱嘉森在旁边教习飞剑术,手捏剑诀,那飞剑破空而去,饶腕一圈又回到手中,犹如某部电影里控制磁力的能力者一样,邢秘这边已经惊了。 “唉……”萧远悠突然一叹。 邢秘回过神来:“道长怎么了?” 萧远悠又叹了口气,使劲憋出泪来,作垂泪状:“我还有几位师兄弟,御剑方才成,却受到近期治安问题骚扰。众人除魔卫道,只好白天休息,而晚上防卫门庭,以至于无法把握修炼时间,一日之计,付之东流。这件事我作为掌教,实在感到无地自容。” 这个话题他一定会接茬,因为乱真道的社会影响力已经成势,无论如何政府方面也不能让他们引导舆论觉得这地方治安不好,特给地方政府脸上抹黑。 “这个问题我们会用实际行动来说话,治安问题马上就会得到解决,道长不要着急。除了保障道观的治安,政府还会大力支持这山上的建设,我就是来做后勤工作的。”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也有很多暗示。 “不过……”邢秘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有件事需要道长帮助。” 终于谈正事了,萧远悠笑道:“请说,如能帮助,道观自会尽力。” 第62回 掌教(外交篇) 有道是上头有人好办事,《上京市道教文化遗产保护议案》很快就通过市政府办公厅下达到各个部门,然后萧远悠第一次觉得政府的力量居然如此可靠。 当天下午就运来了器材在这一带上山几条路开始动工,第二天早上就全部装上了监控,并专门为此设立了公安执勤点。萧远悠作为掌教,当然应该多想一想这一举的用意:这不只是防范山下的人,其实也是防范山上的人。 不过,就目前来说,利大于弊。毕竟六如寮弟子已经快扛不住了,权衡之下,人还是最重要的。 至于做这么多,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萧远悠答应邢秘书的条件是这样—— 十月份中下旬,就在这两个周内,福州市有一场运动会将要举办,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运动会”,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运动会。 它是四年一度的运动会,原本不应该在今年举办,但13年这个运动会被取消,改名成了“城市青年运动会”。正式更名以后不仅让这个比赛从国内发展到了国外,而且还从那一届开始再次计算时间,这第二届就在2017年,每一届都在十月份上下。 东亚大部分城市代表都会来参加这个运动会。中国的城市如果能在这个运动会上夺得金牌,是会在这个运动会会史上留下记录的,而这个记录,用官话来说就是,离不开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市长的英明领导,这个就叫政绩。 乱真道目前只是在市面上有些真真假假的谣传,而真正懂得御剑术的用法,就不可能单单只是制造谣传了。 这个城运会共有25大项,田径赛里有标枪项目,射箭更是占一个大项。注意,是两项,不是两块金牌,因为项目里面还分男子个人组、女子个人组、团体组。光是射箭,里面都还分90米、70米、60米、50米、30米……只要拿下其中几个名次,就能让市政府脸上很有面子。这就是邢秘书所代表的那群人的要求。 御剑术这个东西当然不可能拿着什么都能御,所以萧远悠表示可以提前送来比赛工具让选手熟悉(改造)一下,顺便再叫参赛的弟子去跟着外面教练上两天课就行。 不过双方都半开玩笑的表示了:比赛前才开始熟悉规则的运动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这件事可以安排给卢昊,因为就目前已有的工作进度来说,卢昊是和这群人接触最久的,安排他来更为合理。 “你把我的掌教金印拿去用吧,目前除了六如寮和研修弟子有任务以外,其他人你可以代我集合和调用。运动会的事情全交给你了,山上有我。”这话说得相当可靠,卢昊当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因为无论是李师孚(人精)还是顾秉松(靠不住),都没有在任职期间说过这么令人心安的话。 感动到一塌糊涂的卢昊赌咒发誓把这事办妥,刚一转身——萧远悠就跑回去睡大头觉了。 真他妈行。 “会不会说人话!老子又不是铁打的!” 其实萧远悠没亲自去的原因是因为道观里还离不开他,他现在一走,夜夜有人攻打的事实再加上掌教不在山上的消息,很快就会人心惶惶。而人在急眼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掌教是一个门派里的精神支柱,目前动不了。 萧远悠现在也不需要动,因为他还在等一个人,一个早该出现但迟迟没有露面的人—— 然后掌教大人吃饱了睡,睡饱了又吃,身上伤痛都退下去的时候,那家伙终于出现了。 “掌教师弟,北峰那边有人拜访。” 萧远悠当时正在吃早饭,吸溜着一碗鸡汤面,含含糊糊:“sui(谁)啊?” “她没说,只说你应该会来见她。” “哦——”萧远悠了然,放下了碗,然后加了一勺醋,捧起来继续吸溜,顺带的用脚把一个纸袋划拉过去:“你把这个交给她,让她等等。” “知道了。”朱嘉森当然没有打开看袋子里装着什么,很轻,感觉是空的。 到了北峰,把东西交给了那人:“掌教有事不太方便,请稍等一会儿。” 她扫都没扫那纸袋一眼,更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接了过来就放在桌上:“我等着。” 一等,就是一个上午,朱嘉森都赔了几次礼了,然后因为场面过于尴尬而建议自己再去催一次。等他回到天问峰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在睡午觉。 “师弟!你忘了你有个约吗!” “啊?卧槽我真忘了,去去去,让人再等等,我马上去。” 然后他就让人再等了一个下午才打算磨磨蹭蹭起身,正走出门,朱嘉森迎面回来,拿着那个拆都没拆的纸袋:“不用去了,她已经走了。” “哦。”萧远悠跟没事人一样,又回了六如寮缩着。 “师弟,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灵宝道的首席,江莲。” “没错啊,”萧远悠眯着眼问道:“长得好不好看?” “好看啊,但不是我的类型——不、不对,师弟你今天怎么了,我觉得你平时是很珍惜时间的,怎么今天突然犯起了拖延症……是不是公子师姐传染的。” “不会吧!公子姐那么敏捷的身手居然有拖延症?” 朱嘉森摇头:“就是因为身手敏捷才会有拖延症。” 萧远悠听过就懂:“懂了,会水的常淹死,会喝的常醉死。”这就是离得近反而易迟到的道理,通俗一点就是:不会开车就不会翻车。 朱嘉森举手打住:“师弟,我知道不如你会说话,又被你带进弯里了,所以请不要再岔开话题了,为什么要怠慢灵宝道的使者呢?” “好好好,我跟你说说吧。”萧远悠盘腿坐在榻椅上,示意朱嘉森坐在桌案对面:“其中当然有些理由,你把那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朱嘉森拿出来看了看,是那封信,十月初灵宝道的来信,就是这封信里面说江莲会来拜访,朱嘉森看过。 “这封信我知道,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吗?” 萧远悠倒了杯茶:“看最后一行。” 【近日将遣门人江莲拜山,为两派沟通所指派,此外……此女看似娴静,性子古灵精怪,请妥善接洽。】 “最近灵宝道拜访的消息的确是散了出去,但灵宝道使者始终没有出现。反而让其他道门发觉了可乘之机,打算以袭扰战术破坏这次会面,我们几个人尽力抵挡,打了小半个月,连政府都惊动了,这次袭扰才停下来。看似是我们挺住了这次攻击,但实际上,应该停止这次攻击的不应该是我们——” “灵宝道?” “没错,人家是想让乱真道和灵宝道的会晤出现意外和裂痕才一直不厌其烦地骚扰,只要灵宝的使者早日跟我们见过面,确定了连理关系,那么他们的打搅就没有意义了。” “原来如此……那么江莲拖延了这么久时间,就是她的错了。” “不是错,是刻意的。” “刻意?” “一时间北派这么多门派知道这件事,消息当然不是随风出去的,是有人放出去的,就是江莲。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机会,只要我们顶不住攻击出现了乱象,她出面援救就能在门派所有弟子、包括我眼里取得一个主宾、强弱的立场,以方便灵宝道以后在我们门派里更有影响力和分量。” 朱嘉森却没想过自己的宗门居然这么阴险,庆幸道:“可她没想到我们顶住了。” 萧远悠摇头:“她想到了,如果我们顶得住,她也不会吃亏,反而借此探知了我们道派的深浅,能让她确定跟我们交涉时的姿态高低。而且这一切从明面上来说很合理,我们自己保护自己的道派才是应该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费她自己吹灰之力。左右都可逢源。” “天呐,看上去那么文静乖巧的姑娘。” “反正就是留着黑长直,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貌似乖巧,一脸不苟言笑的腹黑女吧——”萧远悠冷哼了一声,转而哈哈大笑:“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师父!”萧远悠指着信上最后一句:“这一句暴露了她的立场。” 【此女看似娴静,性子古灵精怪,请妥善接洽】 朱嘉森看着最后那一句,左思右想终于想到:“原来如此,虽然她是为了灵宝道考虑,但这不是灵宝道的意思,而是她个人的意思。” “唯一的败笔就在这里,我不知道灵宝道的意思还好,现在我知道是她自作主张搞出来这劳什子事情,我怎么会让她好过?”萧远悠看茶凉了,匀了些开水,举杯喝了一口:“等着吧,明天还得来,我再让她等一天,老子这十几天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就是这小婊子害得!” 朱嘉森也会心一笑,不过笑过之后对萧远悠又多了几分佩服。 这几天大家白天教道法,晚上又要防御道门,几乎疲于奔命的情况下,他作为掌教要考虑的事情只多不少,但即便这样,还能如此客观全面的分析观察局势,单单是那份过人的冷静和机敏就已经远超普通人。难得的是他能在这种危急情势下从一封信的字里行间锁定对手,并且分析出对手的立场和意图。无法察觉这一点的话,就会让江莲蒙混过关,但查知这点之后,江莲就处于被动态势。而萧远悠用今天的递信和放鸟让她明白了这一点:你玩脱了,而且我知道你玩脱了。 这份指挥若定和足智多谋,找遍自己的记忆都只能看到一个人可以相提并论,那个人就是李师孚。 “好像。” “什么?” “啊……没什么。” 这句谁都想得到什么意思,机灵的萧远悠居然没听出来是说谁。看来禅道两家前辈的话说得很对—— 人最不了解的,是自己;最能了解的,是对手。 第63回 掌教(修身篇) 虽然说,自入十月以来的掌教生涯让萧远悠疲惫不堪,但有一样是肯定的。 在他不断的压榨休息时间和争分夺秒搞事情的过程中,睡丹功有进境了。 睡丹功一共四个阶段:“初阶”、“进阶”、“小成”、“大成”。 他原先就在孙思邈那里练到了“进阶”段,然后这段时间里又只能加快各个器官和身体的调整速度,不断的压迫中,睡丹功终于小成,此后他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调理完一整天的操劳。 然后半夜三点钟,萧远悠醒了。 “卧槽,这个功诀晋级了之后干嘛?大晚上的我这么龙精虎猛神清气爽有没有搞错?去夜店吗?” 这个功法的作用是休整身体状态,在身体本就是没有疲劳的完好情况下,你是连觉都不想睡的,也更加不想继续弄那个睡丹功了,没意义。 “左右没事……”萧远悠把那本《御剑图》拿了出来,然后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开始练习剑术。 不要看这才一本典籍,御剑术,一把剑那才叫御剑术,十把你就可以大呼万剑归宗,一百把你甚至都可以张开双手仰天狂呼无限剑制,一千把你就可以鼻孔朝天过马路、逢人直接叫杂修。 当然,这本书里面说御剑只是皮毛,御一百把剑也就是一百张皮毛而已,真正的精髓应该在后面:御剑剑法。 唐代第一剑圣的名气可不止是御个剑就能打出来的,就算你能让剑浮起来,人家高手就拿着那么一块板砖照样追着你满街跑。所以裴旻这本书的基础篇教的是御剑术,后面全是精妙剑法。 从这里面的剑法看来,萧远悠御两把剑其实没什么用,因为它其中御单剑就有两套剑法可练,都是基础剑法,一套飞龙剑,一套惊鸿剑。 飞龙剑是用御剑术在身体周围织出剑网,引诱和干扰对方,属于虚招,真正伤人的还是拳脚,也就是说你在拳脚对练时可以多一个心意相通的剑客帮你掠阵和配合。 惊鸿剑则是一套单手剑法,不过它在用时,几乎每次挥剑都会脱手而出,然后飞剑反抓回来接应后续剑招,根本难以预料剑路。比如你做个刺的动作送剑出去,那剑直接飞出去砍背后,人家慌忙低头一闪,你顺手就把剑拿起来继续砍人。相当之风骚。 飞剑是消耗道炁的,持续的练习相当耗费体力。萧远悠刚调整好的身体也只练了一个半小时就坚持不下去了,连喝水都颤抖。不仅是身体上的累,而且还有精神力上的衰竭。 匆忙洗个澡继续睡丹,一觉醒来就已经早上了。 萧远悠起床精神焕发,就找了一片阳坡开始吐纳早晨的阳气,继续修炼引气入体。 练到一半,朱嘉森来行礼:“师弟晨安。” “师兄晨安。”萧远悠还了礼,继续练功,分心问道:“她又来了?” “我让阳鑫陪着呢。” 萧远悠稍一收拾,动身:“走。” “今天不让她等了吗?” “哪有那闲工夫跟她耗,今天还有大事要办,我去见人,你召集六如寮弟子,换上便服半个小时后山下等我,我们要下山。” “半小时?会不会太敷衍?” “跟她之间全都是明棋,见了面能说得上几分钟就不错了,半小时拿来谈条件,谈不拢过几天直接兴师问罪,就看看灵宝道是顾及道派兴衰还是顾及这自作主张的首席弟子。”萧远悠开阵下山。 果然是雷厉风行,朱嘉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了,连忙跟上去只见—— 他趴在地上开始吐。 “呕呕呕……明年还换不掉这个缩地阵我就呕呕——引咎辞职!” 朱嘉森莫名泄气:“怎样都好啦……” 敦睦大殿内,香云缭绕—— 灵宝道首席弟子的道袍是褚底色印金边山川草木纹,很衬女性。而这身道袍所代表的灵宝道首席弟子,目前就只能坐在这里等,乱真派掌教一刻不来,她也只好多等一刻。不过她面无波澜,看不出心绪如何,只是闭着眼,耐心等着答复。 “掌教师弟!” “我来了,人还在吗?” “天没亮就来的,等了你好久了。” “好,你去找朱师兄,这里有我就够了。” 见萧远悠终于出面,江莲起身震袖,抱子午印问好:“无量观。” 萧远悠走到内侧,转过身面朝门外才向她打招呼:“江师姐晨安,请坐。”然后自己先找到掌教的座位坐下了,两人再无对答。 你来干什么我清楚,我来干什么你也清楚。 目前就看谁表态,态度是高还是低。从局面情势来看,萧远悠是优势,江莲相当被动。但这两人一个从容笃定,一个沉着冷静,彼此都不开口。当然也不能起身走人,气氛再尴尬,那也是因为双方都想就这件事获得实际利益,不会有人想主动退出,但谁也不想为这件事吃亏。 晨光映在大理石上,泛起一层光晕,萧远悠躺在椅上支着腮打量她,这位江师姐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样相差不大。 江莲看上去才二十岁前半,发及腰间,黑长直、三刀平,她的嘴角微向上翘,但眼角也是向上翘的,所以她的微笑带着眼神的三分淡漠,她的肃容又带着嘴角的三分嬉闹;甚至她不做表情,也能让人在她眉目顾盼之间犹疑她心中的喜怒哀乐。如果说道士要用一生去求一个道,那么这样一个美女的心情,也该是一门道法了。 等了难熬的十分钟,谁也没说一句话,萧远悠叹了口气,起身走人。 江莲面上还是不见波澜,但椅子上的扶手都已经让她捏碎了,眼见萧远悠走人,那么自己就会和乱真道结怨。但她也不好搭话,态度若低就会使灵宝道地位偏低,态度若高又因为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而理亏。江莲不想让他留下,但也不想让他就这么出去。 人生中的难,就是这样让你既不愿走也不愿留。 “江师姐。” 萧远悠在门口驻足,迎着阳光,沉默良久后,沉声道:“这件事揭过去吧,毕竟,我的师兄弟们,都受伤了。” 留下一脸惊愕的江莲,萧远悠漫步而去。 道家修身,当然不只是修炼身体。萧远悠这次让步,不是吃亏,而是本身修为提升的最好证明。 他在利益问题上曾贪贪过两次小便宜,一次在李师孚手上,一次在李青鸾手上。事不过三,这次会为六如寮弟子最近吃的亏讨回公道,但不会再用斤斤计较的方式,他已经克服了这个缺点。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能够改正的问题叫缺点,不能够改正的叫弱点。人不能没有弱点,因为这样矛盾的人不会长久;人不能有太多缺点,因为这样无能的人毁灭很快。 道家,修身。 三天后,灵宝道总观派江莲送来了一道“山岳符篆”和它的所有笔法、口诀、五行方位解析,并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和代价。 而乱真道掌教高鹜远,回赠了御剑术的原理篇,并指派了朱嘉森前往教授解释。 萧:“礼尚往来。” 江:“谢过真人。” 第64回 掌教(出征篇) 当然,这三天内他们也不是闲在山上,因为有另一件大事等着解决:出征上京。 萧远悠离开了敦睦殿后先换了衣服,打底白衫,v领黑毛衣,深色修身夹克和长裤。穿着已经好久没穿过的现代人便服,萧远悠自九月秋分以来第一次下山。 山下已经等好的人是猪羊二人组,朱嘉森是穿着黑毛衣、中款风衣,深色鞋裤,突显出上身的倒三角,看上去更壮了。阳鑫则是穿着嘻哈风的卫衣一套,明色鞋裤,显得更瘦了,俊俏的脸像是一假小子。 “嚯,我还以为你俩修道修入魔了,没有便服呢!” 朱、阳:“怎么可能嘛……” 女孩换衣服的确慢,三人又等了几分钟才看到弥弥下来,蕾丝衫和明色大衣长裤,比萧远悠稍长一点的小辫,活泼可爱。公子果然是拖延症,约定好的三十分钟最后一分钟内出现奇迹,整个人连头发都藏在一身连帽卫衣里面出现,穿着相当随意。 “本来还想找个迟到的臭骂一顿,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萧远悠拍了拍手:“好,人都到齐了,我来说一下目的地,上京市。” 其实一说要穿便服,大家就想到是要去市区,只不过没想到要去干嘛。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通过卢昊师伯的努力和灵宝道那边的介入,终于解决了目前北派对我们的试探,他们不会再来。不过咱们这几天的强硬手段也应该惹恼了一部分人。” 公子道:“混社会的。” 阳鑫想到了那几天来找麻烦的黑社会,道:“这些人理他们干嘛?” 萧远悠道:“本来我也没想太多,不过超爹告诉我黑白道都要疏通打点。” 众人:“哦——” 其实陆家超那沉默寡言、处变不惊的神秘形象一直都让人觉得“这是个有许多过去的男人”,而且一般情况他都不主动说话,一旦说话就是言之必中。萧远悠听了他的话后就着手打探了一下上京市地方社团的消息,也判断出:需要此行。 “混社会的闲人跟警察可不一样,这群人又不用上班的……不,或者说他们就不用下班,随时都在岗位上。把他们得罪了,人知道打不过,抽着空往你门上丢一塑料袋屎,你这么说?” 就像一个掌教需要有明暗两种手段,一个社会也有明暗两种法律,明的就不说了,暗的自然就是地方的自然法。适应并维持着这种法律的组织团体,通俗我们把他们叫黑道,聚在一起是坏蛋,各自回家又是市民,无论如何也是铲不干净的。而这群人在一个城市的最底层中,能发挥的破坏能量也是相当大的。 “这种地头蛇,要根除、没必要,要不管、又很烦人,况且我们后面振兴门派需要声望,不能得罪这群家伙,所以很有必要去处理一下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朱嘉森道:“可我们并没有得罪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 “放屁!你前几天冲进人堆里拿着板砖大显神威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会不会找你报复吗?” “呃……” 看来真没想过。 “这十几天晚上加起来,我们得打趴了上百来人吧,但凡是个干帮会的,接了活没完成是其一,丢了场子找不回来是其二。这种欺善怕恶的社会团体,吃了这种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萧远悠当头开路:“即便是可怜的成就感,但我们也得去安慰他们一下。” “呃……”阳鑫道:“可是,师弟?” “怎么了?” 众人看了看手里的家伙:“安慰人需要拿这种剑吗?” 萧远悠今天从库里给每人调了一把开了锋的木剑,这不是桃木,是铁桦木。这种材质的木剑,金属探测器测不出来,但质量和硬度都超过钢铁,开了锋杀人根本不成问题,造价很高,是前几代前辈收集并保存在府库内的。萧远悠这次调动整个六如寮弟子前去“安慰”人家,还全都拿着这种非管制但是擦着边的武器,用指甲盖儿想也知道他想干嘛。 萧远悠一挑眉毛:“都说了他们欺善怕恶嘛……” “嚯嚯……” 除了弥弥,大家脸上都划过一丝带有戾气的微笑。 那群接了活的黑社会,很快就会知道,这次没有选好欺压的对象。 ………… 上京市四百万人口,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市民,就会知道目前市区内哪些地方尽量别去。比如:禄屿酒吧。 这个酒吧的位置相对较好,人流量也相当大,但租金相对于同等地价比较便宜。酒吧的江辉老板并不是本地人,不知这店面价里的乾坤,觉得自己捡了便宜,马上租门面开了间酒吧,收入的确不错,但过了两个周他才发现这地方为什么便宜。 这是上京市三个地方社团——新意堂、合常胜、曹氏联合的交界地。 要知道,黑帮的地头是需要交地盘费的,尤其是酒吧嗨吧夜总会这种地方,其实很需要地方势力作为依仗。 由于帮会一般不会收到超过收入的百分之五,所以打点一下也受得了,醉鬼闹事时这群人比刑警们效率得多,作为外来创业的老板,保护费其实交的很有性价比,毕竟这群二流子就住附近,又不用放假不用换班…… 只不过绿屿酒吧这个地盘比较特殊:三家都说是自己的地头。 于是在他们打出结果来之前,开店的老板会很尴尬…… 酒吧一类的高级餐饮娱乐企业的国家税率每一季度是25%左右,再加三份保护费是15%以上,酒品的成本和店面的租金一算进去。手底下伙计和江老板本人可都不是道士,况且就算是道士也得要吃饭,不可能交得起这些常例钱。 可国家的税总不能逃吧,要不然局子里总会有你的新铺子。黑道的常例也不能不交,否则一到晚上进来几十个人占满座喝白开水,喝上俩月你就得关门歇业。报警?人家进门喝水似乎没啥不对,反正‘保护费’算口头交易,连个收据都没有,缺乏证据。 江老板非常后悔来这里,可他现在已经收不了手,撑下去是饮鸩止渴,但卷铺盖走人就是血本无归。他已经进退维谷,抽身不得。 直到今天,五个年轻人来到了这间酒吧,点了几杯汽水就从上午一直坐到了晚上。 然后,事情就从几个年轻的挑染货开始:“清场清场!都走!听见没,都走!这场子我们包了,谁都别留下!” 酒吧分里外两层,中间隔着一片藤萝,相当优雅,萧远悠一行是坐在里面那层的内侧,六人桌,三张沙发。 对方直接过来指着几个人道:“听见没!聋了是不是?需不需要让我们请你们走?” 萧远悠:“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有事要办。” “滚,听见没,滚。有事其他地方去办!”那人说完就直接把萧远悠提了起来。 朱阳、公弥一齐起身—— 那人手上力气一小,但面上脾气更大:“怎么着?要闹事?” 看萧远悠淡淡摇了摇头,几人复又坐下,萧远悠道:“你是曹家的?” 那人一愣:“什么?” “哦,那是合常胜?” 这次对了:“你他妈知道还不快滚?” “哦。”萧远悠恍然,然后给朱嘉森给了眼神。 朱嘉森起身,那两米高的身高和结实的身体给了对方很大压力,然后还附带一句:“合常胜敢来这里闹事,是不想混了吗?” 桌上四个男的,那人就只带了两个跟班,知道要打肯定吃亏,撒了手就退,跑出去道:“新意堂的!叫人来!” 第一次叫来四、五个,过来把桌上人一围:“出去说话。” 萧远悠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就指着阳鑫说:“这是我老大。” 阳鑫会意,背起粗布剑袋,起身道:“出去说吧。” 出去还没过三分钟,阳鑫擦着手就回来了,看来剑都没用上。 第二次来的人不是合常胜的,是新意堂的人闻风而来:“听说合常胜在这闹事,是不是你们几个。” 萧远悠看对方有十几个人,就指着朱阳:“他俩是我老大。” 朱、阳拿剑起身:“出去说吧。” 这次五分钟内就回来了,身上都没脏,就是衣服有点乱,朱嘉森风衣上一颗扣子掉了,他让老板拿去隔壁超市里找店缝补了。 第三次是曹氏的人:“听说合常胜、新意堂的人在这里火并,人呢?” 数了数人头,朱、阳、公子自觉起身:“出去说。” “出去说什么!就在这说!” 这次五个人一起起身,一分钟都没用到。 后来又来了三波,加起来有六十几人。 但双叶、三叶境界的修士,反应速度和力量、耐力都比常人高三倍左右,人家的拳头和酒瓶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在空中酒后散步一样。再加之御剑术和武术功底,直接打得他们连脾气都发不了。 这三波之后,就抓了三个带头的,让他们找门路联系到各自势力里说话管用的人来。然后萧远悠等他们联系完,顺势报了个警。 三家的干部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一凑上数,街上堵了快两百人了,警笛一响,瞬间作鸟兽散。在中国,你想搞得跟黑手党一样街头枪战或者几百人打架斗殴,可能性真的不大。 三家的干部只好各带十几个身体壮点的,在门口一碰头,才发现这次挑事的根本不是各自帮派里的人,于是叫来了酒吧老板。 “江老板,这几个是你找来出头的人?” 江辉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跟我真没关系。” “那他们是哪来的?” “说是——”江辉带着一点畏惧和不解:“——山上来的。” 三人心里顿时都是一阵恍然:武夷山! 这时酒吧大门一开,萧远悠探头:“几个阿叔进来吧,有点事要和你们商量。” 从某种方面来看,不那么讲原则的黑社会很好说话,因为他们没什么“雇主**不得透露”,或者“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之类的专业精神。你只要给他点面子和钱,基本上就糊弄过去了。 乱真道春秋两分小祭获胜是可以在宗门和道教协会那里申请资金的,萧远悠出门前拿了张十万的支票,现在给三家让他们自己匀了做这次意外的医药费,再象征性的认个错赔个礼。 当然,萧远悠也不能让这几个觉得道士们好欺负,还得说几句极具暗示意义的话比如——以后你们怎么怎么样,那我们就只好怎么怎么样。乱真道目前进修御剑术的第四代修士有42人,如果真要放到上京市混社会,打下一片来不成问题。 于是今天就跟这群人划下了道来,你混你的社会,我占我的山头,以后互不相干,带着人就告辞了。 回程路上,朱、阳小声议论:“为什么师弟会这么熟练呢……” 两人一轮之后,又泄气般自问自答:“唉……可能又是职业需要吧……” 萧:“什么?” 阳:“不,没什么、没什么……” 朱:“嗯……懒得问了。” “唉……”连一向不爱表态的公子都叹了口气。 第65回 掌教(问剑篇) 门派编制、内忧外患、江莲拜访、上京攻略、灵宝回访—— 自从10月3日以来,一直忙到了十月中旬结束,进入下旬的时候,萧远悠终于得以缓一口气。Δ.『『. “真累啊。” 回望这间颇为宽敞的精舍,现在都已经显得拥挤了,因为以后的工作需要,萧远悠在自己的精舍里置办了一套办公用的东西:传真机、打印机、复印机、投影仪、碎纸机、扫描仪、台式电脑、笔记本、装订机,因为是政府出资,所以这些东西都没必要省钱,萧远悠直接托人挑了一套惠普系列,具体数字,以萧远悠以前的稿酬肯定是经不起这么挥霍。 在他用这些东西熬夜制定了一套门规之后,发给了现任的执法长老陆家超补充校订。这片就算没他事了,睡丹三个时后精力充沛、眼袋尽消,然后起身练功。 这段时间的辛劳和修炼其实全是靠这套睡丹功支撑下来的,要不然在他找到漩涡鸣人搞到影分身之术以前不可能凭一个人干完这么多分内之事,更别说兼顾修炼了。 但他不修炼也不行,倒不是说掌门人必须是门派里最能打的,但目前他是六如寮弟子中最弱的也是事实,甚至研修弟子那边的林哲都能虐他千百遍,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掌教真人。 所以他现在固定要用一次睡丹来强化修炼进度,每天晚上两个时的惊鸿剑和飞龙剑练习,这两套剑法主要是适应御剑术,将这种技术结合在剑法技击之中,招数不见得多巧妙,但其中有很多剑诀道理,萧远悠如果全力去炼的话,每天练六个时,半个月内就能完全掌握。 但也只能挑闲下来的时候练一下,也就是说有空进度就快,没空进度就慢。 而10月23号这一天,进度注定是慢的,因为目前六如寮又开始研究一样东西。 萧远悠练了一晚上功,睡丹离定,开了门刚走到天问峰外圈,就到一群家伙围在一起。除了萧远悠和去灵宝道出差的朱嘉森,其他人都在。 “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阳鑫道:“师弟,你来了。快过来帮忙一下,是王川提出的——” 慕容帮忙总结了一下,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个子王川,今天提出了一个议案。 “能不能用一息之内飞剑的时间来推算出道士们体内的道炁含量呢?” 六如寮在道法研究上的工作是分配给公子和弥弥负责的,一来是因为这两人武力值在门派内最高,二来是因为这两人干事情都很专注(其中一个是因为不懂分心),所以研究武学之类的交给她俩非常合适,这两人已经把御剑术里的基础剑法都学会了,再过不久就会开始向进阶发展,学习《御剑图》里的高深剑法。 然后负责这块的公弥两人在听到王川的建议后,立即就表示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提案。 “原来如此,那你们研究出什么成果来了吗?” 阳鑫回道:“其实才刚开始,只是各自试验出了各自的极限数值。” “怎么试的?” 王川道:“回掌教,我们以御剑的每一秒为单位1,一息之内能够维持飞剑的极限时间就是本人的道炁量极限。” “好方法,但我过《御剑图》里的资料,似乎剑的材质、重量、灵气、杀伤力都会影响御剑者的御剑效率,这一点你们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王川道:“桃木剑。” 桃木相传是夸父追日时手上所持的手杖,很多道士都选择使用这种材质的木剑来镇妖驱鬼。经过王川的试验,桃木的确是最适合将修为融入其中的木材。 “而且这种材质的重量适中,灵气也比较适宜大多数修士,杀伤力在众多材料中也相对最低,应该能最精准的计算道炁含量单位。至于木剑的重量,我在唐宋时期的内丹经中考究:‘易象卦爻之数和一斤之铢数相合’取16两,也就是800克的木材制作度量木剑。” 虽然王川貌不惊人,而且晋级研修弟子时也带了点运气(7笔晋级事件),但这次议案的提出和考究让萧远悠对他大为改观。 在他分析的时候就心中点头:这人以后必有大用。 “非常好,不过重量不对。”萧远悠道:“既然你用唐宋时期的丹经考究重量,那么也应该用唐宋时期的重量标准取值。” “哦对!我失误了,多谢掌教指点,我马上找一下唐宋时期的一斤标准——” 萧远悠道:“不用了,那时候一斤是640克。去府库那边取上等的桃木,然后拿青釭剑代一下刨木刀,马上去办吧,把这个规格的木剑做出来。” “是!” 半时后,众人弄出了四把的桃木剑(毕竟才一斤多重),然后经过称重和挑选,选了其中一把作为基准。 这柄剑从这一天开始被命名为【气量】,此后无论多少仿制品,无论雕花、刻印多么华贵靓丽,都必须以这柄简陋的木剑为基准制作。不久后它就被密封供奉在乱真道天问峰掌教府库,成为一个时代开端的见证物品。 然后众人就开始试验每个人的道炁含量极限值,这个极限值有两个标准,一个是“一息极限值”和“炁量极限值”。 所谓“一息极限”,顾名思义,就是道士在一次调息时可以驭剑的道炁量,与运气效率成正比。而“炁量极限”,就是道士用尽除维持生存所需的全部道炁数值,与修为境界成正比。 前者可以很快测出来,但后者很难再用那柄【气量】来测试(太久),不过可以用那柄【气量】测出其他剑的御剑耗炁量,然后间接测出总炁量。 第一次测量,六如寮弟子和研修弟子们的气量如下:(修士:一息量/总量) 萧远悠:31/330、萧远弥:39/292、阳鑫:37/311、公子:54/629。 林哲:31/327、王川16/103、慕容34/248。 这次测量,基本上出人意料的只有一个,不是公子,她的辟谷道就是养气挨饿,境界又在“四叶境”,一息量和总量很高都属于情理之中。 最意外的还是慕容,她和弥弥都在“双叶下”境界,但一息量和总量居然接近那个被李师孚誉为天才的弥弥。毫无疑问,弥弥和慕容如果和众人是同等境界,那么她们两的道炁量应该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强的两个。 “来这套规则行之有效,我马上拟定方案推广,负责人交由这件事的提议者王川,你们没有意见吧?” 众人都没意见,王川默默举手,有点慌张:“那个、我我我……我只是提一下而已,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交给我会不会太……我做不到啊。” 来有点内向,萧远悠转向阳鑫:“鑫哥辅助他一下,辅助。” 阳鑫知道他是想培养王川,会意起身:“知道了,王川师弟,待会儿我会提示你该怎么做。” 萧远悠回徐如林舍拟定好对策和方案,检查两遍后盖上符印,交给了王川:“这件事要办好。” 王川感到了很大压力:“我一定——尽量!” “呃……去吧。”萧远悠给阳鑫两个眼神:鑫哥,招呼着点! 鑫哥眨眨眼:你要信我呀。 第66回 掌教(开发篇) 这几天,萧远悠已经制定出了下一个计划:纳新。门派里42名弟子,三长老和一个掌教,45个人就想包打天下,估计没谱。再说这45个人又都不是什么希灵精英、基因三阶之类的人物,也就是一群年轻道士和中年道士,就现状来说,再不补充新人进来,道观的组织老龄化程度将会成为隐患。 纳新这件事,虽然从日期上来说还远,但就目前的实际状况看来,已经不远了。 萧远悠的制度就是为了培养可以出师的门人担任教师,方便后面第五代弟子入门时道观里有拿得出手的师父和长辈。要不然等人上山拜师了,你千难万阻挑出来一届高材生,却发现你的导师全是岛国充气货,那就尴尬了。所以研修弟子的任务就是把这本御剑图以最快速度学完学精。 计划只要研修弟子的数量提升到十人,那么每个人就只需要带三到五个弟子。 当然,未来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关于御剑图的研究,据公弥两人所说,一般人一辈子也学不完这本书,而且后面最精深的“归元六剑”对天资和个人要求也不同,裴旻虽然写出了所有的练习方法,但书上说他自己也只练了三种。 功法方面实际上还不需要练到那个程度,因为就算新人入门之后,还需要学习入定和乱真化虚术才能行功,再慢慢累积到季叶后才可能接触御剑,这个不急。而真正该急的,应该是乱真道目前的建筑规模——太小。 这件事,萧远悠找到了目前唯一还在山上的长老尹凝。 “相信近期内我们门派就要纳新了,可目前山上的建筑似乎捉襟见肘。” 尹凝又开始怨念道:“以之前的建筑一定够,但顾秉松在搞党争时排挤走了不少三代弟子,还把他们负责的建筑物全都拆了。” 这事萧远悠听说过,不过旧事重提也于事无补,况且走都走了的人还想挖出来干嘛。 “有没有什么精通风水学和建筑阵法的前辈高人可供委托?我想未来至少要有三五百人入驻乱真道,到时候热闹起来,我可不想跟人玩人挤人。” 市政府方面其实也提过要找人在山上扩建几座宫观,但萧远悠回绝了。不是不想建,而是不想让那群门外汉过来瞎整。 政府的工程其实很大部分是政府出资招标而并非政府亲自来建,所谓招标这么个东西可能大部分人不太懂里面的门道。 打个比方,假如兄弟我现在去竞标,为了能拿到这个工程,那么我先要用钱找关系疏通贿赂才能搞到这个工程。这证明什么呢?证明兄弟我不需要会建房子,只需要有钱有关系就够了。 我们再假设这个工程的预算是五千万,而我从底层打到高层贿赂用掉的成本是五百万,那我手上领到的预算就是四千五百万,然后我拿掉五百万,再把剩下的四千万预算和整个工程交给另一个人,让他去搞,这样一来一回,工程建了,差事了了,钱也拿了,锅也分了,皆大欢喜。至于后面那位老兄会不会搞工程,会不会学我的招拿掉五百万再交给下一个人,下下一个人,下下下一个人……跟我没关系,反正房子不是我住,垮了又砸不死我。 懂了吧,政府是不会希望出现公办烂尾楼的,因为我们的政府很好很强大,当然,最主要的是有钱。然后很多爱国人士就是爱政府这一点。像歌里唱的:你爱它哪一点,你也说不出口…… 萧远悠自己虽然不懂阵法风水,但他懂所谓的政府工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必须找靠谱的人接标。 还有另一点,从乱真道的房屋建成历代记录上能看出,无论是三思殿还是敦睦殿、天问观、六如寮,山上无论哪一处的建筑都有极其讲究的风水学原理,胡乱搭建很可能坏了这里的修行风水,绝不能找门外汉这是肯定的。 而这座山上,萧远悠只认识一个懂风水学阵法学的人——李师孚那狗人刚跑去度假了。 “要是李师孚还在的话就好了。” 尹凝意外地看着萧远悠,摇头道:“什么呀,建筑风水我们这一代成就最高的不是李师孚。” 萧远悠惊了:“难道是陆长老!啥都会啊!”尹凝摇头,萧远悠带着敬畏道:“原来尹师伯深藏不露——” “也不是我。” 萧远悠带着见了鬼的表情道:“难道是日天真人?” “不是不是不是,你这个想的太过分了,他怎么可能有这本事,我跟你说天塌下来他都掘不出一坑来躲好,他这辈子就是死了投胎到鼹鼠家族去估计也不会搞建筑。” 卢昊踹门而入:“你们!你们两个家伙!” 萧远悠正想说糟糕,谁知道尹凝跳起来用更大的声音道:“我们怎么了!” 卢昊软下来:“你们两个真的好棒棒哦……” “不棒棒怎么当你掌教哦——”萧远悠道:“运动会那边搞定了?” “弄完了,本来还在考虑怎么把自带的道具混进去,结果主办直接以‘本届特色’为理由把所有射箭、标枪项目的道具都换成了可供御剑的图案。”卢昊说到一半,愣住:“你没看转播吗?外面都传疯了,我们破了世界纪录,不,应该说是有一弟子没按计划来,一不小心破了男子标枪世界纪录。” 这个消息让萧远悠感到有点不妥,因为目前的男子标枪世界纪录是没办法破的。以前的比赛由于安全问题,国际田联决定,自1986年4月1日起把男子标枪的重心前移4厘米,重心的前倾限制了标枪的滑翔性能。所以,三十年前由霍恩所创造的104.8米的男子标枪世界纪录,被称为“永久世界纪录”,代表这个记录永远不会再被破。 直到今天。 萧远悠摸了摸下巴:“倒也没事,你打个招呼让市政府那边别宣传我们的乱真派就行了。” “他们当然不会随意宣扬。”卢昊坐下道:“我派了十二人过去,射箭、标枪所有项目的第一都让上京市代表队拿了,周市长亲自来慰问过,估计现在正在见省长呢……邢秘书说是运动会闭幕以后就来拜访,话里意思也是让我们别到处宣扬。” 萧远悠笑道:“看来必有重谢,这次我们要心机一点了,就说不宣扬此事,乱真派失去了扬名的机会,找法子让人补偿一下。” 卢昊笑道:“你这人打蛇随棍上啊。” “这是为大家谋福利,我们在你来之前正聊道观扩建的事情呢。” 卢昊一拍桌子:“扩建找海鸣啊,汪海鸣可是风水建筑的强项啊。”说完,看到尹凝脸上划过一阵冷笑,顿时一阵战栗,躲在萧远悠身边:“鹜远,怎、怎么了,又怎么了?” 萧远悠死鱼眼道:“我们铺垫了三个来回,终于尹师伯要说的时候,你冲进来不仅打断还抢了人家的台本。” “嗯……”卢昊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哦,我想起来市政府那边还有事儿,我就先去了。” 卢昊一溜烟跑了之后,萧远悠惊奇于尹凝居然没有扑上去给他用终结技。 尹凝叹道:“最近他也挺忙的,就不弄他了。说来我和海鸣是同宗,关系也还行,最近他好像被北派文始道请过去扩建道观了,我去找他吧,有消息会告诉你的。尽量在十一月结束之前回来。” “有劳师伯了。” 第67回 安然的下午 陆家超闭门修缮新门规、卢昊跑外交、尹凝拉老人,朱嘉森出差灵宝道,阳鑫陪王川统计门人修为资料,公弥两人带着研修弟子住在外围赶御剑剑法的进度。 这几天,天问峰内围里面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 你不是第一次在道馆里面感到寂寞,但你确实是第一次这样闲下来没事可干。作为作者,你没办法写小说,因为你把精力交给了道教事业。作为道士,你没办法修炼,因为你把时间交给了掌门人工作。作为掌门人,你没办法离开道观,因为整个道派只剩你一个人镇守山门。 你可以选择继续往洛书里面跑,但没人能保证你的三天闭关期内道观里出不会什么意外。以前你可以无所谓,但现在这一片欣欣向荣和活力繁盛是你一手造就,属于你的成果你必须去守护住它,就像雌虎会守护幼崽一样。 那么你只好在百无聊赖中继续修炼惊鸿剑和飞龙剑,当然,你没有郭靖或是张小凡一样的耐心,你的投机取巧让你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主角。所以像这种讨不到巧只能软磨硬泡的水磨工夫,让你的耐心极其有限。 不能出山,不能安排写作,又没有需要你出面的活动,而且不愿继续练功。这天睡丹后的清晨,没有迟钝的笨蛋叫你起床,没有饿死鬼在客厅掠食,也没有温和可靠的两位师兄互道晨安。空无一人的六如小寮,让你觉得无所事事和不知所措。 洗漱完毕,往衣领里缩着脖子,打开门,外面更加空旷。 福建沿海这边的秋季不太冷,但山上的海拔和秋季的枯叶昏鸦让你感到了寂寥以外的清寒。你招手唤来了自己的铁桦木佩剑,像遛狗一样让它跟在你身边。 天问峰的道观的确该扩建了,从十月住进这里以来,你已经把四处转了个遍,埃菲尔铁塔还是铁塔,去一百遍也是铁塔,你已经对这个院子里的细节都了若指掌。门槛从左往右二指处有个白斑,第三排松树头朝右,叶冠下面正好一窝蚂蚁。 山庭侣青槐, 阶隙泄绿苔。 道侣伴苍松, 途尽守翠柏。 连接着这天问观内、外围的三百步石阶梯,是你的移动范围。你不能离开这,因为你要保证有人从这里拾级而上能够找到他们的领袖,以应付即将发生的一切疑难杂症。不自觉的,你坐在阶梯上,支颐看着这座天问峰,思绪飞到了天边。 其实直到现在你才明白李师孚到底想干嘛。她似乎想搅动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她将乱真派这局棋子布置定当后交给了你,随即出行旅游。但你在道派里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认为她会在这个时机去外面游玩,连你也不相信。 隐隐秘秘的容貌,难以理解的举动,神机妙算的睿智,不择手段的阴狠。她是一头龙,但却是引发世界末日的尼德霍格,这样一头邪龙如果安然蛰伏,那她一定是在啃食世界树的根茎。 你看不穿她的目的,但却知道她在引导整个道法世界产生震荡。顾秉松、乱真道、自己,全都是她棋局中的一个眼位。 “想成为她的对手。”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让你觉得自豪,又感到不自量力。但你内心中始终觉得,你会和她正式交手。 你自忖不是一个好斗的人,但对她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征服欲,是初次见面的坏印象?还是对心仪异性的引力?或者是被她算计后的不甘和报复欲? 难说,可能都对,也可能都不对。 无聊的胡思乱想总归无济于事,于是你回到六如寮,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那台游戏机—— “难怪。” 看来风平浪静的时候,领袖会很闲。不自觉的,你也打开了主机和屏幕,像当时的她一样坐在这里盯着屏幕开始玩游戏。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惯于一心二用,但针对某些事,人是希望一心二用的,比如思考—— 你在散步,你在观察指甲,你在等咖啡稍凉一点,似乎都能让人此时的思考变得更有效率。然后就像等价交换一样,你原先干的事情开始没有意义—— 你的狗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的指甲被无意间啃掉,你的咖啡凉过了头……你在无意义地按着手柄上的按键,凭着直觉操纵画面里的人像疯子一样满世界打打杀杀。但与之相对的,你的思绪有了进展,没有解开的谜题开始渐渐有了头绪。 “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个道门里?” 你明白,一开始或许是被胁迫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胁迫你,因为你已经变成那个可以胁迫别人的人。那么目前的停留,就是你自愿、自发地留在了这儿。 至于为什么,或许李师孚说对了一点:你创造故事是为了影响别人。所以能让人依靠、被人所需要的现状的确让你感到满足和充实。 以前用文字创造故事,现在用双手创造故事,虽然职业不同,但似乎性质一样。所以你才能将创造者的执着和掌门人的责任融和起来,不显矛盾。 这个解释已经够了,可你还是觉得它说得不在点上,自己留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罗贯中的赏识、李师孚的许诺、道教世界的广阔、倍受尊敬的领队、御剑飞仙的神通…… 不是,客观来说这只是故事,只不过自己创造了一段颇为少见的故事。但作为作者,你见过、也创造过更为奇妙的故事,这对你来说并不稀罕,所以,你还是迷茫了。 “为什么会留在道门世界?” 下午,你放下了游戏机,带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到了前院,外面的景色变了,变得更加凄厉荒凉,几片枯叶挂在树上将落未落,在秋风中打着摆子。惨淡的黄昏伴着无声无息的山林,马致远当年一定和现在的你感同身受,才会写出那么可怜巴巴的小令。 这次巡视还是没看到一个人回来,可怜的孤寡老人转身之际,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响声,是棋子落在木板上的清脆利落。 循着声音,你看到一个人,但你的惊讶中带着意料之内的安然。 那个纸盒子脑袋正坐在一桌棋盘前破一个连环劫,你找到了留在道门世界的答案——在她的棋盘对面。 第68回 李师孚到访 “靠!夭寿啦你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回来!我特么一拳打爆你的——” 萧远悠一拳被她一偏头闪过去,然后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徒弟热情奔放的问候实在让为师感到无比欣慰。” “啊呸!‘在下才疏学浅,微末道行哪里有出师的资格。’这句话从哪张狗嘴里喷出来的!哈?” “看你那么伤感,顾及你的悲剧男主角形象才独自在这里下棋,足可见为师对你的关照已经细致入微深入心底了呀。”李师孚落子,又猜道:“不过看你如此激动,该不会是被为师迷人的姿态吸引住了吧,怪我实在天生丽质,又添了一桩红尘罪孽。” “呕呕呕……” “嘁——” 萧远悠又看到这纸袋,着实安心,问了个惯例问题:“这次能给我看看真面目了吗?” “这就是你的愿望?” “愿望……”萧远悠咽了口唾沫,试探道:“我说是呢?” 李师孚原本悠然的表情突然一变·_·,严肃的气氛和每逢整人必有的表情让萧远悠一阵紧张:“怎……怎么?” “不是说了吗……”李师孚肃然说道:“是为师实在天生丽质,夜明于夜,动人的眼眸、盛美的云鬓,简直是红颜祸水四个字完美的诠释……但我们修道之人应该少沾罪业,所以……还是不行!” 萧远悠压低了声音,擦着冷汗,也极为认真地推测道:“是不是因为脸皮过厚,导致没有下巴和颧骨,看起来像E.T所以才遮起来的?” 李师孚脸色一变ˉ^ˉ,不耐烦道:“还真是找我来斗嘴的?没事就回去打游戏去。” “额……”萧远悠无语,八叉着腿坐在她对面:“原来你早来了,怎么不不吱一声?” “因为那边那个说见你之前得准备一下。” 她往后一指—— 原来松树后躲着一个人,男生,穿着比较正式的西装领带,高中生,年龄还不到二十,带着稚气,看得出比萧远悠要小。阳光映射下的头发偏棕色,相当俊秀,视线中不乏坚定,但举动和神态却有一种习以为常的优雅和温柔。 他看见萧远悠这边看着他,颇为僵硬地走过来,用极为生疏的汉语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拟、泥嚎……え(诶)sao尼玛……” “嚯~嚯~”萧远悠一副“噢嚯”的表情看了李师孚一眼,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先一记飞剑问好。 “殿下!”旁边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这速度完全不亚于公子的神行,那人用肘击和膝甲将飞剑一夹。 萧远悠二指一勾,飞剑回夺,拿起剑起手连刺三剑。 黑影被剑势逼退,却不料萧远悠脚下不动,剑尖却紧随而来,飞剑惊鸿,直取主帅。 黑影挺身而出用胸膛挡住。 萧远悠正要得手,余光瞥见剑光一闪,一个侧翻避过。萧远悠的境界已经提升了三倍的反应力,也只能堪堪看到对方的剑招。 那剑路用老不停,掉拨剑刃,空中划了半圈顺势再砍,一击不中、回环续接,剑势带风,声威如浪,刀光剑影源源不绝,高手! 萧远悠架起第二柄飞剑去迎那刀光,顷刻间横、竖、横三招已过,萧远悠脑袋还在。 黑影那一头的压力顿消,将飞剑向上弹飞——昏招! 萧远悠借飞势运出飞龙剑,一柄铁桦木剑犹如飞龙仰首,转而下落,势如猛虎下山。 黑影人的身法在快不在刚,萧远悠知道他躲得开这招但护不住身后主子,身边那刀客一定去救。 刀客果然奋力迎接飞龙落剑。 黑影犹如多年默契,掉头直奔而来。 萧远悠抽出第三把剑防身,第二把飞剑从旁掠阵间隙攻击,第一把飞剑制住刀客。 战了两息之后,那小伙儿才反应过来已经动了手,衣兜里抛出两片纸人,纸张自燃青焰,突然火光大作,跳出一青一红两名童子。 着羽织、念真言、踏木屐、持薙刀,赤青双鬼一左一右包夹萧远悠。 此时刀客已经扬刀打飞了第一柄飞剑,顺势猛突—— 这两息之内,萧远悠已经用尽本身一半道炁,消耗过快未及调息,导致一时脱力,第三息还没吸上来,顿时就被那赤、青童子两把薙刀架住。 “何ものだ!無礼もの!”才看清那刀客居然是一娟丽女子,身高和萧远悠相仿,目光坚毅,手上一柄一米五的大太刀,寒光闪闪,相当惹眼。 “死にたいのですか!バカ野郎!”那黑影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矮小男人,相当愤怒,双眼如欲喷火,两耳光劈头扇来。 “唉……”李师孚摇了摇头,手上棋子一弹,正好弹到那黑衣男子手上。 “なぜ?先生!”那人正犹疑李师孚为什么阻止自己,倏然一柄飞剑在萧远悠面前顺势落下,剑尖直接刺透了地板。 萧远悠冷笑一声,众人才知道李师孚刚刚救了黑衣男一只右手。 李师孚淡然道:“はなすせ,放开。” 除了萧远悠以外,其他人都是一愣。青红两童子只听召唤者的命令,回头看向那青年,眼中都是询问。 青年一脸无辜:“しかし先生——” 李师孚表情一变ˋ-ˊ,怒拍棋盘喝道:“放开!” 这一掌落下,棋盘纹丝未动,连棋子都不跳一颗,但那青红两鬼突然表情一阵痛苦,迅速自燃,化为了两张纸人落在地上。 李师孚冷然回望众人,怒骂道:“恥をかく!丢不丢人?” 众人一愣,才发现那青年头上一柄飞剑正悬在头顶将落未落。 裴旻到底是一个时代的最强剑客,他留下的武学即便是最基础的剑招都是上乘武功,萧远悠以一敌三,如果不是手下留情的话就已经取了对方上将首级。 萧远悠解了缚,把那柄随时可以杀人的飞剑唤回,悠然绕过那发呆的两人,坐回李师孚身边:“刚刚那招是召神劾鬼的符篆术吧?他们又是哪路神仙啊?” 李师孚在棋盘上再落一子:“那是式神术,日本【神道教】的代表术法……另外,那小子叫英仁,现任日本天皇的皇太孙,也就是下一任天皇的长子。” 英仁是名不是姓,因为日本的历史中,姓氏最早是由高位者赐出去给低位者的。而天皇自己不需要被赐姓,所以为了显示尊卑有别,天皇家族(女性则在出嫁以前)是没有姓氏的。自仁明天皇(54代)以后,规定天皇及嗣君都需以两个字为名字,深草天皇(89代)后规定皇室男性名末须带“仁”字。 “哟——”萧远悠看了他一眼,那身上的贵气和温和应该是出于从小到大的王室教养,不由得啧啧有声:“难怪啊。” 原来是手下留情,英仁才发现刚刚只是切磋,脸色带着一些抱歉和不明所以:“あの……蟹蟹——”手足无措之余,他不知道该抱拳还是该合十。 萧远悠伸手跟他握手,左手指着自己胸口:“高鹜远。” “宫巫云?勾五月?申し訳ありません……わからない——” “不不不,没事,don't~have~to~apologize,没关系,我理解,日语语系嘛。”萧远悠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泥嚎,cao泥马。”然后亲切地笑成了一朵花。 可怜的英仁不知道他今后可能会用这句开场白引发什么国际问题,所以他也笑得很开心:“泥嚎,cao尼玛,泥嚎。” “嘿嘿……”连李师孚都哭笑不得:“名师出高徒。” “当然嘛……哦,关于高徒的问题,我得问一下。”萧远悠撂下英仁这边,回头看着李师孚:“敢问李小姐,你在日本发展的时候,是从事医学业的吗?” “不是,为什么这样问?” “那就是搞艺术的?你这样形象的确像是行为艺术家呢。” 李师孚一脸懵逼⊙_⊙,回道:“没有。” “那就是政治家和律师?” “也没……”脱口而出,李师孚才想到什么意思:日本那边除了艺术家、医生、律师、政治家能被称为“先生(せんせい)”,其他的就只剩下老师了。 萧远悠的视线中充满了鄙视和责问:老师? 李师孚顾左右而言他→_→:“嗯……你别误会,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次连萧远悠表情都变了·_·,继续看着李师孚:“三赛?” “这个嘛……”李师孚又尴尬了一小会儿←_←,才道:“总之,为师也有很多内情。” 萧远悠翘着二郎腿:“随便说一个嘛,三赛。” “便于行动。” 萧远悠一愣,接受了,皱眉问道:“也就是说,这次回来又待不了多久?” “这次回来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附耳过来。” 第69回 一切安好没啥毛病 用一句亲切和蔼的“泥嚎、cao泥马”送走了英仁一行人和李师孚之后,萧远悠着手开始去办李师孚交代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于11月5日中午12点打开电视收看日本“NHK综合频道”。萧远悠看了看NHK的节目单,该不会是看日本新闻吧? “算了,下个月的事,可以放一会儿,现在又看不到。”萧远悠去干了第二件事:在六如寮六个特定的地方寻找六本书。 六如寮有六个可供修行的房间,而每个房间内原来还有一个夹层,用来放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比如桌子抽屉的夹层、墙面南三十三寸处、天花板正中偏左七尺七寸处—— 是六本书,分别是【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难知如阴】【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每一本书的封面颜色都对应书名属性,不过内容晦涩难懂。 李师孚也说知之不详,历代只能练其皮毛。不过这一次的具体练法,可以效仿《御剑图》去洛书中找人注解。 李师孚的第二件就是这几本书了,还说:尽快练。 六如寮管理员是六如寮弟子的训导师,要在修士进入六如寮修炼开始就不断观察考核。六如寮的炼气期修炼只是将修士的道炁属性培养出特征来,相当于打个基础。而达到要求的修士就可以修炼进阶功诀——【六道法相】 李师孚的意思是说现有的修士都已经合格,进入筑基期后可以按照萧远悠自己的意思授予功法。当然,这件事得等到六如寮那群人都回来再看情况。 所以萧远悠又闲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就没有葛优躺和韩寒忧了,再文艺也不能当饭吃啊。 主要也是这一天和英仁那两个护卫的交手,让他突然对武学和战斗感了一点兴趣——如果我的保镖像那俩菜鸡一样,我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以前他还觉得掌教没必要那么野蛮,只需要担当指挥工作就够了,但实际上,指挥位置才是对方的重点突击目标。这种位置放多少保镖,都不如自己抽有空的时间里学会一招两式防身。 于是,为了本身的安全问题,他开始了刻苦的御剑剑法研修,几天之内,他已经把基础的惊鸿剑和飞龙剑研习透彻,出招变招已经可以不假思索。 而继基础剑法之后的进阶剑法,分两个方向——单剑流和双剑流。连最后最难的【归元六剑】都有三套剑法是单剑,三套双剑。难怪连裴旻自己都只学了其中三套,因为他走的是单剑流。 从卷纲简介上看,单剑此后的路子是“快准狠,一击必杀”,威力巨大,招数精妙,往后越练越远。 双剑路子则是“攻防一体,两者兼备”,一正一奇,一阴一阳,鬼斧神工环环相扣,也是越练越巧。 萧远悠没有犹豫多久,选了双剑。因为他自知不是一个武学奇才,跟人斗拼命,八成也拼不过。况且这么久掌教的经历让他的处事方式更加贴近稳妥和周全,万事谋而后动,越来越稳的心境也让他不想跟人拼脸、拼命、拼人品,所以选了比较攻防全面的双剑流。 双剑的进阶就是三套剑法,龙虎剑、阴阳剑、天地剑,这三套必须一套一套连续学完才能进展,无法越级。而且练习龙虎剑的诀窍,就是之前那两套基础剑法的心得,连其中许多词汇都是直接套用前面剑法的名词,单学这一套剑是绝对会走火入魔的。 萧远悠的理解能力还不错,很快就练会了龙虎剑的剑形,这套剑法的威力比之前两套更加巨大,每只手上都是一套御剑剑技,足以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杀伤力和技击效果。 不过萧远悠实际上并未领会龙虎剑的精要,因为—— 双剑流对佩剑的要求十分严酷,攻守对应其长短、宽窄、轻重、刚柔材质都不一样,守短攻长、长窄短宽、宽轻窄重,重柔轻刚。 所以萧远悠还得先置办兵器才好把这套剑法学完,而这也侧面发现一个问题:“目前的教派法器该怎么搞来啊?” 到底是两百年的乱真道,府库内的收藏品萧远悠都看过,很多,但是也很杂。要挑出来给人用上,很不容易,这些老古董都已经难以配合现在的需求。 比如【兕尾朱笔】,这玩意是拿来画符的,据说可以大幅度减少修士的源炁损耗量。萧远悠拿这玩意试过,没用,为啥?因为目前乱真道掌握的符篆术只有一样,就是灵宝道送来的【山岳符篆】,很可惜,这个符篆是持续型的,不是发动型的,必须依靠修士本身道炁含量维持运作。 说到山岳符篆,王川用【气量】配合山岳符,算出了御剑术的速率、重量、剑种的杀伤力以及耗炁量,答案是:呈正比。 到目前为止,弥弥的青釭剑是耗气量最厉害的武器,御剑消耗是木剑的十四倍、普通铁剑的五倍,铁桦木剑的三倍,而且杀伤力无法预估,因为连公子的三叶上境界都防不下轻轻一划。难怪弥弥很少用它,因为它的消耗量等于同时御数把飞剑,并且容易出现意外。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王川。他自己没有自觉,但萧远悠很明白,他的这几次活跃表现其实已经在开创一个通用的功法体系,包括攻击力划分、修士等级划分、防御力划分。萧远悠没有过多插手,只是不时补充一些疏漏和建议,他打算正式培养王川在这方面的才能和能力。 至于慕容,她是个非常低调,但在低调中努力和认真的女孩子。这种不说话只做事的性格相当让萧远悠满意,满意到直接大发雷霆,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练功懈怠,目无尊长”将她的名牌从敦睦殿摘除。 慕容不明所以,但自己的待遇始终未变,萧远悠、六如寮对她的关照却与日俱增,并未有丝毫歧视和欺压。 “掌教这是什么意思呢?” 王川的答案是:“一定另有深意。” 林哲的答案是:“尽是小手段!反正我就最讨厌这种做派了!” 总之,对萧远悠和乱真道来说,这个十月份是个多事之秋,但大体上一切安好,没啥毛病。 进入十一月后,六如寮的成员们再次齐聚,三长老也有陆、卢两人在门中,萧远悠终于可以放下枷锁,安心闭关修行几天了。 这一次的洛书修行,还是【伏火炉】—— 第70回 寻丹解散篇(一) 乱真幻境:洛书级·伏火炉。 贞观二年五月中旬,是夜,磬玉山道。月满盈,晴空万里,明华清朗,光可鉴人。 “师弟,你确定没走错路吗?”因为是走夜路,而且是山里的夜路,朱嘉森有点不安。 阳鑫道:“师弟对唐代特别熟悉,我们上次《侠客行》就是他给带着破解,路上一帆风顺,我都没反应过来,幻境就已经给过了!《御剑图》就是这么来的。” 林哲在旁边阴阳怪气:“这么厉害啊——” 阳鑫冷笑:“反正比某个白痴厉害多了。” “兔王八崽子,老虎不发威——” 朱嘉森:“差不多行啦……” “不鑫哥……你这样说得我压力很大,万一翻车了我这脸上多不好看。” 六如寮一行五人,加上王川、林哲、慕容三人,八人坐好八卦方位,一起围在六如寮的客厅里入的定。还好房子够大,每个人可以找一片地方自在地入定。进入幻境后,一行人由于这个幻境的完成进度不一,所以任务也不同。 公、阳、朱、弥,以及王、林、慕容召符是显示:【额外目标一:归还伏火炉;道气:8。】 萧远悠召符则是显示:【额外目标二:抢夺伏火炉;道气:22。】 一行人很感诧异:一个归还,一个抢夺,这两个任务相互矛盾。 “如果真的矛盾,我会牺牲小我的,不过——”萧远悠给了个说法:“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知道的信息还不够。” 他随之想了想,道:“为了后面我的调控和配置能够尽量妥善,所以我得先从你们的信息开始了解。” 阳鑫道:“姓名、性别、性取向、身份证号码?” “最后一个不用,其他我都知道,总结鑫哥你是废话。”萧远悠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们有什么底牌先亮出来给我看看,不要让我经常用‘什么!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这种烂怂句式,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规避意外,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其他几人都知道他在洛书修行里很有一套,八个人一边走,一边开始各自说明自己的能耐。 修为境界是不用从头到尾详细说明了,一行人里公子最高四叶入门、阳鑫三叶下、朱嘉森双叶上、萧远悠三叶中、弥弥双叶下。研修弟子那边则是,王川双叶下,慕容双叶下,林哲三叶中。 萧远悠统计了一下各人的修为:“我们的修为境界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时代还算是精英新秀,如果下山找城乡结合部抢地盘收保护费的话,应该算是无往不利。毕竟三叶的境界,连我都能撂倒三五个普通成年人。但要往唐朝这个道法兴盛的时代一丢,我们就啥也不是。这年头满街道士,其中练气初、中阶段的人只能算是底层,到了筑基才有资格自称修士。结丹真人更是一座山头一颗丹,满山都是小金丹。我们待会儿要拜访的,就是一个元婴修士,不过他是药修。” 无论在哪个道派、哪种功法,修为境界的高低都决定“气力”使用的效率多少,比如两人身体素质相同但修为境界不同,那么修为高的人力量、耐力、集中力、意志力、反应速度就高。运动员可以通过运动和专攻强化其中某几点,但修道者只要境界提升就会不断增加这些的极限值。 其中细节又会因为适性、修炼方式的原因,会导致结果不同。比如武术家可以越级比斗,因为他们着重强化了力量和反应速度,加之武术技能的专攻,打斗起来同境界武术家会赢。而道士达到筑基期以后,各项数值就到了普通人难以练到的阶段,普通武学难以加身。 “总之,大家尽量低调点,都懂了吧,那么,提问!”萧远悠道:“在这个全民尚武、社会风俗开放且彪悍,道法教派又异常兴盛的时代里,我们应该怎么做?” 众人志得意满:“呃——” “敢说做时代的主人,我就当场退群。” 众人哑口无声:“呃……” 萧远悠认真地问道:“是什么使你们拥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和脑洞?” 弥弥回道:“父母之恩?” “呃……”感觉说对了! 阳鑫接道:“以前不知道弊端,我还有点慌张,好在现在知道散功和睡丹的调理方法,放松一点也无所谓吧。” 公子抱着胳膊立在一旁,瞑目而道:“肤浅。” “没错!肤浅!我正想说肤浅!踩雷死的不露脸龙套才会说类似的台词!鑫哥!站到前面去!那地儿适合你!” 阳鑫温顺地笑了笑:“哈哈、好吧……” 萧远悠转而又郑重道:“我破解一个故事的前提,就是将自己融入这个故事中,这样你才能了解故事和人物。” 他这一套其实是很高深的道理,名为“入世”,但其他人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众人顶多表示理解,并且还继续表示:“这么重要的事情,那就交给掌教大人你了。” “嫌麻烦直说啊!” 弥弥举手道:“我可以帮忙!” 萧远悠蛋疼道:“有些事情——实在不行咱们还是知难而退吧……命中注定的事儿,不要强求。” 弥弥元气满满:“好,不管了!” 正说到一半时,走在最前面的阳鑫叫道:“山上下来人。” 萧远悠站到旁边去:“磬玉山上下就一条路,路上还窄,让路给人家过吧。” 一行只好贴在边上等人过去。 “多谢啊。” 萧远悠道:“不客气。” 这群人当真不少,有四十来人。粗布衣衫,穿着草鞋,看得出不是什么道士或显贵,三三两两背后背着或抬着货物,正往山下赶路。 萧远悠多看了两眼,搭话问道:“贫道路经此地,想问问你们这上山是去干嘛了啊?莫非有什么猛兽,看各位身上都带着点伤痛,是否需要医治?” 那人用手摸着伤处:“道长你若没有要紧事,最好就别上山了。” “为什么?” “这山上突然闹了狼群,说是北边草原打仗,动物逃来的。我们本来以为就一两头进了山里,找了些村里的壮丁来打。却没想到是狼群,足有七八头,不少人吓得摔到山坡上,还有被咬得,看来得明早请官军来看看。” 萧远悠有感而发,叹息道:“哎——争战杀伐,有伤天和。禽兽都避不了祸,人又怎么能安宁呢?” “道长说得是啊,但愿这日子能有到头的一天。道长,没有旁的事,我们便下山了。” “一路小心。” 两人互相道别,一阵沉默后。 “怎么说?”阳鑫走到萧远悠身边:“脚步里都有下意识的收力,有些内功。” 朱嘉森道:“伤也不是咬伤和摔伤,货物里的响动应该是铁器,我猜是刀剑。” 刚刚那群人小看了这几个小年轻。他们可是乱真道的精英弟子,【乱真化虚术】即便是放在他们这个时代,也算是奇巧神道。乱真修士修为或许不高,但阅历、见识都远超同等境界的修士等级,这点观察力都已经逐渐形成了习惯。 所以,结论:这次遇上事儿了。 “看来药王观出事了!得赶紧过去,这群人也不能不追。” 弥弥道:“那就分开呗,我们有七个人呢。” “是八个,五师妹记得数自己。”朱嘉森回头道:“不过还是不分比较好吧?” 林哲也道:“我也建议不分。” “分头行动的确不太好,但现在这情况最好还是得有人去跟着。”萧远悠捏着下巴想了想:“鉴于他们人多,我们八个就算一起去也没什么用。那就去个身手最好的吧,远远跟着,被发现了就立即回来,不需逗留。” “大姐头的辟谷道在练‘腾云轻身’,她追踪的话不会有声响。” “嗯……劳烦公子姐。” “知道。”公子点头,犹如忍者一般,展开轻功骏足而去,月下只远远看得到那马尾随风而动。 良久之后,萧远悠回过头去,神叨叨地:“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公子姐辟谷是练的减肥神功吗?” “憋这么久啊你!重点在那吗!” 第71回 寻丹解散篇(二) 一刻钟前,药王观外—— 一群人蒙了面,四十来个,三个为首的聚在前头: “老三,观子里确实就只一个硬手?” “就他一个,其他是些小道士,姓乔的观主正在外出。只有一个人带着点把式。” “这小子居然也姓常,二十来岁,会使剑。” “还会使镖!”房顶上常青彦飞身横掠,手里一把镖用不着准头,就着直觉飞了出去,撒在外面人堆里顿时一片哀嚎。 “弓箭!弓箭!把他射下来!” 众人正取弓箭时,门里一声暴喝,刘弘博满头冷汗推着个点了火的板车冲出来,弓弦声急劲,全扎在板车上。刘弘博趁着外面人手忙脚乱、拿起柴刀胡砍了四五刀,然后杀猪一般边叫边退了回去。 外面这群人可能是没想到道士们居然比他们还会耍流氓,一时居然没任何表示,过了一会儿,三个头领才怒喝两声,发起喊来想冲进去,结果发现人家已经把门给封死了。 “直娘贼的臭道士!给老子开门!” “除非你们不杀人。”刘弘博嚷嚷道。 “你开门,你老子绝对不动你一根毫毛!” “好,你等着。” “好,我等你——” ………… “你给老子倒是开啊!” “你当我蠢!有本事自己开!” “呃……”古代人的直爽真令人感动,“他娘的臭道士!居然敢耍我弟兄们上!里面就两个!” 一群人又聚集在门口,房沿上常青彦起来又撒了几筐东西,不过这次没镖了,全是些蜘蛛蜈蚣蛇之类,杀伤力惊人且恶心味儿十足。 “放箭!弓箭呢!” 这声一叫,道观大门又是一开,外面人群虽然不是圣斗士,但也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了,立马丢了弓抽刀准备往里面走。结果这次刘弘博举起簸箕那么大的两块石头丢出来,顿时砸躺了一个。众人一惊之下,还没反应过来,门又被关了—— 今儿是碰上私盐贩子了? 外面人都惊了,一怒之下拿起火把:“这些不要脸的臭道士是打哪来的!有本事出来单挑!” 作为人多势众的贼,他们现在是真想找人单挑。 “放火啦!再不开门老子要放火了!” 几个人匆忙拿出火把准备烧观,这群贼人中却又走出来一个黑袍的蒙面女子,语气凛然生雪:“住手,不能见火光。” 她的话在这群人里十分有约束力,居然让那怒气勃发的的贼头子心甘情愿地住了手。 “头儿?那现在怎么办?” 女子道:“他们人少,三人各带一部分人从不同方向翻进观里去,他们拦不住。” “好法子,你们都听到了,老二去后门,老三翻墙,老子带人守在这!” 常青彦这边,当然也听到这法子,顿感不安。 外面人分析的不对,观里目前还能动的其实有三个人,但对策没错,因为这三个人里,一个是外强中干的刘弘博,一个是“虚岁十五”的李青鸾。而自己,剑法还不够炉火纯青,练气上品的修为境界也吓不坏人,这水平,一个人打不了十个身强力壮的好手。 书上写的那什么“万人敌”、“一骑当千”、“一夫当关”那都是形容词,实际打斗起来,靠的不是套路,是乱拳乱刀。一个人能打三个人都难,更别说十个,四面八方都有人的情况下最妥善的方法还是投降。 况且对面这种练家子的身手,以一敌三,受点伤还能保证胜算。但要真涌进来十几个人……除非他学会什么蓄力拔刀斩,外带导演同意让他装逼如风。如若不然,还是那句老话:场下比武没套路,乱拳打死老师傅。 眼见着后门有人已经聚过去了,旁边围墙上也有人开始翻进来,刘弘博那边也守不住了开始四处逃窜。 常青彦从房檐上跳下来,仗剑拦住在正殿大门前:“大胆蟊贼!居然敢闯药王观!你们可知这是谁的观!” 嗖——嗖—— 回答他的只有两支弓箭,没什么准头,直接掠过钉在门框上,但随之而来就是两片刀光。一左一右,纷至而来。 刀势来得一横一竖,常青彦俯身向左,顺势片腿侧踢,踹下去一个,再躲一刀反手就是一剑。对面从容后退,甚至两刀砍断了常青彦追击的剑路,自保有余。 那被踹倒的滚了两圈就爬起来,边揉肚子边叫:“这小子还扎手!多来几个人一起上!” 常青彦冷汗直流。 对面这身手,显然是常在刀头上讨饭,论身体素质和反应力,当然比不上自幼习武的常青彦,但他们面临刀锋剑刃时的从容和冷静也证明他们比常青彦想象中要强很多,全是江湖好手。 常青彦是武修没错,但对面站着十一个人,还都是混江湖的武家中人,不由得冷汗直流。 不容多想,对面第二波攻势又来! 这次是四人齐上,四把刀一起砍下来。 常青彦躲开三刀挑开一刀。第三波再来,挑一刀躲一刀,架住一刀,腿上落了一刀。 第四波开始对方出刀完全不讲套路,乱刀横砍。常青彦知道缠不了,直接扑进人群里。 乱刀怕误伤,对面一时顾忌,常青彦立马飞起一个回旋一字踢踹翻两个,但脚上又中一刀。 趁乱一剑刺在其中一人手腕上,卸了一刀,抓住另一人剑架喉咙再退回门口。 那人还想肘顶膻中穴把常青彦打脱力,深吸一口暗自蓄力。 常青彦知道人质要挣,无奈两只腿都受了伤,知道这人不能放,直接把剑压进他脖颈一毫:“再动一动!” 即便是刀口舔血的人,这种时候也会有顾忌。 战友死于敌人之手还能报仇,但生杀的权利落在自己人手上,始终不能见死不救。 十个人瞬间围上来:“臭小子!把人放开!” 常青彦冷笑不语:“是谁叫你们来的!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放人,我们不是奔着药王来的,只拿一样东西就走!”人群当然不会退,他们甚至想逼他把人质杀了,然后乱刀把他分尸,步步紧逼。 虽然药王观不由常青彦做主,但他知道师父师祖会怎么选:“那就把刀放下!要拿什么东西便去,不要伤观里道士的性命,要钱要丹随你们取!” 对方肯定不会说放就放,不过为首老大把刀靠在肩上:“好说,你先放人!我们取了伏火炉就走!” “伏火炉……” 第72回 寻丹解散篇(三) “伏火炉就在前堂,走进去正中桌上就是。”常青彦见有人进去,喝道:“放下刀!里面只有几个学医的药童!” “哼……” 两人拿着刀进去了,常青彦就是有脾气也没有话说。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手里提着伏火炉不假,刀口也没有沾血。来他们还不至于杀孩。 贼首拿了东西,却不往后退开。 常青彦道:“拿了东西该滚了吧?” 对方刀尖指着他鼻头:“放人。” “你们先退!”两边各自退开,然后相互警戒着撤了伙。 那群人似乎真的只要那丹炉,其他什么也没碰,什么也没动。 常青彦站在门口道:“青鸾姐!你们还好吧?” “没事。” “先别出来,我去四周再探一探。” 常青彦花了半个钟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沿着门槛坐下,一面处理伤口一面想到:“不知这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师叔到哪去了……” 猛然间,一左一右两股气势猛然袭来,常青彦两手还在处理伤口,不及拿剑就被直接擒住。 常青彦强吸口气,左右震荡肩头。 朱阳两人手上一松,立即就是拳脚追击。常青彦桥翻后退,脚一着地却突然贴地猛冲出来。 朱阳两人没想到他以进为退,朱使炮锤,阳使鞭腿。常青彦赫然跃起,右手已经摸住了怀里的匕首,要接那一拳拼个同归于尽。 “停停停!友军友军!自己人!别开火是友军!” 萧远悠知道这次他叫晚了。 其实从常青彦的角度来还不晚,他的武功都是勤学苦练来的,收放自如,听到萧远悠的声音就知道是误会。但朱阳两人却不是武术家,反应稍慢一拍,一拳一脚已经打到常青彦身上。登时人就蜷在地上,弓成了一只虾米。 “师侄!怎么样,上去很痛的样子!我给你揉揉——”萧远悠回头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你们俩问也不问就动手吗!” 朱、阳委屈道:“你说的药王观已经出事了呀。” “算了先扶他起来,大侄子你怎么样!” 刚刚那一记鞭腿拨了他的腰马,身体失重时就稳稳吃了朱嘉森全力那一拳,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 “等等,我去找医生!” 常青彦猛然抓住萧远悠的衣摆把他拉住,五指如钩抓住萧远悠的腿,隔了好久,才勉强吐出来一句:“师叔!丢了——” “我还在啊?” 然后常青彦就像那些、为了推动剧情说一半话就领便当的角色一样,慢慢合上眼的同时伸手领了便当。 萧远悠悲痛万分:“天!你们把他打死了!” 阳鑫倒也无所谓:“啊?死啦?”对他们来说,幻境就和打游戏一样的。 朱嘉森探着鼻息:“没呢,还没断气,师弟?师弟!醒醒,他没断气!” 弥弥到他腿上的血渍:“好多血,是流太多了吧。” “啊?还没死?”萧远悠大感套路不对,不过也很庆幸:“真经打,把他撸起来跟我走。” 萧远悠在桌上找了个烛台点燃,拿起灯二话不说闯进孙思邈的药房,直接拿了冰片、血竭放进捣药臼:“慕容帮忙捣药,王川拿药粉这个和酒外敷。猪哥去后院井里汲水,鑫哥把炉火点燃准备烧水。田七粉在这里,弥弥用水冲一下给他喝了,我去后厨拿酒调药。” 刚一出门,一条大棒破空直抡下来,萧远悠现在身手已经不算弱,这种攻击在他三叶修为的眼里被放慢了三倍犹如在空中跟他打招呼。轻易躲过后,把木棍踩在脚底,偷袭者转身想跑,萧远悠一探手就给提了起来—— “青鸾,搞什么鬼?”萧远悠把那女孩转了过来。 “啊?”青鸾一回头,把萧远悠的脸摸来摸去,又凑近了才清楚:“骛远哥哥?” 从理论上来讲,能够治疗夜盲症的元素大多都在动物肝脏里,而唐宋的皇宫贵族的确是没有吃动物内脏的习惯,现在离胡萝卜出没的年代还有四百年,青鸾晚上不清楚东西很正常。 “但你就不能学一般孩儿一样找地方蒙头躲起来吗?” “你还把我当一般孩!” 萧远悠把她脑袋揉了揉:“好啦,我来了没事了,你先去通知道观里的道童和学徒们都出来,坏人已经下山。然后去药房给他们帮忙,他们是我的同门师兄弟,都很和蔼,不用怕。我去找些白酒,马上回来——对了,刚刚路过到刘弘博在后院装死,你去叫一下。” 清点道观内的人数,安排吃食和休息,规定轮班守夜,照料伤员。 在萧远悠的现场指挥下,道观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他在掌教的这段时间里,其实渐渐已经有了一些发号施令者应有的气质与素养,这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安心和可靠,也能让他自己获得莫大的心得体会。 原本战战兢兢的人心都被萧远悠可靠与从容的气魄稳定下来。 这边局势大定,萧远悠提上了灯笼准备去后山。 青鸾追在身后道:“一声不响的走了,又莫名其妙地回来,这十几天你去哪了?天色很快就大明了,你现在还要去哪?” “我得去通知一下孙师父,这里到底还是他的地头。”青鸾的样子是想和他一起,萧远悠把她脑袋一按:“老弱妇孺里面,你占三个,躲起来避难去,别闹。”萧远悠着后面一个喂完了药到处闲晃的,出声道:“弥弥,你跟我一起吧。” “好。”弥弥一路跑过来,见旁边还矮她一个头的青鸾,下意识就探手去摸:“好漂亮的姑娘。” 青鸾神色失落,然后带着点愤怒着弥弥,退了一步躲开,眼里一阵尖锐的敌意:“哼!” 感受到敌意的弥弥微微一呆:“嗯?” 萧远悠倒没猜到二女的心事,只是他觉得两人不对付才正常。 一个虚岁十五,但却聪明胆大、少年老成;一个娇娇痴痴,心理年龄正好还徘徊在虚岁十五那块。萧远悠表面上把青鸾当孩,但实际上是把她做成年人的,另一方面对弥弥则是完全相反。所以说,这简直是两个物种,两人如果处得来,那黄鼠狼跟鸡都要称兄道弟了。 总之,带上了弥弥,萧远悠在凌晨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到了后山窑洞,而孙思邈那时却扑在地上,生死未卜。 第73回 寻丹解散篇(四) “师父!孙师父!弥弥,你先扶住他,我去找点水来。Δ』Δ』Δ . .” 萧远悠这边刚走,弥弥突然道:“我突然想到一个词。” “呃,什么?” “欲火焚身是不是说这个情况?” “显然你在乱讲成语,不过我大致明白。”萧远悠过来一摸,他的额头烫手,再俯身一听,孙思邈喃喃道:“解散方、硫磺……” “硫磺?”萧远悠闻到房间里面的确有一股硫磺的味道,走到里面一,一些已死和将死的的白老鼠正在一个圈里,浑身身体紧绷,代表他们正在极度的亢奋之中。老鼠的尸体围绕着一撮药粉,萧远悠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前一闻,想起来之前自己吃过的那个药方。 “是五石散?” 弥弥那边突然道:“那个……大哥,我又想到一个词。” 萧远悠过来一,道:“这个叫鹤发童颜。” 孙思邈的外表很年轻,犹如少年。皮肤本来呈健康的粉白,但此时已经红光通透、冷汗淋漓,甚至鬓角都开始衰老,头发从根部开始干枯发白。 “不行,先把他搬出去,这里太闷了,死耗子和硫磺的味道也很重。” 萧远悠和弥弥两人先把孙思邈搬到了外面通风处,然后依照当时孙思邈的做法按摩百会穴,用冷水浇胸口,然后不断擦拭。这样过了一刻钟后,孙思邈的身体开始退烧,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真人!醒醒!” 孙思邈迷迷糊糊的转醒,眼睛调着焦,终于见了萧远悠,和颜悦色道:“嗯?鹜远?你来了?” “我靠师父!我不来你都死臭了好吗!”萧远悠一时激动,忘了孙思邈衣服都被他剥了大半,正要给他穿好时却被阻止了。 “要敞开的,否则会四肢致残。”萧远悠便依着他,孙思邈伸手道:“我现在不能躺下,扶我起来散热、行散,有助于缓解药性。” 孙思邈的皮肤、容貌还是年轻模样未变,但头发已经有许多灰白衰败的头发。他是元婴境界的药修,外丹养颜应该已经趋近圆满,这花白的头发是境界受创的意思。不用说,萧远悠也知道他干嘛了。 “您这是又胡乱吃药呢?不是说可以用白鼠吗?” “白鼠不会说话,我怎懂得药效或剂量如何控制?” “唉。”萧远悠叹了口气,道:“您醒了就好,我们先回观里去吧,您捡几味药给自己调理一下。” “好,且等我片刻。”他就地坐下开始吐纳呼吸,他的呼吸过程绵长而缓慢,呼吸时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得出其修为境界的高超。几息之间,已经过了二十余分钟。 像他这种境界的药修,已经是这个时代的顶尖强者,可以死于刀枪剑戟,但不会被药给毒死,中了剧毒、不用药材辅佐,凭借自身身体就可以化解毒药大部分效果。对他来说,砒霜拌饭,可以是一道菜。 所以,等他睁眼时,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头发也开始逐渐变回黑色。青春永驻,药修的能力,此中已经可以窥见冰山一角。 萧远悠把他扶起时问道:“本来我也只是怕个万一才不建议你试药,但像师父这个境界的药修,怎么会中毒的?” “因为五石散不是毒,反倒是一种补药,可以补充阳气,驱逐阴寒之气。” 萧远悠道:“但修道之人已经引了不少阳气入体,你这一补……” “是的,修道之士阳气充盈,用这种药物一补,很容易气血外溢,引起多处内脏衰竭。” “那这对道士来说就是毒药,您又不用吃这个药,没事研究它干嘛?” 孙思邈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此药正为祸天下呀。” “自个都快躺平了还想着天下,师父这境界也真是叫人担心。” “哈哈。” 萧远悠不再多说下去,他知道孙思邈是医者仁心,跟自己的肚鸡肠做不了比较,也就不再详细去问。 这一路运功,回到药王观时,他的气色已经大好,行动自如。 孙思邈先去了常青彦,萧远悠那几手处理方法是他教的,很妥当,他只开了几分补血的药物让药童煎熟喂他喝下。此外道观里只损失了一辆板车,两筐五毒,两块压坛子的石头,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天色明亮之后,华原县的官兵闻讯赶来,才让这事情告一段落。 日里,孙思邈叫来了萧远悠一行,道谢道:“昨夜多亏了你们。” “应该是多亏了青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萧远悠寒暄一阵之后,问道:“师父,我上次带回来的伏火炉还在观里吗?” “应该已经被昨天的强盗给抢走了吧。” “果然……”来这任务也没那么简单,萧远悠继续道:“您知道详情吗?” 孙思邈点头:“这得从五石散说起。” 孙思邈详细解释了一下五石散在阴、阳五行中的定位和效用,还有滥用它的成效和危害,一群人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只有萧远悠和孙思邈的交流甚为频繁。 “鹜远,你应该知道,我的徒弟除了你以外都不在身边。”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老师请说。” 孙思邈点头,道:“十余年来,我一直在告诫世人服此散方有害。承蒙一些虚名,老夫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但五石散服用者,往往经受不住断药后的痛苦而重新开始服食,药量有增无减。此前我一直研究五石散的药性,但从未直接服用过。凑巧在这段时间的闭关中用白鼠试验,加之我几乎因药致死,昨天之后,我自觉已经掌握了五石散的一些药理。” 五石散说白了,是一种致瘾的毒品。从这方面,中国人的确一直引领着世界潮流,吸毒都吸得独领风骚。难怪,当时自己失血过多要用这种药,乔明那鄙视的眼神份外刺眼。 萧远悠寻思道:“服过五石散,我就算瘾君子了哈?时髦诶——” 孙思邈他神游天外,干咳两声把他叫回来,又道:“总之,‘解散方’我已经有了眉目,只差一段时间来收集药材和炼制丹药再次试验。” “老师打算让我去帮你采药吗?” “采药老夫自去最为方便,我想托你的是另一件事——”孙思邈郑重道:“代我取回伏火炉。” 原来如此,怪不得第二个额外目标是抢夺伏火炉,果然还是要围绕孙思邈继续任务。 “这事也是我的本意,但我们对这件事毫无眉目,只知道是昨天夜里那伙人抢了丹炉,连他们的来历和身份都不知道。虽然已经请人去跟踪,但只怕收效甚微。” “消息之类,我会安排青彦告诉你,你拿着我的亲笔信和我的信物去即可。以我的名义去取,相信会有人替你出头,其他你不用操心。” 来这次要兼职收账的活儿。 他写信时,萧远悠问道:“您似乎知道伏火炉是谁抢走的?” 孙思邈伏案写信,分心回道:“是‘寒食教’,他们大概是知道我不在观内才大胆强抢伏火炉。” “为什么要抢你炼丹用的丹炉?” “炼丹之法,一共有十种:炼、锻、养、炙、抽、升、淋、浇、煮、伏。其中‘伏’就是指降服,而丹道中的‘火’是指丹药中的‘毒’,又称之为‘火毒’。很多丹药如不伏火,就带有很大毒性,非但不可延年益寿,甚至还会取人性命。” 萧远悠心里一囧:李世民貌似就是乱吃印度神丹吃死的。 “而‘寒食教’是这五石散这种散方最大的药商,他们以药劝人入教效力、敛财,为祸世间,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又有新的单方出世,但毒性过猛,需要伏火炉压制火毒。由是才来抢夺。”孙思邈欲言又止,然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本来我已将伏火炉丢下山涧,不想又被鹜远拾回,我知道你应是与其有缘,交于你去取回丹炉,应该暗合天理。” “难怪,原来如此。” 第74回 寻丹解散篇(五) 领了孙思邈的信物、从房里退出来后,众人表示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是领了一个任务,但具体到底是个啥实在没明白。 阳鑫先道:“意思是那个五石散现在很常见,道士用来有副作用?” 朱嘉森道:“重点是说有一伙人叫‘寒食教’的人正在卖这个药,就是这伙人抢了鼎。我们受托要去取鼎回来。” 轮到弥弥,艰难地开口道:“好像是说……” 众人拍肩抚头:“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已经很努力在听了。” 萧远悠整理了一下思绪,精炼到连弥弥都能听懂的程度总结道: “‘五石散’就是这年头的畅销毒品,上瘾率很高,副作用很致命。而‘寒食教’就是这个社会里最大的团伙,他们炼制毒品并自产自销自售,目前法律没有相关的禁毒条例,所以警察叔叔应该不管他们。孙真人断定就是他们找人抢了伏火炉制毒去了,要我们帮他去取。” 他这么一说的确挺好懂的。 朱嘉森的为人和体重一样都比较沉稳(三百斤吧),遇事必要弄清就里:“可为什么能断定是他们抢了丹炉?” “这事要寻根溯源,就得从‘丹功’说起。孙师父之前跟我说过,道法里的丹功有两种,一个是内丹(现北派金丹道)、一个是外丹(现已失传)。而药王时期的外丹炼制方法是有据可考的,他本人也是一代元婴修为的丹道学大师。” “而外丹道的炼丹方法有十种,每一种都需要用上特殊的丹炉和工具进行炼制。其中的‘伏’,所运用到的工具就是伏火炉。”萧远悠带着一点惊喜的表情道:“效用是中和毒性,祛除丹药中的剧毒。” 弥弥中途已经开始发呆了:蛋(丹)应该是鸡下的,但是蛋有毒,那鸡就不需要下蛋了。不会下蛋的鸡养来只能吃,不过这种鸡炒的菜会不会有毒呢…… 良久后,萧远弥认真道:“鸡还是炖的好吃。” 众人一片无语…… “谁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阳鑫道:“连你也不知道啊。” “言归正传啊,师兄。”王川、慕容出声提醒。 林哲不耐烦道:“说到伏火和驱毒,驱毒又能怎样?” 朱嘉森代为解释道:“外丹道现在趋于失传边缘,就是因为现代医学指出炼出的丹药多含毒性。而伏火炉如果可以去除丹药里的毒性,那么丹道就可以复兴了。” “没错!”萧远悠打个响指,面露得色:“‘外丹’技术,目前六大门派几乎无一留有传承,如果乱真道能再传外丹道的话,将会在各大道派中提升相当大的地位。这个消息值十个亿!光这外丹一样的价值就远远超过了‘御剑术’,甚至能影响现在的医学界体系。不过御剑术当然也不会放弃的,我感觉这次两件事都会有进展!这次幻境极为重要。” 朱嘉森道:“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伏火炉的用法。” 阳鑫道:“归还伏火炉后,问孙真人传道、演练,这点补偿,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然可以。”萧远悠转而又道:“可惜我们时间不多了。” 道观午间开饭,萧远悠一行四人又移动到了食堂,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萧远悠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如果我推测的没错,那么后面就有困难了。我们要顾忌的东西很多,比如时间。” “时间?” “从目前可以达成的目标来看,我们这一趟是势在必行,所以一定要注意时间。”萧远悠道:“这次入定是我们六如寮自行开始的,尹凝师伯外出没有时间给我们用法乐护法,只动用六如寮的加持,三日正法的限制被延长三倍,我们顶多可以在洛书的幻境中待九天左右。” 阳鑫问道:“时限过期未完成的话,不能重来吗?” “可以,但是洛书中的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上一次离开这里是在半个月前,洛书里面的事物也也已经过了十几天时间。”萧远悠喘了口气,再道:“也就是说,如果拖得太久导致任务失败。而下次的任务,就不知道伏火炉还在不在,或者能不能再找到孙真人。据我所知,长孙皇后在贞观二年生三子李治时难产,药王下个月一定会去长安皇宫帮皇后接生,下一次我们再来很可能就见不到孙真人了。” 林哲道:“这你都知道?” “悬丝诊脉的典故啊,这你都不知道?” 王川道:“幸亏掌教坚持让公子师姐分头去跟踪昨晚上那群人,要不然等我们去慢慢打听线索,只怕入定时限都已经过了。” 萧远悠却摇头道:“不要太过期望公子姐,如果不出所料,她的跟踪也没什么结果。” 犹如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一阵风疾行而来,顺带卷走了餐盘上一半的菜。 道士可不忌什么口,桌上的菜色也都是待客的好菜,有鱼有肉。众人本来还没动筷子,一看桌上多了个人、少了四盘菜,就知道是公子回来了。 “公子姐这次——” 朱嘉森和阳鑫猛然把萧远悠一拦,捂住了嘴小声道:“别别别别别……” 萧远悠回过神来:“呃,先吃饭先吃饭。” 六如寮自然法:打扰公子的散功用餐时间,死罪。 等她争分夺秒、趁着轻功散功之际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放了碗筷摸摸肚皮,才说道:“跟丢了,嗝。” 朱、阳、弥倏地看过来,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猜到的? 萧远悠道:“他们这么大一群人下山,当然不可能拉帮结伙的回去。只要他们分散了走不同方向回去,就能甩开跟踪。毕竟公子姐不知道要跟谁,要不然还能盯着梢跟住一个人。况且就算盯住一个人,对方也会想办法偷梁换柱,没办法。” 林哲又挑刺道:“那还让人分开?” 公子淡然道:“试试又不吃亏。” “万一对方真是傻子呢。”阳鑫接道。 萧远悠接着拿出孙思邈给他的那封信和一只竹筒:“不过后面就不需要跟踪了,我们以药王的名义直接找上门去!” 第75回 寻丹解散篇(六) 当天用完饭后,萧远悠一行五人加上常青彦,一起出发前往磬玉山西面四十里外的一个村落。 众人本来是雇了两辆马车,结果萧远悠还没出城就吐了一次。古代的路面就是黄土地,马车的轮子是实心的木轮,不是橡胶轮胎。萧远悠平时赶公交都都容易晕车,更别说这种马车了。于是多雇了两匹马,萧远悠骑一匹,还拖着常青彦骑一匹在旁边教他马术。 “师叔,你别拉绳太紧,衔铁放在马嘴里,你轻轻拉它也知道。” “但是!它为什么不走直线!它喝了什么假酒!” “这个……我也不知了。”其实他是不好意思说,马虽然经过驯服是可以骑的,但它有天生倔强的野性,许多常被人骑的马本身会越来越挑剔,如果背上突然上来一个不懂马术的人,它就会……欺负人。 一路上如果不是常青彦在旁边教他怎么控制,那马已经找到了无数个机会把萧远悠甩下去。 半个小时后,萧远悠和常青彦体力见底了,所幸那马似乎也受够了,开始正常行走。 常青彦是经常骑马的,看那马脾气下去,才开始教萧远悠一些节省体力的技巧:“现在我教师叔一个骑法,叫小颠和大颠。” 这个“颠儿”是土话,马术用语叫“轻快步”,是一种特殊动作。因为马在走和跑的时候身体是会上下颠动的,人骑着会很颠簸,甚至身受内伤。所以骑士必须蹬稳马鞍随着节奏上下配合,这样才能节省马和人的体力。 如果初学者只懂得夹紧大腿胡乱拉缰绳,马就会觉得这个人是智障,脾气好的就站着不动,脾气差的直接一套大招把人晃下来。而从马上摔下来的人,大部分是头着地的。很多马就是靠这个来消极怠工,黑名单中就有著名的乌骓、赤兔、忽雷驳等。 萧远悠学的很快,他也知道是常青彦的功劳,所以路上经过驿站,下马休息时便和常青彦坐在一块聊些天,免得他在这六人组中受到孤立。 “青彦师侄,我听师父说,这次下山往西走是拜访附近大世家中的‘常’家,是不是和师侄你有些关系?” 常青彦也不扭扭捏捏,大方中透着许多自豪:“我本就是常家派来给孙真人还债的,师叔没听师祖提起过?” “你这个态度很豪迈,但你的说法很变态啊。” 常青彦哑然失笑:“师叔说话很风趣。” “世家子弟经常身不由己。”萧远悠猜测道:“你是出于对家族的愤怒,还是出于师父没有收你为徒呢?” “前者是我等应该的,家姐早年受过重病,就是师祖出手救活。江湖人重于信义,受师祖的恩惠能让我代还,欣慰还来不及。后者的话,确有遗憾是不假,但从不会抱怨此事。”他很以自己的家族为荣:“我们江湖人,就是要有情有义,任侠天下,有恩必报。我以此事为豪,家人亦以此事而为我称道,岂会愤怒?” 世界上不会有那种因为路上见面没打招呼而杀人全家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侠客。世界上不会有那种请吃顿饭就敢冲进万军从中帮你杀人然后自戕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侠客。他们是一群豁达正直,从而显得可爱的危险人物。 萧远悠点头道:“你的道,很好呀。” 常青彦很满足:“哈哈——” 这么说来,常青彦的家族里应该多是这种人:江湖家族。 萧远悠没有问其他事情,只问了个具有代表性的问题:“常家是江湖家族?” “是,常家没有自己的江湖门派,但家族子弟于各派之中都有族人门客。” 世家家族我们前面讲过其性质,就是现在的家族式企业组织,它在现代金融学和管理学上面占有相当高的地位,暂不深究。 现在要谈的江湖家族,分为两种类型: 其一:自行开创武术功法,开宗立派,以家族管理形式传承和发展组织。比如北宋著名军事家族:天波杨府(杨家将)。 其二:以家族提供献金和顶尖资质的人才,培养人才派往各地研究和学习,双方缔结同盟关系。被派遣者既为所投势力出力,同时也为家族效力。比如现代香港社会团体:新义安(向氏家族)。 常青彦所属的常家,就属于其中的后者。常青彦说是报恩才拜入孙思邈门下,应该不只是为了报恩,也有家族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家父常威不懂武功。” 萧远悠一愣:“我才不信……” 这又轮到常青彦一愣:“啊?” 萧远悠继续问道:“常胜的常,威武的威?常威?”在常青彦点头表示是这两个字之后,萧远悠态度更坚定了:“嗯……我才不信!” 他肯定会武功! 后面吃了点驿站里的淡饭,众人再次准备上路,预计晚上就能到。萧远悠出来时,那车夫拿烟斗很自然地磕了磕车板。 萧远悠极其敏感地问:“哦?车里有人吗?” 车夫的声音很粗:“没、没有……” “呃,我只是个人想象力比较丰富,所以充其量只是试一试。”萧远悠下马走到马车后面:“不过看这反应,貌似是有啊。” 后面一行人马上提高了警惕戒备四周,常青彦等人本来没有注意车夫,萧远悠提示之下,直接拔了剑。 马车里空无一人,但有一个固定在车上用来放被褥的大木箱子。萧远悠先贴在箱子旁边听了听,有微弱的呼吸声。 萧远悠先全身压住箱子,敲了敲:“有人在家吗?” 里面巨震一声:咚! “OK!”萧远悠安然打开箱子,提起来一只头晕眼花的萝莉:“所以你还是跟来啦?” 外面常青彦也挑了车夫的斗笠,不出意外的是刘弘博。 这个插曲之后,虽然没有增加人数,但队友数量增加后的队伍再次出发了。 傍晚过后,一路骑马正骑得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的时候,一个小镇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小镇围绕着一个小山丘,丘上坐落着数个豪华的林园豪宅,好几个宅子连成一片,占据整个山头,气派十足,一望而知是名门望族。 众人先找到一家旅店寄放了马匹和车辆,按理说是要先休息的,不过萧远悠却力排众议: “事不宜迟,我们应该赶快去拜访常家家主。” 萧远悠攻略洛书的手段经过阳鑫的宣传,已经被吹得神乎其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乱真道的首领人物,大家显然是有话说,但全都憋在心里。 不过他们可以指望弥弥去触那个霉头。 弥弥果然不负众望:“我累了,不干,要休息。” 萧远悠佯怒道:“不!骑马我才是最累的!我都没说话呐!小哥我胃都颠出来了,马上就要吐血而亡了。” “哦,对不起,不要吐血……” 众人心里叹道:“看来指望不了。” 趁着入夜前的一点光霞,萧远悠强迫众人继续赶路。看到常家的大门时,萧远悠却让众人停在这里,离着三丈远,又不进门了。 林哲怒道:“有完没完!都到了门前了,为什么又不进去?” 朱嘉森建议道:“师弟,既然已经到了,应该先让大家进去休息。” “不行,还要再等一等。” 一行人中唯一会和萧远悠叫板的林哲,没有继续迁就他下去。 “凭什么?门派大事你有理有据,只手遮天我便不做声了,但现在却拖着我们迁就你无理取闹,你当谁都会把你作神来拜?” 萧远悠想了想:“当然是有必要我才让大家等在这里,没必要的话是不用等的。” “理由呢?” 萧远悠望了他一眼,又看着空无一人的石阶下:“不好说。” 林哲没有多说什么,只把萧远悠直直看着,不悦的情绪能直接扩散给周围人明白。 朱嘉森道:“林哲师兄,你要知道我们是一个团体,需要有明确的分工——” 阳鑫忍林哲好久了,怒道:“你这混蛋从进来开始就在旁边冷言冷语唠唠叨叨,你有完没完。” “老子说的不在情理吗?人乏了就要休息,否则怎么对付待会儿的事情?怎么看也是他没道理,你们不过是把他神化了!这家伙还不就是和李……”林哲这句话一出口,惊觉周围几人的怒意,只好改口道:“这家伙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凭什么?难道颠倒黑白了?” 从团队角度和现有的问题出发,林哲的确说得没错。但大家更偏向于相信萧远悠,这也是没办法的。领袖就是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分量,即便他的话没有任何依据,但就是令人信服。 阳鑫和公子当然信任萧远悠,因为他们都是李师孚的徒弟。所以公阳二人目前的第一想法,是把这讨人厌的玩意打一顿抛尸荒野。 尴尬的气氛中,朱嘉森先道:“那还是各退一步吧,再等五分——” 萧远悠叹了口气,直接否决折中对策:“不,听我的,一直等。” 林哲也不让步:“凭什么?我偏不信你!” 第76回 寻丹解散篇(七) “你说时间不够而赶路,现在却闲在这里耽误别人补充体力。凭什么?” 萧远悠也微有怒色:“凭我是掌教,如果不愿意听我的指挥,给你两个方案。出去以后继续闹党争废掉我的身份,这是其一,第二:离开乱真道。” 林哲不答,直接揪住了萧远悠的领口:“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其他人有人考虑制止双方,有人考虑打林哲一顿。王川和慕容,则是一阵茫然。 萧远悠道:“就事论事,我是不会放弃原则的。” 如果规劝和利益能让他放弃原则,那么他那九本小说就不会出现所谓的“烂尾”了,他那“阑尾炎”的称号也不至于出名至此。虽然看上去很懦弱,但萧远悠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人。 而林哲和萧远悠,只是原则不同的两种人而已。 “你说,说得出缘由我也听你的,你说不出来,我凭什么听你瞎掰?” 两边都不想得罪的王川、慕容两人,以及不明就里的常青彦、李青鸾都出言相劝,但没有效用,气氛剑拔弩张。 “要等你自己等,我先进去了,愿意跟我一起的人就跟我来,不愿意的就陪他去。” 林哲自顾自走了,留下几个左右为难的人:王川、慕容。 萧远悠的危机意识敏锐地发现了,天问峰团队即将陷入一场信任危机。现在林哲的地位虽然和萧远悠对比之下相对较轻。但也正是因为地位相差悬殊,才会让王川和慕容觉得萧远悠是在以权压人。此外,研修弟子三人组是一个集体,和萧远悠他们这些长辈毕竟会有一点代沟,林哲的反调会让这两人的立场也开始动摇。 有些人,就是天生蠢得会惹乱子。 现在的状况,六如寮只会听从掌教吩咐,青鸾、青彦、刘弘博则只认识萧远悠。 林哲说这种不经大脑的话其实已经孤立了自己,其他两名研修弟子现在如果跟他去,就代表会失去萧远悠的信任。而众人如果留下,从团队角度出发,就会让林哲失去对整个团队的信任。 王川、慕容虽然想不到这一层,但显然也开始了犹豫不决。这两人认识萧远悠不深,在他们眼中,全是畏惧,因为萧远悠现在像是一个无理取闹以权压人的坏人形象。 “唉……”萧远悠叹了口气,苦笑着让步:“我一个人等,你们全跟他去,这是我的命令,不用犹豫。” 朱嘉森观察局势最为清楚,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时候如果两人都不退让,那么以后天问峰内两大集团的气氛就会相当不睦。甚至会演变成当年的李、顾之争。 但有了萧远悠这句话,双方就可以在不得罪他的立场下去追回林哲对团队的信任感。 朱嘉森先理解了萧远悠的意思,道:“要不然我留下陪你吧。” “不用,全都去找他。”萧远悠拿出孙思邈手书的推荐信,以及药王信物,“带上这个,常家家主才会见你们。说清楚来意,等会儿我就过去。” 弥弥道:“那我留下!” 萧远悠把她额头一拍:“你也进去。” 萧远悠自己有掌教身份不怕被人怎样想,但弥弥现在跟着他就会伤害她和研修弟子们的感情。 朱嘉森道:“五师妹,听掌教的。” 弥弥撇着嘴:“好吧……” 萧远悠弯腰坐在石阶上,背对着众人:“青彦师侄,你得去给他们带路和引荐,否则多有麻烦。青鸾和刘弘博,你们身无修为,应该比我们更累,去休息吧。” 常青彦点头先去了,刘弘博不动,似乎在看青鸾的打算。 青鸾一俯身,也坐在萧远悠身边:“我并非道派中人,我的去留,你管不着。” 萧远悠张张嘴,又不置可否。 刘弘博则在旁边站着,似乎是想留下:“我……我也……” 青鸾一皱眉:“为何你近日来总是随在我身后,今天也是。” 刘弘博一愣,陪笑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因为同患难过……那我还是先进去罢,哈哈哈,你们记得待会儿进来。” 众人走后,只剩下萧远悠和青鸾两人坐在梯口,萧远悠还在思考天问峰两大集体之间的人际关系该如何协调,青鸾则是陷入了和睡魔抗争的死循环中。 等萧远悠想通,青鸾也已经倚在他腿上呼呼大睡了。心里面再早熟,身体也还是小孩儿,累了就要睡,熬不住的。 洛书里的月亮已经在东边升起,虽然是五月晚上,还是有些凉。萧远悠轻轻脱下羽衣,盖在青鸾身上。 又伸手摸摸脑袋,忍不住笑:“人睡着时候的呼吸是很深的。” “哼!”青鸾红着脸睁眼,裹着羽衣起身,然后挨近萧远悠坐下,两人同披着一件衣服,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萧远悠还想感叹:好开放的妹子,没想到青鸾却先开口:“你身旁的女子是何人?” 无论男女,只要看到在意的异性身边有同性,就会下意识发出嫉妒和怨恨。不过萧远悠想不到,青鸾这豆丁大小的年纪居然还学房玄龄的老婆喝醋。 “是该感叹李唐王室开放的少数民族血统呢,还是古代平均年龄过低导致的女孩早熟呢……”萧远悠心里念叨,开口道:“是堂亲,小脑瓜子里想什么呢?” “想——”青鸾止声,转而又问:“那她为什么不留下陪你?” “因为她比你听话呗。” “唔……” “我看药王观里里外外都驻扎着官兵,怕你又被抓回宫里去才带你一起上路。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官兵应该会下山,你跟着青彦再回药王观吧。” “你呢?你不回观里吗?” 萧远悠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 青鸾问道:“倘若不回观里,你还打算去哪?” “这个呃,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超远。” “让我跟你去。” 萧远悠双手划叉:“不可能!” “为何?” “因为我们本就不在一个位面,呃,这个原理很难解释,但说到底就是不行,大人的心事小孩你别猜……” “不要把我当小孩!既然你不能带走我,那当时为何要留住我?” “呃,像我年纪还不算大,但出于某些需要还是和风尘女子交流过的。总的来说,不希望你这么小的孩子,就像她们一样身不由己。”萧远悠边讲边比划:“而且教坊还不比风俗店,是个很无情的地方,赎身居然需要政府同意,真是见了鬼了!所以你还是打消回去当头牌这种危险的想法比较好,虽然看上去似乎荣华,但风月无情,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一定是懂滴——” “啰嗦!”青鸾起身,站在萧远悠面前:“我很快就到及笄之年,你不愿娶我吗?” 这种问题有人敢回答yes的话,萧远悠马上就会报警,报匪警,三年以上最高死刑那种警。 “这小屁孩……”萧远悠心里大感蛋疼,表示理解不了古代人该怎样心理活动:“别闹,我对小学生还保持着法律意义上的清醒——” “莫要敷衍!”她的眼神十分锐利,“我的容貌不够侍候你?还是温婉不足?” “相貌的话,我相信你长大了一定是一位大美女。温婉的话——”萧远悠想起了自己的肾,尴尬道:“也真真是极好的……” 青鸾和颜悦色:“那你便把我带在身边吧,”她脸色又转阴:“就算只能是妾侍的话也可……” “不行……”萧远悠苦着脸道:“就算我觉得行,也不行。” “你这奴才!你——”青鸾的眼神渐渐地冷下去,泛着泪花退了几步,摔坐在地上。 萧远悠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起身正想去扶。风声骤紧!一道锁链声响,飞锤霎时便至!套在萧远悠脚上。 萧远悠扑在地上时顺手把青鸾推进旁边长草里,沉声喝道:“躲好!” 第77回 寻丹解散篇(八) 次日早上,六如寮和研修弟子们已经在常府的接待下休息了一整晚,却发现萧远悠莫名其妙失联了一晚上,顿感不妙的时候,常青彦突然到访,怀里抱着一女,青鸾。 “我早晨外出时在门外发现她。” 常青彦把门关上,青鸾马上求道:“去!去救人!” 众人顿感不妙,青鸾惊慌道:“鹜远被人绑走了!我先前见过那两人,进药王观取丹炉时摘过面罩,是那伙人。” 阳鑫惊道:“去找常家主!” 朱嘉森道:“鑫哥,先冷静,我们先听小姑娘把话说完。” 阳鑫点头去问青鸾:“小姐姐,昨天怎么了?掌教不是在等人吗?怎么会被人绑了?” 青鸾语无伦次,常青彦道:“不用急,既然绑走师叔,定是有所图谋,师叔暂时不会有何危险,但我们轻举妄动则恐有变。还是从我们离开之后,一件一件说起吧。” 青鸾也发现自己担惊受怕一晚上已经乱了神智,坐下细细思索,直接从萧远悠被飞锤锁倒处开始。 “当时鹜远把我推进草丛,示意我不要出声。片刻后,两人前来问询:‘这位道兄,你这身衣服可眼熟的很。’鹜远笑着回话:‘可能是你最近家里人过世,看见穿寿衣的就有共同话题……’” 常青彦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师叔说话是不是一直……” 阳鑫道:“他嘴特贫……” 朱嘉森道:“别打岔。” “那两人就把他提起来打了一拳,恶狠狠的道:‘磬玉山上见过,又遣人跟踪过我们,现在居然早一步等在我们前面,你倒是有些来路,叫什么名字?’鹜远这一拳中地很实,他喘了好久才回道:‘鹜天云淡咏离骚,远居一流称文豪。去告诉你家主人,我来了,他一听便知。’” 估计看见这种命在须臾但逼格如故的人,就算知道是神经病也要先送医院开出证明了才好处理。况且有人跟你说“我来了,听出我是谁吗?”这种话,就算没印象你好歹也会起一点好奇心。 朱、阳忍不住笑:“师弟真有办法。” “我也在想他的确有胆有识,但那两人却不答话,又是一拳打在腹部,开口骂道:‘什么鹜什么远什么玩意!俗人听不懂文绉绉的,开门见山!’讲完了居然又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众人:“呃……” 这的确是遇到流氓了。 青鸾继续道:“鹜远这次缓了好久才回过气来,深吸一口后骂了很多我没听过的市井俚语。” 王川道:“呀,掌教失去理智了,这样岂不是讨打。” “没有,正好相反,那两人听完之后神色凝重,交谈道:‘此人悍不畏死,是条好汉,不知是否真与老大有关,不如暂且扣下?’另一人回道:‘我也这样想,把他连同丹炉一起交给老大。’我从下面看到鹜远对着我不断摇头。那两人说完便架着他走了,我还在想鹜远摇头的意思,便不动弹。不想,那两人不久后转了回来。一人还在对面草中伏下,等了半个时辰才去。期间我才想起鹜远是让我莫动,我一直埋着头,怕被发现,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大明。再往后,就见到他出门来。” 常青彦开口接道:“然后她便把我叫住,我就直接送来了这里,询问你们的意见。” 众人听完,才知道萧远悠当时等在门口不进来,是要堵住那群人。不过还有一点,他为什么不说出原因呢? 朱嘉森道:“大师姐怎么看?” “满意了?”公子是个相当护短的师姐,这件事莫说有理,就是萧远悠没道理她也会向着自己人,冷然把林哲扫了一眼,对常青彦道:“我们要见一见家主。” 常青彦道:“我马上去安排,你们先准备一下,我叫下人来接你们。” 唐代以茶为媒,无事不喝茶、无事也要喝茶,常家主摆上一桌精致面点,沏好一壶黄芽香茶,静候嘉宾。 乱真道诸位前去会见,那常家家主常威就坐在客厅中,起身来接,是一个髭须留着一字胡的稳重中年男性,穿得一副文士模样,文质彬彬地拱着右拳左掌的武家礼,抱拳礼有一则“勇不滋乱,武不犯禁”的意思,但常威——不会武功? “鄙人常威,恭候孙真人高第。” 王川:“常……” 慕容:“威?” 弥:“戚家十三口——” 阳鑫把弥弥嘴巴一捂,朱嘉森问道:“我们的同伴被你家的人抓走了。” “竟有这种事?”常威略一思索,回头道:“叫人去找昨晚上值夜的前来问话。” 但江湖家族的值夜人除了非常时期,其他时间一般都没事可干。所以昨天晚上值夜的早早锁了门下山偷懒喝酒,直到凌晨才回到山上。 常威非常生气,直接让他领了十记鞭刑,那人哆哆嗦嗦的走了,常威还邀众人前去观摩行刑。 公子突然出声:“够了。” 常威一停,回头道:“不知仙姑有何指教?” 公子冷笑两声:“做戏给谁看?” 阳鑫也不是傻子,也看出来他们做戏,补充道:“前天夜里有人进药王观抢了丹炉,与我们打个照面。昨天我们受孙真人委托才前来常家,鹜远师弟似乎是看出些线索,特意等在门外果然把那伙贼抓了个正着,却没想到连人也给他们掠了去。” 常威温言问道:“既是在常家府邸四周闹贼,为何不通知常家相助?” 阳鑫不耐烦道:“通知你们反而抓不住吧。” 常威却不恼火,又细心问道:“那抓贼为何又只派一人?此人岂不危险?” 朱嘉森道:“当时似乎只有师弟一人看出端倪——” “那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他——” 一直不作声的林哲道:“他就是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人刚愎自用唯我独尊。” “住口!你这猪猡!”公子已经气得要用深呼吸强压怒意。 萧远悠忍他狂吠,是顾全六如寮和研修弟子双方的体面,避免再度出现分裂和党争,他的苦心,六如寮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但现在林哲这跳梁小丑,数次得到萧远悠的宽容却屡屡蹬鼻子上脸,公子性格个性不羁,逼急了她可不管萧远悠的苦心如何、天问峰内外两大集团关系怎样,就算只为发泄也要把林哲暴打一顿。 朱嘉森道:“唉,师弟下落不明,你们先别斗嘴,等事情过了再说。” 王川慕容附和:“是啊是啊,找回掌教再追究吧……” 朱嘉森把这里安抚好了,对常威回道:“总之事出有因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不过我们也有人证。”说罢指向青鸾。 青鸾正色道:“我亲眼看见他被抓走,一定在府里,把人交出来!” 常威从容如故:“童言无忌,岂可当真?不能因为这垂髫小儿的话让我诺大一个常家为之鸡犬不宁。” 阳鑫怒道:“你这分明是不想配合我们找人!” “道长息怒,并非我有心偏袒,但是常家府里府外有许多事是不便于给人看的,不知这么说够不够明白。” 一个江湖家族,简单说就是混黑道的,政府都管不着又怎么会给外人来管,不说你有孙思邈的介绍信,就算孙思邈本人亲自来,也不会提这种要求。 常威点了点头,继续道:“况且,我常家在江湖上立足,树大招风,也有不少人盯着家门。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来哭闹,怎么能乱了常家的阵脚?” 朱嘉森道:“怎么能说她来历不明?” “那你们可知道她叫什么?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常威看他们不说话,又道:“我现在来问,你尽管回答,若你答得出个所谓,我便当你说的都是真话。” 众人都看向青鸾,女孩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嘴摇了摇头:“我叫青鸾,其他我不会说的……” 青鸾对萧远悠的不是爱,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她优先考虑的不是萧远悠的安危。暴露身份后就算救出萧远悠,她也不能再留下了,她不会说的。 这点自私中透着可爱的少女情怀。可怜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恋情在萧远悠看来只是虚无和不真实的幻觉。 “呵呵,那么,众道长提出此事,我也会马上吩咐人去办,各位稍安勿躁。”常威用一句废话和一套太极拳把事情压了下来,再让常青彦留下陪客,自己则转身出门。这样一来,就算十天半个月没有结果,众人也毫无办法。 真正能证明伏火炉这件事的人,萧远悠被直接绑架了。而现在死无对证,大家拿不出有用的证据,青鸾又人微言轻。 伏火炉的交涉也被卡在了这一块,整个任务和幻境用便于理解的话来说:卡关了。 这次林哲又犯了大错,连王川和慕容都觉得这次是林哲决策失误,应该果断信萧远悠才对。 林哲小声念叨:“他自己又不说原因。” “师弟应该还有其他打算,不便说出来。”朱嘉森想了想,问道:“青彦兄,你有办法吗?” 常青彦倒是向着孙思邈一侧,不过他也没办法:“父亲眼中只有家族利益,有些事,就算我拿命去激也没有作用……”从他爸派他去还债这选择上看就知道是个家庭关系比较微妙的地方。 众人正感束手无措时,一直沉着脸的公子突然起身离席。 朱、阳:“去哪?”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我去带他回来。如果这一次耽误了开拓丹道的任务,”公子脚步一停,阴狠的眼神回望:“那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林哲顿感一寒。 “呃!师姐!最好不要——”阳鑫话音未落,公子已经开启神行术消失无踪:“——不要单独行动啊……” 朱嘉森皱眉道:“这种人……很倔。” 萧远悠、林哲、公子,都很倔。 第79回 寻丹解散篇(十) 另一边,家主房内,骤然响起一个清脆的耳光—— 常威怒意勃发:“混账!我已经将孙真人派遣来的使者压住,谈妥只是借用丹炉一时!即即便如此,人家也只是假意认可,正在伺机而行!孙真人定然是有事不能亲临,我这张常家家主的脸压上了也顶多再压七天!七天之内你用得完得还,用不完也得还!难不成真要为了你一个人让一代道门宗师上门兴师问罪不成!” 一芳龄二十岁后半的宫装美女正抚着发烫的脸颊站在常威面前,脸上不见哀色,却还带有一种邪气的笑意。 她的模样、身段都可说是楚楚动人,但她却不具备公子的冷艳、远弥的开朗、青鸾的凄怜,以及女子该有的那股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神色顾盼之际散发出的危险、妖邪气息,犹如商纣之妲己,春秋之骊姬,令人知是蛇蝎猛毒却依然想要近水楼台。 而符合此人形象与气质的是她的身份,她既是常家家主的长女,也是“寒食教”的教主……也就是说,这位犹如毒品一样的女人,就是这个年代最大的常青蓝。 “父亲大人说笑了,青蓝借用丹炉,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常家多少人着想啊……” “住口!”常威拍桌喝道:“不要以为老夫不知你用伏火炉是想干什么!那五石散非武家中人可沾之物,你把它带入家门我且不追究你!居然还想用常家的颜面来制散贩散,这个家不如由你来当!” 说罢又是一掌掴往常青蓝脸上。 常青蓝不避不让,左手一掠,已经把常威的手腕捏在手里。常威手腕被抓得一痛,满脸的难以置信。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们这位常威——真的不会武功。 倒不是因为这个梗玩太久没了意思,是因为侠客家族的一家之主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可能是高手名宿。原因有二。 其一:从一家之主职务需求上出发,家主的职责是管理和协调家族内外纠纷和收入支出。这主要,需要的是一个清醒、睿智的头脑,次要则是一副强健的身体、而不是一副天下无敌的身体。换句话说,连身体都是次要的,绝世神功什么的对于一个家主来说,就更次要了。 其二:从武林高手的成长历程出发,一个领域内的专业人士,可以秒杀一切业余人士,尤其是武学这种大宗领域,你要成为顶尖高手,就必须显得你比人家更专业。而什么叫做专业?王晶说过“专业,是早上爸爸死了晚上还得写喜剧。”那么武道家的专业素养就是早上爸爸让人砍死了,晚上继续拍沙袋。而作为家主,早上,三姑六婆的弟弟的朋友的爸爸去世,晚上你还是得帮着联络各家亲属置办风光大葬,这也是专业。 所以综上所述,武家的家主一定最会打架?这是很不一定的,或者说这是很不科学的。只是大家被约定俗成的套路给框进去了。实际上,领袖这种特殊群体,除了管人是主业,其他有一样算一样都是课外兴趣——比如萧远悠那半吊子本事。 如果有一个人,他既能打架,又能当家,那他一定是传说中的战斗民族,不是毛子,是赛亚人,他们住在贝吉塔行星上,挥挥手就给人全家都爆炸了,不仅浑身放电,运气好还能炼成瞬间染发的绝技。 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历史上战斗力95以上的家主列举几个:项羽、吕布、冉闵——全都身首异处。不是说没有那种能文又能武的全能型君主,但他们真的会治国吗,洪武晚期?永乐晚期?后唐晚期?北周晚期?更有骑在马背上的民族如蒙古人,从元朝建立治国治到明朝建立,都没治出元朝文字来。 所以嬴政没跟人单挑过,刘邦没跟人单挑过,刘备没跟人单挑过(除了桌游上),孙策——啊他被干死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清楚一件事:戚家十三口可能是他杀的我们认,但常威公子这次真的是不会武功。 常青蓝也算是常家中的高手,筑基的修士在她眼里都不算盘菜。抬手捏住常威的手掌,眼中全是冰冷。她如果不看在常威是父亲的份上,估计这普通人已经在她手上死了三次了。 常威挣不开手,沉声喝道:“逆子!放手!” 这间大厅四周都站着家丁,这群人是家主的护卫,数一数二的好手,本来是看他们父女吵架不便插嘴,但不去保护家主也不像话。 护卫们正犹豫时,管家常伯咳嗽一声:“大小姐。” 常青蓝松了手:“五石散服用之后神明开朗,体力增强,比武技击时,只需要服用少许,功力就会远超出平时的境界。分明大有益处于武道,为什么你要再三阻拦?” 常威呵斥道:“这药物犹如猛毒,服食之后依赖过重,我虽不练武功,却也知道这不是取武之道。” 常青蓝道:“依赖药物不是取武之道?那铁掌如何练?硬功如何练?指力如何练?” “那是温补之法,哪像五石散这等损耗之法?况且……”常威语气一滞,颇为伤感地看了女儿一眼,又怒道:“何况药物弊端过大,轻则神智涣散,重则身体残疾,如何能引用于武道之上!你将药物带入家中,必会成为家道中落之隐患!这伏火炉不能让你据为己有拿来炼散,你若用便七日归还,你若不用,我即刻便还给鹜远真人!你再也休想我为你出面争取,也不要妄想能调动家中壮丁为你强取豪夺!” “先前问孙真人借用丹炉时,他失手将丹炉落下山涧,即已算是失物,怎么算是巧取豪夺?” 常威拿起那封信来:“可信中写得清清楚楚,他的关门弟子高鹜远道长为他将丹炉寻回,其时已经供在药王观中!你在家中调丁,我以为你是外出寻物,岂料你是打家劫舍!劫的正是天下道门宗师药王孙思邈!还险些伤了你弟弟常青彦的命!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现在有人在常威身边玩火,他就得马上炸成一片璀璨的火花,这人是真要气炸了。 “可现在家里确然有人需要五石散,此事也是刻不容缓。” “让他们戒除!” “怎么戒?五石散怎么戒?” “这……” 常威被问住了,没错,五石散的依赖性的确很强,它是用数种矿物炼制而成,其价格远高于同重量黄金的价格,但世上官宦之家流通很广,即便是天价,也根本无法让人戒除。很多人倾家荡产也就只为了服上一口,哪怕下一口饭没有找落也要先服这一口散。可见其上瘾之后的依赖性。 “伏火炉我是不会还了,十天半月根本无法炼出需要的新散方。” “那我即刻放了鹜远真人,就等孙思邈祖师找上门来,那时家在前人在后,不说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娘亲、我的先人,也得把你交出去抵罪!” 一旦涉及家族利益,不管是家主还是家族成员,都被灌输过“家族至上”的原则,这一点,常青蓝就算是不愿意,但也知道父亲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那就不劳烦你了。”常青蓝失去耐心转身出去:“那姓高的在哪,我自己去找他。” 常威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不过交涉而已。” 常威知道她年纪越长就越胆大妄为,但心里对这个女儿有愧,就一直不便于管教,直到现在,他也只能做样子一般骂上一句:“你好自为之!” 第80回 寻丹解散篇(十一) 萧远悠这边—— 他在常家可移动的范围里转了整整两圈了,有操十八般武器的,有爬墙走壁的,有水中练气的,也有铁掌刨木的,感觉这庄子里面完全是一个超能特种部队训练营。而且其中大多数人都身负修为,连身边两丫头都有练气下品的境界。 而且这些似乎也只是常家的“表面功夫”,还未能得见全貌。 萧远悠很想找机会甩脱两个跟屁虫,毕竟他不是什么爱循规蹈矩的人,但这两个人也实在不是善茬,那副“不怕你***就怕你乱跑”的态度,实在让人大感惊悚。加之身手不凡,萧远悠不服也不行。 寻了个府邸池塘中的小亭,萧远悠坐下休息,看着她俩的视线,左右晃了晃。两女的视线就跟着自己左右动了动,这是在怕萧远悠穿上红底裤就飞上天啊? 萧远悠叹道:“饿了,拿吃的来。” “是。”走了一人。 那人刚走,萧远悠问另一个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白莺” “你呢?” “我叫白雀。” 先不说这名字取得就和宠物没区别,不过这两人养得倒真是白净。 “哦,正巧了你居然叫白雀,嗯,坐到这里来。”萧远悠拍了拍大腿。 白雀小脸红了一下,吃吃坐下,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弹。对她们来说,能被送出去才是意义,如果失去了处女的身体又没有获得主人的疼爱,那么她再留在家族里就连物品能享用的资源都不会保留。若能被主人带走,则是较好的归宿。 萧远悠把手环在她肩头,像个登徒子一样摇头晃脑:“林伴燕鸣雀啼欢,既然叫白雀,正想问你会不会唱曲儿呢? 白雀还在少女怀春的头昏脑胀里,没听清楚:“啊?公子说什么?” 萧远悠皱眉又道:“问你会不会唱曲儿!” “啊?”白雀怔在当场,让她杀人或许还能上手,唱曲儿? 萧远悠不耐烦道:“会不会啊到底!” 白雀低头道:“不,不会……” 萧远悠大怒道:“你叫白雀居然还不会唱曲儿!” 公道话:这个和名字没什么关系,哪怕你瘦得跟竹节虫一样,也不耽误你叫个杨无敌的名字。 白雀慌张起立道:“不会……” 萧远悠横眉冷眼怒不可遏:“这蠢丫头真不长眼色!不会唱曲儿还不会叫人来唱吗!” “我立马去!”白雀一慌,马上起身去叫唱曲儿的戏子。 看那两大护法都离了身边,萧远悠目视白雀消失在视线之内的那一瞬间,飞脚就跑:“小屁孩就是好对付!” 萧远悠犹如一头离了暖桌的猫科动物般飞速奔跑着,奔跑着,他跑着跑着就看到北侧有一片竹林,有道是叶藏于林,萧远悠猛地扎进去,发现林子还特别幽深,萧远悠埋头往里面跑,看到一间隐秘的小竹屋,看上去十分朴素。冲进门去一看,一位神秘老者正在房间正中席地而坐,口称:你终于来了—— 那是不可能的…… “淦!欺骗我的感情啊!”萧远悠其实也就是突发奇想,也没指望这里真有人堵着路。 既然是间废屋,萧远悠就不怕有人找来了,先躲上一段时间,等外面人发现萧远悠失踪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找机会阴一个家丁,然后就是武侠小说里常用的换衣易容大法混出去,万事OK。 然后等了十分钟左右,前门气喘吁吁的白雀突然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公子,我叫来了戏班子,马上把这里整理一下。” 一群人迅速开始叮叮咣咣地搭台,另一边,白莺也带着一班子下人开始擦洗房间、陈设壁挂、摆放古董,半刻钟不到,这里就成了一间崭新明亮的雅舍,桌上摆了精细小菜,火炉温酒,一杯香茶袅袅腾气。 下人退了出去,房里还是一桌、一客、两侍女的经典组合,一切都透着那么点怀旧和似曾相识。 萧远悠没有生气,也没有疑问,因为他知道:“如果让人发现我是认真的在跑路,就会显得我特别像白痴……” 于是只好大大方方坐下,让二女擦了手,端起茶杯,翘起腿来边听边吃。别看他看上去很潇洒,但心里已经开始犯慌了。 自己跑不出对方的视野,不出意外是还有第三人在监视,暗哨,看不到在哪,所以让刚刚的调虎离山显得很傻。 令萧远悠不安的是:常威看穿自己是假意合作。 常威看穿之后第一手就做出了三分戒备和七分真诚的应对。说情,他不绝情;说理,他还是站得住理。 “分明是滴水不漏啊……还说你不会武功?” 眼前的戏班子就只管给萧远悠唱戏,也不用等谁,一个戏班子看萧远悠准备好了了就正式开唱,笛、笙、筲、锣、钵、镲,一应俱全,依次循来不显嘈杂,一声长笛悠悠引乐,笙管再接,锣、钵一响,笙、筲合奏,此后镲、钵越响越急,为歌妓开好了场。 那歌妓穿着红色的襦裙罗衫,年龄还轻,不用化上浓妆就显得很艳,上来时就望了一眼萧远悠,妩媚动人,比身边这些小屁孩有魅力得多,直让萧远悠心里大叹养眼:“我的蓝又涨满了。” 她似是右脚有些跛足,为了掩饰而搭着人的手上来,坐定在圆凳上,轻轻开口—— “烟(yi)波(bo)翠(cei)微(wi)~江(ji)畔(po)谣(ye)~柔(sei)水(shi)尽……” 苏州的吴语方言唱歌是很顺耳的,特别能显出女性的温柔娇弱,男人尤其爱听这种语调唱歌。萧远悠的家也在南方,不过语种不同于吴语,词是听不懂的,但丹唇外朗、柔声伊伊,也实在让人心神惬意。 萧远悠听了一曲,让后面伴奏停了,只让那歌妓清唱,更有一番韵味。 听完两曲,萧远悠叫了声好,让人把歌妓请来桌上。也不多说话,就一直那么盯着她看。 “公子有什么指点吗?” 萧远悠一愕:“啊?我还以为是你有指点呢。” “公子说笑了。” “不不不……我从不敢调戏比我年长的女孩。”后来证明,这句话他犯了个大错。 歌妓眉头一紧一舒,不再搭话。萧远悠也不说话,就把她一直看着。 过了五分钟,萧远悠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像上辈子出柜、这辈子巧了又没见过女人一样,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看,要多失礼有多失礼。 “公子,在等人吗?” 萧远悠目不转睛地点头:“等你。” “等贱婢?” 萧远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旁边人道:“等你什么时候撤了人准备跟我谈事。” “呵呵呵——”常青蓝一愣,挥了挥手,白雀等人带着所有下人全都退了下去,这位小姐又从圆桌一边探着身子道:“道长怎么看出来的?是我的苏州小谣唱地不够韵味?” “不不不,很够了,小姐是唱地够好了。嗯……主要是——小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这贵人气息糊了我一脸,所以猜你不是歌妓。只是小姐好心性,我三次试探都不得成果,差点就以为自己猜错了。” “看来道长深谙处世之道呵——”另一层意思是说你小子别油嘴滑舌。 不愧是武林人士,好霸气,萧远悠心里惴惴,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哪里哪里。” 第81回 寻丹解散篇(十二) 萧远悠本人又不是苏州人,怎么可能听得出苏州腔地不地道,纯粹瞎扯一通。其实萧远悠倒不是因为嘴上那漂亮的说辞看出来常青蓝的身份。 常青蓝最大的破绽,是那股自然而然散发而出的凌人气势,她既是武道中人,又是“寒食教”领袖,那股发号施令的气质,与李师孚很像。 “按照一般套路,这种女人,一定不会甘心当配角。” 其次,以这位大小姐的容貌身段,在场的所有下人之中,居然连一个抬头偷看的都没有。这就不是规矩了,而是不敢承受和引起她的注意。这些群众没有做全戏分,才让常青蓝的身份昭然若揭。 还有一点,可以说是不算理由的理由。 举个例子:甜甜糯糯的吴侬软语,青鸾或许可以唱、弥弥也可以唱,但公子就不会唱,便是这个道理。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常青蓝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看人、听歌,萧远悠都不觉得眼前的女人适合唱曲,尤其不适合唱江南软调。 即便是唱,像常青蓝这种女人,就应该像蝮蛇一样,覆在萧远悠颈边,蛇信舐在动脉旁、唱诱人而危险的越调: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题外话—— 朱嘉森的话,就是:人生如梦,朋友如雾~ 阳鑫则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林哲: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言归正传,常青蓝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人,但在萧远悠眼里,她的危险让人值得去冒险。因为这样的女人拥有着更为独特的魅力,比起懵懂无知的年轻女孩,至少危险能够有力地说明她们足够成熟和聪明。 “很多人把道士当做苦海中救命的浮木,但却不知道士只能自保,而远远不能渡人。”萧远悠可以跟她客套,但人家找上门来就是一个讯号,萧远悠得先站住立场:“我的老师跟我说过伏火炉的得失始末,我才知道我替他寻回丹炉是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扰。作为这件事的前因,常家一定是有些理由,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听一听,以免造成误会。” 这是在开场就让对方理亏,将自己置于一个可以听对方解释的有利位置。 萧远悠和商人们打过交道,所谓的“商议”,是从迟到开始,然后就是毫无意义的唠嗑、吹捧,到最后相互试探到一个妥协点后再等下一次会谈,穷心竭智、遥遥无期,萧远悠最怕和这种人交涉,所以一开始就要主导住话题。 然而对方的反应大出萧远悠的意料。 “是的,关于这件事,小女正要和道长商议。”她居然直接认了,看来她比不上家主的心思缜密,居然没有找说法挽回理亏的劣势。 然后萧远悠马上就知道了为什么对方没有跟他拐弯抹角地唇枪舌战—— “伏火炉小女是要定了,道长请回去劝服孙真人不要追究。” “惊了!你明目张胆地要就够过分了!还让我回去糊弄师父,明抢了你还要我别报官呐这是!当我傻的吗!” “可即便如此,丹炉也是不会还的。道长难道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我多事你少事吧!休想,炉子还来!我还指着炼药呢。” 然后常青蓝说了一堆话,简而言之就是:你说的我都理解,但炉子在我手上。 “废话,我们的炉如果不在你手上,我还来干什么!” 常青蓝又说了一堆话,简单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炉子还是在我手上。 “你想抢就抢啊?难道没有王法道义了吗?” 常青蓝:虽然你有道理,但炉子反正在我手上。 如果和商人交涉的费心的话,那么跟武人交涉就是闹心。 “明抢啊你!” “呵呵,就是明抢!” “你常家难道不怕得罪我师父?” “就是怕,才会找你来商量。” 萧远悠都惊了:“你商量的诚意就是打死不还?” “对。”她还补上一句:“打死的话,还是会还的。” 我靠,能打死你还跟你谈到现在? 其实常青蓝的武功不值一提,因为她无论是东邪西毒还是东淫西贱,萧远悠反正都打不赢,所以提都不用提…… 总之,这件事,得文明解决。 “不过今天是碰上真流氓了?”萧远悠心里大感蛋疼。 常威坑人至少还跟你和和气气,常青蓝坑人就是明白了坑,不只坑,还要明抢。萧远悠不能再拐弯抹角了,再试探下去人家都要站到你头上拉屎了。 “反正我已经看到伏火炉入了常府——除非昨天我喝高了。”萧远悠皱眉:“所以话先挑明,师父不会讲条件,丹炉可以拿去当痰盂用也不会给你们拿来炼五石散,我要不回去,他一定会亲自来要,死心吧。常威家主不是你父亲还就罢了,他既然是你父亲,到时候为了避嫌一定会严办自己的家人,否则自己的家住之位也不保。这是你的底线,至于我,无关紧要——你就是一块一块把我咬碎,局面也还是这样。” “道长的见解倒也细致,但鹜远道长或许不知,”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小女若离了常家,还有一个教派可供栖身,这丹炉就算真用你口中的明抢,我也得带走。” “寒食教!”萧远悠一惊,孙思邈只说丹炉或许与寒食教有关,但没说过常家人就是寒食教的教众,不禁问道:“你这年纪轻轻就开始用五石散?” 青蓝眉头一皱,骤然杀意外泄:“道家忘言为用,你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萧远悠一愕,还不知道哪里把她触怒了,暂且定神道:“好,我便当你还有一个寒食教,但失去了常家庇护,这九流三教还能存几天?”常青蓝皱眉不语,萧远悠一针见血:“孙真人问罪之下,你若还在常家,家主为了世家颜面还不至于声张出去。你若自立寒食教,常家必定以举家之力讨伐,以此摆脱干系保全家族。” 套用世家公式:家族>民族>国家>个人。解得:在家族利益面前,就算是国仇家恨也得先撂在一边,更别说小小一个黑心药坊。江湖家族任侠江湖,管的就是黑道势力,常家如果真的反对,十个寒食教也得灭了,而且是用最华丽的方式。 “何况五石散为祸世间,道门不容于你们,李唐信玄,若激起波澜威胁到道家或王朝根基,五石散是不绝也得绝。” 常青蓝沉默无语,看来已经动摇。 “常小姐,师父派我来取炉,并非代表他对此不上心,而是他希望体面地解决这事。如果我办事不利,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药王对于这伏火炉已经是决心似海,你挡不住,常威家主也不会帮你挡住。”萧远悠看情况大好,再接再厉:“我听常青彦说过,他拜入师父门下的契机,就是为了报偿师父曾在早年救你的恩情。那时你也是因为五石散发作而重病伤残的吧——” 嘣! 已经神色转善的她忽的勃然起身,实木的桌上已经拍下去一个掌印:“好厉害的嘴啊。” “最后那句多余了吗?”萧远悠还没想通,却看到常青蓝迈步走来,不禁一怂:“鄙人浑身上下除了嘴以外也没什么其他本事,撕烂了这张特厉害的嘴,就拿不出东西和常家交涉了——我靠!你别过来!” 第82回 寻丹解散篇(十三) 另一边,孤身潜行在常家的公子终于等到了机会。 公子姐平时不爱说话,出事情也不会轻易表态,因为萧远悠在她眼中,会让自己的处境很微妙。作为六如寮的大师姐,李师孚没有选择自己成为传衣人,这是一个耻辱。但在和萧远悠共同生活的这一个月来,她看到了师父的影子,以及连李师孚都没有的一些魅力——而且还没有师父那些要命的毛病。 公子的性格外冷内热,即便她从来没有直接表示过对萧远悠的好感,但她对这位掌教师弟的期望和关护并不亚于朱阳两人。从她此前给他分享那一瓣酸橘子能看出,这个吃货是真心接受了萧远悠。 所以掌教失踪,作为大师姐的她必须做点什么,她的选择相当明智——跟踪常青彦。 这是一个鞭辟入里的决定,因为目前最尴尬的人不是萧远悠、不是常威、也不是林哲,而是这个师侄常青彦。 作为孙思邈的徒孙、萧远悠的师侄,又同时是常家家主的次子,他目前所面临的情况是被夹在师门和家门之间。简单打个比方的话,他现在相当于岳丈的兄弟被本家的亲爹给绑架了,他作为上门女婿,无论是帮谁,都显得有点那么不是人。 当然,他要谁也不帮的话,就真的不是人了。 所以,在公子下网正确的情况下,常青彦这条鱼,的确给了她回报。 公子离开后的下午,常青彦就在书房找到了常威。 “父亲。” 常威经常皱眉,皱眉纹再次形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他的书桌上正铺着那封孙思邈的信,可见他还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对策来。 “青彦,进来吧,我正要找你。”常威轻描淡写地放下手里的书把信挡住。 常青彦进了书房,袖手立在一旁:“父亲什么事?” “坐吧,也没什么事,”他拉过一把椅子让常青彦坐在书案对面:“只是问一问你最近的情状。” “这个——我在孙真人门下练武甚勤,真人常让我修身养性,莫使脾气,这一点自觉鲁莽,还有待改正。其他似乎亦无话可说。” “无话就是无事,安安分分即是对了,看得出你在真人那里未添麻烦,甚是令人安心——” 没添麻烦,常青彦听到这句话,就想到了和萧远悠初次见面那儿会。 常青彦苦笑一阵:“其实也添了一些麻烦事,多亏真人医圣仁心、温和待人,还不至于被责罚过。” 常威抚须笑道:“这就好。” “只是——” “只是?” “只是前些日子起了些误会,孩儿曾无礼冲撞过师长前辈。” “你从小向来对错分明,嫉恶如仇,又岂会如此?” 常青彦回道:“回父亲,日前替师父下山采买药材,曾遇一贼道,带一同伙,挟一女童,指着失物据为己有,更偷盗女婴,不知是要做何歹意。我逢上便打,抢了失物与女婴,将那贼道重伤在地。” “你做的很对,我们常家立足江湖,多是行侠仗义之举立名,虽然贸然动手确实鲁莽,但不失为义举,哼哼!有何不妥?” “是,而后我安置女婴给了一户人家,第二天大明,方觉事毕,欲将失物物归原主,回到道观,看到此贼居然公然入观。我再将其绑缚,高挂于堂前,供来往乡民辱骂讥刺。” “好!这才是我常家任侠之辈,你做得对,做得很对。”常威没有精力去学武功,但对行侠仗义也是提倡和向往的,所以听见儿子没有误入歧途,一生坦坦荡荡,为人父母,胸中这等欣慰爱怜实在高兴。 常青彦看了父亲一眼,话锋一转:“可不料,那道士本就是来寻访师祖归还失物的。” “啊?”常威兴头上一愣。 “而那女童和女婴,则是那位道长在路上偶遇,出手舍身救下的。我贸然与其交手,知道他虽有修为,但对武道一窍不通。他更不辞辛苦逃避追杀,将人安全送至药王观方才罢手。后被师祖收为弟子,我不知就里,一怒之下将其吊于堂前示众,他事后却只呵责几句。”常青彦说得真情流露:“我本嫉其福缘过人,又得罪于他,不愿和他交往。而他不计前嫌,更在武道一途对我不耻下问,从不以长辈身份以大欺小——” “行了……不必再说了。”常威结合信里的内容,大致也猜到了常青彦说的是谁:“青彦,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世道上……有很多事是没有黑白对错的。” “可您方才说过,常家立足江湖,是凭的行侠仗义。我辈任侠天下,这等忘恩负义的行径,实在为人不耻啊。” 常威愕然,原来儿子是给自己下了套,眼神渐渐变冷:“看来把你送去药王那里确是有益,你这心性算计,也成了不少。” 常青彦不发一语。 常威也沉默良久,随后叹道:“鹜远真人我已经保住了,但他看到了伏火炉入常家,这消息不能走漏出去。” “难道不能物归原主?” 常威又道:“此事我也无奈,因为我只接来了鹜远真人,伏火炉却并不在我手中,若放了人却拿不出失物,于家族名誉有损。” “那为何不寻回失物?难道我常家真与那寒食教有染?” 常威合眼按着太阳穴:“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你先出去吧。” “父亲。”常青彦无动于衷。 常威怒拍桌案:“出去!” 常青彦心里顿起退意,但他知道自己最多挨几鞭子家法,萧远悠却可能会在家族利益之中变成“意外身亡”。他和萧远悠相处不久,但很喜欢这个小师叔的直爽为人,加之杀人诛心也有损家族声誉,现在退可能就是害他死,故一步不退。 “反了你们了!一个一个都如此忤逆!” 父子之间恶狠狠地对视,却没有一人退让。 室内的气氛令外人敬而远之,令家人潸然泪落。 良久后—— 常威叹了口气:“罢了,你有情有义,既尊师重道,又顾全家族,何罪之有,不过是我无理取闹。你很好的,为父没有训斥于你的理由,”能说出这种话的父辈,不能算无能:“不过——也有些隐情,你的确不知。” “什么隐情?” “你的大姐。” “青蓝姐?”常青蓝无论性格或行为如何,但在常青彦眼中,幼年时她一直是自己的榜样,无论武功、心性、德行都是自己的良师益友。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孙思邈救过常青蓝而甘心前去奉剑报恩,并以此为荣。 “这些事我本该对你一生守口如瓶,但今日之事实在难办……”这件事他不愿让青彦知道,就像萧远悠在门前不肯当着他说出真相,但常威此时左右考量,还是只能选择让常青彦知道真相:“抢夺伏火炉,扣留鹜远真人,炼制五石散……其实都是青蓝的手笔。” “啊?”常青彦顿时呆了。 “而所谓的寒食教……她用常家长女的身份已经接手了教主之位。前夜抢夺伏火炉,并且伤了你的,就是她亲自领的人。” “不可能?大姐怎会与寒食教妖人结识?” “因为青蓝服散已经五年之久,屡戒不成,已逐渐深陷其中。”常威看他不敢相信,问道:“你记得你十六岁时,青蓝生过一场重病吧?” “记得。” 那次重病常青蓝浑身高烧不退,几乎病死,孙思邈的道观就在常家四十里外,飞马去请,等他出手相救才救活常青蓝。不过却因为救的晚了,落下右腿残疾的后遗症。 “那次是因为青蓝药瘾发作,误用冷酒服散,结果无法散发药性所致,右腿残疾。而此后范家公子知道服散和跛足的事后,借故解除了姻亲,青蓝失了婚约,久嫁不出。又因腿上残疾无法追求武道,只能终日以五石散浑噩度日,我不便管教,由是认识了寒食教妖人。说来……是我教导无方,实在汗颜。” 常青彦却知道父亲对家里万事不问巨细一手掌管,且谨慎不已,绝不至于对长女的事情无所察觉:“难道父亲当真没管吗?” 这件事,不是他不管,而是他心里有愧不敢去管。因为常青蓝第一次服散,是在某次练功走火时内伤隐痛服用镇痛的,而让常青蓝服散的人,正是常威。此后常威害怕她服散的事实暴露而耽误了救治时间,也是她跛足的罪魁祸首。 但他不敢承受女儿的恨,只好任她将错就错,但现在想来,每每只能一醉消愁,悔不该当初,也受不住当下。 常威不敢说这件事,只好避之不提,只道:“此间……事出有因,总之是为父的错。” 然后,常青蓝变得越发乖张偏执,以这种药“能增加功力境界”为由而给一些族内武者服用,并用药控制了一帮武士,凭此一举夺得了寒食教首领的地位,再借用常家的身份制散贩散,领着寒食教越变越大,隐然已是一座庞然大物。 家主的偏心,世家的背景,雷霆的手段,五石散的毒瘾,率领万众的成就感,常青蓝或许知道这不是正道,但她已经沉溺在这个世界之中无法自拔,因为在这块领域之中,她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够证明自己有所作为——令人可悲可叹的成就。 为主,他不敢为家铁面无私,用大义灭亲来以身作则。为父,也不敢为女偏袒呵护,以尸横遍野博儿女一笑。 家主,没有那么光鲜亮丽,有些事难保两全,更会难死自己。 “都是,为父的错……” 常家父子一声叹息,各有考量,但却都感无措,唯有抱头痛哭。 “常青蓝……”而南边房檐内侧,如蜘蛛侠一样附在房檐边的公子轻声念到,随后一闪而逝,不留踪迹。 第83回 寻丹解散篇(十四) 再回到萧远悠这里,他无意中戳中常青蓝的两大最在意的痛楚:年龄和残疾。谈话伊始就已经激起了常青蓝的杀机,而他还在鼓里不知缘由地越说越浪—— “青蓝小姐!你想干嘛?杀我无济于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没什么事是用谈话解决不了的呀……你看你腿不方便就不要站起来了吧,不不不,不要往我这里走啊,太勉强啦,在下真的于心不忍,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哇!男女授受不亲,你我都还未婚娶,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以免闲言碎语坏了名声啊!” 如果作死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么萧远悠已经用这部分实力撑起了自己的六维数据。 当然,也可以往好处看。常青蓝气得脸上粉转红,红转青,青转白,白转黑,萧远悠如果再接再厉的话,说不定眼前这人就让他给活生生气死了。 颤抖的手、激动的心,常青蓝抓住了萧远悠衣袖,右手一震已经拍在萧远悠胸口。 武家中人把胸口称为前心,其膻中、中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穴全是致死致残的大穴,此外还有多种致命脏器,稍懂内劲的人只要破了外门,正中前心,那么被破门者就是九死一生。 这一掌下来,估计是没命了。萧远悠叹了口气,再睁眼时只怕已是幻境之外。 片刻后—— “哎,常小姐,你的手好冰啊。” 常青蓝闭口不语,一滴冷汗从额角留下。 萧远悠皱眉想到:有高人相救?还是说我的内力深厚把她给震伤了?不对,这手好冷啊,我是不是中了玄冥神掌啥的,要慢慢玩死我?深吸一口,貌似没啥痛处,那就是她受过伤? 萧远悠确定自己没受伤,然后后退半步。常青蓝的手掌不离他胸口,直往前推了半步。萧远悠愣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又试着退一步,又又退一步,然后顿时绊在凳子上,正摸后脑痛处,前面常青蓝也是一个立足不稳,直接扑在萧远悠胸口。桌上几个碗碟被碰倒,萧远悠下意识去接,左手接个茶壶,右手接个碗,嘴里张口叼个盘子。 接住之后才庆幸:“幸亏接住了,要不然外面人听到——” 当啷—— “当我没说。” “小姐!”白雀两人正开门进来,看到常青蓝压在萧远悠胸口,两人脸上一阵红霞,又退了出去:“那边的,离房门远些,再远些。” 恰如其分的误会。 萧远悠正想起身,却发现常青蓝的身体越来越冷,而且开始颤抖。 “扶、扶我起来。” 萧远悠眼中凶光一闪:“趁你病要你——” “你出不去。” “开玩笑而已,玩笑。”这个时代的江湖家族内,只怕七岁小孩都能跟萧远悠平手。 萧远悠把她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按她吩咐拿来酒壶给她倒了一杯温酒。 常青蓝的神情极为痛苦,手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大幅度颤抖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艰难地打开,洒了大半都没办法倒进杯中,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但越急抖得越厉害。 “看来这是我第一次见识什么是戒断反应。”萧远悠从她手里拿过药包,就像从婴儿手里抢糖果一样简单。 “你!” “我也用过这个药,看一遍就懂了。”萧远悠用茶壶里的热水冲洗了一个稍大一点的碗,先倒一点酒,然后撒下剩下的五石散,用筷子和匀了,右臂怀抱常青蓝,左手喂她慢慢喝下去。常青蓝温顺地依在他身上,如哺乳一样努力吞饮药酒。 萧远悠边喂边道:“看我差不多救了你一命,江湖道义有借有还,你把伏火炉还给我,咱们就两清了。” 常青蓝听归听,但嘴里忙着小口吮酒。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大丈夫一言既出……反正就是那会事儿,你要拿小女子来说事我就只好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了。” 萧远悠手上一痛,常青蓝铁掌已经拿住了他端碗的手腕:“再多说一句话,我便撕烂你的嘴。” 常青蓝夺过酒碗,把萧远悠反压在椅子上,然后将药酒一饮而尽。 就像吸毒结束后的表现,她的瞳孔开始缩小,证明她正在极度的兴奋中,眼中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和熙的光线。 皮肤散发出一种饱满和漂亮的粉红色状态,吐息炙热,神情微醺,理智在恍惚与清醒之间游曳。 其眼神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辉,嘴角微笑,颜色欢愉不已。在她的脑海里,自己已经浸没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中,周身无不舒适。 她那种带着毒性的独特美感被五石散激发到了极致,伸手把萧远悠的手覆在自己脸上、颈中:“好凉——” 是她很热,她整个人都已经在发高烧的状态。 萧远悠肃然道:“感觉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的。” 她那欢欣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云里雾里,苦了一生,也不如尽了情便死。” 这句话让萧远悠有所顿悟:许多人辛苦一生,或许就只为了某一刻能够尽情。她服散追求的幻觉过于虚妄而不真实,但乱真幻境中到底是真是假还不能定论,甚至连萧远悠意识中的现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境。庄周一梦,黄粱南柯。 她扑在萧远悠的怀里,双腿紧紧夹着萧远悠的腿侧,胴体相贴,两手环过脖颈,脸颊凑在萧远悠耳边:“在道长眼里,这是一种罪罚吧。” “别人的一己之见,改不了你的结局。”萧远悠本身就是一个一意孤行的烂尾作者,编辑、读者都不能让他改变结局,而此时,他更是想到孙思邈说过的一些话,淡然回道:“或许这就是你们的道,外道。” “谢道长……指点。” 她把萧远悠抱得更紧,灼热的肌肤在身上挨挨擦擦,色气满盈,温热的鼻息掠过耳旁,桃花般的体香中带着一股引人邪念的诱惑力,让人浸润其中难以喘息。濡染晨露、沾衣欲湿,她轻哼几声后浑身绷得犹如一张满弓,渐而松懈,萧远悠锁骨上已经留下一片齿印。 萧远悠根本没机会感叹艳遇不浅,因为这女人手劲好强,差点把自己勒死,双肩以下和左腿膝盖以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萧远悠瘫在椅上,双肩已经麻木犹如折断:“这药,不是正道。” “我知道。”等她轻轻替萧远悠和自己整理衣物时,娇笑道:“人在精神空虚时,是既不想行动也不听劝导的。” “我也知道。”萧远悠难受道:“不过,丹炉还来。” “臭道士——”她神色又渐渐回到之前那样冰冷,眼睛一眯:“扶我出去行散。” 第84回 寻丹解散篇(十五) 公子这一边所知有关于常青蓝的消息,相对来说比萧远悠更多,而且她也打听到了常青蓝正在暗中监视萧远悠。 ̄︶︺つ%.%.只要找到这位大姐,就能顺藤摸瓜找回萧远悠。 而那片竹林外的守卫森严,护卫层层叠叠,显然有鬼。一般来说,这种阵仗不可能是在帮人随地大便望风,就算是,那也是一坨或者一滩很厉害的随地大便。 等了没多久,果然到常青蓝从竹林步出,身边环臂搂着萧远悠的手臂,如一对年轻夫妻模样。 “这臭子还活蹦乱跳……”公子松了口气,同时也神情一紧:“来也不妙。” 常青蓝环着萧远悠的左臂,右手附在萧远悠左背肩胛—— 人的手臂在扬起时,左肩胛侧与肋骨会露出一点缝隙,离心脏距离相当近,一把餐叉就能从这里斜刺入心脏,指力较强的人可以直接用手指杀人。 这两人似是在散步,实际上她已经把萧远悠挟持在身边,分毫也动不了。 更可怕的是,公子躲藏的位置位于房檐犄角一阴影处,她披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非常隐蔽,距离常青蓝的位置至少有八百米。常青蓝一走出竹林,神色警戒异常,往这边四周扫了几眼,虽然没直接发现公子的位置,但回头吩咐身边人往这里疾行而来。 “好厉害……”倩影一闪,只剩几缕灰尘飘散,遮住了脚印痕迹。这样可以避继续暴露自己的性别、体重、身高等信息。 ………… 萧远悠这边,则是满头大汗自顾不暇,他当然没注意公子在不在远处,只是很在意肩背左侧那尖锐的指甲触感。 “常姐,身边下人这么多,我在旁边陪你就够了吧。” 常青蓝回过神来:“我不喜欢下人来扶。” “哦,来我在你眼里还不算太下?” “不,因为你除了下贱以外,本身就惹人讨厌。” 意思是好感度负数不怕扣。 萧远悠皱眉道:“从我们那边的学知识来,你这一理论可解释为负负得正,搞不好你会莫名其妙迷上我。” 常青蓝冷笑不已:“呵呵,你怎知道?” “你,你既不愿还丹炉,又不愿把我放掉,分明是想跟我纠缠下去。这就叫口是心非,口嫌体正,口傲身骄——哎呀呀呀!痛痛里个痛!” 皮肤没有破损,但刚刚那种感觉像是心脏已经被尖刀插了一刀。应该是内劲施为,跟当时青鸾的尖刀入肉虽然方式不同,但貌似性质相同。哦还有,一个青蓝,一个青鸾;一个走心,一个走肾。 “一个两个都这样,再加一个不听话到处乱认徒弟的野师父,来我要回去恶补调戏女性的技巧,不能总是被插,要学会插——哎哎呀呀!痛痛痛里个痛!” “唠唠叨叨像什么男人,扶我行散——” 五石散如果使用方法得当,的确对身体没有害处。但因为解散方法过于繁琐,像服食丹药一样需水浆辅佐,而且水质必须用酒,还要温度合适的温酒。服散后不能穿质地过厚过硬的布帛,要用绸缎或裸衣,服用后还要行走散开药力。视情况还要冷浴或吃冷肉,十分繁琐。 有时候药瘾上涌,若不能及时服药,瘾者就痛不欲生,几乎自杀。那时候哪管酒温不温,衣厚不厚,冷肉冷浴也不是想要就有,所以不能及时散发药性的人,多致死致残,常青蓝就是一例。不过服散这么多年来,她也的确是功力增长了不少,外功她因为腿上残疾不能修炼,内功则因为服散而与日俱进,几乎到了这个年龄段不可能修到的境界,当然,对萧远悠来说——还是不值一提。 “关于伏火炉一事,或可再行商量。” 萧远悠右手掏着耳朵,神情随意到不能再随意:“你说谈多久就谈多久吧,不就是想拖时间嘛——” “你若觉得可以拖时间,那便不妨拖下去。”她右手从袖中拿出一本来,赫然就是那本《其徐如林》! “什么!”萧远悠慌忙去摸怀中,那本由他自己保管的《徐如林》已经不见了,萧远悠猛然一惊:“难道是刚刚你占我便宜的时候!” 常青蓝嘴角一抽,指甲已经深入肩胛里面:“你敢再说一遍?” 萧远悠猛然一惊:“难道是刚刚我伺候你服散的时候!” “不错,我还以为药王不研武道,却没想过用武学秘籍来做交涉之本。” 萧远悠这次是把六道典籍交给公子他们各自自己保管的,萧远悠让他们带入这次幻境,就是想找孙思邈指点一下,所以才带在身上。可惜的是,孙思邈似乎表示:这六道典籍是武道典籍,为师并不擅长。 “嘛,这个是我带艺拜师,师父一心治病救人,对武学涉猎,无非是为了研究其伤势如何治理,本身并不会那些杀招。”萧远悠伸手道:“你早说呀,如果你能指点这本的窍要,那咱们还能各退一步。” 常青蓝单手把粗略翻了一遍,只了几张图样就还给了萧远悠:“这是修炼‘化身’的功法,道家武修将其称之为‘法相’,也叫作‘上身’。” “呃……能简单点吗?” “可以!”瞬间,常青蓝散发出一种危险、妖邪的气息。 她现在稍一动身,自己就会死。萧远悠惊得半身一麻,冷汗猛然而下。 “这就是‘化身’,以自身相合的特性,结合适宜的意境,将某些事物的效果印射在自己的气息、身体上,比如迅捷如雷、威猛如虎、轻柔如风、坚硬如石。” 六如寮,六如精舍,六道典籍……公子的疾如风、朱嘉森的不动如山、阳鑫的侵略如火,就是道家‘法相’。原来如此,如果知道原理的话,能不能再建造一间六如寮呢?很有可能! “不过‘法相’功夫需要从到大待在单一环境中长年累月地修行身心,将内劲溶于意念之中,既费时又有诸多讲究。基础便要十年之久,修炼又要十年,成之后,就是三十年整了,太慢,谁等得了?” “等不了……大家都不高寿吗?” 常青蓝点头:“自晋末十六国至隋,连年征战,隐士无山可隐,便入世为侠,而一入江湖生死未卜,能在江湖混上三十岁都属难能,又怎有时间修上三十年功?” 这样一说,武功的确需要速成法才能符合当时的社会需求。因为非大统一朝代的时期,除去军队士兵平均年龄,就连普通农民的人均年龄都很低。直到唐朝末期统计,朝代人口平均年龄是二十七岁,就连李唐王室的王族都不见得长寿,就更不用说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了。 “说来还真是嚯,像你这种差不多就算是人到晚年了。”萧远悠话刚脱口,就发现不对劲。 这人又是一幅杀气腾腾:“你这张嘴可真是贱得多余。” “夭寿拉!我就顺口那么一说!”萧远悠只是开开玩笑,其实他倒觉得常青蓝正在女性最美的年龄段,发自真心地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话说得好好地突然动手,等一等!” “还想说什么!” “先谈正事,谈完正事再打,到时候你把我打死都随便,反正我也不亏。”萧远悠脑袋一偏,右手远远挥了挥:“常阿叔!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远处,常威陪着公子,以及一大帮家主护卫正气势汹汹而来。 公子总算是可靠的,在正确的时间里找了该找的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时机不对。因为萧远悠还顾及《徐如林》的修炼诀窍。 “听我说,青蓝姐。如果现在你被家主抓住,那么可以和我谈判的对象就不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那时能决定是否留下伏火炉的人不是你,你也就不再具备和我谈判的资本。”萧远悠替她点明了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与我合作,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你必须劫持我离开常家,我们则可以接着谈《徐如林》的事,如果你被抓住,那么你就失去了和我交涉的条件。而下一个棋手,”萧远悠探头了常威,“现在上去已经没什么耐心的样子,我想他不会再让这件事耗下去。” “为何?” “因为家主要顾忌的不是个人得失,而是家族的——” “我问你为何帮我!” 萧远悠一顿,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自己得到、摸得到、闻得到便足矣,即便别人觉得你把希望寄宿在一包药粉上面,即便别人觉得你在名为执念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即便能够理解你的人少之又少……我们的道很像。当然,最重要的是——”萧远悠想了想,把她挟持自己的手抖开:“——你离我的心很近,各种意义上。” 常青蓝对自己的肮脏事业并不是一无所知,或者说她因为知道才能把它发扬至此。她是一个让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女恶魔,而眼前的道士却与自己这种人心有灵犀。 萧远悠又重复道:“很像。” “你这人……”这位大呆然着萧远悠,脸上表情相当复杂—— “你似文弱怕事,却深藏着一颗冷酷黑暗、桀骜难驯的心。” 萧远悠一笑了之:“去师父那眼睛吧。” 第85回 寻丹解散篇(十六) 后来,常青蓝没有像恐怖分子一样用人质作威胁要车要飞机要坦克,而是直接进了竹林。 竹林里面有三对替身分开逃走,常青蓝直接把萧远悠带到那竹屋里堂而皇之地坐下,撞个灯下黑,也算是胆大心细。等到外面人被假身引开后,再不紧不慢带着萧远悠前往竹林北边,这里竹枝相当的挺拔高大,环境幽深无比。 常青蓝拨开几株新竹,凭空打开一扇门来。 这是染料画出来的背景,门上画得枝繁叶茂,根本看不出此处有个后门,所以打开时犹如凭空开了一扇任意门。 “这门是你的秘密通道?” “我制药贩药的情报和指令需从此投递出去,有专人负责接应。” 常家位于山丘之上,这条通道直通山丘里的一条山涧,可顺其而下直达山脚。山脚下已经有一人等候—— “常伯。” 居然是那个干瘪精干的管家老头?萧远悠心头一惊,转眼间,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真的很多。 常伯低头致意,问道:“教主,伏火炉如何了?” “丹炉还在府内,就在老地方,你先不要去取。” 常伯了然,又问道:“家主那边还未松口吗?” “父亲已经失去耐心,可能会起意攻击寒食教。” “您现在是不是得做好离开的准备?” “不必,若能跟鹜远道长谈妥的话,或许还能和父亲周旋。”常青蓝引见萧远悠。 “见过仙长了。” “见过管家老伯了。”萧远悠放下心头疑虑,脸上态度大转,在旁边拱手笑谈,神情惊喜,犹如柳暗花明又逢一村:“没想到竟然还有常伯帮忙,那可就方便了。” “真人何意?” “其实本来我是来代师父取丹炉的,哎,不过现在看来这事儿可以先放一放。”萧远悠拿出那本《徐如林》道:“还是这本秘籍,是我在机缘之中取来的,但不知道为啥修炼不了,所以四处求道。正巧刚刚和青蓝小姐聊天时意外发现她对这个有所了解,我想——如果能帮我解开这本图谱的窍要。那我应该可以在常家与师父之间周转一二吧。” 萧远悠如果真的肯帮忙,大可回去说丹炉被毁掉了,双方一了百了,正好能便宜了寒食教,其效用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萧远悠也说明了自己的要求:“如能解开秘籍窍要。” 常伯眼睛一亮,接过秘籍后从头细细翻阅至尾,还给萧远悠后笑道:“图谱所记载的【法相】之术似乎并未有何难点,只是古法一般而言都有些许讲究,只需老夫返回常家找各路高手问清其门路,即可注解修炼之关口。” 萧远悠眼中大放异彩:“哦?如果能这样就最好了,这件事要是能成,我一定鼎力相助。”萧远悠讨好两句:“服散养生与行功养生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师父对药理有些固执了,我应该替他分些担忧,就说丹炉遗失了,省得他再操心。”萧远悠一顿,看到常伯阿谀的笑容,又道:“不过嘛……以后贵教如果另有成就,那鹜远可就要请多关照了。” “哦,这个自然——”常伯仿佛看到同道中人一样,呵呵笑道:“岂能忘了道长的恩德,那秘籍能否先予我一阵,老身此时便帮真人办妥了注解,真人也能尽快帮在下周转此事。” “好好好——” 等到常伯乐呵呵的转身走人,直到视野之外,萧远悠猛然抓住常青蓝,从春光满面瞬间变成盛气凌人:“你竟然没告诉我还有一个‘常伯’?” 萧远悠的态度转瞬间变了三番四次,现在的气势连常青蓝都感到莫名可怕:“你……常伯如何?” “还问常伯如何……”萧远悠神色一止,冷笑道:“哼哼哼——不说也罢!” 对于“常伯”的出现,萧远悠心里其实远没有面上那么波澜不惊,正好相反,他已经非常震惊,震惊到了极点!因为他看出了这个所谓“常伯”的身份。 乱真道内部,当年使用了顾秉松和李师孚明暗两面的管理方法,代表了一个组织首领的两种存在方式。从明里看,面子大于里子;从暗中看,里子大于面子。而这个管家,显然是里子。更可怕的是,这一场由孙思邈推动的、常家与寒食教之间的矛盾,常伯的身份既在常青蓝这里做好,又在常威家主那里贵为心腹。 这样一个位置,无论其中哪一方得利,他都可以占到大份利益。不管哪一方失利,他也可以立即卖掉主人明哲保身。如三国之贾诩,怂恿李郭之乱、献计张绣、归降曹操、离间马韩、大魏立储,无论哪一件事,他都有足够的后路让自己得以保身。 在错综复杂的情势之中立于不败之势,绝不是无缘无故达成的,能让自己在成败之间左右逢源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虽然没有依据,但从现在的态势看来,常伯是一个极有心机的人,能够将自己彻底隐藏于暗处的高手。 而且从刚刚的三问三答之中可以看出,他和首领所掌握的信息完全相同,也就是说,常青蓝不在时他可以任教主——像卢昊。而常青蓝落难时,他是第一个落井下石把她当替死鬼利用的人——像李师孚。 不过,他不同于乱真道的长辈,这种人什么都有,偏偏没有原则,这是真正的邪道。 常伯这一身份的介入,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萧远悠如果置身于常伯的位置,绝不会放弃利用常青蓝,因为她是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血肉盾牌。 这些事,对常青蓝说了也没有用,她就算现在悬崖勒马也已经晚了。而可惜的是,萧远悠和她立场已经对立。 “既然选了饿鬼道,那你一定是有下地狱的觉悟了吧。” “什么意思?” 在利益的角逐之中,即使你一无所有也可以无本起家,前提是你不能暴露自己的筹码。 “寒食教”这一筹码的确是她的,但这份筹码并不会为她所左右,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和自己谈判的机会。 常伯拿走秘籍,明里是讨好不错,可换一个角度看来,也是一则为了制约自己的手段。 幻境任务不能失败,秘籍的秘密也要解开,我不是萧远悠,是首领,需要为自己的队伍谋取利益。抱歉,你是一教的领袖,我也是一教领袖,我们的意志早已经不能为自己所左右,所谓良心、所谓好恶、所谓同情、所谓任性,也都不可能再从心所欲。 局势已经改变,我已经顾不上这位可怜又可惜的对手。 况且—— 这不过是幻境……吧? 改变策略,现在倒戈,将布局收紧才是上策。 不过萧远悠裁决的语气中有些无奈:“现在我要见一见我的同门师兄弟——麻烦小姐找人替我带一张字条。” “可以。”常青蓝却对萧远悠此时的背叛一无所知。 第86回 寻丹解散篇(十七) 次日,常家客房里,乱真道几个人正围在桌边端详一张便条,四个字: 【下山見我】 公子道:“敲门但不见踪影,只留下这字条。” 弥弥:“那赶紧下山啦。” 朱嘉森:“刚刚没追回师弟,这时候有人调虎离山,可能会引起什么变化。” 公子点头:“或是鹜远已经脱险,敌人只好设计来抓我们。” 弥弥:“那就不下山啦。” 众人在努力分析局势的时候,有个人正在努力的观察这歪歪扭扭,潦草不堪的四个字。 阳鑫默默举手:“貌似是师弟的笔迹。” 众人:“是吗?” 阳鑫:“是啊。” 哦,那就下山吧。 众人下山后,已经有人等在山下,在七个人示意身份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家小饭店。二楼隔间里,那位失踪一天两夜的萧远悠正在饭桌上陪一个貌美小姐谈天说地。 众人正想调侃,萧远悠立马起身仰天大笑:“哇哈哈哈!常青蓝,我们八人联手,你就混到头了!” 常青蓝一笑:“尽管一试。” “嗯……”萧远悠对那边招了招手:“所以说都别打什么主意了,过来安心坐下吧。” 等所有人在萧远悠和常青蓝对面坐定,萧远悠道:“后面我要说很多事情,作为这次任务的总结。” 阳鑫道:“是要结束了吗?” “快要结束了。”萧远悠叹了口气:“所以我要说的事情很多,你们尽量不要插嘴,等我一一说完。” 这一来一回是常青蓝听不懂的话,所以常青蓝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一定还在状况外,我帮你们分析一下现状。”萧远悠顿了顿,“从我们前天晚上来到药王观开始——不,应该说是从我上一次进入洛书开始,就卷入了一场‘寒食教’、‘孙思邈’、‘武道常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原本三者相安无事,但由一尊伏火炉开始,寒食教借用不成便以强抢,结果触怒了孙思邈代表的道家势力。在此之间,寒食教与常家维持着某种情势所迫的同盟关系,而在药王观所代表的道家势力——也就是我们——介入之后,常家为避祸端而和寒食教决裂。我的自投罗网,让常家无法抽身而退。常家此时就被迫与药王势力结盟,寒食教方面势弱,进退两难、即将崩溃之际得到了我的假意同盟,便以为抓到了一丝希望。” 常青蓝惊道:“假意!?” 已经到了态势明显的时候,有些话藏着也没有意思,说与不说都已经改变不了局势。 “我很清楚,青蓝小姐,虽然我一直在你手上,但从我落入常家开始,就处于一种不能杀也不能放的状态。无论我是假意配合还是真心相助,你们都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一点你、我、常伯、常威家主,甚至药王观势力孙真人都很清楚。” 萧远悠说出了一句对自己来说,十分残酷的真相:“师父派我来取丹炉,一是为了不激起道门与武门的冲突;二是为了观察常家的态度如何;三是为了要让你杀了我。我一死,道家师出有名、常家断然不敢出头,你们寒食教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权谋厚黑,孙思邈在这方面也是手段相当犀利的高人。 老爷子救过很多人,还有更多人等着他去救,所以他对一己之力的渺小深有体会:一个人救不了黎明苍生。只能选择相对正确的路走下去。 或许,这就是他破例收萧远悠为门人的条件和代价。这不是残忍,而是为了更多人。况且,他失去的是自己的爱徒,依然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就是他的道,天下苍生的道。 常青蓝顿时混乱:“我们……” “不是‘你们’,是你,你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萧远悠等她把视线重新聚焦到自己脸上时,才继续道:“还记得常伯拿走那本《徐如林》时的所说的话吗?” 【岂能忘了道长的恩德……真人也能尽快帮在下周转此事。】 萧远悠道:“他在尽力讨好我,而且是为了帮‘自己’周转此事。从那时开始,这老狐狸就再次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只要现在风向一变,他就会将全部罪责归咎在你身上,而我的《御剑图》还在他手上,所以我没有帮你的理由和立场。常家的摒弃在前,常伯的袖手在后,我的背叛已经近在眼前,你孤身一人,结果无论如何,你都完了。” 常青蓝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可能!我是寒食教的头领——” “够了!还在幻想什么!”萧远悠双手拢住她的双肩:“你还不懂吗!正是因为你是寒食教的首领,才会落到这步田地!是你在顶雷,能够全身而退的人只有常伯!” “不!至少伏火炉还在我手上!” “在剩下的角逐中,伏火炉已经不重要了!它只起到了推动和引发这件事的作用。我刚刚叫来了同门的师兄弟,只要将我已经脱身的消息放给常家,墙头草的常伯就会立即倒戈出卖你,常威的家主之位也会让他别无选择。师父针对五石散的‘解散方’不日就要成功,你的寒食教也会支离破碎。” “可你脱不了身。” “只要我‘脱身’的消息出去,就算我死在你这里也于事无补,你回天乏力。” “你怎么让消息——”常青蓝往前一看,乱真教其余七人除了脑袋冒烟的萧远弥之外,其他人已经起身蓄势待发,只等萧远悠一声令下。 常青蓝大意之下并没有安排足够的人手包围这里,这么多人,她没有办法全部拦住。 萧远悠一拍肩膀让她坐下,艰难地开口道:“你先坐一会儿吧,什么也别想。 因为有些局,一旦收拢就再也出不去了。所以枉有一身武功,现在却全无用处。 萧远悠不会留情,因为他们之间是对手关系,他希望常青蓝能在这里认输,不要再继续挣扎。 等他稍稍安抚了常青蓝,然后再转向乱真教一行人:“这次修行,原本不会一直发展到这个地步。” 早在一开始,只要能在门外截住伏火炉进入常府,那么事情就不会一直僵持、升温到现在这个地步,萧远悠也就没必要做出孤身犯险的策略。萧远悠心里更是可惜着:更不至于让局势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林哲坦然道。 萧远悠盛怒,勃然怒拍桌子,整张桌上杯盘一跳,犹如龙咆:“既然是你的错,竟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你是自认为理所当然吗!” 林哲默不作声,本来笔挺的脊背现在却塌软了下去,想道歉,又不敢开口。 王川、慕容这边也看出这件事的确是萧远悠的正确决策受到队友阻碍,此后他又一个人力挽狂澜,带着一群没屁用的队友强行渡过了难关。 “大家无法各处其力也有我的调配责任,希望此后的修行,你们能够更加信任我。即便我的决策出现失误,那么我的后续指示也是为了补救失误而下达的,责任追究和闹情绪尽量放到事后,我不希望六如寮内部再出现李、顾争执的状况出现。公子姐,这事不要追究了——” “哼……”公子扫了一眼林哲,不作言语。 “唉……”萧远悠深吸了口气平稳情绪,然后又道:“总之这次是我们六如寮和研修弟子们第一次合作修行,能够暴露矛盾所在才好总结和解决,以后相互扶持吧。” 萧远悠这么在意【研修弟子】这一集团是有原因的。虽然他是这一集体的创立者,但他作为六如寮集团会逐渐无法管理步入反抗期的他们。因为六如寮代谢速度是一代一次,而研修弟子不出两年就可以发展到二三十人的大队伍,到时候他们就是一个门派里的中坚力量。负责上传下达,如果处理不好双方关系,会导致下层执行层阳奉阴违,上层决策层受到孤立。 六如寮这边,弥弥还是第一见萧远悠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直发抖。朱嘉森则是预料到了,阳鑫觉得萧远悠说的很有道理,三人都没有出声。 萧远悠泄气般坐了下来:“去吧,去常府说……”他看了一眼身边怅然若失的常青蓝,叹道:“说我死了。” “啊?” “这样常伯就不会顾忌我的想法,直接把《徐如林》的注解版交给你们,顺便把伏火炉也会归还给你们。去吧,我在这就行了。” 众人看了看常青蓝,修为深不可测,如果她暴起杀人的话,只有两三人能够脱身。而且萧远悠刚刚才强调过不要质疑他的决定,所以都按照吩咐走了。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一个输家,一个背叛者。 萧远悠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常青蓝却先开口。 “帮我温一杯酒吧。” 萧远悠一愕,又转沉默,良久后之后才回道:“好。” 第87回 寻丹解散篇(寂) ………… 常府—— 常威突然接到萧远悠被杀的讯息,立即陷入一阵狂怒之中,无奈之下下达了通缉令追捕常青蓝,常伯果然倒戈,在家主那里禀告查知了常青蓝的所在地,并且亲自带人前去捉拿。 常青彦非常震惊,不等调度就直奔山下客店。等到他到了地方开门看时,常青蓝已经浑身是血,瘫倒在萧远悠身边。萧远悠纯白的行功羽衣已经染红了大半,搂着她的肩膀在一旁自斟自饮。 “高鹜远!”常青彦勃然抽剑,直顶萧远悠颈边:“你居然……” 萧远悠猛然抓住长剑:“想想清楚!杀我你父亲就痛失二子!” “我……” 常青彦愤然抛剑,就如初次见面时一样,又是一脚正中胸口踢飞了萧远悠,抢了常青蓝的尸身转头就走。 “我真是……”萧远悠看着窗外明月,无话可说。 第二轮来的人是公子等人—— “还是这样吗……”公子看着怀中染血、双目无神的萧远悠叹道。 朱嘉森道:“如果我们能更有用点说不定就不需要师弟断后了。” 阳鑫过来道:“死都不瞑目啊。” 王川过来想帮萧远悠瞑目,弄了三次都没成功,才回头道:“掌教对我怒目而视,我想他还活着。” “废话!给我滚开!过来毁我悲剧男主角气氛!真他喵扫兴,滚滚滚!常家来人了吗?” 常伯从窗外跃入:“老儿刚到。” 他果然是第一个来,而且一身披挂已经准备就绪,看来他打算冲进来直接杀掉常青蓝灭口,眼神带着戒备四处观察。 萧远悠确认伏火炉和《御剑图》都到手了,转身就走:“不用找了,常青蓝已经死了。转告家主,我们即刻动身返回药王观,让他安心吧。我想剩下的事情他自己会懂的,哼——” 他看到了萧远悠那阴狠、恶毒,以及不甘的眼神,却低头狡黠地笑道:“真人走好。” 混账! 回程时,萧远悠一个人骑着马闲庭信步,依然是举头望明月:“真是混账……” 回程路上那马相当听话,就算常青彦不在身边也没有撒着欢找麻烦。萧远悠这次的经历太致郁了,就专心练习马术来缓解心情。无意之中,他的技术已经超过了很多职业骑手。 朱阳则非常欣喜,因为《徐如林·校注》的注解里面写明了“法相十篇”的全部研习诀窍,以前人因为不明其理所以只能练前面三篇,看着秘籍而不能练习,暴殄天物。而从今往后,其他六道典籍也是同类秘籍,可以照着徐如林的校注一本本补全。 公子和慕容则因为女人的直觉,略有担心地看着萧远悠。 慕容:“要不要去看看掌教……” 公子摇头:“别去。” 青鸾也是个很敏锐的姑娘,虽然不知道这三天里面发生了什么缘由,但她觉得萧远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爽了,骑着常青彦那匹马和他两马并驾,默默跟在他身边。 回到药王观,孙思邈似乎已经回到了道观,萧远悠依旧是暂时没有归还丹炉,孙思邈也没问丹炉。 “师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为师帮你看看——”孙思邈对着阳鑫道。 “师父,您又吃了什么药?”萧远悠在他身后道。 “解散方似乎用多了药量,这几天我还要上山一趟钻研一二。”孙思邈对着弥弥道。 “我正想请教一些炼丹伏火之法,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师父闭关清修。”萧远悠在他左边道。 “不耽误,不耽误,容我调息一阵即可,顺便为你的同门开两剂方子,等我回来——” “师父!醒醒!那边是茅房!” 伏火炉,一直是道观弟子眼中的怪事,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萧远悠拿来了丹炉却不急着归还,孙思邈知道他已经取了丹炉却不问他为什么不还。大家奇怪归奇怪,但也没有过问,因为孙思邈年龄虽大,但心却很细,诸多事情他看上去不明其理,但实际上都心里有数。 孙思邈的“伏火法”,如萧远悠预料之中一样,的确可以消除丹药中的毒性,这一道术如果继承下来,就可以改变现代丹药绝迹的现状,外丹道就可以在乱真道门兴复! 这又是一起可以改变世界大势的革新。 虽然这很值得高兴,但众人却发现身为掌教的萧远悠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终日愁眉不展,心不在焉—— 次日修炼早课时,朱嘉森找着机会问道:“师弟,我总觉得你这趟回来有什么心事。” “啊?是吗?”萧远悠难以置信地看向阳鑫:“看得出来?” 阳鑫点头:“嗯嗯嗯,很明显!” 连弥弥都说:“负面能量。” 众人更加坚信不疑:野性的直觉都这么说。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你们分享这个遗憾了……”萧远悠万分郑重地开口道:“诶……你们说,常威他到底会不会武功啊?” 朱、阳、弥、林、川尽皆惊悚:“这么一说!” 搞得大家都很遗憾了! “是吧!我也忘了问!” 阳鑫抱头哀嚎:“居然忘了亲口问啊!” 慕容一脸泄气:“师兄他们——” 公子:“一群白痴……” 青鸾则很敏锐,她听不懂这个梗是其一,但他从与萧远悠给她那巨大的反差感中察觉到了,那天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只是想在部下面前装作没问题而已。 其实那天酒楼断后—— ………… “帮我温一杯酒。” “好。” 不紧不慢地问店家要了一个温酒的水浴盅,和一瓶长安特产的西市腔,坐在她身边慢慢温酒。萧远悠对她有些歉意,所以已经打算在这里给她杀了泄愤。 这杯温酒当然是用来服散的,她举碗服了一剂后,淡淡道: “原来你也是一位首领。” 萧远悠呆然看着天花板:“不久前莫名其妙地走马上任,从半推半就、到半梦半醒,记得起有人支持,也看得到很多人反对。只能很含糊地承认这个头衔,现在连师兄弟都不愿听话,我不够格……” “这份谦虚真当刺耳。”她再匀了一剂,慢慢吮着。 刺耳的谦虚,他也曾对某个人说过这句评价。 “因为有一个人,我无论如何也要超越她,所以……”萧远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到:“所以……抱歉吧……” “她比你还厉害?”常青蓝已经两眼迷离,但却调着第三剂:“易地而处之,她能赢吗?,” “她不会让此事发展至这一刻。” “哼哼……”她按着太阳穴,越笑越大:“啊哈哈……哈哈——” 如泣如诉。 连用三剂,食道烫损、胃囊破裂,常青蓝吐出一口血来,坐定不稳,闭眼虚弱地倒在萧远悠怀里,声音也因药剂而像是行将就木之人。 “放弃年华,失去武功,最后却连、容身之处都……就连,作为对手仍不够格。或许、我最终……最终就只能、剩下这散剂了吧。” 那包药粉在她手中洒落,犹如一阵细雪落于裙边。 萧远悠一手环腰,一手扶肩轻轻拍着背,她的身体热得像炭,额头居然烫手。 “或许正好相反——”犹豫了好久,才缓缓道:“或许……青春、武功、家人、对手你都有,只有这幻觉是没办法所有的。” “你这骗子……” “诶,这段我真没——” 她已经听不到了:“我们的道明明不像……” 皮肤开始渗血,她已经死了。 如果那时肯帮她的话,应该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但能选吗? 萧远悠却陷入沉思,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轰鸣如雷—— 【你看似文弱怕事,却藏着一颗冷酷黑暗、桀骜难驯的心。】 挥之不去。 第88回 清池对答 乱真幻境:洛书级·伏火炉。 九天时间里,用来夺还火炉、学习丹道、休养生息,转眼便至最后一天。 第九天午后,萧远悠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差,杀人后的内疚和惊慌超出他预料地沉重。其他人只把这幻境当做游戏来打,但萧远悠以掌教权限看过乱真道史,里面遮遮掩掩,缺失了很多真相,开山祖师“太公照”的信息寥寥无几。 他知道这个幻境绝不简单,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萧远悠的心理负担瞒不过孙思邈。 “还坚持什么?散了功去,安心休养吧。再扛下去连道心境界都会拖垮。”孙思邈望着夕阳,在池塘边悠然喂着锦鲤。 “是。”萧远悠应承之后,又问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 孙思邈没有让他问,但也没有阻止他问下去。 萧远悠先跪下,爬到孙思邈身后:“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对吗。” “想从为师这里拿走什么去?心安理得的根据、问心无愧的理由、还是掩耳盗铃的依照?” “都是。” 孙思邈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没有杀过人?” 这一问,问得萧远悠浑身冷汗直下。 “师父杀过吗……” 孙思邈手上一停,把鱼食盘放到身旁,淡然道:“天天都杀。” 人人都只把持刀贩肉的屠子叫凶手,却没想过药王孙思邈手上走过的命,非生即死。 医生又不是春哥,在他手中的死人,比活人多。 “是真是假,都是自己的道。”孙思邈温和的眼神第一次这样让人感到可怕:“想知道这里是不是幻觉,你回去杀一人便知。” “弟子……明白了。”萧远悠起身告退,孙思邈却把他叫住。 “鹜远。” “弟子在。” “你已经乱了。” “是。” “回去好好休养,短期内不要再行功。” “心中不安,近期内我还会再来。” “唉……”孙思邈长叹一声,“你很难得,这样的道心损在老夫这里,不值得。” 萧远悠知道,这些洛书的主人可以观察到洛书中的变化,就像李白那时让他们再找《侠客行》的后半部分。 “您含糊其辞,其实这些世界都是真的吧?【乱真化虚术】到底是什么?难道是阴谋?谁布的局?”萧远悠微微一顿,惊骇道:“近代再无【金丹】以上修士……难道是——” “伏火炉,你不能再来。”孙思邈慢慢起身,在后面书柜那里缓步游走着。 “为什么?因为我洞悉了你们的秘密?” “你很聪明,但是有些过于自负了,要改。”孙思邈微微一笑:“你不能再来这个天地,是因为你现在就已经乱了。下一次来时,会和当世的一流人物角力,以你现在的心境,只怕会被斗的体无完肤。” 意思就是:不是你太强,是你太弱了,小子。 “方寸大乱。”萧远悠被一语点醒,方觉脸上一红:“弟子……狂妄了。一定回去好好修行……” “嗯,现在我传你一册丹道。先安安稳稳练完再说吧,近期勿要再来。” 孙思邈挑中了书柜里厚厚的一摞书,看名字是《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孙思邈从中理出一本《千金丹方》,递给萧远悠。 “是。”萧远悠伏地一拜,接过薄薄的册子,退了出去。 开门时看到偷听的青鸾,她一脸惊愕。或许她没听懂,或许她想起了萧远悠曾给她说过“两个世界”的意思。但她也该明白,萧远悠不会再陪她在一起。 “再会了。”萧远悠点头致意,转身走了。 萧远悠振作一下精神,春光满面地回到乱真道那边:“好消息——我先问一下,伏火法你们应该都学会了吧?” “烂熟于心。” 萧远悠把《千金丹方》丢给了朱嘉森:“《御剑图》那边已经有公子师姐和弥弥负责,《千金方》这里就拜托给朱哥和鑫哥了。” 阳鑫道:“没问题。” “慕容和林哲要负责跟进研究的内容,川——” “我在!” 萧远悠道:“丹方一旦炼出成品丹药,药效的效果统计由你想办法来,我会尽量给你提供便利。” “没问题!” “我现在去归还丹炉,大家各自回房再看看有什么忘了的,没有的话就准备引符离定吧。” “了解——” 萧远悠抱起伏火炉离开了房间,走了两步,遇到了一脸失落的青鸾,不知道该不该道个离别。 青鸾见了萧远悠,停下脚步,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正犹疑时,一支弓矢猛然射来! 萧远悠顿时仓皇一躲,又是破空之声由远及近,数量甚多,如蝗群袭来。 “过来!”萧远悠将青鸾一抱,滚入廊下,两人伏低身体躲过了这一阵乱箭。 萧远悠覆在她身上等到箭雨之声息止,准备起身时被她拉住了衣襟。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不同的是,这次箭雨已经过了,她也没有放手。 “唉,小屁孩。”萧远悠用额头把她额头轻轻贴了一下,轻柔温存—— 随后一把搂起来,大喝道:“师父!” “我没事。” “公子?” “没事。” “朱嘉森?” “在。” “阳鑫?” “在。” “林哲——王川——慕容?” 无声,那三人的寝舍连在一起,都没有回应。不用发出指令,其他人早已经往他们三人的寝舍狂奔而去。 公子第一个到,这边三人正在拿桌椅板凳和两个入侵者战斗,那两人身手不凡,林哲三人已经浑身带伤。 林、王、慕容看到公子援助,精神一振,大喝拖住两人,公子偷袭瞬间杀死一个,朱、阳、弥转眼便到,七人围攻,那人自裁而死。 萧远悠和孙思邈这才过来:“怎么样?” 朱嘉森道:“解决了,不过来人应该还有很多。” 阳鑫道:“快还了丹炉我们撤吧,不要功亏一篑。” 萧远悠无奈地望了一眼孙思邈,苦笑摇头:“我不能就这么走。” 孙思邈俯身一看那两人尸体:“从瞳色症状来看应该服了散——寒食教的人。” 外面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观内:“鹜远真人,在下常伯求见。” “啊哈哈哈,果然是他……”萧远悠了然笑道,又恢复到平时那从容笃定的气势,对身边人道:“你们带孙真人和观里人从后门突出去,我去前面引开他们注意力。你们出去确定安全之后,再归还丹炉引符离开。” 众人很不理解:“可这些不过是幻境,有必要……” “照我说的做!”萧远悠不再理会,捡起地上刺客的两柄剑,大大方方走了出去,正门前,常伯带着三个寒食教好手站在那里。 这边抱礼道:“想不到常伯你居然还健在,实在令人意外。” 常伯那干瘪的脸上两道狰狞的砍伤,右手已经齐肩而断,潦草包扎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 他看见萧远悠后,两眼闪过一丝残暴的怒意,强压下来,颤抖着声音:“恐怕这还让真人失望了吧。” 说罢丢下一封血染的书信。 萧远悠捡起来看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半吊子的繁体字,是自己的亲笔信没有错—— 当时常青蓝死时,萧远悠取笔写了一封信,里面详细将自己所见常青蓝、常伯、寒食教的关联写得一清二楚。然后用手帕包住,贴着内衣放在常青蓝尸体上。常青彦从他手中夺回尸体,常威帮她入殓时,才发现这封信,全家立即追杀常伯。 常伯双眼如欲喷火,脸上鲜血不断外溢,如鬼魂一般狞笑:“我没死,实在是出乎你的意料吧?” “此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恨,恨不能像个匹夫一样抛下一切烦扰琐事,拔剑!饮血!”萧远悠把这沾血的书信收入怀中:“直到刚才,我还是一派掌教,但现在,我只是一介匹夫!” 怒意陡生,双剑剑气横流,锋刃嗡鸣有声——飞翼龙虎双剑! “没错!你不陪她上路,老子做梦都会气醒啊混蛋!” 第89回 寻丹终途 萧远悠脚下一弹,左外右内,进步架势,瞬变左内右外,左手虎剑上挑,转身右手龙剑横斩。 对方足有五人,全是硬手,见上挑时便准备迎接后招,不料萧远悠上挑直接飞出虎剑。 对方众人注意力一散,只好后退脱离龙剑横斩的剑围。 萧远悠右手横斩脱手而去、进势不止,龙剑犹如飞龙在天,离弦而出顿杀一人。 萧远悠龙虎抛剑,左右食指相错剑诀一引,冲上前去两记学艺不精的虎爪出手。 对方一人接招,另一人直拳进攻侧腹。 来拳太快,萧远悠根本难以预料拳路,激发【山岳符】防御,勉强吃下一拳,抓紧那人右手,虎剑下劈,顿时肢断血流。再接过虎剑横劈,出其不意续接两剑直刺常伯。身后龙剑一圈正好归来,前后夹击。 常伯冷笑,左手两指将虎剑一夹,稍一侧身躲过身后龙剑偷袭。 萧远悠左手探往肋下,龙剑正好飞过拿稳,已是斜劈的起手式,一剑逼退常伯,怒斩另外一人。这一变招快如闪影,犹如空手架势,瞬发挥剑,龙刃已然在手。 果然神剑,一招“龙驰虎骤”,剑招既出,废一人,杀两人。 不过刚刚一拳也中得实了,右肺一阵尖锐的刺痛。定是肋骨断裂,断骨刺破了肺脏。 山岳符的防御被打穿,耗气过量,加之肺脏破裂,萧远悠一口调息不及,脸上顿中常伯一掌,一排牙齿掉了不知几颗,和血吐出嘴里。 虎剑摇曳身边,龙剑蓄势待发,萧远悠头昏眼花两步后退。 “好利的飞剑!你师承何处?”常伯收回左掌,擦了擦溅到身上的血。 萧远悠不敢说话,连调了五六次才喘过气来,那一掌好重的手,半边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他的气量是31/330,一息能调动十分之一,刚刚驭双剑,再中一记肠穿肚烂的铁拳,顿时烧掉了三分之二,片刻只剩三息的气力。 萧远悠束发的缎子掉落,长发凌乱,吐出一口血来:“呸,想学啊?等老子现在就来教你!” 对方只剩一人,萧远悠单手将双剑一架,这是招反击技,卧虎藏龙,只要对方左右移动或出手反击,直接调整角度弹剑飞剑,稳占优势。 “笑话!练气的修为也敢班门弄斧!” 常伯脚下一震,三米内的土地全部塌陷,萧远悠顿感重心不稳,脖颈已被掐住:“说出这手剑决,绕你不——” “傻——逼!”萧远悠双剑齐出:只剩一只手了还装个蛋的杨过啊! 常伯险些中剑,被迫松手,他胸中恼火,离手时划断了萧远悠的颈动脉,随手丢出:“不自量力。” 落地一瞬,萧远悠指引双剑回探,几乎贴着常伯的喉口飞回,直插在自己跟前一寸处:“可惜啊。” 常伯也是心惊肉跳,没想到死到临头的人居然还这么疯狂,怒骂:“疯狗!” “幻境的好处,想死,就随意而死。”萧远悠吼口如涌泉般流血,顿感头昏眼花,两步后退软倒在地上,看着天空:“只可惜没把你带走。” “带走我,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常伯走到跟前,拔起萧远悠的剑准备直接割下他的头来。 咻咻咻—— 三箭飞来,常伯连退三步:“谁?” 此时外面猛然大哗:“官兵!” “我们被伏击了!” “是官兵!” 常伯如惊弓之鸟,一言不发掉头就跑:“居然这里也有官府埋伏!” 青鸾跑来,一脸惊骇地扑在萧远悠身上:“怎么样!你、你流了好多血!” 刘弘博正拿弓立在后面,人还是那个人,但周身的气势散发出野兽才有的危险气息,已经和那外强中干的刘弘博判若两人。 萧远悠看得到,那弓的样式,与当时那些追杀李青鸾的人一模一样,现在仔细看去,柄上的印记赫然就是“天策”二字,天策府的人。 刘弘博过来还想料理他的伤口,一看之下,顿感无力,语中全是惋惜:“道长……” 这家伙!竟然是卧底? “天策府……咳咳咳!”肺脏穿刺,萧远悠咳出血来:“藏得好深啊。” 现在想来,刘弘博这个人果真处处都是疑点:第一次相遇时不断用语言挤兑青鸾让她回去,此后骑着军马专门引来追兵,摆脱追杀后不仅不走还留在药王观,后又与青鸾形影不离,甚至跟去常府。 二五仔啊。 “让开。”公子突然出现,把萧远悠扶起来,取笔用血画出一道符咒:“孙思邈那边已经走了,外面围了很多唐代军队——”说罢她还看了一眼刘弘博。 马上就要离开,萧远悠看着青鸾泪眼婆娑,又看向刘弘博:“别把她带回去。” “不行。”刘弘博犹豫了好久,才道:“公主乃唐王三女,汝南公主……” 萧远悠一惊:原来如此! 萧远悠推断的都对,她的确是宫中人物,但只有一点:她并不是被没入宫中的家眷。 对了,或许那个婴儿才是李建成的家眷后代,她抱着婴儿出逃,卫兵一开始就来阻止,颇为忌惮萧远悠伤害她,却不管那婴儿死活。连孙思邈也说她是“贵人光临”。后来她又不肯说出身世。没错,她哪是在逃命,只是在任性好不好…… 漫画看多了才先入为主啊…… 萧远悠自觉失败,看着青鸾服道:“你真是头牌的心机啊。” 青鸾哪有心情开玩笑,哭的花容失色地捂着萧远悠伤口:“不要死啊!” “可怜我被你骗了……”萧远悠抚着她脑袋。 公子那边引符已毕,脑中一片晕眩,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六如寮的徐如林舍。 一回来,萧远悠刚刚的伤处消失不见,但那些伤口处顿时爆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哇啊啊啊啊啊啊……” 幻境历练一般来说不会是重伤之下完成历练,但这次偏偏是带着损伤回来,五感中痛觉被无限放大。 阳鑫一惊:“哇!师弟!玩这么惨啊?嘉森!按住他。” 朱嘉森直接躺到了萧远悠身上,萧远悠胸口顿感一阵泰山压顶般(三百斤)的压迫感,憋死之前尽最后一口气骂道:“去去去,又痛不死人!压得死人的!什么傻鸟,滚滚滚,都回去散功,又毁我悲剧男主角气氛。” ………… 一群人被萧远悠怒赶出来,心里都微微一阵放松。 这次历练中,大家其实都清楚,自己是拖了掌教的后腿。他离定时那痛苦的神情,是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放松下来才流露出的。连稳重的朱嘉森都有点失神:此后他真的有困难时,自己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袖手旁观。 而萧远悠打个哈哈就把他们给放了出来,毕竟该说的话都在幻境里面说了,再讲就是多余。 这件事,谁也没资格说谁,因为自己作为师兄师姐没有给他帮上任何忙,反倒让他处处顾及和掣肘,实在丢脸。 连公子都没赶着散功期去暴饮暴食,只淡淡道:“大家都散了吧,有事明天再说……” 但即便是散了,大家回去也都坐卧不安,各自无法进入睡丹状态。 不是内疚,也不是自责,而是一种同情。同情他虽然身边都是同伴,但却由始至终都一个人艰难维持。六如寮的弟子感受更为深刻,因为当年的李师孚也是这样。 她比六如寮弟子要长一辈,大家很想助她一臂之力,却苦于晚辈的身份而无权僭越。到现在,师父被逼的无奈引退,而她的传衣人依然像她一样要一个人苦苦支持。那种想伸以援手、却无能为力的失落感,侵袭着这三位长辈的心。 因为自己的无能和迟钝而跟不上萧远悠的效率,无法和他保持统一意识。到最后他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三人也束手无策。 公子、朱阳三人各自心神不宁:“我们到底算什么呀……” 对林哲来说,这也是个难眠的晚上。 他也睡不着,就像那时候风雷台上萧远悠的命令,林哲从一开始就欠着一个道歉。 “要不要去道个歉?不,仔细想想我没做错!至少依据没错!他自己都没有多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纠结?可是……” 他纠结,是因为他不明白。有些事、有些话,虽然是对别人开口,但最受用的不是别人。 就像是没勇气开口告白,没面子坦然道歉,没机会低头认错——有些话不说出来,一辈子难为自己。 这就叫心结。 伏火炉一旅,大家心里都落下了不同程度的心病,是好是坏,难以预料。 第90回 乱真道偷拍门事件 伏火炉这次历练,萧远悠直接从三叶中突破到四叶中境界,第四片灵叶为金色叶片,犹如金沙汇聚而成。体内气量因为生魂修复,又一次暴涨一倍左右。 经用钢剑测试后(耗气量正好为10),萧远悠现在的道炁量大致为:50/700。 然后还有那本《徐如林校注》、《千金丹方》被补气补了出来,在萧远悠意料之外的是,手里还有一件条状物什—— “信物,这是孙思邈当时交给我的竹筒?” 这个竹筒就是一握的宽度,不足一米长,有一头是可以打开的。 萧远悠拧开竹筒,里面倒出一把厚柄拂尘,握把末端二字:【照离】 “看来这几天又有得研究了。” 第二天早上,11月4日—— 萧远悠神清气爽地准备出去做早课,一开门,就看到卢昊的脸。 “嘶——”萧远悠深呼吸了一口,缓缓关上了门:“啊……怎么大清早的看到这么不吉利的玩意……” 咚—— 卢昊破门而入:“有这么作践长辈的吗!不要以为你是掌教我就不敢教训你!” “靠!你指望我是在作践你?你就跟我说说哪次我出关之后你出现在天问峰上是带来好消息的?” 卢昊语结:“我竟无言以对——” “好棒耶~居然特么的又猜中了!混蛋!” 道派里一般都是好消息伴随着坏消息,问题是——好消息总是要由自己来说,要不然没人说;坏消息总是要自己来听,要不然没人听。 “说吧说吧说吧,我已经认命了——” 卢昊左顾右盼:“其他人呢?” “貌似是昨天晚上背着我出去夜店嗨通宵了,叫了不醒,一个个跟死猪一样。” “夜店……你这个人有问题……算了算了算了,就我们俩知道也行。”卢昊听过就罢,拿出一个包,里面放着一台电脑:“是这样的,前几天白羽珊送来了几条消息。” 萧远悠啃着糖馒头:“蠢白的消息……关于媒体的?网络上又咋了?” 卢昊把屏幕转向萧远悠:“你看……” 是一则被发的新闻,配着一幅老君画像,标题写着:【实拍御剑道法,上古仙派将于近期内公开收徒】 乱真道最近名声鹊起不是玩笑话,这一阵几乎已经成为了社会现象,“东方道传古派”的名号如星火燎原,迅速在整个社会上传开了。武夷山最近的旅客都变多了好几倍,一大半都往北峰上挤,没有政府帮忙的话,北峰道观就已经算是景点了。连景区的负责人都表示:“这个新景点可以发展嘛,你们看……” 当然,萧远悠的回复是“不行”,不是出了名还难受得满地打滚,是因为萧远悠制定的策略是稳妥至上: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萧远悠掏着耳朵,不耐烦道:“不是说好了是‘厚积薄发’战略吗,等准备充分了再搞事情。这么早弄出来没好处,急急忙忙的,容错率和计划弹性都太低了。” “这件事我事前也不知道。” 萧远悠回道:“那就是假视频假新闻呗,让蠢白作为门派公关人物澄清一下就行了。” 卢昊正色道:“视频里的内容我确认过了,是我们道派御剑行功的内容,正确无误。” 萧远悠神情一顿:“然后呢?” “我第一时间让转载方删除了视频,但此后观里的修行视频还是接连不断的流传出去。我已经在几个拍摄点安排了弟子把守,驱赶了不少人,但收效甚微。哎我说,对方简直跟孙猴子一样,我看那群扛机的身手比我们好多了,居然还缠着我们不放。”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吧。”萧远悠也不是没接触过这类人,“我知道这群家伙们很厉害,人家毕竟是吃这行饭的。不过据我所知,他们还停留在普通人的范畴里,跑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有修为的道士啊,把入观的几条路找人一守,基本上就行了。” 卢昊连连摇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明白了这是错的,根本防不住。这群人没有底线的,我都怀疑他们穿不穿底裤。” 你看有很多新闻上面“明星打人”、“明星说脏话”的标题很有意思,但实际上大众很不了解这群新闻方面的“专业人士”为了搞出大新闻付出了多少下限和耐心,有些搞新闻的连底裤都不穿,至于下限——也就很次要了。一个正常人的耐心和脾气是斗不过他们的,只能把他们当瘟神一样,能躲尽量躲,躲不过就认个怂。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接触过。”虽然他不是靠脸吃饭的明星,但萧远悠的确也被他们骚扰过一段时间,“据我所知,这群人还受地心引力的限制……难道最近这群记者是上天了呀咋的?” “不是,最近我已经让警察局报了隐私泄露案,也的确抓了一群人。但……还是没效果,我都开始封锁北峰,但这群人还是兢兢业业的搞着新闻,我都有点佩服了。” 虽然说了很多记者的坏话,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神圣的职业。它从人类不穿衣服、到现在穿出制服play,都一直是人类文明的记录者与见证者。不出意外,这活儿得干到人类消失才会歇业,所以这份职业也算是职人圈里的小强职业。 而这个职业称号效果就直接映射到了称号所有者身上——来无影,去无踪。他能出现在你家门外,也能出现在你家门内,厕所宾馆里有他们的视线,硝烟战场上有他们的足迹……这群人有时候比蟑螂还烦人,甚至连蟑螂都不出没的地方能发现他们。 萧远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位记者先生的制服……该不会是红色网状情趣紧身内衣吧?那我们还是联系一下绿魔或者章鱼博士比较好……” “我相信还没到那个份上,要不然他可以花式自拍搞事情,没必要偷拍我们。” “不,我只是打个比方表示我对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 “呃……” 萧远悠起身道:“六如寮和研修弟子现在都有本分任务,这件事我来帮忙吧。先去警察局看一看监控录像,我想可以证明我的猜测——这群人目前跟咱们是睦邻关系。” 然后,事实证明,从十月中旬开始,就有些带着帐篷,全副登山装备的家伙们,一群一群的钻入了武夷山北峰,没了踪迹。从数量上看,起码有一个连的兵力。 所以说叫人堵在出入口没有任何意义。 第91回 鑫哥的“哥”(一) 到了大中午,阳鑫这边终于一觉睡醒,洗漱打点后走到客厅,刚开门,听到朱嘉森正在念:“丹者,单也,一者,单也。惟道无对,故名曰丹。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 正打算打招呼,阳鑫一惊,赶忙关上门回去打点身体。 “好险好险……胸都没裹。” 当然不是因为阳鑫的胸肿了,或是中了一刀,主要是因为,鑫哥胸部的肌肉不太发达,比较松软。如果这还说得不够全面,那么我们借用古龙的话来说就是:修长的大腿、平坦的腹、坚挺的r房。 每天早上起床,还要把胸裹好,这就是阳鑫的秘密~ “唉……”阳鑫终于忙活完,穿好不出体型的道袍,略带疲惫地再次出门:“肾。” 朱嘉森分心应答:“啊。” 这个外号出自自己那位掌教师弟,某次因为念快发现谐音“猪肾”,然后同为二人组,阳鑫知道,自己这边也应该被谐音化了。(这就是后来【猪羊组】的来历) “掌教师弟——呢?不在吗?” “好像被卢昊师伯叫走了,集合了大部分弟子,现在正满山遍野地抓记者呢。” “抓记者……”阳鑫一脸惊悚。 “不说那个。”朱嘉森把正在读的那本晃了晃,是《千金丹方》:“公子姐和五师妹已经出去教人练剑,我们这边也要开始研究这个丹经。我仔细了一下,貌似要做很多准备,我出去买药材,你把西苑收拾一间出来用作丹房吧。” “嗯……师弟又出去忙了啊……”阳鑫有些心不在焉。 朱嘉森一愣,把阳鑫后背一拍:“不是说以身正道吗,师兄。” 当年李党只剩下他俩时,阳鑫曾在林哲的劝诱下犹豫过。朱嘉森当时也说过“以身正道”,每每点醒阳鑫那如火一般激烈但摇曳不定的本心。 “但这次不是犹豫,是无措呐。” 朱嘉森皱眉细想,又转而笑道:“我想,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因为师弟也是在做自己的事。” 阳鑫松了口气,仿佛胸口在物理意义上都被解放了一般:“对,你说得对,没必要想些有的没的。” “好,那这里就拜托了,我会尽快回来的。”朱嘉森起身出门,高大的体格和宽厚的肩背,一如既往的可靠。 “你放心去吧,西苑这边交给我。” 转身去拿扫帚时,一人出声道: “y里y气……”萧远悠趴在围墙上面:“一过来就到这么微妙的一幕……” “咳咳,说什么呀,师弟……”阳鑫拿了几把大扫帚,抬头仰望萧远悠:“你在那干嘛?” “咱们被狗仔队给瞄准了,我刚刚才抓到一个。”萧远悠拿出一个针孔探头,开玩笑道:“,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你们刚刚*的画面流出去就不好了。让我先观摩一下你们俩刚刚背着大家在干什么——” 咔,咻咻咻—— 阳鑫一记飞剑把那探头戳飞,然后空中一套飞剑直接砍成了渣渣。再操纵手上几把扫帚四处跳舞,没一会儿,那一地东西就跟着四周的落叶尘土一起被堆成了一个凸型。 阳鑫往里面丢了两块红薯,点燃了望着火光:“啊——秋天的味道。” “啧……”萧远悠沉声道:“原本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没想到反应这么大,难道他们俩真是y吧中人,我怎么感觉到菊花一紧,不行,不能让他们出来,我得悄悄给林舍换把锁。现在还是用沉默面对好了——” “靠夭!你都说出来了好吗!” “好了,不开玩笑了,忙着呢。”萧远悠跳下围墙:“你们丹道这边有困难就说一声哈,我去抓狗仔了。” “这贫嘴师弟……”阳鑫叹了口气,拿起扫把往西苑走。 天问观内围这片分东苑和西苑,北边是山峰,南边是天问观外围。由于六如寮坐落在东苑,所以几个人也把六如寮称为东寮,西苑则是府库,用来存放乱真道收藏的法器和古物,平时少有人至,到处都是落叶和灰尘。 扫帚的耗气量是2,这次历练后大家普遍成长了不少,阳鑫目前的境界在【四叶下】,炁量为:40/560。试着用御剑术操纵两把大扫帚,可行,十分钟之内,院子就干净了,不过阳鑫的源炁也消耗的七七八八。 由于秋冬季的道袍太过厚重,汗液侵染道服,贴着衣服就像穿着一身温热的湿泥巴。浑身难受的阳鑫把衣服敞开了点,趁现在西苑里面没人,稍微凉快一下。 “那个是……” 正用袖子擦汗时,阳鑫到正面的墙檐下有一反光物体,经取下来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不是摄像头—— 还他妈能是啥! 阳鑫顿感绝望,又突然想起萧远悠刚刚说的:“狗仔队……” 阳鑫在墙上借力一跃,轻巧上墙,站在房沿上四处瞭望。借视力的优势和对四周地形的了解,瞬间发现几处有人走过的痕迹。 足迹有四人,阳鑫循着痕迹追过去,果然发现一个露营地,两顶迷彩的帐篷,长筒的照相机,显示监控的笔记本,还有专用的摄录放一体机。营地上两男一女正呆呆望着自己,应该就是某个过分的职业团体。 最重要的是,自己刚刚性别暴露的证据就在他们手上—— “束手就擒吧!我很凶的!” “噗……”对方没憋住。 “我不是在开玩笑!把这里所有的记忆卡都交出来!”阳鑫解开腰带准备绑人,一愣神,问道:“还有一人呢?在哪?” 阳鑫背后,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壮硕中年男人回道:“我在这。” 阳鑫整个人都被挡在他的身影下。 那人先了一眼阳鑫的体格,然后旁若无人地从营地那里拿起一个摄影机对准了她,那意思好像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阳鑫表示:“你们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一切都好说。” “呵呵,别激动啊,我们只是采访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大家各自配合一下就好——”人家这次明确表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阳鑫现在不能呼叫警察叔叔,因为这群人一旦被抓,偷拍的内容一定会被检查,然后说不定就是门人检查内容,然后上报执法陆长老,陆长老告诉卢昊师伯,师伯报告给鹜远师弟,师弟告诉给嘉森、嘉森再告诉公子,公子再…… “哇啊啊啊!天呐!”阳鑫狂呼,眼中凶光一闪:“你们几个!男左女右乖乖站好,三分钟内!男的脱到只剩内裤,女的脱得只穿内衣!要不然……”阳鑫一拗手指,节节寸响:“要不然我就帮你们脱得一丝不挂!” 众人一愣,因为阳鑫上去很孱弱,连女孩都不一定打得过。吉娃娃再凶也是吉娃娃,但片刻之后,他们明白了这头是外星种—— 阳鑫先走过去就顺手把壮汉手里的摄影机抢了过来,就像从老太太手里抢走拐棍儿一样。 然后阳鑫取了记忆卡插入电脑接口开始检查内容,人家三个男的反应过来,当然不干,冲过来就要动手。阳鑫冷笑着把三人暴打了一顿,简单得就像从家长会回来之后对儿子施以传统教育。 还盯着屏幕提示一句:“你们还剩一分钟。” 半时后,阳鑫带着疲惫的身体和一大堆摄影设备回到了六如寮,躺在床上精疲力尽—— “洗个澡吧……”她神志不清地走向大浴室。 刚脱完衣服,萧远悠带着一裤腿的呕吐物冲进卫生间,和上身*的阳鑫正打个照面。 然后—— “卧槽,鑫哥,厕所先借我用用,那个缩地阵真特么要命,早知道今天有事就不吃早点了……” 擦肩而过。 “呃……”着萧远悠波澜不惊的反应,阳鑫两手摸了摸同样波澜不惊的胸口,神色相当复杂。 “虽然很高兴,但这股失落感,是什么呢。” 应该是——是万幸中的不幸。 第92回 闭关 今天是12月1日—— 怀疑少了一个月内容的人可以刷新一下页面。 然后,恭喜你,的确没有那个月。 萧远悠本人也就像这个月一样,自从11月5日开始,整个人在这个月内就消失在天问峰的山背竹林里。 这也就导致了,尹凝带着那位传说中的风水师回到北峰,急急忙忙带着人去三思殿见人,却发现萧远悠玩失踪,顿时把一腔怒火发泄在卢昊身上。 “喂!我千里迢迢把汪师弟叫回来,他居然隐居了!把海鸣晾在这里吗!” “是闭关,闭关啦。”卢昊尽力做着解释,另一面转向汪海鸣:“海鸣师弟,你刚到就再歇几天吧?” 汪海鸣是一个相貌阴柔,为人却很阳光的男青年。偏瘦偏矮,人很随和,跟谁都处得来。 当年李顾相争时他就已经出师去做风水了,不过期间和李、顾两人的关系却一直维持着一个交好的状态。并不是他的社交手段和处事圆滑所带来的结果,而是他本人的和蔼亲切。这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火、甚至大声说话。 不过这个笑面佛一样的老好人有个毛病…… “我没事,只要给我结工钱就行了,我有时间等。” 卢昊不说话,眼神仿佛:“你tm在逗我。” “打工挣月钱啊,天经地义,亲爹都不给商量!”这句话后来让萧远悠知道了,就让他负责了财务部。 “兄弟,乱真道是你家,混蛋。” 汪海鸣这个人,精通风水建筑学的他不愁没有地方混,一技压身再加上个性随和又不愁没有朋友,但或许是在建筑上的锱铢必较,让他这个人对钱特别执着。 卢昊劝了好久都无效,来这人是掉钱眼儿里了,放弃道:“算了算了算了,也无所谓,我个人觉得,这次预算还算充足。” 尹凝插嘴道:“你们聊又没有用,鹜远不在你们还能自己定了不成?” 汪海鸣一听见“预算充足”,突然正色道:“不!钱,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的话题,他能引导一块块石头变成大厦,是人类历史上最有意义的存在。反正聊聊又不会少块肉,不聊可能会少——来,预算……” 他这话带着一点酸味和忌惮,因为当年他给乱真道搞过工程,就是这间北峰总观。这件事留给了他的心理阴影面积,远超过这间道观的建筑面积。 当时顾秉松任掌教,花钱没个概念,必要的支出尽量省,不必要的尽量花(后来他打发萧远悠都撒出去七、八十万)。老顾请汪海鸣在北峰修个总观的时候,就只给了他两百万,还包工包料,让他在那里起12栋楼,12栋!外带一个敦睦大殿 “我特么给你变出来啊?”一般人会这样说,不过汪海鸣脾气温和过了头,笑着说:“我试试。” 一般人接了这活儿,事儿除了往烂尾房上面奔,基本上是没跑的。 但汪海鸣就当白干,还自掏腰包往里面贴了三百万。他对自己宗门还是很够意思的,在倒贴了预算还是不够的情况下,利用山上的资源把事情办完了,相当给面子。不过在那之后他就表示自己元气大伤,需要出去接活干,于是他就外出做风水师了——风水师是很赚钱的。 不过从门派出发,这个乱真道专属的风水师,很大成分上也是被顾秉松的优秀领导给逼走的。 在卢昊友好的表示了:道观存款富余,再加上政府为上次运动会的事情资助,至少有三千五百万的预算。 当时汪海鸣就愣在了原地,良久之后问道:“你们是不是打算把召神峰、断念峰、天问峰那三山连环给全修齐了?那可不够啊。” “不,只是想扩建一下天问峰道观,召神断念两峰会想办法再申请经费,鹜远貌似是这么打算的。” “好——”汪海鸣吞了口唾沫,很严肃地表示:“新掌教很识大体,建筑方面的确不能省。” 卢昊道:“他是李师孚的徒弟。” “哦。”汪海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们两个……”两人头上各被一只手掌箍住,两人回头,尹凝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无视我吗?鹜远闭关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一瞬间,汪海鸣感觉到了孙悟空当年的烦恼,带着求饶道:“师、师姐!数、数数……年不见,手劲见长!” “我的手劲就是为了阻止你们装逼而生的。”尹凝松了手:“所以那子到底干嘛去了,我听说整个六如寮这一个月来就闷在天问峰上,只有研修弟子出来教过剑法,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失踪了一样?” 卢:“大、大王!不、不要激动,的这就交代——” 卢昊赶忙起身,去拿了一台笔记本,然后打开了一个视频。 卢昊把画面转向他们:“11月5日,鹜远通知我们一起过来一则新闻,是日本综合新闻——” 画面里,是一间暖色半圆形的大礼堂内部,席间坐了五六百人,台上一个老人像法官一样正在讲话。 卢昊解说道:“这是日本国会,现在讲话的人是现任洺仁天皇——” 下方就有翻译内容。 大意是:日本【神道教】重登历史舞台,设立神社本厅,国会决议,重新将神职人员列入公务员列,拥有参议院的参议权利。 然后尹凝和汪海鸣就到一个年轻人陪着那无比熟悉的同门师妹缓步走出来。李师孚是暗纱蒙面,配合一身白狩衣,顶冠立乌帽,手持蝙蝠扇,脚穿浅踏,庄重而神秘。 下面的翻译内容:今特别设立【天皇御室东照神社】,天皇长孙英仁担任“祢宜”,由“李师孚命”担任“宫司”职位。 有关民俗和建筑周边的知识,风水师汪海鸣尤其博学:“我学过神社类型的建筑,当时记得……宫司和祢宜都只选一位,但祢宜是辅助宫司的神职人员,也就是说在日本神道教那边,师孚的地位比皇太孙还要高。” 卢昊道:“神道教的地位突然之间被抬高起来,这象征着什么,大家应该懂。” 日本神道教也还原了古代术式。 “你们‘御剑术’的传闻我也听到过,各大道派的反响不同,但都很关注。这样考虑的话,日本神道教重回政坛,应该也是还原了古代道法吧。”汪海鸣道:“可是她那国人的身份不会受到其他宗教反感吗?” 陆家超:“会。” 尹凝表情难地补充道:“所以她会迅速扫平所有阻碍。” 汪、卢苦笑…… 在和民族的宗教文化中,能和神道教分庭抗礼的就只有日本阴阳道,但阴阳道在明治维新时期以后就被命令废止,相对处于劣势。以李师孚的手段和个性,对方不闹还罢了,一旦不配合,她翻掌之间就会马上统一日本那边的教派分歧。 尹凝考虑到:“但是她后面会干嘛?发动第三次岛国登陆大作战?不可能吧?” 卢昊回道:“都不知道,只知道鹜远过这条新闻后,马上就分配好了所有人的任务,自己则突然就开始了隐居闭关,这一闭就是一个月。” 众人转而想道:“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别人在这条消息中到的,和萧远悠到的不一样。 对亲自和神道教交过手的萧远悠来说,他到的是李师孚的提示:“你已经没时间了。” 第三次侵华大作战,从“宗教”意义上来说——不是不可能。 第93回 出关 此时,外面人通报: “灵宝道江莲拜访掌教真人。” “这个怎么挡得住。”卢昊闻言一叹,起身道:“来鹜远也该出关了。” 说罢去迎接来人,一面引向天问峰山北竹林—— 正午时分,天问峰背面山脚下,万杆幽篁,已经遮天蔽日。 他穿着青娟纹袖白绸羽衣,这样孤身站在绿竹林里,非常显眼,仿佛翠绿的湖心中一叶白篷船。 头发不修边幅的凌乱,但神态气色却显示出与之相反的容光焕发,其左右手手里拿着一柄剑。他一动不动,使得整片竹林中都没有活人的生气。略显消瘦的身量在这又细又长的竹枝林间更显细长,犹如一杆白色竹子。 几只大山雀停在旁边的竹竿上,一面戒备着这个人是否会造成危险,一面观察他肩膀上两只找地方休息的蚱蜢。一条竹叶青潜行在不远五米处,它挂在竹竿上,耐心等着那山雀下扑。 倏然——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自那人身上散发出来,一时间虫、鸟、蛇仿佛见一头暴戾的猛兽,惊慌逃离了此处。 萧远悠左手一震,虎剑横拍在一杆竹上,剑身齐腰而断,漫天竹叶纷纷而落。 卢昊听到这声断剑的拍响,视线寻声而来:“哦,在那呢,刚刚怎么没到——” 卢昊领着汪、尹、陆、加江莲,正要开口叫喊,江莲把他一拉:“可否容我观摩一下?” “观摩?” 陆家超提示道:“林。” 乱真道的长老一愣,原来是躲在这里练徐如林。 【徐如林】是乱真道的进阶秘技,必须是六如寮林舍出身的修士才能迅速适应功法,修习时功法与道炁相互契合。 道家、武家流传着一种名为【法相】的意识流技法,通过心理暗示让自己借出一样事物中的某种特质。比如弥弥的醉拳练到极致,就是借醉步中的粗中有细,乱中有序,更有各派武术如五行拳、太极、猴棍等…… 假借事物中的形象,让己身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强,化势或黄河之决堤,或风雷之交鸣,或虎豹之猎袭—— 徐如林的法相就是:林意。 作为传功长老,卢昊当然知道六如寮的功法,不过他很疑惑:“林意”只能强化意识,使神智反应速度增强十倍左右,所以在主观世界中一切都开始减速,由此才叫徐如林,可在旁观者眼中,应该毫无意义才对。 卢昊没有以“门派道传”为理由拒绝让江莲观摩,就是因为“林意”是无法从外部观摩的功法。 然而,萧远悠周身那一圈竹叶下落时,众人尽皆惊叹—— 萧远悠架剑,剑势并不移动,但所有人都仿佛到一阵漩涡引起了扭曲,以萧远悠为中心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半圆,半径2米左右,落入这个圈的落叶速度比其他落叶要慢许多。 连汪海鸣这种不修武术的风水师都得出,那个半圆里面危机四伏,毫无死角,一旦进入,必定会惹那对双剑扑到身上。 萧远悠的【林意法相】,已经到了可以影响现实事物的境界,据说只有师祖“太公照”和第一代弟子到达了这个境界,此后二、三代弟子中人丁稀少,没有合适的林舍弟子。卢昊不由得了一眼陆家超。 超超是第三代弟子中唯一合格的六如修士,出身六如寮【阴舍】,虽然不知道他的境界到了哪一步,但这个人“难知”倒是真的。 另一面,江莲神色凝重,惊叹中带有一丝失落:“鹜远师兄这方面也有如此手段……” 卢昊知道再让人下去不太合适:“咳咳!” 萧远悠一惊,回剑猛然转身,林意结界猛扩了一寸,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势顿时笼罩在众人身边。 “杀意……”只有超超一个人知道,这是只有亲手伤过人命的人才会所有的气势。 众人顿生戒惧。 卢昊:“真、真人,是我。” 萧远悠一愕,松了口气,林意向内围缩了回去,杀气也倏然消失不见,刚刚元气十足的脸上已经透露出一些疲态。 萧远悠缓缓收剑:“怎么了?不是说世界末日前别找我吗?” 卢昊了一眼江莲和尹凝,回道:“对我来说已经是世界末日啦。” 午间,把身上打点完毕后的萧远悠在三思殿单独见了江莲。 这位灵宝道的大师姐前面就说过,城府、心机不在萧远悠之下。萧远悠也跟她正式交锋过,如果不是她师父坑了她一手,萧远悠就得栽在她手上。可惜,智计角力时,结果就是一切。真正的聪明人,必须连自己的弱点也能利用起来。栽在萧远悠手里,不冤。 她今天没有穿道服,及膝的白色一步裙,高跟鞋,长风衣,干练的装束体现出她独有的,冷静的美。气质还是一般的文质娇弱,别无神态,但嘴角眼型三分笑中三分怒,足够勾起一个男人对她心事的窥测。 萧远悠一过来,见她板着脸,双眼阴沉,连职业笑容都懒得给一个,知道她想多了。 “呃,不要想太多,让你等这么久不是为了给你下马威。”萧远悠拉着她对面的椅子做了,取杯帮她倒了杯茶:“我已经闭关一个月了,身上脏死了,总不能出了关就见人吧?还是见美女,嘛,虽然我知道你主动上门一定是有求于人,但还不至于拿这点无关紧要的过场给人脸色。” 这是在说她之前为了过场搞的那些手段,江莲脸上一红:“嘴贫……” “古有空明rp吠死王朗,今有鹜远嘴贫调戏师姐——”萧远悠她脸色更差了,忙道个歉把话题扯回去:“言归正传,江莲师姐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江莲当然不会说什么“指教不敢当”,有些人只要交过一次手,那么彼此就不再需要什么客套。 江莲直接拍出一封信来:“自己吧。” 萧远悠先扫了一眼署名:武当派。 开门见山,谈判开始—— 萧远悠先把信推了回去:“北派武当、南派灵宝,南北大宗的事,我们派可没那说话的余地,还是请武夷宫自行裁决吧。” “可你还没。” “因为没必要。”萧远悠翘着腿,坐姿随意:“且不说乱真道早和武当派有过摩擦,人家不来找麻烦就不错了,我本人是绝不会主动找过去的。再说事情如果真的和乱真道有关,那么送信也会直接送给俺本人,不会由灵宝道的师姐转介过来。来信里面的内容,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远悠分析的不错,这封信,至少对灵宝道来说,不是好消息。 江莲脸色如霜:“事关灵宝道的存亡,你作为支派掌教,应该出智出力才对。” “对,理应如此。” “那你——” “那事关我们的存亡之时,灵宝道作为总派宗门,难道应该落井下石吗?”萧远悠一笑,刻薄话带着亲切的笑意:“我知道师姐为了这件事才送来了宗门灵符,【山岳符】勉强算是实用的篆法,不愧是咱们南派大宗的传承符篆,我们收了,但也没有白收。” 当时江莲带来“山岳符”就是为了扯平这件事,意思是以后两清。但萧远悠顺势回礼,送了一个御剑术回去,意思是让她继续把人情欠着。对付这种对手,不能贪便宜,一有优势就不能为了蝇头利而松口,要稳占上风。 江莲当然知道不应该收下御剑术,但她在门派中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这事其他人不明就里,而明白人又不能左右大局,一来二去,萧远悠又将了她一军。无论如何,只要灵宝道提出交涉,萧远悠就可以仗着这一点让对方无话可说。 萧远悠停了下来,微笑着细细观察她那张俊美清秀的脸,失礼的视线之中传达着一个意思: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稳占优势。 第94回 交涉失利 久之,江莲叹了一句:“如果你的师父在场,她不会这样做。” “不要再拿她出来说事了!跟你讲话的人不是她,是我。如果你觉得她在你就能拿一个更好的结果,那你不妨远渡东洋去请她帮忙。”萧远悠语气淡然,不过话语间流露出一种比往日更加犀利的戾气。 “短短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你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与身同存的杀意使萧远悠愕然,摇了摇头:“没、没什么,错觉吧,言归正传。” 江莲不再追问,继续道:“我是说,李师孚真人在的话,一定得出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我怎么不出来?”萧远悠带着张狂笑道:“目前希望与乱真派合作的门派又不止灵宝一派。失去薄情寡义的灵宝道,对乱真派来说不过是失去了一块破烂的浮木而已,我们还有很多选择。不要用两败俱伤这种话来危言耸听,师姐,我不会吃虚张声势这一招。” 然而,江莲下一句就让萧远悠把虚张声势这一招给吞了下去。 “两败俱伤的不是道派,而是我和你。” “呃……”萧远悠瞬间就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棋差一招而处处受制的不是灵宝道,是江莲本人,只要江莲还在灵宝道,那么灵宝道就欠着人情。换言之,只要江莲本人得到惩治,破门而去,那么萧远悠在这件事情上就无话可说,毕竟人都逼走了还有什么话说。如此一来,她牺牲自己,却能为宗门带来优势。 这一招对江莲来说,可以说是制胜奇策,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双方都不受益。 事关成败、利益,说话做事就不能将死,只有和平融洽的气氛,才能换来发展。 “自爆?” “听说乱真派党争,是由李师孚真人的引退而终止,提到了她,所以想到这招。”江莲的视线犹如夹着冰雪,落了萧远悠一身的霜。 “居然能为了门派做到这个份上,真是令人惊叹……”萧远悠皱眉道:“女流氓啊?” “你用词能稍微好听一点,或许会让我对你重燃好感。” “我可是已经过了会因女孩而患得患失的年龄了。” 江莲已经做好了自爆的准备:“你怎么说?” 同归于尽还是再帮你一次,没得选,就像卖切糕的拿着砍刀问你“一千块一斤想好买不买”一样,怎么选。 萧远悠嘴角一边抽搐,一边拆信:“那么这件事完了,新旧两笔账你打算拿什么来还?” “灵宝道的东西我无权动用,恐怕给不了能够满足你的东西。” “这件东西你一定有。”萧远悠恶狠狠地道:“呵呵,这事儿过了以后,你给我过来给当俩月端茶递水的丫鬟。” 江莲秀眉微蹙:“这个……” 萧远悠把信拍回桌上,心情已经相当差:“不愿意就滚,这儿不是武夷宫,你就是扛着炸弹上来老子也懒得给你面子。” 我步步都算在前面,每一次交锋都稳占先机,但你用两败俱伤来要挟。 “条件在这,不愿接受就起身、走人。” 萧远悠本来还算是带着诚意来跟上司谈判的,毕竟他上次的布局,令江莲不敢让其他人来谈判,而江莲本人只要撞上了萧远悠,则完全处于劣势。 然后情况一开始还是照着萧远悠的剧本走,结果等到他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世上最可恶的就是你守着规则来,但人家却不讲道理。 这场交涉,萧远悠虽然始终处于上风,交涉的赢家却是江莲,这女人真让人不能省心。 有勇有谋,这种人做对手,太费神了。 但如果做同伴……萧远悠身边的确缺个合适的助理。虽然朱阳两位师兄可靠又听话,但有些时候思想难以默契。而江莲作为一个合适的对手,那么一定也合适做一个助手。 所以萧远悠的那个交涉条件其实别有深意:未来某个时候让她来帮两个月的忙,应该能减少我很多负担。 “江师姐,这笔账我暂且记下啦。” “多谢鹜远师兄。”江莲的脸上终于笑意多了些,不过笑得略带三分寒意,很让人不爽。 “说来我遇到的女人怎么都……”李师孚、青鸾、江莲,再加上给了自己莫大创伤的常家姐,萧远悠一叹:“跪求花瓶。”弥弥应该算花瓶,但她一个能打三个萧远悠。 这一面,只好拆信阅读,了两遍——没出门道。 信里的意思大概就是:武当派在12月2日下午有一场武术竞技式的表演赛,希望灵宝道能够受邀参加。 萧远悠把信再了一遍,正反检查了一下,摊手:“有什么问题吗?” “北派知道我们是修符篆的术式,还请我们去参加这种武术比赛,显然是想给我们摔一跤。” 萧远悠支着下巴:“不是我们,是‘你’,只有你,关乱真派什么事?” “作为分支,在外人来,乱真派和灵宝道就是一家,荣辱与共。只要现在压住灵宝道,就能打击目前‘御剑术’的风头。北派是想损人利己,借这场风潮,让武当山扬名。” 也就是说只要大会上出了洋相,大家就会觉得【御剑术】的噱头是假的,但社会效应已经激起,武当派便能借势乘风而起。 “的确,”萧远悠皱眉点头:“那不能去就不去呗。” 江莲顿了顿,回道:“目前灵宝道掌教之位将要交替,这件事会影响门内弟子的法和意向。” “哦——”萧远悠懂了,“来你和你师父也卷入了换届纷争。” 萧远悠不需要对灵宝道的掌教换届多做调查,因为他知道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权力交替,都伴随着风险和危机。 “那你是想让我们通过这场比赛保住灵宝道的面子咯?”萧远悠又继续道:“但是你们目前才初入御剑术的门墙,剑法难以端上台面,所以想让我们派人替你们比赛,以保住宗门名声,这样?” 江莲坦然道:“我们对御剑剑法的了解,的确不如乱真派详细,目前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操作,拿出去定然贻笑大方。” “你倒真诚实。” “遮遮掩掩反而会被你利用……” “嘿嘿……”萧远悠淡然一笑表示这个猜想没错,着江莲道:“你可真是深得我心。” 江莲脸上稍稍一红,冷哼一声:“就这样吧,我去参加明天的开幕,你们在明天正午之前到达十堰,我会安排人在武当山机场接你们,我走了……” “慢走不送——” 见江莲从三思殿出来,卢昊安排人把她送下山,然后进去到萧远悠坐在那回想着刚刚对话里的细节。 卢昊问道:“怎么样?” “是有求于我们,不过这也是一次机会。虽然我感觉这妞话里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但应该不用担心,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坏处。” “需要准备什么?” “这是我们乱真道以御剑术扬名的第一战。”萧远悠起身:“这次我亲自去,马上通知六如寮的人,让他们放下手里的事来三思殿集合。” 第95回 出征前准备 片刻后,众人放下手头事情都来到了三思殿,萧远悠大致说明情况后,众人开始各自思忖。 “明天?12月2日的武当派活动……”汪海鸣作为风水师,对这个日期突然有了反应:“嗯……” 萧远悠道:“汪师伯有什么要说的吗?” “掌教师侄,你听说过【三元】吗?” “莫非是!”萧远悠耸然动容:“红中、白板、发财,三杠胡牌!88番!” 众人大汗…… “什么鬼!咳咳……其实是这样嘞。”汪海鸣苦笑:“道家有【三官三元】一说,天官、地官、水官,分开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民间称之为‘元宵’、‘月半’、‘下元’。而道家将这三天称为‘三元’,尤其是最后一元,下元节是道家的重要节日。无论南北,这一天均有法事道场。” 大三元原来有这等来历。 “呃,为什么下元这么重要?” 汪海鸣点头:“下元祭炉啊,因为炉神为太上老君,这个节日的活动一般都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压轴祭典。我先前在北派文始道修观,就是给他们准备下元大祭,老君李耳的祭典,十分之讲究。” 原来如此,怪不得江莲无法回绝这个邀请。 朱嘉森问道:“武当派的下元大祭,具体是什么内容?” 萧远悠道:“江莲的意思是武术竞技。” 陆家超摇头:“不止。” 来那丫头的确还有事没有交代清楚。 “有意思,居然还背着我搞些动作……劳烦超爹帮忙去调查一下灵宝道内情。”萧远悠摸着下巴,片刻后微微一笑:“不明就里……倒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先派个人去探路。” 弥弥建议道:“要找别人去。” 阳鑫道:“我去。” “六如寮手头还有工作需要交接,今天你们都动不了。” 公子道:“那你打算——” 正说到这,白羽珊喘着气开门进来:“喂,怎么急匆匆地说要我过来?” 众人回头,一片恍然:冤大头来了。 “干、干嘛这样我……” 萧远悠笑道:“蠢白,有个大新闻要交给你。” 蠢白眼中发光:“噢——又有大新闻了!”一想不对,带着戒惧道:“你这腹黑公狐狸会这么好心?不会有什么坑吧?” 卢昊:“咳咳咳!” “果然诶,你逼人是不是坑我坑惯啦!” 萧远悠道:“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机灵起来了?” “废话啦!上次让我顶你的位置,我直接让人绑架了,绑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绑架诶!” “人生中又多了一个‘第一次’,你不该心怀感激地来谢我吗?” “我谢你个冬瓜皮啦!自说自话也得有个度啊喂!话说你们这些搞宗教的到底算什么组织啊?怎么会有人绑架?我都想转行了!美食区呼唤着我呐!”像这种正常人突然遭遇生命危险后,就会对名利得比较开了。 “呃……安啦,这次会有人罩着你的。”萧远悠拿出一件乱真道的五代弟子道袍(试做型):“你以乱真道五代首席弟子的身份过去,我会对外称你是掌教唯一的弟子,你见了江莲直接叫师伯,灵宝道有求于我们,她一定会罩着你。再派两个女弟子陪着你,放心了吧。”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听上去。 “那我姑且试试……” 果然是冤上你了,汪海鸣微微一楞:这情景这么那么眼熟呢。 后勤三长老:李师孚后继有人。 把先头部队安排了以后,萧远悠开始料理内务,因为他闭关的这一个月里的确耽搁下了许多事情需要了结。 首先当然是要说天问峰扩建的问题—— 政府以“传统文化建设”、“道教古迹修复”为由提出拨款,下来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其实是四千万,到账只有三千五百万。如果有一种钱是能全额批下来的,那一定是阔别已久的压岁钱。 个中缘由,对方没提,萧远悠也没问——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来早在十月份政府就表示希望动工开始扩建乱真派,我一直拖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啊,海鸣师伯。”萧远悠今天是要拼命了也得把门派的风水师给圈住:“早闻师伯在风水方面的造诣非凡,我轻易不敢把工程交给别人,硬是等到了海鸣师伯到了才敢开口提及此事。可见在我心中,师伯是我们乱真第一风水师。” “哦,没那么厉害啦……”汪海鸣显然有点飘了。 “我相信师伯,一定能重建这三山连环以往的风范,不过我们先从天问峰开始,召神峰我打算在那边种植和圈养一些东西,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相信政府还会给我们拨款的(毕竟超能力运动员的用处太多了),全交给师伯了——由于此后工程量较大,能不能请师伯往后就留在乱真道呢?” 汪海鸣果然好说话:“可以啊,以前出走,就是没有遇到像师侄一样这么信任我的人嘛……” 他实在好说话,仿佛周身都散发着佛陀般的圣光,萧远悠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汪海鸣肩膀搂住了。汪海鸣虽然年长一辈,但实际年龄只比萧远悠大六岁,而且人温驯谦和,两人没大没的唠了几句哥俩好,成了! 来【后勤三长老】中又要加一个人了,萧远悠由衷欣喜:“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总之,此后乱真道就有了自己的风水师,建筑规模开始逐渐扩大,【三山连环】的建设将步入正轨。 然后就是那本《千金丹方》—— 萧远悠、朱嘉森、阳鑫、王川、慕容五个人蹲在一片白老鼠圈外面,这个圈里分开养着二十来只白鼠,雄雌各半。 “干嘛?我闭关这一个月来,你们就养了一窝老鼠?” 朱嘉森道:“实际上我和阳鑫照着丹方炼出了一炉【蒲元丹】,效用是补充体内源炁量的损耗,掌教师弟要不要来一颗。” “哦,就是回蓝药嘛,行吧,来一颗。”萧远悠拿起瓶子倒出一粒,这是一种带着略苦气味的灰白色药丸,比黄豆还一半,正打算搁嘴里,到另外四人那充满好奇的视线,萧远悠感觉很不自在,手假装一松,一只白鼠扑上去吃了,然后…… 嘭—— 那老鼠爆炸了!爆炸了!只剩个头了! “你们——”老鼠死状可怖、表情狰狞地诅咒着天空,萧远悠抬头,惊慌地着这群家伙:“这玩意明明就是爆炸起来威力无穷的‘霹雳雷珠’!你们四个要谋杀掌教吗!” 王川道:“不会不会,老鼠用的剂量太大了,老鼠只能吃一些药渣,掌教你那边几只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萧远悠疯了:“睡了?那是死了吧!只不过没有爆炸而已好不好,你们就不能找些大点的动物试吗?” “其实……”研修弟子里面唯一正经点的慕容,略带担忧地声道:“师兄们找林哲师兄试过——” 惊了!真跟孙思邈说的一样要活人来吃才知道药效? 萧远悠大惊:“卧槽,难怪到现在我都没到他,你们把他埋哪里的?虽说我们之前一直闹矛盾,但死者而大,我还是去上柱香吧。” “没啦,还没埋呢,他睡得好好的,嗯……”阳鑫圈出个可乐盖大的圆,“他当时就吃了这么大一粒吧,已经睡了五天了。” “死了好吗!” 朱嘉森道:“没有没有,林师弟活地好好的,只是用药过量。所以王川师弟正在统计剂量减少十分之一后的试验效果——” “活着?我去——”萧远悠了一眼,林哲在精舍里的确睡得好好的,而且神色非常滋润,不过就是表情不太舒服,萧远悠回来之后问道:“那十分之一剂量的效果呢?” 众人道:“刚刚你吃下去我们就知道了。” “哦……”萧远悠猛然抓狂:“就冲这态度!你们还敢说爱我!” 丹药的事情来还需要统计药效才能出实际成绩,萧远悠带走朱、阳期间,那一炉蒲元丹就先交给了王川。 另外就是御剑术,带走公弥期间,教习任务就委托给了林哲和慕容。 慕容行事有朱嘉森的风格,不懂就问,少言多思。林哲似是个笨蛋——但实际上还是个笨蛋。 不过也无所谓,就事论事来说他的出发点一般来说都算有理有据,至少不会无理取闹。大部分情况下干事情算是比较踏实认真的—— 前提是那大兄弟还能醒过来。 第96回 远征北派 第二天早上,萧远悠一行人进军北派武当山,这将是乱真派正式站上新世界舞台的首秀。 萧远悠下了飞机先用新手机联络了纯白:“喂?你那边很吵啊?现在什么情况?” 白羽珊那边用微的声音道:“咳咳,下元大祭还有三时正式开始,现在想要了解‘武当山下元大祭’的朋友们,直接进我直播间吧。” “哦,知道了。” 萧远悠拿出手机关注了主播纯白,直播实况—— 画面里是一个人山人海的山顶广场,大型田径运动场的规模,样子能容纳两到三万人,几乎都是道士,席间才满了两成,来开幕式还早着。 切换回了主播模式,蠢白就显出一种不一样的精明干练。 她起身先走到高地,四处转了一圈,确认视频内容,解说道:“这地方叫做【碧水琼台】,是武当山三十六观中最大的道观,只有重要祭典和活动时才会启用这片风水宝地。” 应该她受到了身边某人关注,画外传来一句:“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不用管我。” 然后她就开始介绍评委和主要门派,萧远悠认真地听着。 其他人就就把情报收集方面交给了萧远悠,然后给他手里拿着条棍,前面人就牵着他四处走。遇到拥挤处,旁边人都自觉让路:“快给残疾人让路。” 他们现在要找到来接洽的人给他们引路,因为今天参加下元大祭的道士和旅客所走的路线并不相同,需要有人带路。 此外,萧远悠他们不是穿着道袍来的,要从人群里面识别这群人,不可能是闭目冥想、感受原力,只能和一般人一样:举牌。 公子眼力好,出门不到三秒,示意右手边一个不大的黑板白字,上“灵宝道”三个字。 “是乱真道的道长吗?”那人说这话时,他身边几个举牌的人神色一凛,肃然着萧远悠一伙人。 这是一个上去顶机灵的伙子,平头,穿着棕色夹克,应该才二十岁前半,透露出一种社会人的精明。 朱嘉森过去道:“是我们。” 那人立即讨好的笑着:“我今天是有缘分了,真的到仙人下凡,不过你们怎么不驾剑飞过来——” 公子冷冷扫了他一眼,阳鑫干咳两句:“咳……” 他才注意到身边有人对他们过分关注:“哦哦,不好意思哈。” 今天来这参加武当山下元大祭的,大多都是与此有关的人物,要么是武馆师父,要么是道派弟子,对乱真派飞剑剑技的传闻早就如雷贯耳,就这么一会儿,众人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 要知道人出名了不只是好处,也有那些摩拳擦掌地想见识一下御剑术是真是假,要不是这里保安是拿枪的,早就上来讨教了。朱嘉森为了避节外生枝,让哥带他们先去武当山。 “哎,好,道长跟我来。”他点头示意几个人跟他出去,上了一辆面包,他边发动引擎边道:“这儿离武当山近,我也拉了不少人了,半个钟头就到。我顺路再去接另一个人,就一个人,顺路我给一起捎过去,得再跑一趟。行啵?” 道士修的心宽,有什么不可以,众人没意见。 坐在副驾驶的人惯例是要陪司机聊聊淡咸话的,朱嘉森扛起了这个任务:“哥现在要去哪接人?”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湖北味儿普通话:“不远,就在西站,那火车这个点儿正好到站,其实本来他应该坐飞机,但这老头观念比较传统,非要坐火车,年年都这德行。老来倔,改不了了。” “武当上每年大活动不下十场,你记得住?” “我对那老爷子映象特深刻,你们等会儿着他就懂了,这老头儿,那忘都忘不了。” 到了火车西站,那人拿着一面牌儿,下去了不到十分钟,引着一个上去五十来岁的老伯走过来。 那老人的腰背已经挺不直了,但他还是尽力地昂着头,神色虽然不见得多好,但他的面容表情都很神气。手上没拿拐棍,衣着有些单薄,像乞丐,但很整洁。 他两手就背在身后,高高的昂着头,的确像是一代年力衰弱的大侠风范。 “哇,这老者的确见之印象深刻——” 鑫哥刚说完,那老头因为仰着头不脚下,一脚下去踩空,直接从三十几级台阶上滚了下来。 他望着从车里探头的阳鑫,淡定的道:“姑娘,麻烦叫医生。” 众人暴汗。 鑫哥则是大惊失色:居然一眼穿了自己的性别。 又耽误了半个多时,众人才从医院动身前往武当山天柱峰。 每个大门派都有一座山峰,乱真派自己就有自己的“北峰”以及“三山连环”。而武当山的主峰就是天柱峰,号称:一柱擎天,高耸入云,那山顶金殿藏于云海之上。山上的道士每日在这里早课,观赏日出东方、云海翻浪,那种磅礴气度,实在让人心慕不已。 “我倒是来过武当山,金顶的气氛很玄奥,虽然没在那见过日出,但也感受得到那种神秘的自然感,怎么咱们道派的风雷台就没有啊……我听海鸣师伯有云:道教【七十二福地】,第六十五地就是指武当山天柱峰。” 朱嘉森笑道:“师弟,那是因为你没去过天问峰的顶峰。道教【三十六洞天】,我们乱真道的武夷山洞天就在之内。” “伙子见识不错,哪来的呀?”那大爷在他们身边搭话。 众人现在是要去天柱南的太和宫侧面,直通那里要徒步过去。而他依然是背着手,昂着头,还不叫人扶,众人都怕他一个失足直接滚下去,前后都照料着人怕他脚滑。 这地方滚下去,你就是十八铜人也得摔成十八段铜人,那时候叫殡仪馆都不接活了。 “我们是武夷山那边来的。”萧远悠过去搭话,“不知道大爷您是哪来的?” 老者神色还是很高傲:“哼,武夷山灵宝道的山头,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年轻的道士?这下元大祭不是过家家,台上是要真功夫的,不想出洋相就早点回去吧。” 哄老人得像哄孩子一样,萧远悠深谙此道:“嘿嘿,我们只是支流派,过来长长见识罢了,大爷怎么称呼啊?” “老夫姓李。” “那李爷爷从哪里来的呀?” 前面引路的哥突然发了声笑,又装作没事。 “老夫乃是【东武当山】掌门人,刚从浙江金华过来。” 公子眼睛一亮:“火腿。” 李老不悦:“怎么一说那就是个火腿,那穷地方就只有火腿似的?” “别气别气,我大师姐好吃惯了,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道士清心寡欲,怎么贪点口舌之欲?” 萧远悠不置可否,转而言道:“不过李爷爷既然是掌门,怎么没有门人来伴?” 这不算是试探,因为就算乱真道这只四十几个人的门派,掌教动身也有几个门人踩点,再加上一众精锐弟子随行才动得了。而既然是所谓的“东武当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鬼,但听上去感觉就不是个门派,怎么会让掌门自己摔下阶梯还要陌生人叫医生。 老者傲色如常:“门人……没有。” “不,我是说您的徒弟们呢?” 他神色有点惆怅:“弟子嘛,曾经还有,现在就没有了。” “啊?那师兄弟辈呢?” 这人顿时神气道:“老师父当年传的,就剩我一个。”意思还是:“没有”。 “嗯……”萧远悠张了张嘴,然后眼神示意朱嘉森:你搪塞一下这老神经病,别浪费我时间。 “呵呵……”朱嘉森擦了擦汗,过来道:“长者为尊,我来扶着您点吧。” 第97回 真正的违约技术 武当山的石阶梯是出了名的难爬,四叶修为都感觉喘了,正午时分众人才爬到太和宫。 一行人刚到宿舍放下东西准备去食堂里用餐饭,结果一个气急败坏的男青年跑过来堵在路上:“乱真道的,你们还打算去哪晃荡?” 灵宝道的人。 萧远悠过江莲的道袍,不过依然抱着礼明知故问:“敢问道兄哪里人来?有何指教?” “我是灵宝道风石。” “风湿?” “风石!” 萧远悠比个大拇指:“好名字,好名字!敢问风湿真人有何见教?” “我问你们现在准备去哪?” 去哪关你屁事,萧远悠憋住了,皱眉道:“我与道兄初次见面,彼此互不相识,这问题似乎不好说吧。” “有什么不好说?”风石不悦道:“请你们过来是你们耍脾气的吗?现在去场上准备比赛!不用去别处了。” 一群人懵了:这自来熟疯子哪来的?该不会是冒充灵宝道的吧。 众人还在考虑是敷衍一下打发了,还是殴打一下打发了。 正纠结的时候,江莲终于出现了。 “师姐来得正好,这位风湿道长是……” 江莲过来先向萧远悠等人打招呼,然后向风石抱礼:“风师兄午安。” 风石相当目中无人:“让这群人准备上台比赛,要不然养这些支流分派有什么用!” “支流分派原来是你们养的!?”阳鑫已经火冒三丈。 “哎,鑫哥。”萧远悠让他姑且捺住火气,转向江莲:“江师姐,我们刚才落脚,正准备带人去吃饭,难道饭都不给吃?”萧远悠她神色,感觉不对,又问道:“还是说……又出啥事了?” 风石不等江莲说话,冷笑道:“叫你们来援手,你们居然当旅游来对付吗?吃吃吃,难道连下午的大祭比赛都忘了?” 这人好欠揍——六如寮统一想法。 “这我知道。不过下午才开始,容我们休息一会儿行吗?” 风石则更加跋扈,言语中显然是把乱真众人当做武夷山二等公民来训:“让你们上台就上,不就一个支流派,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很多本宗弟子对待分宗弟子,就是心有一种优越意识,无关于人品性格如何,因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分宗背个“分”字,就相当于本科校里背个“专”字,厅级别办公室里背个“科”字,性格再好的人也会在潜意识中有点差别对待。很现实,在道家世界里面,同样现实。 萧远悠原先也考虑过会不会在大宗面前沦为二等公民,但江莲那清醒的态度和祁雍前辈关护的行为,都告诉萧远悠这是一棵可供依靠的大树,而现在,萧远悠不这样认为了。 “快去换上我们灵宝道派的衣服,让北派的开开眼界!” “哈?” 约定中,萧远悠可以为灵宝道比赛,但穿什么道服可以按照自己想法来。 在场观众都是明眼人,如果换上灵宝道的道袍……那性质就变了,类似代考。 萧远悠疑惑道:“意思是,我们还要换上灵宝道的道袍替你们比赛?” 风石惊奇道:“呵?替我们?难道你们不是灵宝道的分派吗?什么叫替我们?” 萧远悠目光扫向江莲,她只是低着眉,并不答话。 “好好好……”萧远悠不怒反笑,也十分顺眼道:“可师兄,我们似乎没有贵派的道袍。” “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他直接丢给萧远悠一个大包,像使唤下人一样:“换上就去,要听话,去让北派的人瞧好我们御剑术的威风,只要你们好好努力,事后本宗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说这话时的嘴脸很像黄世仁劝杨卖女的样子,不过他对这件事的理解还不够,因为萧远悠出演的不是杨白劳,是杨子荣。 萧远悠听了这话,当即先用了个手势安抚了身后一群人:“莫激动,我。”然后对前面这人笑道:“这似乎和约好的不一样?” “怎么可能事事都会有完美的计划?事态有变,难道不能改变计划?” “哦——”萧远悠做恍然状:“那就是说,之前的约定已经不能满足现在的需求了对吧?” 风石没有注意到江莲轻咬下唇,回道:“当然。” 萧远悠再次问道:“也就是说之前的计划——” “不要管之前的计划了。” “嘿嘿……”毁约,萧远悠得逞,冷笑不已。 江莲则是一脸苦闷,知道内情的乱真道众人则是尽皆叹服:教科般的“合理毁约”,而且还是当面操作。 十秒钟,风石着萧远悠,萧远悠着江莲,而江莲有口难言地着地板。 众人都不说话,风石顾盼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萧远悠完全无视了这位老兄,对江莲道:“那么,江师姐,你也都听到了,下次再见吧。” 交涉破裂,江莲出局。 “弥弥、公子姐,准备上场演练,猪哥去准备一批较薄的空心瓷砖。鑫哥,帮忙联络蠢白,让她向主办提出乱真道以本门派名义参赛,放在靠后面一点出场——记得,大家都换上道袍。” “灵宝道的?” 萧远悠把手上拿包衣服随手丢了—— 灵宝道,吃屎吧! 众人各自准备,萧远悠编了条短信发给了陆家超:“超爹,灵宝道内部最近有什么事?查到了吗?” 不久后陆家超回了消息:“祁雍九月下旬出访【全真教】,十月中旬回程时染病病倒,目前在北京修养,有意出让掌教之位。灵宝道内部以申时柳、沈时纬两者呼声最高,但申时柳有意隐修,目前以沈时纬继任掌教可能性最大。” 而申时柳是江莲的师父,沈时纬是风石的师父。 萧远悠一笑:“来自己闭关期内果然发生了很多事。” 萧远悠见过申时柳一面,就是在秋分较上,那是一个气势沉稳的武道修士。他本人只要无意争权,江莲再努力恐怕也争不到掌教之位。 乱真道掌教更替都引起了不的震荡和余波,多亏萧远悠沉着冷静才避出现大问题。而灵宝道比乱真道大,其动荡也就更大,刚刚“风石”和“江莲”两人应该就代表着两方支持者。而且从态势上来,江莲一方当然处于弱势。 “难怪江莲说话遮遮掩掩——” 还是幸亏灵宝道这边出了什么意外打破了计划,而风石正巧是个蠢人,不明就里的冲进来坏了江莲对萧远悠的约束。如果不是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乱真道就被这心机妞给卷进去了。 江莲在门派中既无实权也无人脉,连师父都不打算一争掌教之位,情势绝境之下,居然还能利用乱真派周转博弈,当真是一个奇女子。 不过,当时灵宝道对李顾党政袖手旁观,现在则是轮到自己坐观灵宝道鹬蚌相争,而且最主要的—— 我真的缺个秘。 第98回 装那啥的时候到了 “武当山下元大祭”是道士们的叫法,实际上它有一个非常正式的名称:“中国传统武术锦标赛”。 萧远悠也是入了场坐在贵宾席上才知道,这次分两个场地,一个位于十堰市体育中心,那边最外围的门票钱一个周前就已经炒到了1200一张。而萧远悠所在的碧水琼台属于第二场地,有票无价,因为主办方只允许道家中人和地方武术团体参加,其名次,也只会在国内武林中受到关注,是一场完全封闭式的中华武林盛事。 片刻后,萧远悠换上了道袍礼冠,贴上八字胡,如果是初次见面,乍一眼上去他的确是一丰神俊朗的成熟男性。 进了贵宾席,这片都是划给灵宝道的地方,白羽珊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到萧远悠,就像是到救星一样:“高——呃,掌教?哦——真人?还是……师父!对,师父!快来坐下。” “这白痴……”萧远悠擦了把汗:“我坐这里就行。” “不不不,”蠢白连汗都顾不得擦:“你还是坐这里吧。” 萧远悠尴尬地笑了笑,因为蠢白左边是风石,右边是江莲,她坐在中间相当不妙。也是考虑到她可能扛不住压力出什么乱子,萧远悠过去准她让了座:“这里有我,你去别处吧。” 蠢白从善如流,因为这个地方算是视野开阔,却很难清楚拍摄中间的主场。再夹在这两人之间,别说什么直播解说了,后背痒痒都不敢挠一下。 风石和江莲两边的弟子,似乎也分成了两列,一派在左边,一派在右边,得出这个贵宾席里气氛不是很和睦,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一场火并。 而萧远悠,则是眼下这楚汉之争中的一片孤岛,他可以帮任何人,也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蠢白走后,萧远悠更自在了,一改先前的气氛,主动搭话道:“风湿师兄,不知道宗派的几位长老坐在哪的?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你们没必要直接见师父他们。”风石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他们都在北方陪太师父,你们这些弟子轻易见不到。这次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就行了,我会代为转达。不用别人脸色。” 他那最后一句极其露骨,江莲那边的弟子顿时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哦,原来如此。”萧远悠还扫了一眼江莲,想她有什么表示没有。 而江莲只是继续着赛场上,沉着如故。 “真是沉得住气。”萧远悠心说一句,便也把视线放回场上—— 琼台目前还很空旷,普通观众的坐席是东南西三个方向,全都是道家道士或武家门派,正北边是评委和贵宾席,只有参赛的大门派有这特殊位置。 萧远悠事前找人咨询过,评委五个人中有一个政府官员,再来是中华武术协会主席陈一德,嵩山的七十岁老和尚释咏清,武当山副掌门丁德宇,还有一个最年轻的,全真教俗家弟子欧阳伟。 参赛的队伍方面,这里有大概五十几支,不少了,因为身穿白衣系着五颜六色腰带的那种人统统都打发去了体育馆会场,要到这个琼台会场里来,必须是在中国武术协会注册并得到认证的门派,大多都是些传统武侠说中耳熟能详的门派——的各种支流。数量几乎占参赛队伍的大半。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支流,主要是因为“高手”这类稀有种,虽然出自门派,但一个门派容不下太多高手。毕竟太挤,有本事的不如自己开宗立派,分宗如是而来。这次的武当山,什么真元三丰派、南溪派、真武派、玄阳派等等……全都属于武当派支流。 表演赛的内容,虽然听上去是说表演,但它对北派修身的金丹道家来说十分重要。这是每个门派展现自己一年来,在功法、招式、武术上的创新和境界的舞台。 比如现在上场的真元三丰派道长,中年模样,打出一套外功硬功型的太极,每打一拳,都要定当调息一次,似毫无亮点,但在现场多是筑基期修士的眼中,他每一次出拳就用尽了一息内的所有炁量,在调息中又能展现出每一息的调息运功之法,引得全场全神贯注。 萧远悠道:“敢问风师(湿)兄,这个所谓演武,如果有门派和我们一样是演练武术招式,那该如何展示?” 风石不耐烦道:“别人的事,你担心干什么?” “了解一下。” 风石更不耐烦:“对练。” 所谓对练—— 这玩意很多人直斥其非,将其贬低为花架子、打套路,没有实际杀伤力。然而实际上,要把对练套路练得没有杀伤力,才是最难的。 这种现场对练没有,没有导演跟你说再来一遍。由于一遍就过,不仅打得快,还得打得眼花缭乱而不出失误,这很难。试想,虽然有过练习,但那些足以列入管制刀具的家伙以肉眼难测的加速度落在你的喉咙旁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以对一般的武术运动员来说,对练比单练要难很多,一不留神就是血溅校场。 而炼气成的修士们,其反应力和速度都在普通人的三到五倍之间,其对练招式相当精彩亮眼,境界跟不上的修士就只能见一片拳锋脚影。 所以现场敢上场的队伍,基本上就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其招式内容以递招方式再现,无一不是拥有极大杀伤力的精巧武功。 唯一让萧远悠意外的是“东武当派”。 没想到那老爷子真的不是神经病,他就一个人,拿着把枪,到场上慢悠悠舞了套大枪。本来大家以为他一个人敢上场应该功夫不赖,但后面发现真的毫无点,观众中不少人表示自己也会这套枪。但那期间评委席上气氛肃然,萧远悠没明白怎么回事。 后面又是几个没头的对练,萧远悠干脆离了席来到了准备上场的六如寮众人这里,“你们觉得怎么样?” 弥弥:“好紧张。” 萧远悠摸着她的后脑勺:“你都学会紧张了,来咱们此行就算已经有收获了。” “是、是吗?”弥弥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缩着脖子。 “师弟,你要我置办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o,把东西拿来,容掌教葛格给你们加点红bff。”萧远悠取了毛笔,蘸上红墨水在每一块石板正反面画上了一个螺旋纹。 “那么你们也准备一下上场了。”萧远悠临走前,想起来应该对几个人说几句话鼓舞一下。 在团队面临挑战时,说一些令人热血沸腾的话是很有效果的,比如:苟富贵勿相忘、此战必克荣华来见、这仗打完就准你回老家结婚…… 这些话或许有人觉得没用,但实际上人在面临挑战的时期,脑袋里经常是一片空白,这时候激励一下士气,不是真为了让他们拼命,而是将一种胜利的想法催眠、植入他们的思想里。 就像是一头轿车一样的巨牛正对你红着眼睛蹬蹄子,千钧一发之际,这时候有人说一句:那纸壳子做的逼不逼真?估计你就信了…… 就像朱棣造反时,军师姚广孝对他所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一天到晚不间断的在他耳边:加油造反、前途无量。结果一不心,单车变摩托,这也是很难说的。 萧远悠酝酿了一阵,然后把几个人叫来,一脸严肃的说:“兄弟们——”萧远悠深吸一口,语气严重:“装逼的时候到了!” 第99回 再见,我的灵宝老大哥 下午五点,大部分门派都上了一遍,虽说各有长处,但所有观众了这么久,都的累了。 一片耍猴棍的下去之后,主持人终于念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名字:“下面是灵宝道派出场。” 这时,整个会场都安静了。原本那令人烦躁的气氛顿时冷清下来,因为乱真道最近御剑术的名声已经传扬在外,众人恨不能亲眼所见,全都注视着场上的变化,一探真假—— 而对应了观众席,场上也寂静无声——没人上场? 主持人感觉不妙,又道:“请灵宝道上场,灵宝道——” 观众席上开始声议论,大致内容不外乎:“果然是假的啊,人都不敢来。” 灵宝道贵宾席也已经陷入沉寂。 “高鹜远!我让你安排的人呢?” 萧远悠心情舒畅的着风石,端起茶杯慢悠悠的道:“风湿师兄说什么来着?现在是灵宝道出场,作为分宗派,怎么能替你们大宗出场?” “你!你们乱真派是不想在武夷山混了吗!难道乱真派不是灵宝道的支流门派?” “是啊,没说不是,但乱真派也不是灵宝道的仆从厮,你让我上我就上,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萧远悠喝了口茶,转而欣赏江莲秀美的表情,并推测她是喜还是怒。 现场主持人第三次道:“灵宝道!请灵宝道的队伍上场。” 观众席群情失望,大声鼓噪一阵之后,纷纷起身离场:“灵宝道哗众取宠,真是道门耻辱。” 风石大怒,一掌拍落萧远悠手里的茶杯:“你给我让人出场!快!” 萧远悠冷笑不已:“嘿嘿嘿,我托人传给你们御剑术,自己不会上场演武吗?” 风石怒不可遏:“还敢说我们自己出场!若不是你们给了半吊子的御剑术,我还用得着求你们?” 萧远悠真懵了:“半吊子的御剑术?” 风石冷笑:“你装什么糊涂?” “一克司扣死谜?”萧远悠好奇道:“装糊涂能装这么像,你还不给点面子?要知道我这糊涂里面完全是本色演出,根本不掺杂任何演技。” “那御剑术,你分明只给了我们一部分!” 萧远悠惊道:“废话!贪得无厌啊,你做了什么值得我们给你死心塌地的事情吗?山岳符?什么传统鸡肋术法,老子都还没想到该怎么废物利用,你就想着得陇望蜀了?要不要脸?” 负责跟萧远悠接洽的是江莲,风石怒瞪了江莲一眼,憋着情绪道:“你送来的御剑术,修士注入源炁后,驾驭时间很短,且副作用很大。” “学艺不精就不精了呗,还找什么借口啊?敢问风湿师兄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副作用了?” “修士使用不久后,会开始手足战栗,精神难以再度集中。所以这次我们的人才不能上场!你说该怎么办?” “呃……”萧远悠想了想,道:“我想起来还有个类似的情况,跟这个副作用很像啊?” “什么?” “源炁耗尽时,四肢无力,精神涣散,需要就寝休整后方能回复。” “啊……”房内众人都恍然大悟。 灵宝道经过演练,的确可以使用乱真派送来的御剑道法,但问题是他们没有“耗炁量”概念,也没有系统的剑法模板,修行起来事倍功半,这才不得已强迫乱真派替他们出场。 “原来如此……自己蠢练不会强迫我们出场,是我迁就你不是你迁就我,师兄还敢用这幅态度?我还是那句,这又他妈的不是武夷宫,你管地着我?” “可难道不怪你们送来剑法时不说明使用的情状——” 那时朱嘉森出差,王川才提出“道炁量”的题目,正好错开。 萧远悠喝道:“笑话!难道我们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耗炁量多少吗?既然视支流门派当做仆人走狗,那就干脆不要用我们门派施舍的剑法如何?如今学艺不精,自己半吊子的水准暴露,却要将责任推脱给乱真派,你这个党派代表还真是当得像条癞皮狗啊——” 啪—— 风石直接一耳光抡在萧远悠脸上:“你敢骂我!也不自己什么东西?” “嘿嘿……”萧远悠冷笑两声,视线逐渐变冷,他手边就放着佩剑,正要发作—— 江莲终于动了,萧远悠注意力转过去,只见她拉开坐椅,对着萧远悠屈膝直拜下去:“请鹜远师兄高抬贵手。” 萧远悠转而一笑:“师姐,你我都知道,胜负听天由命,你卖一个膝盖过来,我大不了卖一个膝盖回去。师姐,人情买卖也需有借有还,我也不是纸人,迁就你一次两次,难道不知道事不过三吗?” 萧远悠她眉头不解,顺势把她扶起来:“我的确能再帮你一把,但师姐,我有个条件。” “你说。” “离开灵宝道,拜到乱真道门下。”这话,是萧远悠作为掌门人对灵宝道主席所说的。 风石大悦,眼见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赶忙道:“可以!” 萧远悠回眼一扫,眼神的意思很露骨:“关你屁事,你愿意来老子还不愿意要呢。” 蠢人,到现在才过来舔?晚了! 风石现在就想把萧远悠按在地上打死,但这样做不止会害他失去形象,更会让他在师父在继任掌教的事情上被江莲抓住把柄,只好隐忍不发。 萧远悠拉住江莲的手,她稍微一愣,又摇头道:“我是灵宝道的弟子,也是师父的门人。” 萧远悠并不意外,撒了手:“是啊,我知道你不会愿意。” 那边主持人终于放弃继续呼唤灵宝道,继而道:“那么似乎灵宝道有事未到,先让呃……还有最后一个门派?最、最后一个门派……乱真派?” “乱真派!”现场所有观众大哗,顿时找地方回来坐了,连刚刚出去的人听到主持人的声音都后悔出门,翻墙越瓦也跳回场地来。 “乱真派?自己来参加大祭?” “难怪灵宝道没人出场,是乱真派!” 顷刻间,已经走得一干二净的观众席又重新人山人海。 “咳咳!请众位道友安坐,我们接下来请乱真道上场!” 正北处几个评委当然也期待着【御剑术】的虚实,但没想到这次乱真道居然以自己的名义参加了比赛,相当意外:“这乱真派的道士,可给了宗派好大一个白眼!” 灵宝道贵宾席里,萧远悠挥手向场上四人招手,对方挥剑示意,不少观众的视线也被吸引到萧远悠身上。 “好年轻,乱真派的道士怎么都这么年轻?” “挥手那道友是领队吗?” “是掌教,我过之前他们的消息,姓高,道号鹜远。” “高鹜远?不是写说的吗?” “这就不知道了……” 萧远悠回头,沉声道:“几位,合上嘴,坐下吧。亲眼,下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 第100回 主场 【掠影飞花】,是一则御剑基础剑法“飞龙剑”的诀窍。 《御剑图》原文中说:【于秋冬两季,趁落叶入地之时,以飞剑截钉之。中旧叶及其枝,震而新叶落,则以新剑续截之。久而,死一树,成剑一式,死十树,龙剑大成。】 这招的确能训练飞剑的精准和收放,但萧远悠考虑到修士的数量、以及山上的环保问题,突发奇想,就用扑克牌和发球机代替了落叶。如此一来,不仅不用受制于天时地利,而且玩起来其乐无穷。 当然,两三万观众的目光灼灼之下,在那玩发球机或者操树就太不入流了,所以萧远悠自然会另出机杼——空心石板。 众人瞩目在琼台场上—— 四名修士身着灵宝道的蓝白羽衣,两男一高一矮,高的抱着一摞石板,矮的抱着一堆木剑。两女一冷一热,冷美人立于场中,正面评委席;开朗女孩则立于她身后,背面评委席。 一个娇的女孩则稳稳端着一台摄影设备,在场地边缘带着十分敬业和严肃的神情边说边录:“这就是现在乱真派的精锐前辈,御剑术的一流好手,这次是他们第一次出山,正式在公开比赛中亮相!” 不加掩饰的大胆录像,三分钟内她就会被赶出去,但此人蛰伏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幕。 场上—— 阳鑫把带来的剑极其散乱地放到两人脚边:“师姐,师妹,准备好了吗?” 公子点头,弥弥拍了拍脸:“没、没问题!来吧!” 两人深吸一口气,一起凝神,数十把飞剑统统立起,尖朝地,柄朝上,犹如一根丝线吊在地上。 整个场中从寂静无声、到突然迸发一阵议论,轰然而来,情难自己—— “真的是飞剑术!确有其事!” “乱真道果然有门路。” “这可是超能力啊。” “不,这是正宗的道法!古传的飞剑道法!” 由于众人咆哮,弥弥那边一慌,几柄剑落了下来,大为伤心,娇嗔可怜地望了四周一眼。 “嗯……” 场内几万人,顿时安静了—— 两人长舒口气,所有飞剑下落。由于这地方是精心铺制的四季青细叶草坪,土质较软,飞剑落下时就立在地上,纵横规整,犹如一片装点而成的剑冢。 朱阳两人分站场地的东南角和西北角,两人出声道:“好了吗?” 中间两女都不再分神,只略微点头。 “好。”朱阳两人对视一眼,各给一个手势后,一起全力丢出一块石板,高至十余米。 石板上螺旋状的红色图案在空中回旋,犹如一圈靶心—— 嘭—— 弥应对阳、公应对朱,两块石板应声而碎,公、弥两柄飞剑几乎同时穿透击碎靶心。那空心的石板顿时炸成细的碎石块,犹如空中爆出一个烟花。 全场数万人默不作声,只余几声鸟语。 乱真道的修士应该不会惊奇,因为这个月份的【研修弟子】考核把题目难度加大,卢昊站在二十米开外丢三个易拉罐,能在三剑之内钉住两个就算过关,然而可惜的是,十一月份没有人过关…… 而天问峰内,像研修弟子慕容、林哲、王川,三人练习飞龙剑,都已经开始用硬币了,石板算个蛋。毕竟这是上台演武,那么大的目标,外行人了或许喝声彩,门内弟子见了这点水平,不对六如寮嗤之以鼻,所以萧远悠加大了难度…… 第一剑后,公弥两人将飞剑回收。 朱阳两人再次抛出石板,这次是两块,而且是一高一低,高的跃二十米高,低的贴地飞行。 公弥两人,每人依然是只用一剑,空中击碎一靶后突然加速,飞剑顺势俯首落地,插入地面再碎一板,犹如一个抛物线般。 不等观众叫好,朱阳三波高低盘连发,公弥二人不再回收飞剑,出一剑后立即运出下一剑,身边的飞剑被连续消耗。 朱阳最后两波连续抛出五块石板,全在天上散乱,公弥二人各出十剑,石板连续碎裂,空中犹如下落一片碎石雨。 全场一阵轰然叫好,几位评委眼镜大跌。其实除了叹服飞剑的神奇之外,都忘了鼓励一下丢石块的人,朱阳两人手上都已经破了。 眼见石板丢尽,演武就该结束了,但出人意料的是,现在乱真派的演武才正式开始—— 公弥两人缓了口气,手上持剑不放,正视各自应对之人,一个起手请剑式。朱阳两人深吸一口,右手一震,已有一柄飞剑在手,也是请剑起手。 接下来就是一场御剑斗剑,这是平时六如寮练习时的“对剑”,因为惊鸿剑与飞龙剑就是相互克制与配合的剑法,练习“对剑”可以加深对飞剑剑法的理解。 朱阳两人用惊鸿剑,公弥两人用飞龙剑,时而双剑齐用,时而剑技交换,时而短兵相接,时而愈战愈远。倏然间四人混战,霎时内两两相对,一如双龙相杀,再如飞鹤争风。 全场散落一地的飞剑随取随用,轻灵堪比游蛟白鸿,潇洒犹如云顶飞仙。其剑法其中不失神仙姿韵,又兼备狠辣精妙,全是杀人伤敌的妙招。 台下观众有惊呼、有赞叹、有喃喃沉思、有眼花缭乱,不少人出剑技中的技击精妙处,在下面指指点点,商议如果剑法袭来该如何破解,自唐代裴旻始、失传一千四百多年的剑技,一时间引发武林轰动,更引起网上惊天般争论。 这场令人大饱眼福又艳羡不已的飞剑追逐战在场上斗了两分钟才结束,四人对这两套剑法都已经滚瓜烂熟,在这两套剑法内容之中让他们拆上半时也没问题,只是四个人道炁量都见了底,不得不停手了。 观众意犹未尽,连几个评委都希望再度演练,但四人已经相互抱礼完毕,转身再作四方揖,飘然下场。观众大呼不够过瘾,但心里都暗暗记住了乱真派的大名,不少人已经开始想方设法打听乱真派的消息。 灵宝道贵宾席,风石以及所有弟子舌桥不下,而江莲则在回绝了萧远悠的邀请后就一脸死灰,没有任何表情。即便如此,她的神态还是令人情愿费心琢磨。 萧远悠起身,笑着抱礼:“那么,后面我们就划清界限了,江莲师姐,风湿师兄,再会了。” “不!等等!”风石怒喝,又觉得不妥,温声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为灵宝道出力比赛吗?” “等你们值得我为之出力了再说这种话吧。”萧远悠一声冷笑:“风湿师兄,作为对手,我希望你能一直带领灵宝道与我们交手。作为朋友,我希望永远不再和你打交道。”临走前,不忘转身对江莲道:“江师姐,如果有意——” 江莲摇头。 “我是不会放弃的。” 第101章 鑫哥的“哥”(二) 萧远悠前去迎接众人下场,远远道:“辛苦——” 某条马尾当先飞奔而去,顷刻间啥也不见了。 “呃……这气势。”萧远悠感觉开口叫住她的话说不定会给她吃了,一阵战栗后整顿了一下心态,面向剩下的人:“辛、辛苦了!感觉怎么样?” 阳鑫三人对这次演武很是兴奋,神情欣喜中带着一点不自然:“感觉……有点莫名的兴奋。” 这是每个人上台之后都会产生的一点表现欲,表现与和别人的不同之处,生命的本性会想方设法的去证明自己的独特性。所以许多演员视上台如吸毒一样,经历过一次之后就难以割舍,希望终身留在舞台之上,演艺事业的终结就是生命的尽头。 萧远悠可不能让这几个舞台上瘾,转型去做偶像派。于公于私,萧远悠可都离不开他们,连忙给三人一人来了一下铁板栗—— “师、师弟?” “痛的呀!大哥!” 萧远悠语重心长:“这是爱的铁锤,避你们误入歧途。” “唔?”三个人三脸懵逼。 萧远悠挥手:“找地方吃饭去,顺便把公子姐找回来。” 飞机,汽车,爬山,最后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赶着上场。现在几个人包括萧远悠都饿得开始眼冒金星、头重脚轻。 食堂里,他们就像珍稀动物一样被人远远围观着—— “那就是乱真道的人吗……” “哇,他们居然吃饭、还是用筷子吃饭、居然是坐着用筷子吃饭!” “炸鸡块、菠菜、青椒炒肉、红烧鱼、番茄蛋汤,这个组合中莫非有什么秘密……” “嗯……酱油里面挤了点青橘,快!快记下来!不!他是先剔了红椒才加的料!” “他们吃得好快!超快!难道是某种修行方式!” “很干净!盘子都刷干净了!好厉害!” 食堂老师傅木然抽着烟:“呋——妈的智障……” 在四周充满崇拜和敬畏的眼神中,几人狼吞虎咽地用完了餐饭,然后去了山下的宾馆休息。 “分开住的话怕出什么意外,出于稳妥起见。我们租两间大一点的房,公子姐和弥弥一间,我和朱阳师兄一间。” 由于萧远悠愉快地替大家做了这个决定,又没有其他像样的建议,所以局面着实令人尴尬…… 阳鑫,再次陷入了危机—— “我该怎么办……” 朱嘉森穿着条四角裤从浴室出来:“师弟师兄,你们谁去吧。” 阳鑫别开眼睛:“那……那什么,师弟先去吧,我没力气了,想再歇一歇。” 萧远悠作为掌教,正在网络上对这次乱真道表演赛的评论。 这次乱真道公开参加比赛的视频是蠢白通过好几个合作网站联合直播的,播放量已经超过千万,社会上已经正式开启了一阵道玄之风,乱真道的影响力就犹如这一阵飓风。 “政、专、军、商……多个领域的高层表态,已经是时间问题。”他分心道:“我还要再一网上的动向,鑫哥先去吧。”萧远悠一顿,又怀疑地着阳鑫:“还是说鑫哥有什么不方便的……” “超敏锐!这个人心机超敏锐!” 阳鑫!超级危机! “不、不行啊……”如果是这位师弟的话,三秒内可以想到七个借口,但阳鑫憋坏了也没想到,一眼扫到窗口广告,怒道:“我、我得了口、口疫蹄,不能洗澡……” “口疫蹄?”萧远悠视线从阳鑫脸上离开,着天花板想了想:“是口蹄疫吧?那玩意不是牲畜病吗?” “人、人也会得的!” “的确没说人不会得……毕竟——”萧远悠微微皱眉:“毕竟这玩意是感染性的。” 朱:“啊?” 阳:“啊?” “嗯……”萧远悠起身,走到了朱嘉森那边床上:“肾,我突然发现咱们两可能上辈子有缘,今生……” 朱嘉森青着脸地拍了拍萧远悠的肩膀:“师弟,我可以让一半床给你,只要别再说下去。” 萧远悠点头,又回头道:“嗯,就是这样,今天突然想和嘉森一起睡,鑫哥,那边整张床都归你了。” 朱嘉森和萧远悠就坐到了另一边去。 “天呐,我干了什么……”阳鑫孤独的着窗外,神色沧桑:“我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应该是——失去了抵足而眠的纯洁情谊。 不一会儿,阳鑫借口出去摸到了女子寝:“师弟在用浴室,借我用一下。” 房内只有公子,点了点头:“去吧。” “嗯……”因为这是女寝,在这里用浴室反而不会被偷。如果是在那边,搞不好会因为男同胞的恶作剧而出意外。 阳鑫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褪下衣服开始洗澡,不久后,泡在浴缸里的阳鑫开始发出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的呻吟:“啊♂——” 浑身因为劳累而酸软的肌肉浸入温度适中的温水中,水压给胸腔和四肢柔软的压迫感,让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最大的慰藉。 阳鑫情不自禁地:“啊♀~” 正是舒适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时,外面门声一响,弥弥叫着:“我回来啦。” 然后她直接走进了浴室,了一眼水中的毫无防备的阳鑫,娇憨地笑着道:“啊,鑫哥哥在里面呀。”然后若无其事地就往外面走:“好呀——” 曾经沧海,阳鑫已经懒得再惊讶了,念到:“不过这两兄妹的反应居然一样……” 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最后那句…… ?这是句充满潜台词的话,她说的是上面还是下面…… 过了一会儿才想通:这句话无论是说上面还是下面都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这份直觉是继承她哥的吗!” 更衣回到男寝的阳鑫,怀着难以平复的情绪,终于躺平了。 而现在面临困难的,是萧远悠—— “这让我如何是好……” 朱嘉森那堪比高达的体型,注定了他不是一张单人床能够满足的,何况是两人共享的单人床。 萧远悠就侧身窝在边缘的边缘,半截屁股还悬在空中,朱嘉森稍微挪个腚就能给他顶掉下去。 前半夜,提心吊胆,萧远悠困得不行,起身抱了一床被子打算铺在地上,但这种双人间,两张床中间就只有一条道,也就是说,萧远悠如果睡在下面,就要随时准备好迎接某人滚床单滚下来。帅哥阳鑫的话,来两个都不怕,但要是朱嘉森掉下来砸中了自己…… “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浴室?不,在长出鳞片和腮之前他是不会考虑去那里睡的。 左思右想,萧远悠还是爬上了阳鑫的床。 萧远悠一上床就闻到一阵令人舒悦的香味,像某种兰花香,萧远悠误以为是沐浴露的味道,但越闻越香,居然让人心神难以安宁下来。 “不,平静下来,那货是男银!明天要早起啊,睡丹快睡丹……” 由于种种原因失眠的萧远悠,在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间,循着那股隐隐约约的昙花馨香,蹭过去把阳鑫给抱住了,正好搂个满怀,连腿都勾在一起。 阳鑫睡丹时神智是醒着的,感觉胸口有些触感,离定睁眼,发现萧远悠的咸猪手就落在自己右边胸口,指梢蠕蠕而动,相当之咸湿。 阳鑫好不容易忍住了下意识的尖叫,却盯着这只魔掌陷入了沉思:“师弟睡觉乱动,一定是没办法睡丹的缘故,累了一天,还是别惊动他为好。” 费了十几分钟,最后终于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弄开了这只手,面红耳赤、身心俱疲的她正要迎接安然的梦乡时,萧远悠噩梦梦到自己也染上口蹄疫,梦语呢喃中一套睡梦罗汉拳,把阳鑫怼下了床。 六如寮老二,面如死灰地着天花板—— 自己作的。 第102回 盛世之始,年少之志 第二天的颁奖式受到了诸多关注,道俗、商政……各方势力,都从【御剑术】的噱头中嗅到了机会。 御剑术,无论从哪个方向来,都是一种可以改变时代的新技术—— 电影中的“超能力特种部队”会成为现实;中国文化对国外的影响力将会更加深远;名剑的需求量会使传统锻剑手艺人身价大涨;一座座道家山峦将会扩建道场,武夷山脚下的土地会开始疯狂升值;铸造武器的材料也会水涨船高…… 对汇率一毛钱变动都敏锐异常的商家,他们是最早发现其中商机的,不少聪明而富有胆气的商人已经开始趁价格低贱时大量收购“铬钢”(手术刀材料),房地产商则立即瞄准了武夷山周边村落的土地。 而能够证明这些准备工作是否真的能够盈利,就是接下来那位乱真道掌教真人高鹜远的发言—— 今天,很多新闻报社几乎是连夜出发前往武当山,以上阵杀敌的气势直接突入了太和宫,幸而被道士们拦在了山门外,报社记者已经把此地挤地水泄不通,人流量比黄金周时期更可怕。 除开外面,而金顶太和宫内,也挤满了人,道家高人。 一位稍显年轻,但气度沉稳不凡的道家修士,笑意吟吟地被请上了演讲台。 “今天只是受邀来到武当山演武,不想,一石惊动千浪,自忖蒙头转向,诸位长辈包涵,晚生无意张狂。” 无论他说的有多么俏皮谦虚,现场的道家前辈们都顿觉一阵不安。 中华文学讲究欲扬先抑,中国人习惯把丑话说在前面。而萧远悠的开场白,显然是把好话说在前面,也就是说他后面的话不会招人喜欢…… “中华道家自从明清以后沉寂至今,可以说是在传承中没落,再于没落中传承的现状,并不是时代变迁导致,而是门派内对己身的术法怀秘自珍。更有因为门派管理失当,而出现的分裂、流失,导致道家文化一再失传。”乱真派内乱,灵宝道内乱,武当派的分宗袭扰,历历在目,萧远悠继续道:“而六大宗门已无道门领袖之实,以门户之见故步自封、彼此顾忌,从而错失了将其发扬光大的良机。” 图穷匕见,六大宗门各自关注此事的人都觉头皮一炸:难道他想以一己之力挑翻现有的道家世界格局? 几位评委与他同台,中华武术协会的陈一德暗自点头,因为他知道目前武术没落的原因就是各家不相往来,视自传秘术如同传家之宝,连本门弟子都要经过重重审核挑选才能修炼,久而久之,不少武功就都流失在了岁月之中。 几个神念之间,他对这位年轻道士的法已经非常赞成且推崇,不过其他人还没对这位道长的说法表态,他不便首当其冲。 正在指望有人对此表态时,旁边全真教的欧阳伟已经憋不住了:“说得好!说的没错啊!” 所有人的视角突然汇聚到了他身上。 “嘿嘿,这个……全真教的同门肯定也着的,所以我干脆就代表全真教发言了,到时候掌教罚轻一点吧。” 这句话引得全场哭笑不得,萧远悠心里也道:“可乐人。” 其实他在全真派早就放肆惯了,他能这样放肆不羁是有原因的—— 别欧阳伟的年龄在这堆评委里最,要数辈分,他比萧远悠都大着一辈,这里得提一下【俗家弟子】。 在北派,道门的规矩对道士“出不出家”没有多少要求,所以俗家弟子的数量一般远高于出家弟子。然后根据“团结就是力量,力量就是人多”理论,俗家弟子虽有有差别待遇,但并不是很差。 而这个口无遮拦的欧阳伟,他是全真教上任掌教“谷李真人”的闭关俗家弟子,和现任的全真派掌教“天丰真人”平辈,年轻归年轻,他却的确能算作全真派的实权长老之一。一位足够年轻的长老,才能像这样有热血和精力去配合挑战。 “我也觉得目前道教中人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人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一片轰然,然后继续道:“没办法嘛……听某个长辈说哇……”他突然一张囧脸,老气横秋道:“干这行啊,只能当业余爱好,要活得像点人样,凭门派里的收入是不够滴。”欧阳又变回正常状态:“所以龙师兄就悄悄在外面开了家火锅店,嗯,还挺好吃的……” 欧阳应该是脱口而出,众人心头默哀:“你回去会被掌教打死的。” 全真派掌教道号:天丰,俗家姓龙,所以又称“龙天丰”。当然,此后这位全真派掌教会有一个新外号:龙老板儿。 “咳咳……”萧远悠干咳两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十月末,我曾和日本神道教的高手过招,对方已经掌握类似南派‘召神符’性质的式神术。随后十一月初,日本那边新闻报道,神职人员的地位大幅提升。”萧远悠顿了顿:“这预示着什么,众位不可能猜不到。” 毕竟是同样宗教性质的组织,有很多关注外国局势的道士也听说过这件事,不过今天萧远悠的话就把这件事和“道法”联系了起来,引得在场所有人开始频频深思:难道日本道家真的要单车变摩托了? 萧远悠继续道:“也就是说现在的世界格局已经开始变化,我们也应该逐渐适应此后的变化和需求。” 欧阳伟跟他一拍即合:“你们一个表态的都没有,就知道你们一点不懂事儿,今天我在这里支持鹜远道长的说法。” 包括萧远悠,全场人心里都大喝一句:“最不懂事就是你啊!” 他这样不交代缘由地力挺萧远悠,比托还像托,萧远悠苦着脸唇语道:“再说两句啊。” “啊?咳咳……总之,大家不能困死在一个门派之见里,应该推心置腹地交流合作,使现代的末法时代得到终结。不要再像现在一样,【御剑术】一出来就开始想方设法证明这是自己的道传,家子气。” 最后那句,说得武当派副掌门脸上一青:倒是来个人管管他那张嘴啊! 这次邀请灵宝道,就是武当派想一探御剑术的真假,然后再想办法把灵宝道的人留在山上扯皮。因为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也精通御剑飞剑之术,这是道家公认的。武当派要维持自己的颜面,就必须想办法搞到御剑术。 坑蒙拐骗这件事,几个评委事先都是知道的。除了释咏清大师委婉表示了“关我屁事”之外,其他人都碍于武当派的面子只好合作坑人。 丁德宇回萧远悠,却发现他一脸从容不迫,丝毫不觉意外,丁德宇一惊:“他早就知道?” “废话……”萧远悠当然知道:我们不仅知道,更要在这里给你们明白,我们的抱负和目标与你们天差地别。 萧远悠继续道:“以【御剑术】为契机,我们还可以开发出更多的道术,改变道士们的社会地位。我作为乱真派第一负责人,可以选择公开这些道法,但我也会坦诚告知,我们的乱真派力量有限。”除非乱真派好几代人人才辈出,花上个三、五百年时间,才有可能达到那个理想中的地步:“但日本神道教告诉我,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磨合下去。所以,以古代道法为我们的让步,我需要‘六大宗门’的帮助,制定出新的秩序与规则。此后道士的地位会一跃——” “够了!”丁德宇打断道:“鹜远道长,且不说这事不是痴人说梦,这个场合似乎并不适合你的道教革命话题。” “适合!”门外一个高傲的声音喝道:“让他说下去!说说而已还不准吗?” 丁德宇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震,连忙往门外去—— 一名气势倨傲的老爷子努力挺直腰背,像一只铁公鸡一样立在门外。 乱真派一众脑袋里面一嗡:“李老伯?” 就是山底下自称“东武当派掌门人”的老神经病。 “嘶……”萧远悠倒吸口气:“等等,所谓【东武当派】……” “西”武当山位于四川、苍溪,“南”武当山位于湖北、英山,“北”武当山位于山西、方山,但根本没有什么“东”武当山,如果有,那就只能是—— “不就是湖北、十堰的武当山!?”意思就是这座太和宫的武当派掌门?萧远悠惊了:“哈?” 丁德宇果然耸然动容道:“掌门!” 堂内众人大致跟萧远悠反应一样:什么鬼? 弥弥在下面早就闲的开始打瞌睡了,被当下气氛一激,左右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朱嘉森一如既往地解释道:“武当派掌门人传说一直是云游在外,只有副掌门不断更替,因为……正掌门人“夫子李”是世上仅存的【二十一】其中之一。” 堂内众人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夫子李把头仰得更高,几乎是用鼻孔着人往里走。 弥弥问道:“什么是‘二十一’?” 阳鑫着那位李老伯,喃喃道:“世上最后的21位金丹真人。” 【金丹】是指【结丹】大成之后的境界,自明清以后,再无金丹修士,所以“二十一”中最年轻的人,也是明末清初生人,至少有四百来岁。夫子李说自己没有弟子门人,因为他的门人全都死在他前面,而他没有同辈,是因为他师父只剩一个徒弟,只有他大成金丹。 “原来如此……” 萧远悠肃然着夫子李缓步入内,其衣决飘飘, 然后……右脚绊在门槛上—— “姑娘,替我叫医生。” ………… 片刻后,在厅内五十几个掌教的手忙脚乱之中,夫子李终于安然坐下了。当然,这场颁奖典礼也已经不再是颁奖之用,众人已经换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正中的台上,铸了一个手持宝剑、须长至腹的威仪铜像。夫子李着张三丰的像,让丁德宇搀他起身,行至萧远悠面前:“你竟能还原出古代术法?” “不能说还原,只能说是以旁门左道偷学……”萧远悠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果然到他眼中划过几丝恍然。 那些果然不是幻境。 “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他微微一顿,皱眉着萧远悠道:“有一位前辈告诉我……你乱真道是不是还有一位名叫萧远悠的修士……” “那位前辈是……”萧远悠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是罗贯中! “啊?”萧远悠不答,但弥弥惊奇地把他了一眼。 萧远悠皱眉、微微摇头,夫子李释然:“无论你想干什么,武当派定会鼎力相助。” 第103回 东照神社 继11月的闭关赋闲之后,12月是个相当忙碌的月份。在那位道门新秀的带领和提议之下,公布了【拜山】的消息。 所谓“拜山”,就是所有人期待已久的乱真道派纳新,虽然还未正式发出纳新日期,但光“拜山”的消息传出,就已经让整个社会开始轰动,到时候一定会是万人空巷。 保守估计,当时如果有10000人上山,而光凭乱真道那45,每个人负责两百多个……一个人打都打不过两百,怎么可能照顾得来。 所以,萧远悠公开了“御剑术”和“外丹术”的存在,吸引了不少愿意合作的门派,连同中原六大道宗中的太和宫·武当派、武夷宫·灵宝道(部分)、重阳宫·全真教(部分),联合开展此次拜山大祭,只要这次祭典顺利展开,那么道教必然会吸纳数万新鲜血液,道玄中兴,不过是时间问题。 为了应付政治、商业、医学业、网络舆论……等各方面的因素,几位掌教和副手不觉匆匆之间,十二月已经行至尽头。 12月31日,2017年的最后一天—— 位于日本大阪,国家公园琵琶湖东岸。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池:彦根城。 此城又叫“金龟城”,乃是日本国四大国宝城池之一,现下,已经用作“天皇御室东照神社”神官的暂居地。也就是说,在琵琶湖岸新修的“东照神社”建造完毕之前,这座城池的所有者是神社的最高领导人——东照神社大宫司·李师孚。 当前,皓月当空,银色的月光洒满一枝独秀的天守,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丽。 “老师!是新年了,新年快乐!” 彦根天守,虽然修建有古代大名居住的华贵居馆,但这位现任的城主,却喜欢住在最上层的瞭望台里,那里一到冬季就犹如灌风一般的冷,冬天根本没有人来这里住。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个瞭望台,随时都可以俯瞰琵琶湖,欣赏到琵琶八景之一的:“彦根明月”。 李师孚已经在里面住了十天,都有人怀疑她已经冻死在里面了。 “老师!新年快乐!” 现年十八岁的皇太孙英仁,说着蹩脚的中文求见老师。虽然他被告诫过不允许来打扰,但他很关心师父的健康,忍受着呼呼寒风跪伏在外,耐心地等候着老师的回复。 “殿下,ここは寒いです……” “殿下,帰りください!” 跪在他身后,带刀的女武士以及一名身材矮的男忍者,声地发出劝诫。 “嘘——”英仁回头,食指抵在唇边:“闭嘴。” 不久后,里面传来声音:“有事就进来,没事就回去。” 英仁听她声音和以往并无不同,放下心来,搓了搓手正想回去,却发现刚刚的回话是个绝好的机会:装作有事就可以进去…… “崇拜”是距离“了解”最遥远的感情,对李师孚有着无限敬仰和崇拜的英仁,非常希望亲近和了解她,所以一直尽可能地想接近李师孚。 犹豫几秒种后,英仁起身拉开和式纸门:“我来了。” 窗边,清冷的月光透窗而入,加上几欲下雪的寒冷温度也随着月光侵入房内。李师孚穿着很单薄的纯白无地衣,赤脚站在窗边,遥望着琵琶湖夜景。 再房内,摆设很规整,矮桌上放着一封信,以英仁的汉语水平,只得到其中几个词—— 【掌教……进展顺利……还未败露……】 李师孚依然着外面:“有什么事?”找遍整个岛国,能背对着皇太孙说话的,真不好数。 “え(诶)老师,阴炎(阳)道的使者,似乎已经快到了,呃——我来问您,想要去见面かな?” “阴阳道的使者不应该是明天才来吗?” “对的,所以ji……ji、今!今天来问老师,明天要不要自己去见面。”英仁往右边稍稍挪了一步。 李师孚的语气如凛冬一般:“阴阳道态度转变了?” “没有,依然不友好。”再往右稍稍挪一步。 “那就和原定一样,明天他们见过你之后,再来告诉我他们的态度。还有——英仁。” 英仁正想再往右挪一步,分神道:“在的,老师。” 李师孚淡然道:“滚出去。” “哈?” 李师孚的声音变冷:“听不懂吗?” “わ、わかります!懂的!”英仁自知犯了大错,慌慌张张地跪下,连找借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伏在地上慢慢向后退了出去。 今天李师孚遮面的纸袋放在桌面没有戴上,英仁以为可以偷到她的真面目。刚刚只要再往右迈一步就可以到李师孚的侧脸,但无奈她就像背后长了眼,毫无机会。 英仁惹了李师孚不高兴,心情极为失落,只好悻悻地回去准备明天和阴阳道的使者会面。 一如预计的,周边所有教派对东照神社的大神官李师孚感到不适,因为日本一直是一个宗教大国,在二战战败之前,这个国家一直奉行“教政合一”的政治策略,高等的神职人员等同于高层政治家,有资格迎娶皇室成员开始政治博弈。 而“神道教”就是日本本土国教,90%以上的日本人都是“神道式子”。神职人员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身份,都不会允许由一个中国人来担任大神官(宫司)。先撇去以往、以及现在的国际关系,从名族特征与个性上来,汉民族的大气、豪放,与和民族的严谨、要强,两者就像是一个宿舍里性格不搭的两位室友。他们之间除了表面现象以外,根本不会诞生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友情。 因为日本二战战败后有在历史方面动过手脚,对战争之类的话题尽量避之不提,所以日本老百姓对华人基本上没有*情绪。毕竟战败是丑事,政治上会避这方面的教育。而且无论哪个国家都差不多,普通居民只用担心早餐吃什么,对政治家们的话题不会有兴趣。 但没有*情绪并不代表日本人会接受华人。很简单,你家旁边住个日本人,就算他是亲善大使你也不会认可他,如果你是个老东北,说不定还会在喝醉之后对人施暴。总之,关系不好就是关系不好,华人在日本的地位,大致就是:尚可容身、举目无亲。 天皇的旨意的确按压住了日本宗教各界的反抗声音,但李师孚在这里的工作,可以说依然是处处受制。当然,对她来说,哪怕手底下任何一个神官都对他阳奉阴违,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她只需要安坐在天守中演算推理,把工作列出计划表,然后让英仁出面代为完成。只要还在日本,这位皇太孙就有无限大的作用。 然而—— 一月一日元旦,对于没有农历的日本人来说,这就是新年。然而丝毫不符这节日气氛,阴阳道晴明神社那边传来了敌意十足的回复:“死ぬまでの戦い!(不死不休)” “先生!まずい!”得到对方回复的英仁第一时间通知了李师孚:“阴阳道的使者……来的途中,全部失踪。” 李师孚:“我说过这是对方袭击的最好时机,我在对方入境之前安排的人手护卫呢?” “他们……”英仁不便回答。 “哼!”李师孚懂了,那群混账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 “老师,现在怎么办?” 与阴阳道的关系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现在居然又激起了新的麻烦,导致后面的计划安排大部分被打乱。 李师孚倒并没有一丝慌乱:“先把擅离职守的家伙们带回来重罚,以儆效尤。” “好!我安排高桥桑去办,但——”英仁又抬头道:“可是这样无济于事……” 英仁的确顺从听话,但太无主见,连身边的内奸都很难查处。思来想去,李师孚选了个最方便的方法—— “派人帮我送一封信,让绝对可信的人去。”李师孚找了纸笔,迅速写好,交给英仁:“装订好,送到中国、福建的武夷山……” 第104回 武夷山的政委 次日早上—— 武夷山,乱真洞天、天问峰,目前正在上演一出奇特的光景——千层楼空中起,万叠云山足下环。 ̄︶︺つ%.%. 这整座山,目前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大扩建,感觉整个天问峰马上就要变成一座大型森林公园一样,无论哪一处地方都在动工修建庙堂庭户,这可不是三千万能搞定的工程量,因为政府第二次投资了,而且理由相当夸张…… 也幸好是由汪海鸣担任总工程师,所以这片山头的风水和林意没有损伤。这工程要是交给别人,天问峰都要给人推平一半。 然而奇特的是,只有天问峰内围,也就是东寮和西苑没有任何变化,里面的气氛不仅是像平常一样,反而在外面喧闹的工程之中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和肃然…… 因为内围进来一个访客:胡力学。 这人大概三十岁后半,方脸,带着眼镜,笑容可亲。 不过萧远悠对他一点都亲热不起来,因为他的身份是:福建省军区、作战支援第二支队、武夷山后勤部政委。 首先,萧远悠感觉到不自在的是,老胡肩扛三颗星,校级的三颗星,也就是说此人至少是个团长级别的人物。 其次……之所以会有这个政委的到来,是因为这三座山峰现在已经属于“军区”级别了,闲人进。 虽然萧远悠知道自从上次之后,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人应该是永恒不变的祖国,但没想到会这么题大做。 “我的……胡政委——” “怎么了,鹜远道长?” 萧远悠和这个大叔坐在院子一石桌面对面,今天要谈很多心里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萧远悠阴沉着脸:“我们只是修道炼丹的道士,你们这样会让我们在其他道友眼中的处境比较尴尬。” 老胡想了想:“可不这样你们会在政治立场上比较尴尬。” “呃……”萧远悠被噎住了。 这人在来这里之前是军分区后勤部副政委,要知道军分区司令员的军衔也就只比他大两级,上去挺和善的一个人,也绝不是省油的灯。萧远悠想忽悠他,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 “其实你之前同意‘那个提案’的话,事情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所谓“那个提案”,就是要让萧远悠定期向海军那边输入一定量的人才参军,当时萧远悠立即就拒绝了,搞得大家很尴尬。不过还好他又提出了定期为军队训练、培养部队的方案,对方妥协了,不过如此一来,武夷山这片就算做军事训练区,乱真派就属于后勤部门,需要指派个政委来协助工作。 “少林寺那边,也会定期向海军陆战队输入武僧,像这样的例子并不少,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当时为什么拒绝?” “因为我是一个不成熟的人。” “嗯?” 萧远悠道:“我还没高明到能洞穿人心的地步,为了教派好我可以答应那种提案,但教派是人组成的,人愿不愿意,比我的意向、教派的意向都重要得多。所以我无法给国家的军队任何承诺,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强迫我的门人、师兄弟离开道派。”萧远悠顿了顿,道:“道士都很清闲,大家也都很喜欢闲在这个地方。” 所以他宁愿多一点麻烦,慢慢教授军队里的人,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道士直接入伍参军。 胡力学点了点头,心中对道士的理解更深了些。 “胡政委应该已经结婚了,那我这样说你会懂得。家里最重要的不是家庭住址,是家里人,人还在,家才温暖。或许也有为了让家里更暖一点而发生让人失散的情况,但我相信那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样说胡力学就能够设身处地了。 “那您觉得当时的情况不算是迫不得已吗?” 当时胡力学是以跟班的身份来和萧远悠会面的,正式跟他见面的是军分区副政委(大校),那氛围完全足够严肃,但萧远悠当时据理力争的样子让那些军人都为之动容。 到现在,萧远悠松了口气般,显露出很多疲态:“能争取到现在这个局面,就证明那会儿还不算。” “嗯……”胡力学点了点头:“道长很谦虚,您很成熟了。” 外面有人通报:“掌教,那些兵已经到了。” “嗯……叫陈天泽过去一下,算了,我也下山吧。”和胡力学下山途中,萧远悠问道:“现在军事力量这么强大,指挥官在房间里按按钮,然后无人机、导弹飞来飞去,战争就结束了,还有必要让士兵特地训练飞剑术吗?” “因为军队里大家的职责不一样,指挥官的职责是按按钮,发射和控制飞弹的是导弹部队,我们负责训练的军队,也有自己的职责。”他萧远悠没什么反应,又仔细说道:“福建基地属于中国海军的‘东海舰队’,东海舰队的前身是‘华东海军’。” 这么讲就懂了,当年“华东海军”的军事目标,就是解放台湾…… 胡力学萧远悠懂了,继续道:“所以我们对登陆作战的所有部队要求都很高,尤其是海军陆战队。” 两人走下山峰来到北峰后院的练功房,身穿特战服,但没有拿武器的陆战队队伍已经整齐地集结在里面。 这支陆战队的人数正好一百,身高最低都高过一米八,肤色黝黑,显然是久经训练的实战部队。陈天泽正在部队方阵正前方等萧远悠,有点手足无措,到萧远悠过来时如释重负。 陈天泽:“掌教。” “嗯。”萧远悠向这支100人的部队。 其实光这个人数就让萧远悠感到了一阵压力,因为他当时提议“我们不会让道士参军,但可以让道士训练军队”时,人家反问“士兵能学会吗?” 这就相当于高三送孩子进加强班,家长问“孩子能考上大学吗?”这玩意怎么回答?机遇、运气、资质、努力,影响结果的因素太多了,谁能给个保证? 所以萧远悠和那位老师的答案一致:“不好说。” 当时人家就觉得萧远悠没诚意了,所以他连忙补充:“一个人不敢保证一定能,一百个人里总有几十个能学会。” 所以人家正正好好送来一百个人,这态度只说明了一句话:你开口我给人,我花钱你办事。 一百个士兵目光灼灼地着萧远悠,其中一个出列,跑到萧远悠面前立正、敬礼,动作不差一分一毫:“政委、总教官。登陆舰第五支队两栖侦查营三连集结完毕,听候首长指示!” 萧远悠脸上一抽,因为他向政委时也倒罢了,向萧远悠这边敬礼时居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那是一种名为“凶手”的气势,令人惊异不安。 这是恐吓和试探,原因很简单,萧远悠现在没有变装,上去非常年轻,年轻过头。 而早已见识过杀戮的萧远悠的当然没有任何慌乱,只是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试错人,那人心里一阵咯噔,大声道:“报告总教官,我是侦察营三连上尉连长,邹亮!” “好的,邹连长,我只是个道士,所以让你和你的兵不要叫我教官。你们既然入了门,那么可以称呼我的道号鹜远,或者叫我掌教。当然,不喜欢我的也可以叫我江湖骗子,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们,所以我心里一直叫你们丘八,然后——”萧远悠靠近邹亮,沉声道:“你还站得好好地,是因为那里的剑离这边太远。” 邹亮回头,到后面一众士兵全都神色惊讶地着他,要不是纪律使然,都要大叫出声了。 三柄锋锐的铁剑凌空定住,剑尖正贴在邹亮后心一寸处。 原来刚刚他试探萧远悠的一瞬间,旁边的陈天泽已经四叶修为,敏锐的本能察觉到危机,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拨动飞剑来刺,幸亏离得较远,萧远悠给了陈天泽一个手势,勉强来得及让飞剑止住。 “掌、掌教!”陈天泽把萧远悠护住往后推了两步,挡在他面前对邹亮怒目而视,与这位职业军人针锋相对。 “没事。”萧远悠拍肩让他退开,对这群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侦察兵里千挑万选来的野战精英,所以我不会用道士的标准来衡量你们。但你们也应该知道,你们眼前的人只是道士,不要用超级士兵的标准来衡量我们。我想这样大家以后就能融洽相处了。” 邹亮流着冷汗用眼神求胡力学帮忙,这位政委苦笑一声,把他肩膀一拍:“你入列吧,给你个警告。” 三个人下去之后,萧远悠苦闷道:“胡政委,我可不会带兵,你还是自己照着点吧……” 胡力学相当尴尬:“哈哈哈……” 萧远悠叹了口气,转而对陈天泽道:“抱歉,要把这重担交给你,但天泽你要知道,教人,也是修炼的一种。” 比起以前,经历那次动乱之后的他已经坚强不少,陈天泽点头,语气坚定:“您说的我一定办好。” 作为控制门内门人的情报头子,又作为训练军队的苦力,萧远悠叹道:“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了。” 天泽喉口一梗:“不!掌教……我才想这样说……” “拜托了。”萧远悠抱礼。 “请交给我!”天泽肃然回抱子午。 这边安置好后,萧远悠再次回到天问峰上,虽然这片地方周围都在施工,显得很喧闹,但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更让人安心了。唯一蛋疼的是—— 卢昊:“不好了!不好了!” 第四次睡丹被人打断:“不是吧……你又来?” 卷二总结、还有上架 首先是上架通知一下,其实是看到其他作者都写在作品相关的,贼就照猫画虎了,没想到看到几个朋友没看到,所以提示一下内容在【作品相关】那块,希望大家可以在那边看看。 然后是卷二的总结—— 卷二主要是【伏火炉】的上下两篇,以及【掌教八篇】。 主角一路走到这里,总算是发现幻境的端倪,也第一次有了亲手杀人的觉悟,该有的总算都有了。殒命的常青蓝算是一个令人可惜的悲剧角色吧,本来是打算让她成为主角的贤内助,但仔细一想,她跟不上主角的节奏,像她自己说的:“都不够格作为他的对手。” 我写东西的时候为了故事性,一般会停止或跳略一些角色的行为,避免故事崩溃。 然后令人意外的是,我在没有控制故事节奏的情况下,萧远悠居然会为她复仇,这是一出意外之喜吧。 卷二的原定计划是写到他和李师孚第一次以领袖身份接触,也就是到日本【神道教】篇。对的,卷三的内容是从日本开始的,我那半吊子的日语肯定不成,所以联系了一位翻译帮忙,总算不至于用机翻糊弄读者,要不然被说是“瞎几把写”就尴尬了。 我是很看重读者们的,不是因为读者为数不多就随便写,正是因为人少才更要当个宝一样对待。关于更新方面,我得承认我没有经常爆发,但我勉强准时准点的在更新。我写书还是挺快的,但质量并不是总能保持很好。为了你们看的质量好一点,目前这26万字内容就已经写出12万废稿了,我不想拿半成品糊弄你们,所以只能定时更新,抱歉了!然后,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断更,但我能保证我不会想断更。 卷三预告—— 日本篇,智计更加高明的李师孚会正式出手,萧远悠第一次参与这种顶端对决。然后乱真派方面,六如寮可能迎来新成员。 第105回 我在干嘛 “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感觉就像看瘟神似的……” “用看瘟神的眼神看瘟神,就像用铲屎的铁铲处理排泄物,有什么问题吗?”萧远悠黑着眼圈烧水煮茶,一边拿出包炸薯片:“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卢昊正色道:“是这样的,灵宝道的风石想要见你。” “哦,那个老兄啊……”萧远悠倒开水泡茶,又继摇头:“不见,耽误我宝贵的、宝贵的、宝贵的、休息时间,不是说好了灵宝道来人只见江莲吗?” 原先萧远悠的违约已经把灵宝道摒弃,而江莲作为使者,处境上已经被逼到绝路。但萧远悠却又写信向江莲示好,让江莲的地位在道派里暂时稳定,不至于因为交涉失败而被兴师问罪。 当然,这绝不是墙角工程师的心慈手软 ,这条信息是给江莲的暗示:“我还有意帮你一把,再来谈条件。”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风石这次说……江莲已经到我们这里来了,一直没有回去。” “哈?”萧远悠正撕开包装袋,一阵马尾风倏然来去卷走了食物,看着这个房间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一闪而逝,两人都习以为常。 萧远悠搓了搓手:“哈?谁?江莲?” “是说江莲到了我们这。” “那可就奇了怪了。有可能是灵宝道耍诈,也可能是江莲自己的计策,不过对他们来说,现下最好的对策就是派她来交涉才对。脑子都有洞?莫非——又出了什么事儿!”萧远悠脑内闪过了好几个可能,起身道:“好吧,我去见他。师伯,你去调一下武夷山周边的监控,马上就用得到了——” 风石见到萧远悠,开口就是一句卖女儿的台词:“江莲师姐已经被贵派的人带走了,你能不能……” 萧远悠:“我不知道事儿。” “哈?” 萧远悠看到这二百五,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你们的首席弟子让人给绑架了,白痴。你现在一句话也不要多说,跟我去监控室——” “哼……”风石虽然满心不爽,但萧远悠现在已经奥拓变宝马,妥妥的一条大腿。他师父沈时纬让他想办法搭上萧远悠这条线,随意萧远悠就算围着他跳脱衣舞,丫也只能顺着他来。 ………… 此时,失踪的江莲,其实正在武夷山的某个角落——手中还高举着一把刀。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当然不是失忆,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武夷宫到乱真道的一段路上被人拐带到这里,然后还拿着一把刀帮一位小姐补刀介错。 起因在三十分钟之前—— 江莲本来只是观察到萧远悠的暗示,想过去跟人交涉,结果走到半路上,看到不远处的矮坑里,一个衣衫破烂,晕倒在地的女人。她身材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眉目间颇有英气,看上去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姐,应该不是要饭的。 “喂,怎么样?有没有事?”江莲出于好心,过去救人。 然后等她醒来,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なくしました!手紙わ?手紙!” 她匆忙的在身上找东西,但她的衣服已经在树丛里挂地都是破口,身上脸上也有少许的划痕,除了手上拿的两把刀,要说还能在身上发现什么完整的东西,那应该只剩内衣了吧。 没想到,她真的开始脱衣服检查,几乎疯狂,最后居然打算连内衣都一起脱掉…… “冷静点,冷静一点,你先不要着急,冷静,冷静懂吗?”江莲冒了一头冷汗:遇到了个怪人,好麻烦,找机会开溜…… “しまった!忘れた!忘れ……終わった……” 就在江莲打算随便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ひでひと殿下!申し訳ありません!任務に失敗した!” 啊,那什么,看你哭得这么开心,我就不打扰你了……哦!小姐居然能哭的这么认真用心,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我去找个人帮你录下来吧……天呐,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你哭完了记得回去哈。 “不,不行。”萧远悠那下限帝或许可以,但江莲实在没找到可以离开的气氛。 她哭了好一阵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然后穿好衣服打理整齐,肃然看向江莲,起身后猛然一个九十度鞠躬:“手伝ってください,お願いします!” “要,需要帮忙吗?我尽量,如果帮得上……”江莲现在真的非常想走,皱眉沉思:这附近没人路过吗?乱真道这边的治安真差,我被怪人缠上了…… 然后只见她把她那把稍长的太刀拔出来,给了江莲,自己则拿起了短的打刀,四下转悠了几圈:“東はどこにあるの……” 随后应该是迷失了方向,随便找了个位置无奈地跪下,脱下了上衣,将刀裹住,拿住刀尖对准了腹部,神情肃穆地闭目沉思,口中还念念有词。 1月2号的中午,失踪的江莲,正高举着刀,在武夷山的某个角落——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江莲脑中昏昏沉沉,但依然勉强冷静地,发自内心的,思考着:“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呢……” 头昏脑胀的江莲总算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沉重,突然道:“对哟,我是去见高鹜远的。” 那边正准备切腹的女孩听到某个名字,突然一愣,起身惊道:“あなた!宫巫云,知っていますか?” 江莲:“宫巫云?乌云?” 她抓着脑袋想了想:“勾五月?” “宫巫云、勾五月……”江莲试着道:“高鹜远?” 她连连点头:“はい!宫巫云!知っていますか?” 江莲点头。 那女孩大喜过望,又是嚎啕大哭,然后破涕为笑,抱着江莲不断感激。 “停下,刀!” 两人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江莲被人压在身下心里骂着倒霉。随后,突然感觉到天气一阴,仿佛有人遮住了阳光。睁眼细看,是三张充满疑惑的脸—— “呃,江莲师侄,这种事最好还是要挑有房顶的地方干吧,被人瞧见了多……” “师姐,你不是出发去了乱真道吗?” “江莲师姐……本来我还以为是被无故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过没想到居然能看见这么令人惊叹的个人爱好,真不愧是首席弟子吗,实在令人五体投地。哎,趁着光线好,介不介意我拍张照片留念一下——” 江莲叹了口气:“我们之间又产生了新的误会。” 第106回 出差 六如寮弟子齐聚,众人从江莲口中得知此人是个日本女孩后,叫来了尹凝。 跟人交流一番之后,尹凝道:“大概是这样子,她的名字叫柳生森,今年十七岁,国立东京青山高中的剑道部主将。” “唔……”乱真派众人恶寒:“日本高中生。” “然后此外主要是英仁殿下的私人保镖,佩刀阴丸和舞雨,爱吃牛蒡丝,身高170,三围88-56-84……嗯……刚刚那个当我翻错了。” “唔……”乱真派众人恶寒:“日本人好认真……” 江莲:“这个我觉得这是个人问题。” “我略过个人信息讲重点吧,这人是替李师孚送信来的,不过因为武夷山现在警备森严,她走大路不能进来,也不给买票,就只好从东面的峭壁那边爬上来。” “唔……”众人一愣:“诶——” 东面的确是有峭壁,不光要爬,想来到北峰,还必须在林子里面绕路。就算是本地人,也不会闯进武夷山东面四处乱走,山林里对人来说毕竟不安全,更何况再加上稍一不慎就是断腿送命的悬崖峭壁。 萧远悠评价道:“忠勇。” 江莲:“麻烦。” 萧远悠:“冷血。” 江莲:“无厘头。” “装斯文。” “假道士。” 悠、莲:“你才是!” “还听不听!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尹凝怒发冲冠给俩一人发了一个铁板栗,然后继续道:“但她在爬山的途中貌似把重要的信件、还有汉语小册子都给弄丢了,只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你。最后遇到了江莲,这才辗转至此。” 仔细一看,貌似的确是之前和萧远悠有过一次短暂交手的女武士。她的身手并不弱于四叶修士,当时如果不是顾及主人,打下去胜负难分,没想到又再见面了。 萧远悠道:“那既然是李师孚的信,还找专人来送,一定是很重要的消息了。师伯问一问柳生小姐知不知道信里面的内容?” 尹凝如实翻译,然后那女孩极有气势地跪在地上,一个额头碰地式的土下座:“すみません!知らない!” “她说她不知道。” “这个我看肢体语言就懂了。”萧远悠微微考虑,又道:“把她扶起来问她一下,最近阴阳道、神道教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尹凝跟她又是一通交流之后,道:“神道教目前在李师孚的带领下声势日盛,但内部反对她华人身份的也不少。在她出发的前一天,阴阳道使者‘藤须慎太郎’在前往东照神社交涉时,突然失踪了,为此,神道教目前和阴阳道的气氛相当不睦。” 弥弥道:“应该是求助吧?” 据萧远悠对她的了解,左思右想不对劲:“就这点状况,那个李师孚至于向我写信?只需要利用英仁皇太孙的身份连同政治势力开始血腥镇压不就够了?阴阳道不是弱势群体吗,直接污成邪教全都遣出国一了百了……” 阳:“无论看几次,都感觉师弟在某些方面比师父还要过分……” 朱:“嗯……小声点。” “那边的!我听到了!” 江莲:“或许是有其他的难处,才让李师孚真人求助鹜远真人吧?” 萧远悠道:“喂!回来,风湿师兄都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儿啊?” 江莲冷冷道:“我是过来兑现诺言,给你打下手顺便以此来将你一军。” 当时萧远悠同意去比赛就已经中了圈套,实际上乱真派只要动身前往武当山,无论他帮不帮灵宝道比赛,都会让她有机可趁,而且横竖都可得益。萧远悠应约就可替灵宝道出名,萧远悠违约则会套牢违约的事实,就个人来说,她还清了人情自然就不会再留把柄在萧远悠手里,双方又可以平等交涉。 “好心机,今晚上洗干净去我床上等我……” “你当我是娼妇吗?” “那你以为我让你来干嘛的?” 江莲眼睛一眯:“你这精虫上脑的色狼……” 萧远悠无名火生:“你这机关算尽的绿茶……” 朱、阳:“师弟、江师姐……” 悠、莲:“怎么!” 公、弥:“背后……” 背后一阵煞气外溢,尹凝双手两招钢爪,箍住了这两个家伙:“看来老娘我今天不发威,你们两个混小子是没完了!” ………… 片刻后,江莲人事不知躺平在塌上,萧远悠揉着剧痛的太阳穴:“你们说,这信会不会是她发过来跟我唠家常的?” 尹凝道:“以我对她的了解,除非你嗝屁了,她才会写信烧了跟你唠嗑。不是大事的话,一通电邮就行了吧。” “你们也觉得是大事吗?”萧远悠回头问道。 六如寮清一色点头。 阳鑫道:“师父是工作狂,除了工作以外,其他时候非常懒。” 朱嘉森:“没人催的话一个周不换内衣裤。” 公子:“饿了会抢我的东西。” 萧远悠:“偷闲打游戏,还总是坑我去帮她顶缸!” 弥弥:“经常请我吃好吃的。” 众人:“可怜的弥弥!” 六如寮弟子居然饱受摧残,萧远悠都惊了:“这人到底哪里出身,洪兴十三妹德行……” 不过考虑到此人的惫懒程度,居然还特地写信,再让专人送信等待回复。一定是大事,让懒鬼突然变勤快的大事。 “今天江莲师姐过来,解决了灵宝道的关系问题,现在灵宝道、武当派,只要再等全真教的回复,六大宗派就有三家联合。【拜山】在即,李师孚的信息可能有关日后发展,况且我也很顾忌神道教对中原道派的影响……”萧远悠道:“我要去一趟日本探探深浅,无论她有没有麻烦,这一趟也该去一去了。” 片刻后,众人同时想到一个词:公费旅游。 “师弟,这趟缺我不可。” “我也去。” “日本菜……” “大哥带我!” “我是你的秘书,你要想好……” “师侄,我是现成的翻译。” “烦死啦!都给我安分着点!”萧远悠抓狂,众人安然之后,萧远悠道:“首先要去的是尹凝师伯,我可不要蒙古翻译官。” “嗯哼~技多不压身。” 萧远悠又道:“至于我的美女秘书……你就留在山上帮我镇守山门吧。” 江莲冷笑:“嘁……公报私仇。” “惊了!老子把门派交给你顺便让你赶紧解决灵宝道内乱,你他娘的还说我公报私仇,信不信今天我就把你带过去卖给三陪风俗店啊!” “唔……” “总之要是让我回来发现,门派里出事了你就等着吧,晚上我一定好好疼你。”萧远悠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绪,转向公子和弥弥:“你们两个负责御剑术的进度,不能都走。” 弥弥:“我们得留一个吗?” 作为六如寮之宠,公子想必不会跟她争的吧。然而意想不到的是…… “那就公子姐去吧,她最爱吃了,我等下次。” 六如寮的小伙伴们同时泪目:“好孩子……” 江莲:“这群人……” 尹凝在她身边一笑:“这样的同窗之谊,你一定很稀奇吧。” 江莲默不作声。 “公子姐,难得傻丫头这么有心,还是不要拒绝为好。”萧远悠知道公子要推辞,不过这趟的确希望修为身手最好的公子能同行,再看朱、阳两人。 朱嘉森自觉笑道:“丹道这边我留下吧,鑫哥放心去就是。” “肾!”阳鑫感动不已。 “那啥……”萧远悠心中千头万绪:“这群人难道以为这次是去度假的嘞……” 事后证明,选择留守的人都很明智。 第107回 欺诈者之城(一) 除了“木剑到底该不该划在管制刀具内”让机场和海关的人感觉到了十分难做之外,几个人基本上没有遇到大问题。因为柳生森的太刀和打刀百分之百是管制刀具,而在她出示了日本神官执照后经过确认就批准托运了。 萧远悠依样画葫芦,临时打电话叫人送来道士执照,最后一刻让工作人员一脸懵逼的给他们过了。某个证件让萧远悠还被当做军区公务人员给了高级待遇。 就在乱真派动的身期间。 大阪琵琶湖,正是一个雪夜—— 焦躁不安的在彦根城处理接踵而至的坏消息,源头似乎是一股神秘力量,难以捉摸,但确实存在。 自从元旦新年那天交涉失败之后,英仁已经接到不少突发状况。那些被刻意散播的流言蜚语,破坏力相当强大,东照神社的修建、募捐、招聘各个方面都遇到或大或小的问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神官资源”受到了影响。 【神官预备役】 在日本,要成为一个神职人员,就跟中国考公务员一样,很难。因为日本只有两所大学有神道学部,意思就是,你如果要走正经路子,就要先考上这两所大学,分别是:东京国学院,伊势皇学馆。 在这里可以简单说一下,日本1949年进行学制改革,1962年废止少数一批旧制大学,当时受到废止、更新的那一批旧制大学里面就有这哥俩,同期的难兄难弟里面还有一个代表:东京大学。 就是这样,在日本,你想要根正苗红地去做神官,先不要信什么玄学,得先去热爱学习。 又从大学的录取量率和神官就业率来看,这批精英神官的数量,相当少。然后就相当于一头神户牛身上只产三斤肉,需求量远远高于生产量的情况下,科班出身的神官在就业方向上面就会广阔的多。 现在,结合以上神官的由来,再来谈谈东照神社的“神官资源”问题。 日本神社中的神职人员等级是按照:【净、明、正、权、直】五阶五个等级排列,最高等的【净阶】就是大神殿宫司,最低等的【直阶】就是入门的见习神官。 一个新设立的神社,需要一批年轻的精英神官和大部分下层神职人员。而东照神社,目前只有两个净阶神官:李师孚、英仁,别说副手了,连个端茶递水扫院子的巫女都要用式神来代替。 一个军区司令员,手底下连一个排的兵力都没有—— 现状大概就这样。 声名狼藉的东照神社,现状很凄惨。 “我完蛋(谐音:終わった),”英仁瘫倒在桌上时,听得到有人进门,顺口道:“お茶飲みたいです。” 对方在桌上顺手放了一个宝特瓶,英仁扫了一眼,色深,类似罐装红茶,拧开了顺口就喝。浓厚咸香的黑色液体灌入喉咙,舌苔上顿时感觉到一股沉闷厚重的咸辣豆味——宝印特选醤油。 “噗!呕呕呕……”英仁差点呛死在桌上,喷得一桌文件都是酱油墨点:“何ですか!これは?死んでしまった!” 到底是谁!差点用酱油谋杀皇太孙!英仁回过头来正要发火,一看到那边办公椅上的人,顿时火气消得一点不剩。 “老、老师。” 李师孚终于从天守出来:“我的徒弟这几天就会到,在他们抵达之前我们要去下个战书,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李小龙,挑战书,猛龙过江,这样?” “对方既然捋虎须,那就必须让他们知道老虎是怎样发威的。”李师孚正在画一道黄符,凝气时仿佛空气凝结,吐息时犹如冰雪春融。 【召来,召来,听令召来。震子击节九州廓,风啸远山声驰掣】 【疾走,疾走,受调疾走。十二楼前穹玉碎,五城锋刹惊天河】 朱笔轻巧的横掠竖扫,三息之中,一张符篆已经完成。这是南派符篆道中的道法,十六开大小的黄符上顷刻间遍布阵法方位和道玄真言,一张纸顿时源炁饱和,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只要李师孚真言令下,符篆中的大乘术法就会爆裂而出。 “老师,这个是……” 李师孚取一支卷轴,中书一“封”,把这张符篆卷在里面,交给了英仁。 “把东西放到阴阳道、晴明神社,我要让安倍那边的人先闭嘴一段时间。” “是!”英仁点头,走到窗边呼唤某人:“高桥桑!” 倏然,一道影子出现在窗外,隔着纸窗只能看到一道轮廓。 英仁开窗将卷轴丢出去,那人接过卷轴一闪而逝。 英仁回头:“老师,我们呢?” “休息,静候佳音。” ………… 1月3日凌晨时分,晴明神社的新进神官起夜,却发现今天大雪纷纷,除了夹着冰花的风之外,没有一点月色从云间透漏出来。黑灯瞎火之中边找蜡烛,还在边抱怨神社大祭司不识时务,到现在了连个电灯都舍不得装。 终于找到蜡烛出门,却被一阵突然膨胀的寒风吹灭了火花,鬼使神差,恰巧就是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瞬间,他看到神社远处的入口鸟居之上,一阵火花闪耀。 “火事?” 轰隆! 雷声大作的一刻,能从电光之中看见空中的云犹如一条巨龙盘旋,电光从巨龙口中吐落,随后风息火止,一阵硝烟气息过后,止余寂静,一种可怕的安宁,犹如天公盛怒之后,连蛇虫鼠蚁都不敢吱声的死寂。 日本神职者相信,神社所供奉的神,会让神社区域内化为仙境,有别于人类日常所生活的世俗世界。而划分这两者的界限,就是一种类似辕门的建筑,其名为:【鸟居】。 晴明神社的“鸟居”上设有“注连绳”,还有神社每月更换的“桔梗印”,据现任的晴明神社宫司所说,晴明神社的鸟居,可以生成结界以阻止灾厄通过。而当晚,这个鸟居,被那一震惊雷劈成了碎片,地面上除了留下焦黑的沟壑,还有一角黄符的碎屑…… 这天晚上,晴明神社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这一幕。 然而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来到晴明神社鸟居之下,那地方却完好如初,没有一丝破损之处。 昨夜看到的,或梦到的,不过都是幻觉,不约而同遭遇的幻觉。 除了见鬼,神社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某个人以东方道术发出的警告。 第108回 欺诈师之城(二) 1月3日正午,大阪关西国际机场,第1航厦大楼3F——幸福屋。 这是一家主卖石锅饭的定食餐厅,店内的安然气氛,本应该犹如店名一般……但现在,它的气氛就像是猪肉冷藏库里一样渗人。 老板锅里的炸鸡块已经开始弥漫出一股焦味,但店内客人和所有店员,都悄悄注目着某桌上的客人—— 那个纸盒子罩头的固然稀奇,但那个看着纸盒人龇牙咧嘴的怪咖更加蛋疼。 “哼哼……” “呵呵……” “嘿嘿嘿……” “呼呼呼……” “哈哈哈哈……” “嚯嚯嚯嚯……” 这对师徒,自从去年十月开始,直到现在,两个多月的阔别,换来的是长达十分钟的冷笑。 连旁边一桌的英仁小声问柳生森:“あの方は‘宫巫云’先輩?” 柳生连连点头。 英仁表示:还是去拜访一下吧。 柳生剧烈摇头。 阳鑫看周围的客人和身边的队友都被惊着了,勉强笑道:“师父、师弟喝口汤歇歇吧,眼睛睁久了多难受。” 悠、孚:“好啊。” 萧远悠端起汤碗,李师孚则是插上吸管,两人视线居然还没有移开,目光接触部分火光四射,就这样极为别扭的喝着汤。 周围客人统统在想:得是欠了多少钱才能欠到这个份上…… 暴力调和剂尹凝不耐烦,手指指节拗响:“我看你们两个是都欠‘疼’爱了……” “咳咳咳……”两人都是一阵干咳。 “说吧,叫我们来是什么事?” 李师孚一惊⊙_⊙:“你还没猜到那封信的意思?” “很意外吗?” “很意外,我还以为你这点能耐总该会有……”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信使把信弄丢了。” “嗯……”李师孚表情一变=_=,又道:“虽然我可以现在说出来,但你想不想试着猜一猜?” 萧远悠无所谓:“行,猜呗,你出题啊。” 李师孚找了张餐巾纸,用朱笔在纸上重笔画了两条线交叉,朱砂劲笔犹如判官勾决,把整张纸分割成了四份,然后在左右对角各点上了两个点。 萧远悠突然道:“算了你还是直说吧。” 李师孚长叹一声—_—:“看来你的火候还不够啊。” “不就是觉得求徒弟帮忙特没面子,故弄玄虚随便一画,想让我胡思乱想对号入座,最后自己想个由头来帮你嘛。” “噗!”李师孚的纸盒子上面渗出一片血迹,浸暗了上面的表情:“真不愧是为师的徒弟……” “废话少说!到底什么事!” “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英仁,回琵琶湖——” “是的,老师!” 皇太孙身边的柳生森先起身去打电话,不到一杯咖啡的时间,两个司机就流着大汗从楼上下来冲出门去开车。 英仁向萧远悠告辞,跟着李师孚上车回了琵琶湖。李师孚没有让乱真派几人跟上来的意思,乱真道一众跟她早有默契,安然而坐。 继李师孚和英仁走后,房间里又陆续走了几个人,整个餐厅里的气氛又恢复正常。 萧远悠则在用餐时一直默默看着李师孚留下的这张餐巾纸发呆:正方形的纸上两线交叉,左右对角各有一点。 “这人倒还多才多艺,笔意里居然还有点风骨?”萧远悠拿起来左右瞧着。 不久后,一个年龄四十后半的中年男人进来,坐在旁边叫了一例石锅拌饭,等到饭来就吃,吃得很快。 这个人的头发很稀少,理得很短,距离少林寺的传统发型已经有七八分神似,不出两年估计就得自然剃度了。他的眉目里半隐半现地藏着某种特有的桀骜气色,在男性中体型算较为矮小。 这矮瘦的身材和令人难忘的气质神态,萧远悠想起曾见过他,就是在那次和英仁切磋时,想要动手打他的黑衣人。正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萧远悠认出了他。 这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和萧远悠对视过,甚至没有看过一眼,吃完就给钱走人。萧远悠唤回公子,也会了钞起身,跟着那人出了门。 又搭的士跟在他的车屁股后面在大阪一阵拐弯抹角之后,停在了一家巷落的烧肉店前。 店面很小,里面也就一个现烧现食的吧台,正好容坐五人。 等萧远悠进了店门,他才道:“贵安,鹜远先生,还有各位大人。”他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颇为令人意外,“这是一间本人常来的小店,请众位就坐吧。” “呃……”萧远悠想了想,问道:“师父让你请我们吃烤肉?” “没有,只是在下想在安全可信的地方完成任务。” 主厨粗鲁的刀工割下厚实的霜降牛肉,酱汁与油脂在铁板上散发着诱人食指大动的响声与香味。小店老板低着眉眼认真地料理食材,颇有名厨架势。烤叉翻煎肉块,只管低头做菜,并不关注客人在说什么。 “行吧。”萧远悠一面看着四周布局,一面道:“不过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先生说过,可容在下‘酌情’回复。” 萧远悠在台上一坐:“那就算了,反正听不到我想听的,其他又没兴趣,进入主题吧。” 他坐在萧远悠旁边:“鄙人高桥大空,是天皇御室的保镖。” 日本的家族式理念很重,也就是说这位身负高位的高桥大叔,应该也是这里的某些族群之一。 萧远悠突然间,感到了一阵疑惑:“请问高桥桑,从我们之前交手的一些细节里……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忍者?” “可以这样说。” 阳鑫眼睛一亮:“忍、忍者——” 因为一些漫画家的锅,使这份平凡而朴实无华的工作,变成了包成名、包把妹、包拯救世界的偶像职业。回答过很多次类似问题的高桥,并没有耐心再答一次,向萧远悠道:“鹜远先生,能进入主题吗?” “好的。”萧远悠想了想,淡然道:“不过中国人习惯在谈正事之前先唠唠家长里短,拉拉感情……” “那……那就说吧,在下酌情回答。” 萧远悠点头:“那么我就问了,大叔你在平时上班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放两个忍术什么的,现在能放一个看看吗……” “唔……” 忍术、牛仔、爆炸头——男人的浪漫。 如果跟高桥说这话的是英仁,那他就算不会忍术也得找俩双胞胎来供皇太孙高兴,但萧远悠就两说了——敢问你老几?贵姓? 而且李师孚那神秘却可靠的世外高人形象,和现在萧远悠这幅妈的智障样完全是两个画风。 高桥极为认真地考虑到:“我们可能请到了假的外援。” 第109回 欺诈师之城(三) 地道的关西铁板烧肉做好,老板刀工不细却快,三五刀呈上桌来,牛肉酥脆的表皮散发着吱吱声响,腾腾蒸汽附带着细嫩肉汁的鲜香。 高桥叔干脆无视这俩不分场合的弱智问题,自顾自道:“目前,神道法术在日本复苏,英仁殿下打算以宗教方式振作国内政治,从而将李师孚先生作为师长供奉。但是自从李师孚先生出任宫司以来,英仁殿下的东照神社就逐渐开始举步维艰。” 旁边的尹凝冷笑道:“所以你想说,李师孚现在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吗?在她帮你们把神道法术重新现世之后?” 阳鑫和公子同时想到,李师孚为了乱真道而自绝后路的往事,阳鑫脱口道:“你们打算过河拆桥?” “诶,话别说这么难听。”萧远悠夹了一筷子,对高桥道:“如果你们也有这方面需要的话,可以委托我带她回去。这次我来,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用不着阁下来催。” 六如寮的师父的确有许多毛病,但她留下的心血和付出却不会让人轻易就忘掉,萧远悠一众可以抱怨她、可以对她不满,但决不允许别人对她有什么意见。 “不,请不要误会,我很清楚李先生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宗师,她能临架,是英仁殿下和东照神社的运气。希望她离开这里的,是另一个团体,犹如幽魂般的组织……” 萧远悠插嘴道:“一个笼罩在神秘色彩中的跨国犯罪组织?” 高桥一愣神,点头回道:“这个组织可以这么定义。” “这个组织不好对付。”萧远悠摸着下巴,皱眉沉思,一边道:“这样一个势力很广的大型犯罪组织,应该是资产雄厚,并且在日本政界、经济界和科学界有很深的人脉才对吧。” “看来此人假痴不癫,对时局现状相当了解。”高桥心下佩服,态度恭敬不少:“鹜远先生说得对,这些都是极其机密的情报,看来先生已经经过详细的调查,真是令人惊叹的情报网……” “过奖过奖,其实也没有刻意调查什么……”萧远悠小抿一口清酒,用茶漱了漱口后继续道:“据我所知,他们做事绝对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可以放在暗处的事绝不会摆上台面,就算可以摆出来的事也依然要放在暗处操作。组织保密性极强,即使成员之间也未必互相认识,犹如一个密不透风般的组织——” 高桥流着冷汗:“不错,鹜远先生不愧是李师孚先生的——” “可惜这个组织使用毒药毒杀某个高中生侦探的时候失了手,我想只要得到这个高中生侦探化名的小学生,我们就可以借他的手在今年完结这个组织!” “——不愧是李师孚先生的……的……”高桥一时间感觉自己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的……啥来着?” 阳鑫看不下去了,在旁边玩命憋着笑,擦着眼泪:“大叔、咳……还是、挑重点说吧……” ………… 高桥喝了二两酒才说服自己继续坐下去陪萧远悠交换情报:“总之!自古以来,我国的【神道教】就分为【神社神道】和【教派神道】两类,前者以神社、地理为基础发展,而后者则以教条、教众为基础发展,支系众多。” 神社道可以获得很大知名度,但势力总归会被限制在一定地域之内。反观教派神道,他们不受限于地理因素,而且拥有更多教众和分派,势力应该已经相当庞大,虽说比不上《柯南》系列里的反派,但估计性质上也差不多了—— “——就是说跟我总结的差不多嘛!” 高桥脸上微醺的醉意又被呛下去了,尹凝把萧远悠衣角拉了一下,无奈道:“你能不能别刺激他了……” “啧……”萧远悠支着下巴看着一边:“真难伺候——” 高桥这个脾气并不算温和的日本中年人,拼命忍住醉意掀桌的冲动,也真不愧是忍者,没事一样:“教派神道共有13道最大的教派,而蛰伏于这‘13道教派神道’的最深处,有一个早已经变质的‘第14教派’别人把这个教派称做【猫妖屋】,而本人,就是其中一员,负责护卫组织的现任首领:神田理惠子。” “看来这次事情并不简单,或许会牵扯进【神道教】内部的两个宗派纷争。”旁听的乱真派弟子纷纷想到,看向萧远悠准备作何反应—— 萧远悠这边,已经迅速地吃完了一盘肉,把盘子还给老板,比着大拇指:“诶老板!好吃!真好吃,麻烦再来一盘!”还补着一句:“多放白糖!白糖!” 众人擦了把汗,看向高桥。 咔—— 高桥手上的筷子捏断了,憋着火山爆发的气势缓缓道:“您、在听吗?” “啊?”萧远悠吮着筷子道:“马马虎虎——吧?” “你!”高桥正要爆发,萧远悠问出了个令他相当尴尬的问题。 “不过我得一样一样做确认,先说说你的身份?”萧远悠顿了顿,继续道:“你说你是英仁的护卫,隶属于东照神社。又说是【猫妖屋】的成员,护卫其首领神田啥啥子。所以,你现在是双重间谍呢?还是某一方的叛徒?或者都是?又或者都可以是?” 高桥被问得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心道:“此人真是令人难以预料。”沉吟半晌后,才耐住惊讶回道:“【教派神道】也受令于天皇殿下,所以在下同时为双方效忠,没有矛盾。” “屁话,没矛盾还来找外援?”萧远悠嗤笑道:“干脆说吧,你现在抛弃了哪边?” “敏锐的小子。”高桥暗说一句,随后回道:“教派神道的13个宗派,加上【猫妖屋】,他们就是最开始的【教派道】。然后发展至今,这个教派联合已经渐渐开始变质,他们疯狂般吞并和修正外来宗教,不断扩张宗教势力。我在其中也混迹了三十余年,察觉到了他们的变化,率领族人退出了他们,投到了天皇御室手下……” “哦,挺明智的。”萧远悠顺口点个赞,细细看着厨师料理牛肉,一边道:“那么,接下来说说那位神田、呃……” 阳鑫在旁边耳语:“理惠子。” “对,神田理惠子,说说她的情报。” “【教派神道】吞并和排挤其他新兴宗教的手段有很多,最为阴暗和残忍的手段是由【猫妖屋】一派出手。在日本,猫妖是吃人的妖怪,而这群人,就是宗教意义上的吃人妖,他们是【教派神道】的利爪和獠牙。目前在大阪妨碍东照神社的人,就是以神田理惠子为首的猫妖屋势力。” “嗯嗯,看来她是敌人?”萧远悠再次确认道:“这则结论是出自你的观点,还是李师孚亲口所说的推论?” “李先生只让在下为您交代现状。” 萧远悠略微一想,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是让我自行挖掘出可用的情报……”萧远悠喃喃骂道:“当这是期中考试啊?” “你别说,还真是。”作为李师孚的同学兼姬友,尹凝停下筷子道:“难怪会写信让你过来,我感觉她就只是想搞个事情让你跑个腿儿,看看你现在的能耐。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特地让你过来。” 无论是家禽还是野种,再怎么放养,也都是要定期过秤接受测试的。只怕,李师孚的确想通过这件事亲眼看看萧远悠的能耐。 “惊了!这混蛋不知道老子最近很忙吗?而且她居然又以这种方式来坑我!还期中考试?她都没带着我上过课好吗,要考也是考英仁那小子吧,简直是有没有搞错!” “师弟息怒啊。”阳鑫笑着劝:“其实可也以看见师父对师弟一番良苦用心。” 萧远悠怒道:“喂!这人明明是被逼的走投无路需要徒弟们搭救的状况,两句话一过,突然就变成对我的良苦用心是什么鬼逻辑?鑫哥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赶紧去炼两颗‘天王返魂丹’来吃啊!” “那个丹很难哦,解毒丹里最难炼的丹药,前天才刚买齐材料,要练出来可是还早呐……” 高桥都已经习惯了这人胡乱岔开话题,等他们聊完那些有的没的,才继续问道:“先生还想知道其他什么事情吗?” “李师孚的三围?” 高桥的脸抽搐两下,没等他说话,尹凝回道:“我记得是93、55、88这样。” “这身材!”萧远悠一惊,脑中晃过李师孚穿内衣的样子,又转而问道:“师伯怎么知道?” 尹凝抱着胳膊,遮掩着胸口:“这狗东西跟我‘谦虚’时自曝过。” “呃……” 另一方面,高桥已经对这个家伙由衷感觉到了蛋疼,长舒口气起身道:“没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哦,的确没事了,你走吧——”在高桥临走前,萧远悠问了个问题:“对了,高桥叔,这家店老板懂汉语吗?” 高桥下意识道:“不懂。” 萧远悠放下筷子,摸了摸肚皮:“哦,老板,那个牛肉很合我意。” 高桥还没懂什么意思,三秒后,那老板如受惊的野兔一样将几把西式厨刀丢了出来转身就跑,乱真派的人纷纷御剑,优先护住了萧远悠的安全。 高桥着才猛然想到:他刚刚岔开话题加餐时……用的汉语。 “多谢!”高桥撂下一句谢谢,展开神速飞足去追那间谍,离开前回望萧远悠,看到的是从容自如的微笑。 “无疑他的确是那位大人的学生——”高桥心中评价:“高深莫测。” 第110回 欺诈师之城(四) 翌日,天空中突然见了晴。但阳光柔弱无力,连地上那层两厘米不到的积雪都化不开。 冬日的阳光就像是节能灯一样,晚晚地出,早早地落,连光芒和温度、都维持着最低的限度,犹如一个绝不肯多浪费一卡热量的求生者,在千万生灵的嘲笑诋毁中忍受着不甘,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夏季使它扬眉吐气。 “我如果是太阳的老板,现在就会允许它辞职。”阪南幼儿园的女园长,放着威武的豪言壮语,阴狠地诅咒着冬季低温。 刚走出办公室想透透气,一眼瞥见教职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集体罢工!?” 走过转角后能看到那群罢工的教师正躲在一处小角落,看着空地上某个背对他们坐下的孩子。 园长了然。 那个男孩年轻而懂事,齿幼而知理——他在女同学炫耀圣诞礼物时,用了各种宗教学说和科学观点阐述了一个道理:圣诞老人是你爸。 然后成功把女同学说到泪腺崩溃。 虽然说这么懂事很了不起,但作为低龄儿童,众教师都表示:你懂事过头了喂! 【有时候太懂事就是一种不懂事】 热心的女教师把他拉过来语重心长的让他去道歉,还送给了两个栗子蛋糕,拜托他送给小姑娘,化解这场江湖恩怨。然后,那男孩收下了蛋糕,就拿着它坐在楼梯那发起了呆。 发呆的小孩后面不远处,女教师捏着拳头鼓舞着小男孩。 女老师后面不远处,蹲着教职工办公室里的所有男老师…… 园长嘴角抽搐着:“你们在干嘛?” “她在教小孩子道歉呀。”年轻的男教师看见园长过来,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内山君正在犹豫。” 园长点头:这位女教师就像是教职员里的一股清流,对孩子们的关切和挂怀屡屡引起大家的感动和关注。 然后女园长起身大步走过去,坐到内山君身边说了句:“吃饱了就回教室午睡吧。” 内山君点头,擦了擦嘴上的蛋糕屑,飞跑而去。 园长回过头来,对着全体傻了眼的小年轻们:“你们全部给我出去铲雪!” 众人:“是……” 女园长拍了拍那位损失了两块蛋糕的女教师:“神田小姐——到我办公室来。” 神田:“诶——” 神田理惠子,在日本,共同使用这个姓名的有两人,一个在养老院养老、一个在幼儿园幼教。 前面那个之所以会住进养老院,是因为五年前的车祸“事故”,导致她全家死绝,而她本人也坐上了轮椅,一直老年痴呆到现在,已经命不久矣。 而后面这位神田小姐,几乎是与另一位神田同时被神道教形形色色的人关注上,但一直享受普通生活到现在。 每天早到擦擦桌子扫扫地,带着小孩做游戏。吃早饭、做早操、发水果,带完两节学前课程,休息一会,再照看小孩子午睡……很繁琐,每天都是一样的内容。工作搭电车上班,又乘电车下班,但繁琐平常的生活几乎没有丝毫“事故”发生,令无数对她下手的组织带着疑惑和惊恐放弃了动她的念头。 末班的电车上乘客并不多,神田旁边的上班族正在接一通电话,似是对着电话里的人道:“‘餐厅’的中江先生失去联络,貌似和中国来的客户有关。” “嗯……” 对面一个年轻的西装男看着报纸,电车到站时把报纸夹在腋下,但提公文包时报纸不小心掉在了门口。神田下车时弯腰捡了起来,离开站台就顺手丢到了垃圾桶里。 报纸离手后,她衣兜里就已经多了几张照片。 ………… 令人惊叹,她身上已经有不少职业间谍的目光,但无论从哪里入手,无论看几百遍监控录像,都看不到一丝端倪,九成的人都说她并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剩下一成的人则是选择直接跟踪、安放监听设备,然后在这世上失去踪迹、化为几张照片和情报落在她手中。 教派神道的势力深入日本的方方面面,从跑外卖的小哥,到议会里的参议,它们其实已经庞大到可以明目张胆的做某些事,但即便如此,这位组织领袖依然保持着最谨慎的态度和最隐秘的手段控制教团。 这等操控手段,连李师孚听高桥说过之后都觉得了不起,将其评价为:“艺术般的指挥手段。” 琵琶湖彦根城天守,李师孚已经细细看完神田理惠子近期三天内的监控,从她离开家开始直到幼儿园里,除了那些深究也没结果的“日常细节”以外,几乎一无所知,然而李师孚看完这些录像之后,却喃喃道:“原来如此。” 英仁看了一晚上录像,已经昏昏欲睡,听李师孚突然有反应,连忙问道:“老师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值一提的讯息——”李师孚盘膝开始打坐休息:“你去准备出行,等到高桥回来我们就出发。” “出、出发去哪?”英仁问出口,却发现李师孚已经入定了。 他知道现在得退出去了,但他不知道李师孚这手“一息入定法”,就算放在整个中原所有道派之中,能做到这一定功的,早已经为数不多。 两小时后,高桥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还剩半条命的厨师。他不打算让英仁殿下知道这些不甚干净的手段,径直前往天守阁找到了李师孚。 李师孚仿佛没看到那俘虏,只问了几个问题—— “我的弟子问了哪些问题?” 高桥回复:“在下的立场、神道教党派、神田理惠子……还有、呃……” “很好。”李师孚点头,追问:“还有什么?” “您的三围……” 空气突然安静,高桥流着冷汗怕被迁怒,却没想到李师孚只是淡然一笑。 “嗯……呵呵……这臭小子,在这等着呢。”她知道萧远悠是专门让她在这时候尴尬的,干脆不予反应。 随后看向地上的俘虏:“我记得是……‘餐厅’的中江先生吧?你先不用撂狠话,因为我明白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李师孚纸袋上的表情一变·_·:“但如果我不做个表示的话,岂不是看不起你们所受的‘反拷问训练’?我会让你学有所用的,带他下去吧——” 高桥没明白,问道:“要问什么吗?” “不用,拷打就行了,你可以在打的时候象征性地问几个问题意思意思。” 漫无目的、没有结尾的痛苦比吐真剂更容易使人崩溃。 为了拷打而拷打的拷打还没持续两个小时,中江就老实交代了一个人:“【猫妖屋】次席:黑川薫。” 高桥带着喜悦回复英仁,英仁满心期待着夸奖和认同去报告老师。 然后,李师孚就用那个武夷山上人见人怕的表情看了英仁整整三十秒,·_·,随后才道:“嗯,你先去吧,我随后来。”最后想起来,嘱咐一句:“记得多带点人。” 第111回 欺诈师之城(五) 1月4日,昨天获取了本地神道教情报之后,萧远悠决定介入。 或者说作为头儿,即便没有李师孚的信,他也会来这一趟。 神道教的崛起不是偶然,而李师孚目前远离宗派寄居在日本也更加可疑。萧远悠坚信,一百年前,如果中国的领袖能先下手为强,那场战争就不会以中国的土地为战场。 现在中原道玄处于关键的发展期,如果神道教会成为威胁,那么萧远悠会果断找机会抢先下手进攻神道教,并以此换来国内道教的发展时机。 “不知道高桥的情报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这次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由我们先发起进攻。”萧远悠已经开始做好了大战一场的打算。 昨晚找地方休息一夜之后,萧远悠次日一早就带着人直奔了大阪·晴明神社。日本有很多所阴阳道神社,其中以晴明神社为宗门,而整个日本的“晴明神社”共有两所,晴明生前居住地在京都,所以东京晴明神社是阴阳道的中心。而晴明死后,作为出生地和安葬地的大阪晴明神社则作为阴阳道中心。 路上阳鑫开口道:“师弟,我们这样去晴明神社,人家不给进门怎么办?” 阳鑫的疑问是有原因的,因为这群人现在都穿着时髦的便装,一点都不像个修仙练道的。大喇喇跑上山去说自己是道士,万一让人当骗子交法办了,那后面几章的故事就要变成十年出狱、偷渡回国的返校剧情了。 “他们应该会让我们进门的,有两个依据——”萧远悠伸出食指:“其一、现在对阴阳道来说是个非常时期,上山的哪怕真是精神病,也得有精神病医生开了口才能把人往医院送。”伸出中指:“其二、武当山的气功、灵宝道的符篆、乱真派的化虚功,以前不知道还就罢了,现在看来,有点传承的门派里都留下了点鸡肋法术。而阴阳师们的法术……只怕是占卜。本大爷驾到的事应该算出来了,我们这一到,他们一定是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然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一只王八——” 等众人到了地方,晴明神社门口半只王八也无—— 公子:“倒戈卸甲确有,以礼来降个屁……” 萧远悠又有理讲:“本人道号又不是‘天机’,偶尔猜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这贫嘴真人,猜中了你还不自号天机才见怪了。”尹凝动身道:“我一个人先去拜访吧,这种时期里你们背着剑过去也显得不太友好。” “惊了!向来以不友好著称的尹师伯居然会——” 尹凝把萧远悠肩膀一拍,呵呵笑道:“会怎么?” “咳咳……”萧远悠肃然道:“的确,阴阳道的少允阴阳师被绑,咱们再带人气势汹汹上山,一个闹不好还有可能打起来。” “就是这样,我先上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个钟头。 阳鑫看萧远悠脸色渐渐变差,提议道:“我上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结果又是个一去不复返,萧远悠这才拍着脑袋大呼不妙:“靠!以李师孚的脾气,应该早下过通告或是战书了,现在来的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公子姐——” 公子佩剑已然在手。萧远悠一扬剑袋,倏然抽出两柄剑,开始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气息。 “晴明神社的诸位,我们是来交涉的,不是来干架的,有听得懂的人吗?” 十秒钟的寂静无声后,公子和萧远悠对望一眼:“那俩还没就擒,去救人!” 两人快步上山,果然看见大门紧闭,里面有呼喝打斗声,两人一左一右踢墙而上,神社宫内状况已经乱成了一片! 从外往内看,宫门边是两堆人群,加起来二十二、三人,有穿便服、有穿西装,一堆把着门,一堆围着阳鑫和尹凝。 宫内倒着几个神职装束的男性,还有人在追逐宫内的神官或值日的女巫。 感觉目前正在上演一出日本本地的鬼子进村。 “卧槽……不是说这个国家自杀率高于犯罪率的吗!胡扯!” 里面把门的人看两人突然越上墙头,一惊之下各自掏枪瞄准。 阳鑫大叫:“师弟!小心!” “林意!” 萧远悠的【林意】能使人的反应力和注意力加快至本身境界的十倍效果,在他的眼里,那些人的动作已经被放慢了五十倍,犹如慢动作中。萧远悠瞬间预测到从多支枪的射击轨道并根据具体战况灵活作出应对。 “公子姐!” 萧远悠早已飞剑挑开了那些枪械的射击线,公子风相展开,几乎脱离地心引力,如一阵狂风般扫入人群,一息之内已经引剑挑刺八人,荡剑之处顿生哀鸣一片。 阳鑫火相爆发力惊人,只是不能持续作战。援手来后这边压力顿减,惊鸿剑出,拳脚齐至冲出重围,然后带着尹凝先藏在安全处再冲回来。 六如寮自从精通“睡丹”之后,修为和炁量大涨,敌人即便是练气期大成修士,也很难和他们正面交手。 十秒钟内撂翻现场十来人,几乎看不见他们动手的招数。剩下的大部分敌人看到这三人的身手后宁愿装死也不反抗了。 解决身边危险之后,众人调息一口,不由自主望向萧远悠。 萧远悠先道:“在四周警戒,但目前不能在异国留下什么祸端,不必要的话不要杀人。” “明白了。” “啧!这次人手没有带够。公子姐下去守门,鑫哥在四周陪尹凝师伯询问情报,顺便救助附近受伤的神职人员,毕竟同道一场,不能见死不救。”萧远悠一脚踹晕一个装死的,扒掉那人的西装外套披上了:“你们找几个地上的问些哲学问题,我进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说罢提剑而去。 尹凝平时就性格如火,遭逢惊变依然硬气:“阳鑫,去跟着鹜远!” “可是……” “我们都死在这里他也不能在这儿出任何意外。”不只是关心,更是顾全大局。萧远悠现在连接着武当派、乱真道、福建军区,更是拜山大祭策划人,他一旦出现意外,很可能使诸多心血付之东流。 “唔……”阳鑫犹豫片刻,想起先前朱嘉森的话,回道:“师伯,现在做完掌教吩咐的事情才能再考虑其他,否则反而会让他更危险。” 萧远悠的威信倒是其次,尹凝这人从来不服权威。可关键是阳鑫说得很有道理,尹凝一怒之下两巴掌抽醒那个被踹晕的,两手抓着衣领提起来:“何ものだ?あなたのbossは誰?ここに来て何をして?早く言いなよ!この野郎!” “は、はい!” 第112回 欺诈师之城(六) 天气渐渐阴沉下来,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雪,周围冷的刺骨,为了御剑除下了手套,手指已经冻得开始僵直。 墙角、窗沿、飞剑垫脚、一个探手倒挂上房。萧远悠这一面,三步一跃上了房顶查看四周情况—— 四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歹人,看来刚刚他们解决的那票人貌似就是大部队。 “嗯……”御剑练到这个地步,踏上两柄飞剑就能从房顶上飘下来:“去看看社宫内吧。” 晴明神社的大门紧闭,是那种大宅院式的老木门,萧远悠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三具男性尸体倒在前面,下一刻,左右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吸声。 前脚刚进大门,两把薙刀劈头斩下,出其不意且劲力深湛,犹如蛇信吞吐,萧远悠能察觉到,操刀这两人的修为都比他高! “林意,二阶!”萧远悠周身顿生一个直径三米的剑界。 薙刀接触剑界,突然滞缓,萧远悠纵横两剑砍开刀路—— 萧远悠伸手喝止:“求豆麻袋!” 两名襻膊露臂的巫女姐姐顿时住手—— 萧远悠收了剑界,不紧不慢,先把西装外套脱了,然后看向两人:“那啥……这样你们明白了吗?” 看他不慌不忙把衣服脱了,两巫女皱着眉对望一眼,又是拨刀来砍,萧远悠手忙脚乱两步飘出去:“有没有搞错!老子特么可是来救人的,不由分说就砍信不信我特么把你们全——哎?”萧远悠脚上被门槛一绊,顿时摔在地上。 两柄薙刀眼看着正要落下,左右一边一只手把他肩膀拍住,往后一拉——那两刀正好落在腿间,差点绝后。 萧远悠脸色发青,幸好那刀只懂固守并不追击,要不然真可能是人死鸟朝天。 旁边两个西装客把他架起来:“兄弟,里面两个娘们先别管了,外面来了几个人,有点邪乎,快走。” “呃……国人?”在对方表示“别废话”之后,萧远悠顺势道了句:“谢谢啊。” “客气,快跟上。” “嗯……”他国遇乡音,萧远悠当做没事人一样跟着敌人跑了几步,又道:“那啥,兄弟们,其实我是外面那几个人的头儿。” “啊?”三个人一起停步。 萧远悠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两人突然伸手过来—— 拍了拍肩膀:“老弟行啊,到小日本这里还混得这么出息,我们这还给人打下手呢。” 这俩应该没听明白,萧远悠是来这出差的,不是在这里搞发展的。 另一个人又突然想到:“外面还有不少国人,你们估计打错人了。” 萧远悠一愣:“啊?我过去让他们问问清楚再打,自己人别下狠手。” “对对对,一起一起……” 不愧是最团结的民族! ………… 另一边,尹凝这里也终于问出了个来龙去脉。 这群袭击晴明神社的暴徒中有部分国人,也有不少日本人,上头似乎没有明确目的,只让他们到晴明神社来闹事,闹完就走。 阳鑫推测道:“是不是想栽赃嫁祸啊?” 萧远悠在后面:“就是栽赃!” “啊!师弟!你怎么从后面……这两位是?” 这是两个男人,身高一般,一个三十岁出头,一个在三十岁后半,萧远悠介绍两人:“这是石哥、这是王哥,没事,虽然是敌人……不过是中国人。” “哦——”众人愣了愣,表示:“那就没事了。” 这是个神奇的民族。 萧远悠一众在四周清查了一下,除了神官和国人救醒以外,其他人全部放倒,用衣服绑了起来。 然后萧远悠找了个高台,召集了现场的中国人:“同胞们!据我现在的调查,目前是日本两个宗教之间的明争暗斗,有一方是咱们中国的道士来这边发展的,正被人排挤。然后另一方想雇用一些日本的华人伪装成我们动的手。” 看下面人没啥反应,萧远悠继续道:“简单来说,他们想让咱们中国人打中国人!” “操他大爷的!日本人真特么不是东西。” “对!操**¥#@*#*¥@……” “我们现在怎么办!” 旁边神道教的日本友人被这群中国大汉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远悠一行擦了把汗,继续道:“后面大家听我的,先不要和人家起冲突。他们能给的我们也能给,不要再帮他们的了,行不行。” 众人:“行——” “来,我们先帮忙处理伤患,把神社里的人先安顿一下。” 对日本人来说,奇特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刚刚还在对这边人施暴的群体,在某个人上台喊了两嗓子之后,一起团结协作赶走了其集团内的日本人,然后在有序的领导和指挥之下马上开始帮助神社里的人安顿下来。 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经过一早上的劳作,到了下午—— “寮头”是晴明神社权力最高的人,相对于神社大宫司。晴明神社的寮头“藤须晴斗”出面会见了萧远悠。 日本的阴阳师都是在历史、天文、文学上非常博学的学者,为了丰富自己的知识,大部分阴阳师会学习汉语,了解中国的道学文化和阴阳五行之术,所以晴明神社的寮头会讲汉语。 藤须晴斗是一个长相微微发福的矮胖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和萧远悠一样的八字胡,不过人家是真的。 “您就是中国乱真派的宫巫云殿下吗,有幸得见,不胜惶恐。” “‘宫巫云’到底是个啥啊……不过为啥连懂汉语的日本人都要这样叫啊?”萧远悠心下不解,不过现在得说重点:“寮头,我就直说了,目前神道教的现状我很清楚。东照神社的大宫司是我们乱真派的长辈,我作为现任教派负责人前来说明,她不会采用这样激进的方式扩展势力。况且如果她真的发毛了起了这个意思,那么连宗门和我也很难有插手的机会。” 这是一种解释,也是一种威胁:起因与我无关,我也可以不管你们。 “师弟今天很强势啊——”乱真道从属席上,阳鑫小声对身边两人道。 公子捧茶点头:“正攻。” “这次交涉比较重要,【教派神道】和【神社神道】中,晴明神社属于神社道里较为重要的神社,况且失踪的阴阳师就是他们的人。后面必须有晴明神社的合作,事情才会有进展。与其花时间当朋友,不如直接要挟他们做同盟。” “原来如此……”阳鑫想了想,道:“总感觉像是在欺负人一样。” “就是欺负!”尹凝双手握拳空挥两次:“我就喜欢来硬的,平时那样畏畏缩缩太不爽利!打垮他们!” 第113回 欺诈师之城(七) 晴明神社是阴阳道的总社,在神社神道中占有相当高的地位。明治时期以前,晴明神社直属中务省,日本政治中枢八省之一。自明治天皇之后被废除,阴阳道的政治势力屡受打击,但依然能在政场中占有一席之地。直到二战后,美国政局为了控制日本政治,破坏了日本政体的高层结构,阴阳道才完全失势。 但无论怎么根除,阴阳道数千年的影响力依然留在国民心中,所以阴阳道在日本国内宗教的势力中仍然具有相当大的代表性。而且因为最近一款手游的流行,引起不少人对阴阳道的向往,人丁渐渐兴旺起来,教派隐隐又有雄起的征兆…… 所以这场交涉尤其重要,目的是维持阴阳道的结盟关系,筹码是中原乱真派掌教的身份。 可惜交涉失败的经验在前,李师孚的示威在后,加之刚刚的入侵者,阴阳道对中原教派的印象已经相当差,对中国的道士也已经是既惊且惧的状态。要友好交涉很难,所以萧远悠干脆懒得维持和睦关系,直接以强压态度使对方合作。 交涉中,藤须晴斗手帕擦着汗唯唯诺诺:“是是是……多亏了殿下驱逐外人,才让神社幸免于难,在下于此道谢了。” “呃……”看见对方说完就往下拜,萧远悠也只好拜下去回礼,一边寻思:“怎么阴阳道的老大怎么没气魄?” 然后他就知道了原因—— “我的儿子新年前离开家,失踪已经快一个周了,家里长辈后辈都指望尽快解决此事……”这胖子说着说着眼泪鼻涕都开始往外冒,手绢擦得鼻头粉红:“父亲很喜欢这个孙子,内人患有抑郁症,最近因为太郎失踪的事情忧心病倒。我也有常年的心脏毛病,现在慎太郎失踪,呜呜呜——不知道殿下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尽快救出太郎——” “呃……您的鼻涕快掉我脸上了。”萧远悠已经被这激动的慈父摁在了地上,那鼻涕挂在鼻头上将落未落,萧远悠差点没忍住御剑把他鼻头给削掉。 “抱歉,在下失态了……” 萧远悠起身整理衣物:“没事没事……” 难怪,事业无论怎样失败,也经不起家人失踪对他的打击大。此人已经意乱情迷,用不着跟他耍心机了。 “寮头,你愿意相信我就最好,我先前还怕你顾忌我的身份而拒绝我们介入。” “怎么会呢,因为猫妖屋的介入,我都已经快被人逼的穷途末路了。早在你来之前,我们正想找东照神社的人接洽商谈如何夺回被劫走的人质呢——” “哦,这就好——”萧远悠一愣:“你们知道【猫妖屋】的事?” 这位寮头看萧远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继续道:“是这样的,因为今天与殿下交涉的人不是我,在下只是代为翻译而已。” “啊?”包括萧远悠,乱真派的人全体都是一愣。 藤须晴斗起身从萧远悠对面的位置,做到了两边中间,把他对面的座位空了出来。 在晴明神社,阴阳道的寮头都只是翻译,那么真正来交涉的人能是谁? 正在想时,白色上衣、红色绯袴,厅内步入两名巫女—— 萧远悠见过,就是刚刚差点一刀给他绝后的那俩。 “啊?” 代表清新、神圣、无垢之传统形象的巫女,看到萧远悠的时候也不禁做出意外的表情:“あ?” 这两名巫女叫做宫崎千香和村上未子,宫崎看上去年长一些,头发天生的偏棕色,绑着马尾。村上看起来年纪比萧远悠还小,戴着圆框眼镜,黑发、刘海。 她们都很年轻,因为日本的巫女是侍奉天神的人,要求必须是25岁以下还未婚配的处女才能担任。所以这两人都是一般秀丽多姿,但又恭谨知礼,不知有多少神官等着这两位小姐退休。 “看来是轮到我出场了——”尹凝起身,也坐到双方之间,正和藤须晴斗面对而坐。 双方各有翻译,而在第一次来回通译来回介绍之后,萧远悠才知道,这两名巫女并不是晴明神社的人,因为这两人的来头比晴明神社更加厉害。 村上来自【浅间神社】,即——冨士御室浅间神社,富士山下最古老的的神社,受富士居民信仰,加之历代天皇庇佑,多位内亲王进入神社为大宫司之职,是绝不会因为政权交替而兴衰的神社。 宫崎则来自【伊势神宫】,这就更厉害了,即——天照御室伊势神宫,日本神学史中最古老的神社,供奉着日本神道诸神中最上位的天照大神。 我们说过日本是长久以来都是政教一体的国家,所以,所谓的天照大神应该不只是三不管神仙。就像中国的炎黄二帝,天照女神很可能就是古代时期、供奉太阳神的第一代巫女,因为那段时期,就是巫女王权时期(卑弥呼之流)。 其神社地位至高,难以想象。高到什么程度?它们留有相同大小的两块土地,一边居住、一边修缮,二十年一迁,规模宏大,就算再劳民伤财没事找事,也依然冠冕堂皇,人称“式年迁宫”,这规矩至今已延续62次,上千年之久,传承不断。 一座供奉太阳的神社,思考一下“日本”这两个字的涵义就能知道,如果该神社会有衰亡的时候,应该就是和民族玩完那一天, “难怪晴明神社的寮头说自己只是个翻译……”这两座神社里的巫女可不是光考试就能进去的,哪怕是个舞姬,首相见了也要点头。就这两人的身份来说,藤须晴斗的确只算个翻译。 出身不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俩的修为居然高于自己,萧远悠欣赏着眼前两位巫女的容姿颜色,然后点头抱礼:“先别管我,两位翻译,挑几段奉承话说吧。” 两位翻译:“呃……” 尹凝还在构思该挑什么话说,那边的寮头已经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了两分钟了。两位巫女从开始的面容肃穆,到面含笑靥,再到绯红上颊,再到含羞娇笑半遮容貌……最后对萧远悠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依恋。 尹凝咧嘴道:“不是吧。” 萧远悠自信道:“我很信任这大叔——” 在日本要获得“阴阳师”称号是很难的,就算在阴阳道盛行的平安时代,日本全国的阴阳师也只维持在70人左右,现代更少。作为寮头,可以说是日本神职者中精英中的精英。而神职者,说白了就是神棍,神棍靠啥混饭吃?一目了然。 后来萧远悠跟好奇的三人组解释时,把同行三个人震得一片呆然: “借夷制夷?” “借刀夸人?” “借嘴撩妹?” “是知人善任!” 第114回 欺诈师之城(八) 经过寮头的帮忙,宫崎小姐和村上小姐对萧远悠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甚至与萧远悠对视时都俏脸含羞,貌似多娇。 萧远悠肃然给了寮头一个注目礼,寮头合目颔首回应——司机之间的交流。 “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救出慎太郎的。” 寮头泪目抽泣:“多谢殿下。” 两位巫女问候道:“どうしたの?” 寮头:“大丈夫です……” 至于之前的栽赃嫁祸,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因为李师孚手中还把着一个皇太孙,东照神社勾结中国道教,意思不就是下下一代天皇叛国投敌……英仁投过去干嘛,当县长?况且寮头还指望萧远悠帮忙救儿子回来,直接不遗余力地把萧远悠的英勇义举粉饰为神仙下凡,比神风敢死队更勇敢,比雷锋解放军更无私…… 旁边的尹凝听着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多:“这人真的很博学……” 然后双方解开之前的误会,并彼此道歉之后,交涉开始—— 先是萧远悠的提问:“我想要知道,两位介入此事,是代表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吗?” 对方的回答是:“没错。” 这就有问题了,李师孚的东照神社未来还不好说,但眼前这两座神社虽然属于神道教内,但神道教就算打得世界末日,日本沉没,也不会影响这两座神社的地位和权势,她们以神社的立场介入……感觉就像是柴犬和哈士奇打架,颜艺帝之间的战争,结果大丹犬过去插了一脚,没道理啊? 萧远悠道:“我还是没弄明白,能说说为什么吗?” 两位巫女开始显然是想拒绝回答,但两人都看了一眼萧远悠,接着错开目光显得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般向藤须晴斗点了点头。 “はい……”寮头凛然正坐,面向萧远悠:“巫云殿下,后面的话事关重大,你可以听,但为了宫崎和村上小姐的安危,你千万不要借此做什么事情,在下在这里也拜托你了。” 萧远悠点头:“尹凝师伯……” “知道,好了再叫我。”尹凝起身退下。 “可以说了,我绝不会泄露或起任何不善之心。” “好,在这里多谢了。”的确是大事,藤须晴斗等尹凝过去把朱、阳叫走了,才小声道:“殿下,我听说中原道教中有六宗,其中有一宗名为天师道。他们历代掌教都姓张,统称张氏。西藏藏传佛教之活佛,也是代代相传,殿下知道他们是怎样选出继承人的吗?” 转世投胎?萧远悠的脑子完全可以省两个来回:“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莫非是继承人出了麻烦?” 藤须晴斗叹道:“两座神宫选出的巫女……和慎太郎一起被劫了……” “我的妈……” 与其他神社不同,伊势神宫、浅间神社的最高神职是“祭司”,由巫女担任的要职,选出的继承人也叫做“大巫女”。 浅间神社本就是由巫女组成的神社,很多区域不允许男性进入,巫女尊位无与伦比。而伊势神宫更不得了,每次“式年迁宫”时才选出一位,也就是说这祭司巫女是每二十年才产一个,一旦出现闪失,绝对惊天动地。 “这事麻烦了,大大的麻烦了。” 难怪他会说自己被逼到没办法!而且这么祈求萧远悠去救人……跟两宫继承人一比,人家肯定不愿管区区一个少允阴阳师的死活。 寮头叹道:“现状就是这样,此事请殿下保密。” 保密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并不是每一任大巫女都能成功继任,万一出现了意外,就要“悄悄”了事。如果这一代候选大巫女出现问题,无论是再选、或者是偷梁换柱,都只能“悄悄”解决。 这事不出意外还好,一旦出现必须换人的状况,那萧远悠所持的这个秘密,会有相当大的作用。泄密的宫崎和村上一定会接受相当残酷的罪罚。 也真不知道寮头为了儿子到底是怎么帮萧远悠撩妹的,但一位女子能为了一个男人傻到这种地步,实在让萧远悠感动的心里一痛。 日本人在“较真”这个方面,可能跟中国人“团结”这方面有的一比。 萧远悠长身而跪,手结子午,一扑倒地:“多谢解惑……” 寮头如实翻译,那两位巫女小姐也整理衣物恭谨回拜。 起身后,萧远悠向远处的乱真派三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回来。 在几人回来之前,萧远悠小声问道:“这么巧?两宫的大巫女一起被绑了?” 寮头愣了一下,看尹凝过来了,不便详谈,就只仓促点了点头:“是的。” 现在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被牵扯进来,后面要做的就简单了:救人质。 李师孚在日本发展的东照神社目前孤立无援,就是因为在此地没有根基。而现在晴明、浅间、伊势三座神社全都牵扯进来,只要能解决了人质问题,那么就可以代表东照神社和这三家神社搭上线。 从三家在神道教中的性质来看,全都属于“神社神道”,如果能够联合东照神社,那么全国大部分神社都会站向他们一边,足以结成可对抗,甚至扑灭“教派神道”的一股宗教势力。 “这件事我会鼎力相助,不过我想先问问,慎太郎一行到底是在哪里失踪的?” 寮头道:“从晴明神社出发,至彦根城——他们是坐车过去的。” 萧远悠问道:“具体是什么车?这车找到了吗?” 在问清楚车的型号和牌号之后,萧远悠委托东照神社那边借用皇太孙失踪的名义调动那段日期内的监控录像。东照神社收到联络后,派出了柳生森来协助配合,因为这人的父亲是警视厅的副厅长,所以很快就办妥了这件事。 不过柳生森这个超较真的女孩在听到这个计划后差点又切腹谢罪,众人花了很大力气阻止并说服了她,此后每次看到萧远悠时,她的眼神中就充满了怨恨和凄楚——作为保镖,亲口承认了莫须有的失职。 那是后话了,当日调出了监控录像之后,萧远悠就和神社几位一起开始着手调查。 无论是谁,只要跟着萧远悠一起干事,都会感觉到有劲可用。因为萧远悠可以很快做出指挥和调控,高效率的指挥让众人能看到成果,感觉得到所有努力都行之有效并且事半功倍。 宫崎、村上,以及藤须都觉得这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却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监控中并没有拍摄到哪怕一星半点目标的踪迹。 监控录像上没有一点信息,看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半点值得怀疑的细节。众人在监控室里被那些千篇一律的画面内容逐渐耗尽了耐心,而搜救人质的进度又被耽搁了下来。 宫崎和村上脸色也越来越差,因为时间越久,大巫女出现意外的几率就越大——无论什么原因,巫女失身后就无法留在神社内了。 无奈之下,萧远悠叹了口气——还是要找专业的来吧。 萧远悠给陆家超发了条短信:“超爹,有麻烦了,帮忙。” 作为乱真派的执法长老,这人如果没有在外跑外交,就是住在监控室的。由于他平时又不苟言笑,搞得山上大家平时都坐卧不安,拿着门规小册子反复查今天有啥错没。 常年跟专业人士来往的陆家超,对这一套几乎是快到了专家级的地步。 对于萧远悠的求助,陆家超十秒钟内给了回复:“挑要紧的说。” 萧远悠到底是写小说的,用了三分钟总结了个大纲发了回去,当然略过了被绑者的身份问题—— 陆家超回复很快:“街区地图和监控录像,发过来。” 三小时后,陆家超标注出了四条路线:“慢慢找。” 萧远悠拿到标注的瞬间就懂了——要绕过所有摄像头,会使目标的行进路线变得很更加单一。再排除掉没办法走的路和死胡同,甚至能推算出藏匿车辆的准确地点。 “不愧是专业的。” 第115回 欺诈师之城(九) 三天后,阪南天王寺—— 仓库里座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是高中校服打扮,女孩捂脸幽幽咽咽地哭,男孩所在离她最远的墙角,抱头瑟瑟发抖。 日本的确是个向往年轻生命的国家,因为巫女年龄的限制,一般都推荐年轻女生候选巫女,所以高中生成为巫女的情况不只是电影里才有的,而是普遍现象。至于慎太郎,他完全是神二代……日本神职者可以婚娶,加之有家族组织管理的民族习惯,所以对代代相传已经习以为常。 正在两人对未来状况烦恼不已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几声喝骂以及闷响—— 咻—— “诶?” 白炽灯的光线让室内更显昏暗,突然,一束清朗的月光从门板上射进来,伴随着冷冽的风声。 两人一愣。 那女孩捂着脸都没抬眼看过,抽泣道:“呜呜呜呜……慎太郎,门上开了个洞啊……” 慎太郎正抱头战栗,闻言回头,果然看到门上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孔洞,两人凑在一起研究。 圆圆的,不大不小一厘米左右的直径,切面相当平整—— “这是……”年轻神官做出了正常人能想到的推测:“子弹孔?” “我靠!两个白痴还不趴下!”萧远悠破窗而入,把两人一个按倒在地。 咻——咻——咻—— 三发子弹从三人头皮上飞过。 “都别闹,我是来就你们的!”萧远悠随口解释,起身向外面的人问道:“鑫哥!搞不搞的定啊!” 阳鑫急促的呼吸中传来回复:“快搞定啦,快搞定啦!” 咻咻咻咻咻咻—— 室内墙面上这就多了一排子弹孔。 “卧槽!”萧远悠眼角含泪:“鑫哥要不然咱们俩换换吧!” 这天晚上公子和一些国人朋友们在另一边佯攻,萧远悠和阳鑫一早就伪装成参拜者潜入了男厕所,一直没有出去。直到晚上才等到机会,也就是现在。 外面三人带枪守卫,阳鑫冲出去诱敌的当口萧远悠潜入房内救人,不过这三人貌似也有些修为,敏捷度和应变能力远高于常人。 这一点是萧远悠没料到的,他以为所谓的“忍者”就都是头戴护额、浑身黑衣、来如无踪用着冷兵器的影子。实际上,忍者的装备一直是紧紧跟随着时代变迁而逐步进化的。当年用手里剑、铁蒺藜,是因为那玩意在战国时代的确就是了不起的武器。 到了现代,那么不实用的家伙当然会被替代掉。枪械就成了忍者们的主流武器,这群现代忍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阳鑫光是撂倒一个带枪的守卫就大花了一番功夫,勉强把另外一人用剑挡住推开,闷头就往萧远悠那边冲。 一脚把门踹开:“搞定啦!快带人出来!” “好久啊你!” “师弟,你当容易啊!人家可是拿枪的!” “早说了跟你换跟你换你不听!” 萧远悠正打算拉起两个人往外跑,慎太郎突然打落萧远悠的手,抱着臂膀气势若定,一代谦谦贵公子的模样。 一口汉语虽然不太熟练,但表意已经足够清楚:“阁下说得似乎是是汉语!华人吗?” 萧远悠长吁口气:“会讲中文就好,快跟我走!” “哼!”藤须慎太郎不为所动,目光移开,呵呵一笑:“阁下未免过于自说自话,若不报上名来——” “报你妈个头!”萧远悠一巴掌抽丫脸上:“娘希匹的装×不看看时候!老子陪你们在玩命啊知道吗!” 慎太郎当时就怂了,捂着脸带哭腔回头道:“咿!这个人好凶啊,浅间小姐!” 浅间边擦眼泪边一边继续哭:“我好不幸呜呜呜……慎太郎这么没用——” 慎太郎也找了个角落抱头痛哭:“我这么没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啊!” 外面子弹横飞,里面这俩还各自占据着房间一角痛哭流涕,该说是心理素质过硬呢,还是玻璃心难救呢? “这俩到底什么毛病……” “不知道哇……” boom—— 萧远悠、阳鑫被震得同时卧倒。 外面阵仗大得吓人,居然有爆炸声响起,还伴随着几串枪响。 萧远悠胆子再大也始终没经历过枪林弹雨,干脆道:“目前只找到两个人,没时间瞎**了,鑫哥,过来一人一个!”说罢一把捞起较轻的女孩,在她反抗之前一巴掌拍屁股上:“要哭也忍着,到安全地方了再挣!” 那女孩被拍得“呀”地一声,然后呜咽不断。所幸她哭得小声,不至于暴露行藏,等到里面人发现人质被人救走时,萧远悠和阳鑫一惊顺利离开了天王寺。 后门那边宫崎和村上在寺外接应,看到女孩后激动地要落下泪来:“純さん!大丈夫ですか!” 浅间纯依然幽幽哭泣,只在泪目中扫了萧远悠一眼,满连都是幽怨和不满。 忙了一天,萧远悠身心俱疲:“怎样都好啦……” 慎太郎这边,则是……爸爸在哪?没看到来接自己的人,对比之下,略惨。 萧远悠拨通电话:“公子姐吗?这边完事了,你们也快撤吧,需要支援吗?” “不用。”公子迅速挂了电话。 大师姐说一不二,她说不用就别去添乱。 “师姐说不用,我们撤!” 策划了三天的一次营救行动,在公子、萧远悠、阳鑫三人的活跃以及多数在日的国人朋友的配合下,终于无疾而终。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要是谁身上被装了针孔摄像头,说不定剪辑一下就是一部写实类电影。 “只可惜,只救到两个人。”晚上众人碰头时,萧远悠自责道。 阳鑫安慰道:“当时情况紧急,能救到两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胖寮头笑着摆手:“什么啦,就只有两个人哟。” 萧远悠一愣:“啊?” “这一年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用占卜选人,选中了同一个人,就是浅间家的女儿,浅间纯——”寮头把儿子领了回去,心情大好到口无遮拦:“至于两家到底怎么分这个女孩,大神宫事情,这个我们就管不着了。” 儿子回来之后,他终于有了一次领袖的气魄:“巫云殿下,你可以回去回复东照神社了。伊势神宫、浅间神社、还有晴明神社,在解决最近的事情后一定会找机会去中原登门拜谢——” 萧远悠长舒口气:“不客气。” 因为人质脱身,第二天,【神社神道】和【教派神道】双方风向立转。 第116回 欺诈师之城(十) 一月中旬,这是一个下午,萧远悠率领全部人去了哈利·波特主题公园,虽然说大家都是怀着放松的心情来玩的,但缘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三天前——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剩下的你自己如果搞不定,那么就别自称为师了,所以,我能回去了吗?” 彦根城天守阁里,萧远悠坐在那纸盒子脑袋面前一脸不爽。 阳鑫在旁边打哈哈:“哈哈那个,师父,师弟是怕武夷山那边出什么状况,才急着要回去。其实我们都想在这里陪您一段时间。” “嗯嗯……不过走前还要帮为师办最后一件事。” 众人一阵警觉。 “听说最近哈利波特的主题公园竣工,我这里有几张贵宾券,就当是这次帮忙的补偿了吧?” 虽然她说得很有爱,很友善,很棒棒,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_· 所以,今天来到主题公园游玩,萧远悠才会让大家全都带着背包,包里当然带着剑。 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萧远悠预想的方向发展下去,那几张贵宾卡的确是实打实的贵宾待遇,自从出示卡片之后,公园负责人居然派了一个懂汉语的导游专程带领众人在公园里游玩,而且只要众人张张口,只要在公园之内,他们就会马上去预定席位为乱真派四人热心服务。 哈利波特的经典主题音乐环绕在各个主题景点,霍格莫德村、魔法学校中巴、哥特式的商业街、海格的小屋、霍格沃兹城堡。 尽兴之中,众人原本已经快忘了李师孚那临别前的表情,结果众人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一个笑眯眯的女性来到了萧远悠身边。 几乎和导游同时从怀中掏出了枪—— “师弟!” 还不等阳鑫的“小心”出口,萧远悠瞬间开启林意,略微闪过手枪的射击线,但对方的反应力居然跟得上林意状态下的萧远悠! 砰砰砰砰砰—— 子弹入肉的感觉居然是烫和温水溢出的感觉!外伤同时伴随着着弹点的内伤! “噗!”萧远悠中弹倒地。 “师弟!” 那一刻,公子和阳鑫两人顿时感觉脑内一片空白。 又失职了!又让他在眼前被人伤害! 等反应过来时,那袭击萧远悠的两人已经被杀了,被下意识中的行动所杀。 “愣着干嘛!”仔细一看,萧远悠是用双手小臂挡住了三发子弹,还有一发在肩膀、一发在大腿,并不致命。 尹凝惊慌道:“这里太僻静,快退出去!去人多的地方!” “不要退!”萧远悠忍着快要晕倒的疼痛发出指令:“找到优势地利固守!毕其功于一役!我他妈真是受不了了!” “为什……” “不要质疑!快去!” “是啦!不质疑!”阳鑫急的两眼泛泪,背着萧远悠一路登上一座装饰用的城堡里,这里只有窗口,没有大门,适合保身。 四人聚在里面,阳鑫、公子各守前后两扇窗户,尹凝守在萧远悠身边:“怎么样?哪里难受?” “到处都难受,我不知道伤势致不致命,帮我确认一下……” 尹凝细数他身上的枪伤,道:“你的左右手不能用了,腿上和肩上都有弹孔,不致命……但流血很厉害,我帮你包扎,忍着点不要动。” 听完伤势内容,萧远悠长吁口气,合目道:“交给你了,我已经忍不住了……” 说罢沉沉晕了过去,这里不可能有工具掏出子弹,尹凝只好先帮他堵上伤口,期间他痛醒了两次,又晕过去两次。 伤,受了枪伤。并不是他不死就没问题,以萧远悠现在的身份和分量,在日本神道教出差期间受了枪伤,这消息一旦传到国内,都足以让门派陷入一阵混乱。 尹凝满手鲜血,怒道:“你们两个家伙都玩疯了吗!回去到陆家超那里领罚!” 公、阳作为他的护卫,早已经有受罚的自觉:“是!” 外面人并不在少数,公子阳鑫轮番击退了五波进攻,至少引剑杀了十人。第六波没有人来,却是一颗拉了环的手榴弹! “风相!”公子斜晖长剑,剑气带动手榴弹的抛物轨道,并没有落入窗内。 嘣—— 爆炸距离太近,房内木石灰尘漱漱而落。 再来一颗这里就会垮掉,公子阳鑫两人一齐跃出窗口登上塔顶。 “老师,对方都是修为很高的刺客,而且还在使用炸弹,前辈他们选择了固守!”英仁在直升机上用肉眼观察着主题公园那座高塔上的状况。 “你可以说些我没看到的。”李师孚在他身边锉着指甲,对高桥道:“看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高桥看着乐园中某一角落:“找到了。” 乱真道一行人对面还有一座城堡,距离五百米左右,一个颇具英气的女孩正架开一把狙击枪。 从进入日本开始,遇到的大部分敌人都用的是枪械,这很正常,大家又不是穿越来的,不正常的是他们的职业:忍者。 潜入敌营、暗杀、刺探情报,忍者队就是古代时期的特种部队。而现代的特种部队,枪械装备自然是主流武器,再加上练气期左右的修为反应力和肢体强度,犹如武夷山正在训练的“超能力战术部队”,这群现代忍者虽然不到合金装备那么科幻,但射击的精准度、作战心态、速度、反应力、对武器的熟练掌握,都远远优越于常人,依然不好对付。 而这处高塔上的这名忍者,就是这一次偷袭的领队和策划者,她正用一把通体漆黑的SSG3000瞄准房顶上的公阳两人。 公子阳鑫不知道萧远悠为什么命令他们守在这里,但他们已经失职一次,不能再继续失职下去,既然说固守,死了也要守住。 “それでは死ぬ!” 这人已经瞄准了阳鑫,正要扣动扳机时,瞄准镜内突然出现一片烟雾。 烟雾弹! 抬头看天,一个人正从飞机上跳下来,犹如一个极限跳伞运动员一样低空跳伞,而且还在跳下的同时丢下红黄绿三色烟雾弹。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大多都会觉得这是花式跳伞的发烧友,但日本的所有忍者看到这三个颜色,还有如此拉风的出场就会联想到一个名字:“高桥大空。” 这位高桥的另一个名字是:风魔。 这位风魔对这个手持狙击枪的忍者来说,还有另一个称号:“父さま!” 父亲。 没错,这是高桥家、两代风魔的对决。 第117回 欺诈师之城(终) 后面的事犹如顺水推舟,一气呵成。李师孚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徒弟们,在他们拖住对方的时候擒获首领,然后一举包围失去战意的所有忍者,毫不留情,几乎全部杀光。 次日,萧远悠在医院单独见到了李师孚,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你可真是毫不留情啊,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同伙。” 李师孚:“区别很大哟,为师要一视同仁的话,你就可以陪他们一起躺在停尸间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混蛋……” “不客气,毕竟我们师徒一场,随手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李师孚坐在床边大言不惭,动手开始削苹果:“那么,期中考试现在开始,一共三道解答题,同学请听题——第一、那几张公园门票,接到手的时候你是咋想的?” “这狗人师父终于知道犒劳徒弟们了,总不能回绝她一番好意,就接了吧,玩上一天放松放松再回去也好。” “呃……”尴尬的气氛中,李师孚手里苹果皮断了,略带惭愧:“真话?” “哼哼……”萧远悠继续道:“为了能答上第二问,所以知道有鬼也得去。反正在你掌握之中,我应该死不掉。” “嗯,聪明有胆,就是想通晚了点。”李师孚继续问道:“那么既然你猜到了,就顺便答了第二问吧:我给了你什么任务?” “不,你没有给过一次明确的指令,只让我自由活动。但实际上,你却让高桥大叔控制了我所能掌握的情报内容。你故意将我们引向晴明神社,却自导自演了一出笨拙的栽赃陷害。” 那场晴明神社的战斗,发起人不是猫妖屋,而的确是东照神社。她把所有人都导向了思维误区,用一个拙劣的栽赃陷害对对方实行了栽赃。 “这样一来,你让我获取了晴明神社和两大神宫的信任,并救出了关键的人质。”萧远悠微微一顿,道:“到这里为止,是我在得知浅间纯的真正身份时猜到的,伊势、浅间两宫继承人。” 李师孚:“没错,两宫继承人,浅间纯的身份的确是让人意外。” “太意外了,这个宗教地位甚至大于日本天皇的巫女小姐居然也在人质之列,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如果不肯放人,那么两大神宫自然会对猫妖屋方面施压,根本不需要什么营救。然而巧就巧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攻击晴明神社,我们就顺势去调查了猫妖屋。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你自己泼自己的脏水,我们的注意力自然被引向最值得怀疑的猫妖屋。” “接着就是你们的劫江救阿斗。” 萧远悠点头:“然而对方显然也不太想留下这个人质,所以并没有重点防守此处,顺势打滚,只任我们进来抢人、再走人。以便于此后和两大神宫交涉——” 李师孚等了会儿,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用我做诱饵引诱出了对方的多数战力一举歼之,这一点是我在被袭击时察觉的,但我不知道……对方的领队是怎么想的。神田理惠子是吗?她此前的战术其实都相当规矩,可以说是稳妥至上。人质归还之后可以马上转入地下持久战,慢慢耗下去,我一定不会逗留太久,完全耗得起。但他们的突然袭击……让你我都察觉到了是一招昏棋,将计就计。” 李师孚那边虽然是一直在和人慢慢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但是以她的阴狠脾气,首选就是让对方的活人全部变成死人,把【猫妖屋】打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幽灵组织”。 在接到游乐园门票的时候萧远悠就知道这是引蛇出洞,目的就是攻击对方龟缩已久的行动部队,所以命令当时固守而不是逃亡。 李师孚也感觉到和他配合的默契,兼职得心应手,满意的点头:“很好……那么第三问——”李师孚继续问道:“既然你都察觉到了,那为什么会受伤呢?” 萧远悠既然洞悉了计划,就不应该会受伤,这是李师孚颇为意外的。就算是冷酷如李师孚,当然也不会希望自己花时间调教出的弟子轻易被杀。 这一段,让外面守卫顺便偷听的公子和阳鑫,不禁闻言低头。 “这是个先后问题,我是在中弹在前,发觉在后。而且我也没想到对方会中招,我还以为神田小姐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阴谋家。”萧远悠很艰难的伸出一根手指:“这一点,是我高估了对方的策略。连这么明显的打草惊蛇都会中招,显然对方的领袖只是一条无能的咸鱼,就是因为她,猫妖屋才会这么快就玩完,否则不说把你赶出去,至少还能再恶心你十几年。” “嘿嘿嘿……”李师孚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引得萧远悠一阵疑惑,然后在他提问之前一把将削好的苹果赛在他嘴里:“这几天好好睡丹和休息,伤势会很快痊愈,到时候我再来看你。” ………… 出了医院的李师孚没有回到琵琶湖,而是让车直接去了市区,停在一家民居前,其名牌上写着:神田。 大门的栅栏是开着的,李师孚缓步而入—— 猫妖屋的领导者正在院子里修建花草,看见李师孚后略微点头,然后回到屋内开始洗手整理,再出来见客。 “传说日本的妖怪【猫妖】要进化为【猫又】,就必须将主人的头颅献给大妖怪。” 理惠子微笑:“【教派神道】十三教没了猫妖屋,就是拔了牙的蛇。” “看似牢不可破的组织,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沙煲——” “中国有一句古话说的很对,君子不立危墙。” 其实最开始劫走人质时,两人就开始狼狈为奸。神田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队友,为了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李师孚当时也高估了对手,她料到对方不可能以绑架人质来破坏谈判,所以只安排了少数护卫做做样子。然后对方的攻势突转激进,让李师孚后面的全盘计划为之破灭,但也是在那一瞬间内领会了神田理惠子的意图。 神田理惠子和李师孚联手除掉了【教派神道】的剑和盾——猫妖屋。此后教派神道将会在暴力的面前屡屡屈服,失去了战力的他们连上谈判桌的资格走没有。 而神田理惠子,则在第二个月就加入了【东照神社】任职“権宫司”,地位仅次于大宫司李师孚。 那天正好出院的萧远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只叹了一句:“这两个贱人。” 又让她们当枪使了一回…… 就在萧远悠打算夹着尾巴回国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只丧家之犬…… 第118回 高桥飒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最不会看气氛的人,我相信就是这个人。” 高桥飒,性别女,东京忍者之里风魔家的女儿,正在一家快餐店里对某人目瞪口呆。 ………… 一个月前,因为当时被抓住时骂了老爸一句:“失节之贼!” 然后就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为了让她没有体力逃走,每三天只给一个饭团和一壶清水。 忍者为了控制自己的体型和体味,会刻意锻炼自己的摄食量和摄食种类,所以这种对一般人来说能饿昏的投食量,对小飒来说并不是那么难熬。她甚至能计算出每一次进食能够省下的量,然后用最后一顿饱饭换取体力,顺利从家里的禁闭室逃了出去,真不愧是忍者。 家主知道这件事后并不惊慌,因为锁能让人渴望自由,但自由会让人无所事事。 当囚牢无法让人回心转意时,不妨让她离开笼子多想一想。 “关起来要用一个月,放出来顶多两小时。” 离开了囚禁的高桥顿时如他父亲预料的一样,囚室让人无所适从,但逃离囚室之后呢,尤其那牢房还是自己的家。现在的她就犹如一颗刚刚脱离台风的一粒沙,不知道自己的落点该定在哪里。 “要不然还是回去吧……还是说宁愿饿死也不要屈服?” 人是活的,当然不会这样让自己饿死,于是她进了一家快餐店,结账时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面对店员的尴尬表情,她只需要报个名字基本上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这样一来,也代表自己离家出走的决心还不及一顿饭的分量,该怎么面对全家人的视线? 这对自己来说就更尴尬了! 要不要回去认错,这是一个问题,餐桌上的少女,如此考虑着。 要不要联络警察报个逃单……这也是个问题,餐桌边的服务员,如此考虑着。 一个衣着随意的少年人被两人搀扶着,坐在了餐桌对面,给了店员一张信用卡,然后指着菜单上的图案,比着数字:“3个人,给我3份。” 看见来人是谁,高桥下意识地往背后一探想去掏枪,却发现自己已经向组织辞职了,武器、装备、神职者的身份全都还给了那个卖队友的混蛋首领。因为高桥大空的关系,她是唯一一个从李师孚的屠刀下活下来的猫妖屋核心成员。 她老爸自然也曾命令过让她加入【东照神社】,但她表示对神田和李师孚两人都恶心到了极点,否则也不会愤然离家出走。 萧远悠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自说自话道:“那么,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高桥看着他手臂上的绷带,还有旁边两人对自己敌视的视线,叹道:“这样搭话好吗?你可是在下的暗杀对象是也!” 萧远悠摇了摇自己那曾挖出三颗子弹的胳膊:“这一个月的疗养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至少现在你的任务结束了。还是说,想用一次胜利来证明任务并未失败呢?” “阁下想说什么。” “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最不会看气氛的人,我相信就是这个人。】 的确是这样…… 还记得自己曾硬气的对父亲怒号:“我永远不会回来!” “那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知女莫如父,高桥大空看了看客厅里的钟表:顶多俩小时就会哭着回来。 然后刚离开家两小时内——就被萧远悠找到并开始挖起了墙脚。 高桥冒了一额头冷汗:“没必要这么赶吧……” 猫妖屋的核心成员才会剩她一个活下来,离家找了个快餐店吃饭,马上就找到了第二份工作。不知道的可能会觉得她是早就预谋好了要背叛,巧地不像是巧合。 “阁下就不能看看气氛吗,这样会让在下的立场非常尴尬是也。” “可我个人觉得你的立场已经不能再尴尬了……”萧远悠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右腿,坐的舒坦了点:“老板跑路、下岗待业、身无分文、离家出走,还差点因为逃单被警察叔叔带回去教育——” “警察可抓不住在下。” 萧远悠:“那你要流亡在城市间,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当一个法外义贼吗?” 高桥:“很令人向往,但现代根本不需要这个职业吧……” “那你要回家认错?” “在下可没有错,鄙人至少没有背叛自己的雇主,直到她背叛我们所有人之前。” “所以说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啊……谢谢。”萧远悠接过店员拿来的餐食,然后边吃边道:“为什么不考虑呢?” 高桥:“我们是敌人。” “是是是……我们是敌人,我可是身中五发子弹、还被医生说‘腿上一发离大腿动脉只差一厘米’这么过分的话来证明了这个事实。” 高桥自豪道:“这是我的任务,能重伤你是我的荣幸。” 公子淡然起身:“这话听起来真是刺耳……” 阳鑫把公子拉住:“师弟说让我们别插嘴啊。” 公子视线在高桥脸上扫了几眼,又复坐下。 高桥:“要打的话我可不怕。” 萧远悠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目前没有理由打,还是说你又找到了买我命的雇主?不可能吧,自始至终都没有买我人头的家伙,就是有,也是为了让你们送命才下的命令不是吗?” 高桥抱臂点头:“的确如此,难以否认。” “那你……” “可鄙人也没有理由服侍阁下是也——” “唉,看来光凭劝是没办法让你屈服的了……”萧远悠叹了口气:“为何要逼我动手……” 阳鑫、公子顿时进入临战状态,高桥背后一阵冷汗,不过出色的战斗意识并未让她有丝毫混乱。窗口、人质、逃跑路线早在她进入这家店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作为忍者,战斗是她的习惯。 谁知—— 萧远悠打了个响指:“结账!” “好好好,来了,让我看看台词……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穿着店员制服的尹凝随手拿着盘子道:“那什么,合計3億2千万円,多谢惠顾。” 高桥飒懵了:“哈?” “3億2千万啊,你怎么这么能吃。我看了下菜单,我们四个人总共吃了2360円,剩下的3億1999万7640你打算怎么还我。” 高桥:“诶?” “我的信用卡已经付过账了哦……报警哦,监狱哦,履历档案哦……” “唔……容!容在下考虑考虑……是也!” 萧远悠淡然喝了口咖啡,摇头叹息:“为何要逼我出手。” 第119回 西归 然后,当然是要回国,回乱真派坐镇中原。 临走前,萧远悠没有对李师孚提任何要求,但就是这样,更让李师孚脸色不善。 乱真派党政你欠我一个愿望,这第二次神道教立足,欠我第二个人情,事不过三,下一次无论什么要求,就算是拒绝,你也必须得给出理由来,否则就算是师徒,我也不在乎破脸。 对这位神神秘秘的师父,萧远悠想知道的很多。 所以李师孚到关西机场送人时,也没有说别的,只说:“期待下次见面吧。” 这句暗示相当明显,萧远悠回道:“不要食言。” ………… 归途中几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原想着能遇上劫飞机的圣战分子、遭绑票的富家小姐、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纨绔,结果啥也没发生。萧远悠感叹着:“现代社会治安真不错。” 然后刚下飞机就接到电话:“鹜远,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远悠一听就乐了:“哎哟喂,江莲大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而且这开场白还跟老夫妻一样?” “哼,我可不是说笑……山里闹贼了,你再不回来,家里东西都要丢光了。” “呸!”刚刚说治安怎么着哇,“什嘛!丢了什么?” 那边貌似是免提,朱嘉森插嘴道:“抱歉师弟,怪我,最近炼出来两炉丹,都是增进修为用的养气丹、筑基丹各50丸,上个周刚封好,今天要启用时发现……丢了一半。” “哈!” 萧远悠读过《千金丹方》这两丸丹药是给练气期修士助长修为用的良药,一者补气培元、一者巩本筑基,是萧远悠下了大决心才让人炼的,因为其药材相当贵,两炉的原料都要用两千万的支出,几乎用光现有的可挪用资金。 这些丹药是拿来让乱真派全部门人冲进筑基期的,以便于后面的【拜山大祭】有人可用。但现在—— 丢了!丢了!丢了! “我靠!有没有搞错!哪里来的孙猴子这么有种,直接偷上了武夷山!”萧远悠捂着小心脏:“我突然感觉心里面一阵绞痛。” “师弟,不要上火,保重身体啊。” 他们已经知道萧远悠受伤的消息,也是考虑到用人之际,萧远悠没有同意给公子阳鑫降罚。 “我保重个蛋啊!等老子马上回来!”话说到这萧远悠就准备起身。 尹凝给他按了下去:“做好你的轮椅,瘸子。” “唔……” 公阳看他表情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家里遭贼了,盗丹贼。” 后仨字儿让众人心头一紧。 “贼”这个字以前出现在乱真派一点不奇怪,那会儿记者都敢往上跑,门人还集体出动满山去抓才慢慢抓出去。但现在那地方已经是军区,进去拍个照搞不好就有警察过来很认真的问你“热爱祖国吗?”还有一帮御剑术平均水准已经相当有看头的道士,再加上超能力陆战队。 这阵容,詹士邦来都得瘦五十斤,对贼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所以敢上武夷山的贼,一定不是火车站里混饭吃的那种类型。加之“盗丹”的目标,代表人家最起码也得是有见识有手段的高眼光大盗。既能得手,且目前还没被抓到。 江莲打电话过来让萧远悠回去,代表她和萧远悠想到了一块儿:内贼。 她作为客居于此的掌教助理,是不便也不能操办这件事的,所以才打电话让萧远悠回去自行决断。 “小飒。” “是!在!主公。” 萧远悠:“分身术啥的我就不指望了,但你们忍者那些轻功和潜伏的能力应该还没落下吧?” “要看主公想怎么用是也,如果是在天花板上倒吊着行走,那就太强人所难了。”她住了口,一面心说:“不过,分身术的话,我真的会呀……” 对的,风魔家也是传承超过四百年的大家族了,不可能只是把飞镖换成了子弹而已。 阴差阳错,萧远悠此行日本,最大的收获就是拐来了小飒。 “没有让你像木叶忍者那么犀利,只需要你远远在暗处跟随我们就够了。” “哦……放心吧!在下去变个装是也!”说着她就跑了。 众人等了三十分钟都没等到人回来,直到萧远悠身边一个大爷捂着嘴道:“咱们在等谁?” 众人:“嚯……厉害厉害。” “现在不需要。”萧远悠道:“主要是到时候进武夷山,守卫和监控很周密,扮成这样没有用的。” 她取了胡子假发:“到时候会随机应变是也。” “真让人省心。”萧远悠在她背后上拍了拍:“原来你才是我日本之行的最大宝藏。” 高桥小脸微红:“谢、谢谢夸奖……” 然后就这样,四人明,一人暗,众人回到了武夷山乱真洞天。 由于不能公开掌教受伤的事实,必须掩人耳目地进去,结果胡力学直接调用了运送物资的直升机把他送到了天问峰内围,也不知道高桥跟不跟得上飞机。 然后在半空中,萧远悠知道了为什么胡力学坚持要用飞机送他上去。 在空中俯瞰整个天问峰,这处山峰在这个月内变化很大,几乎是从一座游隐仙山变成了一座颇具科幻风格的现代化要塞。雷达群、行政区、操练场、停机场、生活区、仓库、道观、风水建筑……虽然还没完工,但八成都已经起了脚手架和地基,山里至少上万工人在忙忙碌碌着。 就是为了给他看看目前政府的投入和回报。 萧远悠想也明白了,问道:“政委,我出差期间第一批部队已经练出来了?” 胡力学笑的很灿烂:“没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掌握了这门技术,虽然实用性还不高,但显然可以锻炼到职业道士那个地步。上面反响很激烈,司令员希望你能派出教练团直接在军队任职,这样的话国家一定会成立专门负责这部分的部门。你的少校官衔可能直接到大校甚至将级。当然,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子维持下去,政府依然会继续支持乱真派的发展和建设。” 看得出政府已经给了乱真派很大的自由和空间,这体现出一种重视,不容轻慢。内贼、外交、内政……看来一个月耽搁下来的时期还很多,萧远悠拍了拍脸颊,准备迎接后面的工作。 “教练团是个可以有的提案,我回去跟人商量一下,只要门内弟子之中有人自愿去的话,我想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 “好好好……”胡力学显然是对萧远悠的态度相当满意,把萧远悠送到之后就乘飞机撤下山了。 萧远悠下飞机后,六如寮的人都已经在旁边迎接。 “大哥!” “掌教。” “师弟。” “掌教师侄。” 看见这群人,萧远悠终于安下心来:“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第120回 哪来的孙猴子 当天,萧远悠就动员门派里的所有人开始大张旗鼓的抓贼。 院子里,一瓶丹药和一个竹筐,支着一根小木棍儿,感觉是把犯人当成了猴子来抓,还是比较笨的那种猴。 “师弟,这种陷阱不会太过明显?”众人开始怀疑萧远悠是不是脑门上也中了一发没检查出来。 “明显能证明我们的指挥官脑门上中了一发子弹没取出来。”江莲解释道:“这招可以迷惑对手,让对方轻视我们。那么近期犯人就会再度出动,我们就有机可趁。” 的确,这种抓法真的让很多人觉得掌教是把目标放到了山里的动物身上。 萧远悠道:“六如寮最近都如往常一样活动,你们的睡丹应该已经进步到【小成】阶段,三个小时就能完成休整,把睡眠时间颠倒一下,晚上不要出现监视死角,未来三天内,大家重点看住丹房,我要这家伙把丹都给我一颗颗吐出来。” 弥弥捂着嘴:“要捡起来洗一洗吃吗……” “那只是个比喻,比喻而已。”萧远悠转向六如寮加江莲众人:“总之现在开始行动,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搞不好我们遇到007了,让我看看,犯人到底是谁——” 现在是2月8号,中国农历新年的小年夜,天问峰上一切工事全部停止,工人们从今天下班以后纷纷回家,直到元宵节后再来上工,这是一次抓贼的好机会。 深夜,武夷山洞天,行动开始。二月初的晚风,既冷且急,月光被乌云遮了一半,昏暗的月光,却足够让这群临近筑基期的道士们在暗哨里看得清清楚楚。 丹药就放在新修好的丹房里,就在六如寮左近,寮里的人只有萧远悠留守(残疾),其他人都潜伏在内外围里,为了不泄露彼此位置,大家只知道自己的位置,并不知道对方的信息。 天问峰毕竟是一座山峰,山里面一入夜了,几片树叶、一个草丛,什么地方都可以躲人,要抓,只能抓现行。 但是,等了大半夜,天问峰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实在让人感觉到没劲。 一般来说,这是掌教回山的当天,这一天自然是士气大振,众人抓贼的热情高涨,但凡是个贼也得收敛一二了。但萧远悠明确的告诉了所有人:如果因为这个想法而让所有人松懈了,那么对方一个反向思维就能给我们每人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从入夜等到后半夜,没有一个弟子离开岗位。 就在天色将亮,最黑的那一刻,距离六如寮较近的那一片树林里簌然一动。 “什么人!” 四周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应声而动,飞身去抢那树丛。 阳鑫爆发力最好,最先冲来,树丛里位置居高临下,黑影一动,猛然就是飞扑下来。 “好胆!”阳鑫御剑斜刺。 那人身体灵巧之极,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闪过飞剑,甚至在飞剑上弹踢一脚,然后回旋踢落向阳鑫面上。 阳鑫气贯右臂,火相爆发力十足,一个刚掌探出,与对方力量相接。命中的瞬间,阳鑫惊觉不妙。 对方只是虚力,硬对硬碰上之后再发力,顿时踩着阳鑫的掌力远远飞出去,扑入丛林里不见了。 阳鑫:“灵动至极,对方身手不在我们之下,估计也是身负修为。” 第一天晚上的结果只有这一点,至于是男是女,对方控制了下落的力道,阳鑫也不知道对方的体重和身高,基本上可以说,一点可缩小搜捕范围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而且最可怕的是…… 丹房里的丹又少了两瓶!因为是分开藏的,所以不会一次全都丢掉,但在这么严密的看守下,对方居然还能找到两瓶药,真是了不得了。 连萧远悠都惊了:“我靠!我就守在丹房旁边,没看到一个人啊……不、不对……昨天我们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谁还记得那声‘什么人’是谁叫的?” 众人这才恍然,不过恍然之后也是惊叹:“我们一个恍神的时间里,对方居然能进去把丹偷了,也真是牛的可以。” 萧远悠看着那所剩无几的丹药:“转移!这些丹全都锁在保险柜里,再厉害的大盗也不可能瞬间开锁吧……我亲自看守。明天晚上如果对方再来,再跑了可就不好说了。” 六如寮颜面无光,都拼了命了要跟这盗丹贼一决雌雄—— 在萧远悠和六如寮玩命的态度之下,甚至有弟子晚上出来起夜,也能看到草丛里蹲着一个人,一双亮闪闪、阴森森的眼睛看着自己,把人硬生生吓回房间:“咱们山里是不是该做个法事避避邪了……” 后来这几天,对方偷丹的节奏的确滞缓了,剩下的丹药也没有再丢过,但六如寮的人白天干活,晚上抓贼,就算是睡丹小成,也禁不住这么消耗,一群人的状态也开始渐渐不支。 某天,江莲看着办公桌上趴着睡的萧远悠,叹道:“这样下去,你们一群人半梦半醒的,对方不还是得逞了吗?” 萧远悠难受道:“术业有专攻,此道不熟,我也没办法了啊……” 正在萧远悠痛苦哀嚎时,江莲往窗外一扫,看到之前那个开玩笑一样布置的小木棍儿、竹筐组合居然抓着了东西。 “那个是……” 是一只狐狸,浑身纯白,没有一根杂色。江莲打开竹筐,那狐狸受惊尖叫一声,马上窜开。而且是笔直的窜到了萧远悠怀里,直接爬进了衣服。 萧远悠黑着眼眶在身上掏了两下,倒提着这狐狸抓了出来,那小眼睛水灵灵、眼巴巴地把萧远悠看着。 山里的道士一般不跟动物为难,萧远悠正打算放了,却一眼瞥见它纯白无瑕的尾巴,突然想到一件东西:“唔!该不会……” 回到林舍到处乱翻,没找到,只有一个空的竹筒——装孙思邈那柄浮尘的竹筒。 萧远悠想到了一件极为蛋疼的事:“我们炼的丹,是不是你偷吃的?” 狐狸点头。 “老江,通知所有人过来,今晚上可以休息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基本上都在求那贼高抬贵手了,这么熬下去,年都过不好。 众人聚集过来,萧远悠给狐狸套上了狗链,牵在手里:“貌似,这几天冒充孙猴子的贼就是它了。” “狐狸?” “是上次孙思邈送来的信物——”萧远悠拿出那支装浮尘的空竹筒:“它就是照离。” 第121回 新宠物 没想到还是最开始开玩笑一样的陷阱起了作用,贼还真是小动物,大家都很闹心。 犯人解决了,萧远悠就把高桥叫了回来。 “昨天在下看到了犯人的确是狐狸,不过正要下来通报时就被攻击了。”高桥小声报告时还小心地看了阳鑫一眼。 这也反映出了属下有隙的问题。 “啧……原来如此……”现在萧远悠极度怀疑,昨天晚上阳鑫是看出来了对方是谁才动的手。 有些人犯错,真的很难处罚,比如像阳鑫这种过于亲近的人,当年刘备惩治关羽就还跟诸葛亮一起饶了多大的圈子。六如寮排外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没有法子办,容后再说,目前先解决狐狸的问题。 对于照离,陆家超对此只评价了两个字:“器灵。” 传说中上古高人,用剑用器都有讲究,超品神器必有器灵。药王孙思邈手里的货,有点来路才正常。不过像它这种第一次亮相就给门派带来巨大损失的器灵也很少见。 可能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感到了紧张和不适,它疯狂地往萧远悠衣服里爬,顺着领口往里面钻,毛皮太滑,抓都抓不住,那狗链都在萧远悠身上绕了三圈了,捆地跟待杀的猪一样。 萧远悠第三次把它从怀里掏出来,小爪子挣扎着,把衣服都划拉出六条道来。 “你是照离拂尘的灵?” “呜——”照离艰难地叫,像是被怎么样了似的,看得周围女性一阵心软。 “我还没把它怎么样呢……”萧远悠看它模样开始逐渐痛苦,便取了带在身上补炁用的蒲元丹喂给它,狐狸囫囵吞下,还用力舔着萧远悠的手,吃完后就开始睡,不一会儿就变回了那柄拂尘,只有狐狸尾巴部分露在外面,是拂尘的拂尾。 “呃……”萧远悠扶额长叹:“大致懂了,之前太忙就没管它,原来是这样。”突然想起《千金丹方》里面有给灵兽服用的特别丹药,问道:“猪肾,能不能炼一些宠物兽类用的丹药?” “应该可以……师弟你要养它吗?” “貌似是它认了主,也不好撇开。再说养着这家伙消耗这么大,孙思邈还没把它给炼成丹了,就代表它一定有用。余下就没事了,大家各自回位,小心在意,有事优先禀报。” 见众人点头,又跟王川道:“阿川,麻烦去收集一下关于器灵方面留下的书籍,我要了解一下这家伙怎么养、怎么用。” “是,掌教。” 然后萧远悠把拂尘封入竹筒,交给王川拿去研究。自己则回房料理自己离开期间待解决的事,首先,应该是汪海鸣方面的—— 萧远悠看到汪海鸣,先道:“希望是工程上的事。” 汪海鸣笑问:“为什么?” “因为您负责的另一样东西,我很不希望它出事——” “不凑巧,还真是那方面的。” 汪海鸣在武夷山上,负责两件事情,记性好的或许还记得,一样是武夷山的风水建筑,另一样就是财务。 “不过也不能算是坏事,对山上来说不是坏事。” 萧远悠点头:“那就好,说说看吧。” “自从去年下元之后武夷山周边的土地水涨船高,租价、地价、都在一路飙升。山上的所用地只需要报给军区,政府就会帮忙买下,但山下的地就要跟当地的居民商量。” “对方要价很厉害?” “倒不是这个原因,当地的小村子,倒没觉得山底下有多好,我用低价买进城市周边的房子,加上一定的现金就谈妥了大片的土地,打算用这片土地在山脚下建一个‘前庭观’。但是工程队都开始施工的当口,对方又突然反悔,希望这件事没发生过。我表示不行,对方就在工程处捣乱,态度相当恶劣。” 萧远悠:“我们没签合约?” “合约是有的,复印件就在你桌上……的文件堆里。” 旁边江莲随后在里面找了一下:“给。” 萧远悠拿来看过了,问道:“你太抠门,给的价太恶心,人家觉得不妥?” 江莲开口道:“我调查过前后的差价,汪长老给的是公道价,只是现在地产商正在把低价拼了命往高处抬。人心不足,他们觉得自己吃了亏吧。” 萧远悠躺在椅子上:“道义上没问题,那就只讲法律啊,既然有合同,就请律师呗。请法院优先办理。” 江莲点头:“世人多不知足,此事是无理取闹,我已经托人去说明了双方在法律方面的立场。如果对方还要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开始发起公诉。” “处理的很好啊。”萧远悠看向汪海鸣:“还有什么问题吗?” 汪海鸣皱眉道:“这件事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难道还能有啥隐情?” 汪海鸣肃然点头:“我在风水学上的修行,总是要伴随着房产、地产方面的交易,对这些事情见得也多,一旦扯上了地产,很多事情,法律很难做足方方面面。” 这世上只要是跟人打交道,那么冷冰冰的法律大多数是没办法实事求是的。社会最底层,还有一个难以让人揣测的法律:自然法。 汪海鸣起身道:“希望你能亲自出面拿个主意,对方似乎也有为难之处。我只是个看风水的,看不出协商中的妥协点。” “嗯……”萧远悠考虑良久:“行吧,我去看看,你联络一下对方的代表,约个时间地点。” “可以,我马上给你回复。” 江莲看这种小事他都要亲自去办,叹道:“你这样不问巨细一件件去办,以为很有领袖风度吗?” “这可不是小事。” “一封律师信就能解决的事还不算小,那在你眼里估计什么都算大吧。” 萧远悠摇头:“我的美人师姐,你该不会忘了……先前我送给灵宝道《御剑图》的时候,你是欲拒还迎吧?” “这……” 当时江莲棋差一招,送去【山岳符】打算扯平此事,结果萧远悠追赠一个《御剑图》,灵宝道得了道法却失了人情,导致后面下元节大较与乱真派失和,现在更要卖身过来给他当秘书,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你拒绝不就好了,至于发展到现在?” 江莲咬着下唇,不甘道:“门派里的人蠢,才让我……” “那么这次房地产风波,对方接连变卦,当然也是有内情的。不过当时你是欲拒而不可,他们确实欲迎而不得。”萧远悠拿过她手里泡好的茶:“谢谢。” 第122回 地皮与地痞 这事儿乱真派站着理,钱都付过了,合同上白纸黑字大家都签了名字,完全可以靠讲道理完事儿,所以带太多人去就感觉不太友善。但是,带人太少的话,又透着点危险,毕竟萧远悠现在一个残疾人身份,所以带人这方面需要慎重考虑。 “好,那就……林哲!林哲在吗?” “干什么?”看是萧远悠,林哲不情不愿地回道:“有什么事快说。” “有件事要托你帮忙——” 从选人上面,就充分显示了萧远悠的领导水平。林哲目前所任职务不高,山上离了他也不会耽误工作。此外这人直言直语,虽然不擅长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但性格固执肯守原则。简单来说这种人就是,该讲礼的时候能说两句,讲不过的时候也可以选择不讲理,当敌人的话尤其无赖,当属下的话尤其好用。再说其人高马大,伸手、修为都不低,被包围了也不用太惊慌,可以抛下他就跑,而且还不用太担心他被打坏。 “嗯……”详细听完任务目标后,林哲没感觉到啥问题,“那好吧。” 高桥道:“在下也去吧。” 阳鑫:“那我也去。” 这两人面上没矛盾,但萧远悠知道阳鑫是打心底里跟她不对付,也不信任。看看这次出任务的部下,阳鑫、林哲、高桥,三个人都挑不出一组能友好交流的。 “奇了怪了……”萧远悠没太明白:怎么大男人心眼儿这么小还跟女孩过不去呢…… 这组合,要真掐起架来,混乱之中背后中剑的几率倒是不低。队伍气氛很奇怪,萧远悠抱着打不起来的希望哆哆嗦嗦(杵拐)上了路。 到了地儿,约莫算是一片城乡结合部,山区里的小镇,芹江镇,透着小村小县的悠闲和无所事事。不大讲究的饭馆和摊贩,店面小而生意兴隆的小杂货铺。几片凌乱的民居,随处可见蹲在街上抽烟、眼光精亮、四处瞭望那种年轻人。 山上的发展必定会刺激这块距离最近的城镇,而受益的人不会是无法抓住机遇的淳朴小老百姓,即便是近水楼台,源源不断的钱和机会都从他们手中溜走,其中运气好的能顺势得点蝇头小利,运气不好的会被迫迁居。 萧远悠这一趟就是在干这种活儿,他们需要收购山脚下通往上山之路的一块土地。 司机把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刚进门,一个叼着烟,还算精壮的男人就过来问:“今天歇业,你们哪来的?” “山上来的,劳驾问一问里面是不是有人找我们。”萧远悠让人扶着慢慢往里蹭,看上去像极了现代人眼中的道士,落魄、清贫、弱不禁风。 那人回头看,得到示意后带着他们开路:“都等着呢,跟我来吧。” 跟着人进去从后门绕出去,是个后院,四周立着围墙。看上去还宽敞,两个篮球场大小,戳着十二、三个男的,有的在打牌,有的靠在围墙边上闲聊,见了萧远悠一众进来,都把视线往这边凑了凑。 萧远悠一众见着阵势,都是一愣,尤其是林哲,回看向萧远悠,仿佛在问:“又坑我?这哪是谈事儿的气氛?” “不要紧,我们人多,别怕……” 阳鑫、萧远悠、林哲,都是快要脱离叶境的高手修士,加上一个身手不低于几人的忍者,打翻这群人是眨眨眼的事儿。 当然,这话别人听来是很刺耳的,尤其是对方的人。 牌桌上一平头中年人起身,穿戴很整齐,难掩痞气,跟这伙人应该属同一路人。 “你们负责人是谁——哦,你是吧?你好。”他向林哲伸出了手。 “啊……你好……”林哲下意识去握手,然后带着疑惑回头,发现,队友都远离了他。 萧远悠、阳鑫、高桥都已经各退了一步。 “这群家伙……” 对面人看他无视自己,皱眉道:“喂,说了我叫吴兵!” “我叫林哲,是来问这次——” 对方打断道:“这次这片地我们不卖了,这可是人家祖传的地,你们给的钱太少了点儿吧。” 萧远悠插嘴道:“我听说还附了一套房啊,环境比这好多了,又离市区不远……” “关你什么事!这死瘸子你的人?”后一句是问的林哲。 “死瘸子……”如果“瘸子”是一句中性形容词,那么前面带个“死”就是句提神的词儿了。 这可是冬天,林哲明显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顿时冒了一圈冷汗:“兄弟……你还是嘴下积德为好。” “哦,对不住啊老弟。”姓吴的还冷笑着把萧远悠肩膀拍了拍。 “没事、没事,先聊正事。”萧远悠用能动的那只手示意了身后准备大打出手的高桥和阳鑫。 姓吴的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跟自己的五姑娘生离死别,随意地看着林哲:“咱们进去坐下说吧。” 然后就带着人又进了房,估计这没必要的一来一回是为了彰显自己这里人手充裕,意思是要给这群道士知道知道轻重。 乱真派几人对视一眼,没多说啥。 众人找了个桌坐下,姓吴的一开口就是:“你们能不能把合同退回来,咱们把房和钱退给你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呃……”林哲看了一眼萧远悠,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带上任何指示,随口道:“行、行啊!” 对方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把合同拿来,没带的话我就在这等着。” “可这事儿……我不负责啊,我就负责……来谈谈,谈谈。” 姓吴的一皱眉:“什么意思,你不负责那让你来谈什么?” 林哲说了句实话:“我也不知道啊。” 姓吴的视线冷下去:“原来是跟我打哈哈来着,指望拖着你们那工程就能拖到完工?话给你们撂这儿,我们不同意,你们工程队的人都上不了工。就是你们硬拖着完工了,我们也敢带着人砸了,你可别当这是吓唬人的。” 人家日日夜夜带着人闹事你怎么办?打了杀了?法治社会干不到这么出格。但他天天带人过来往你门上泼粪,公安还巴巴的过来给你看门不成?抓不着现行你想怎么告?再说就算判个扰乱社会治安罪,那15天后又是一条好汉,人家只要找15个人天天轮着来整,就可以实现无限良性循环,还他妈是流水线作业,你拦得住? 人心,就是自然法。这种法,得靠原始手段来对付,大多数情况下——也就是暴力。 第123回 暗流 “你这么说就是在威胁我们?”林哲怒道。 姓吴的笑了笑,把凳子往后挪开,叉开腿、手支在桌上:“玩一把,知道你们人少,我不想欺负人。” 他这架势是要掰腕儿赢个由头,让这事暂且谈到这,这也不失为一种乡土化的谈判技巧,在风向优势时终结话题,我们拒绝的话,情势就是他们让步了而我们不接受,那么对方也有理由开打。 其他人还没想到这层,注意力暂时还在这突如其来掰手腕比赛上没转悠回来。但萧远悠则感觉:输了不走是要打,赢了都不给走人还是要打。 “准备。”萧远悠笑眯眯地暗示身边两人,这儿马上就得动手了。 高桥和阳鑫,两人按理来说应该各退一步,但他们较劲一样离萧远悠各离近了一点,这不是防备那群痞子,是在防备彼此。 萧远悠心中感觉一阵蛋疼:“妈了个蛋,找准目标啊,真是有没有搞错……” 另一边儿,林哲也还直愣愣看着对方掰手腕的架势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一眼萧远悠。 修士的境界修炼可以提升很多身体素质,但如果有人能像职业运动员一样专门强化某一种方面的素质,那么修士是很难取胜的。比如现在要阳鑫和一个拳击手比拳力,他的爆发力算六如寮最高的,但拳力依然不会比对方高。类似的,如果是遇到专门练掰腕儿的人,有修为不如有两斤肌肉。 目前从体型和力量来看,林哲也是最适合跟人去较劲的。腕力在他之上的,六如寮就只剩公子和朱嘉森,其中谁更厉害,估计是“土意法相”的朱嘉森。 萧远悠微笑点头,林哲吸了口气,内息充盈体内,凝神坐下:“那就掰一个吧。”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掰腕儿,其实也有不少考究,两人要选同样距离支肘,防止压腕。而那姓吴的显然作弊,一大张桌子,他挑了个离自己近的位置支起手,等林哲过来和他拉手。这样他的肘部支点离手腕近,可以利用到三角肌,腕力也就会相对增强不少。 胜负反正无关紧要,看样子不打是走不了人的,萧远悠也懒得多说什么,安然看着两人较劲:“那我就来喊开始吧?” “行啊,你们随便。” 掰腕子不兴自己叫号子,因为自己下意识叫开始身体可以马上反应。但别人叫开始的话则看两人发力的瞬间谁更快,更快的人能先拿到优势。 “三、二、一……开始!” 嘭! 修士修为境界的好处是,他们的实力不会集中在某一点上,除了力量、还有反应力。 林哲在“开”字的“k”声母发音瞬间发力,直接把吴兵的手拍在了桌上,这个过程真的是电光火石一瞬间,萧远悠、阳鑫、高桥明显都看出来,对方手腕被按下去的瞬间,萧远悠的“开”字都还说完。 高桥皱眉点头:中国大陆四处卧虎藏龙……离开家过来开开眼界也好。 “怎么!你怎么不等口号哇!嘿!不行,再来一局,再来一……” 不可能再来一局,至少他不可能。林哲是全力应付,五叶级别修士一个全力下按,加之爆发力十足,那张桌子直接塌下去了一半。姓吴的可能是觉得桌子质量不好,但他应该是手麻了,所以没看到自己右手手背已经是条条血迹。 也可能是缓过劲儿来,对方皱眉看着右手,发觉连握拳都难。 林哲道:“你输了,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又没说好输了赢了怎么着?要不然我去叫人,你再来一局,要不然你们留下俩人回去取合同。”他用还好的那只手指着萧远悠:“就那死瘸子和女孩留下!” “你倒留对了人。”萧远悠右手挥了挥,众人一齐起身,突然动手。 对方可能是怕这几人跑了,所以把交涉的地方定在一个小房间里,窗户都只有一人大小,还在二楼,门口堵满了人。结果阳鑫、高桥瞬间打懵身边监视的人,一脚给飞出门外,结果就是一夫当关,对面十几个人空能在外面吵吵嚷嚷却挤不进来,高桥拿着两条桌子腿当短棍,专挑膝盖打,守着门外面人休想往里迈步,迈进来就变死瘸子。 房里对方的人就仨,林哲起脚踢翻一个,丢开凳子砸昏一个,瞬间房里只剩了那姓吴的。 萧远悠杵着拐慢慢在他对面坐下,阳鑫慢悠悠扶着萧远悠坐定了,才去帮高桥那边。 “你、你是……”那姓吴的显然还没想明白刚刚那出怎么回事:“你怎么……” “我是谁没关系……”萧远悠坐定了,把拐杖一递,林哲过来帮他把拐杖拿在手上,萧远悠形态随意地靠在椅子里:“我就想问问,这刘家庄里,怎么还有一你姓吴的祖宅?还正巧是我们买的那块地?真以为咱们住山上就不管下面什么情况了?” “我、我是人家远房亲戚……” “那您忙您的去啊,人家自己都没来跟我见面,要您这远房亲戚来凑什么热闹?而且——”萧远悠皱眉道:“你最好把左手放上桌来,要不然以后你擦屁股都要你兄弟帮忙。” 姓吴的慌忙把手机丢大腿上夹住,左手放上桌面。 “我就问问,到底谁让你来捣乱的?” “我……”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还是个有明目的公司“房地产征集工作室”,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暴力型“收地皮的”,跟地方黑社会性质极像。 “也就是说,你们一直纠缠本地的农民低价收地皮,但不巧我们横插一脚先买了地……”难怪农民伯伯那么爽利就签了合同,是因为有这群人一直在骚扰,“所以你们威逼对方来讨还合同……”萧远悠懒得再说下去:“眼睛也不放亮点,现在山上的人连指使你来的那群家伙只怕都难惹,莫说是你……你上头的人是谁?谁让你来的?” 这种人没什么原则,不至于接了活为了几千块守口如瓶,吓唬吓唬基本上就该老实交代了。 而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萧远悠都示意林哲过去和他亲切地握了握手,结果他还是边哭边道:“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收地皮是一码,福州曹氏联合的。但让我们过来捣乱的是另一码人,他们什么也没交代,出手就给我们十万,就让我们恶心你们。求你了道长,别跟我一般计较,这钱我们不要了,给你行吗?”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人家只给了钱,就说让来闹事,对!最好能把一个姓萧的勾出来,其他真不知道了哇!” 知道自家掌教真名的几个人顿时一愣:“唔……” “哼哼……”被盯上的居然是自己,而且对方明知道这群人应该掀不起风浪来,却依然让他们来恶心自己,萧远悠暗道:看来是得罪人了。 第124回 突如其来的别离 原本打算应付了现在的事情等闲下来再照顾这人,结果回了山上,事实证明当天事只能当天了。 朱嘉森那边炼丹的材料让人半路给拦了,卢昊那边打算请一批铸剑师父上山,上山前被人骚扰。 萧远悠已经知道对方的意图是在自己,再亲自去调查当然没有意义,而且他深刻的感觉对方是在作死:不理你就算了,你非要自己跳。 这件事萧远悠不再打算往里投入一点精力,直接找到了胡力学,把这件事大致说了一下,胡力学只笑着回了一句:“就在等你开不开口。” 估计三天之内就会有结果的,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应该没必要知道了。为那个在自己身上打主意的老兄默哀两秒钟后,萧远悠迅速把视线放到了灵宝道上面。 江莲这边的情势不容乐观,萧远悠出差的一个月里她居然对宗门毫无办法。申时柳跟吃了安眠药一样非要隐修,江莲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强按牛吃草,对此伤透了脑筋。 在她伤脑筋的期间,萧远悠就一直看着她伤脑筋的表情,并以此为乐。 江莲虽然不爽,但没有什么怨言。她明白,萧远悠借给她一个乱真派为后盾,全靠这个名分让她还能支撑。至于萧远悠的相助,不能奢望,大家虽然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但现在各家自有门前雪,他们都是极有原则的人,再有交情也不会私而废公。 “我不会帮你,等你挺不住了,我还会落井下石。”萧远悠并不觉得她能在灵宝道里逆风取胜,对结果甚至很悲观。现在的关照只是将来挖角的由头,江莲撑不住那天,萧远悠就会彻底把她留在乱真派。 这个过程,只用了两个月。 朱嘉森和阳鑫,一个土相修士,一个火相修士,两人在丹房里弄得风生水起,不少胡子拉碴的大道士与其坐而论道、开鼎问丹,两人的气质也越来越有丹道高士的风范。 公子和弥弥,两人的飞剑的剑道越走越远,加之先前的表演赛大出风头,这一冷一热的两名女修,隐然便是乱真派剑修的代表和偶像。 最开始的研修弟子三人也各有方向—— 以林哲为首,研修弟子的队伍也越拉越大,成为了一个中坚力量,在门派内举足轻重。林哲与他的关系始终有些别扭,卢昊顾忌林哲会再次用这份力量引发叛乱,建议将他的权力分出去一部分。萧远悠却很淡然,非但不管束,反而把他邀入了六如寮的阁楼间:【雷舍】。 甚至有几次考虑让他出任副掌教。而奇怪的是,林哲多次拒绝,萧远悠不时也会再提起,他还是没打算答应。 卢昊了然,苦笑自己多虑了:两人关系一如既往的差,但两人的原则却已经和解。 王川则单独拉人成立了一个【资料统和处】,找了很多希望开拓道法、道炁资料的数据流修士,在他们的活跃之下,道炁的用法越来越趋近于完善。 慕容云懿,则完全被萧远悠变成了整个门派中最神秘的人,没有身份、没有资料,什么都没有。而且她还统领着一只同样没有资料和情报的修士队伍,直属六如寮,隐匿在乱真派的各个角落。有人谣传,慕容本人住在六如寮的地下室。而那个地下室,就是六如寮的【阴舍】。 后勤四长老各有职司,而且在他们的号召之下,当年的三代弟子一个个开始返回门派。也是门派现在风生水起逐渐有了起色,那些人才肯回来,否则哪里有可能。 第一届【拜山祭】在半年后的夏天如期展开,除了老顽固天师道,中原六宗其中五宗都加入了乱真道的拜山。而乱真派,则在拜山祭的前一个月向道教协会申请到了【第七宗门】的资格。 【第一届拜山祭】当天前夜,萧远悠失踪。 虽然现在他不在也不会出现乱子,但主导一切到现在的人总不能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盛事上缺席。 天问峰的师兄弟和几位主要长老找了很久,才在天问峰顶找到他。 萧远悠公布了一个消息:“我得走了。” 众人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到他肃然再说一遍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 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林哲:“别开玩笑!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走!妈的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萧远悠尴尬道:“不是我的主意。” “是老夫的提议。” 顶上那边坐着一人,留着道髻,唇下墨髯三缕飘逸非凡,眉目低含,养精蓄锐,容貌俊朗不乏仙人风度。 罗贯中。 众人这才想起,去年罗贯中扬言萧远悠只要过了练气,就会正式收他为徒。不同于幻境,这位是没有时限的真正宗师,能待在他身边修行的确是一个良机。 公子:“很急?” 阳鑫道:“是啊师弟,就算你愿意,但也用不着今天吧。” 朱嘉森道:“再说目前的状况还离不开你。” 每逢决策,弥弥虽然没办法参加讨论,但在最开始下定论时,她总能凭直觉说出最终结果。众人下意识去听她怎么说,结果弥弥淡然道:“回来带礼物?” “呃……看有啥可带吧。” 林哲:“喂!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拜山之后吗!第一次拜山,你不在人心都不稳,这样算什么掌教!” “我也考虑了这方面……”萧远悠起身道:“虽然的确可以留下,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走。那你们空闲的时间不定要为这件事骂我几句不识时务。我要现在走的话,未来几个月里我都不信你们还有时间来想这劳什子——而几个月后呢,我想你们大致都该接受啦。”萧远悠愣了愣小声道:“也是怕未来几个月里太忙吧,我还是挺怕麻烦的……对了,青釭剑我得拿走用一下。” 萧远悠也应该是被这气氛感染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仿佛还有无限多的事情需要交代。 旁边,罗贯中笑问:“不愿意的话可以多等几天?老夫时间再紧,也等得起一年半载。” 萧远悠摇头:“有些事,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再等了。” 众人立即问道:“什么事!” 萧远悠喃喃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众人还要追问,罗贯中抚须笑道:“世上哪有这许多时光容人一件件了尽再行?既然有意要走,多留一刻也是无用,走罢。” 萧远悠想了想,笑得难看:“看看,高人都不舒服了,我得走啦——不出意外的话,还有机会再见的。” 他就这样走了,像极了那时的李师孚。 第125回 坠机与临时小队 “热……” 四处都亮地晃眼,不止亮,还带着近四十度的高温,地上的沙砾、远处的岩山、身后的土丘、模仿着三叉戟的大仙人掌,还有一只因为好奇而往这里瞥的土拨鼠。 美国亚利桑那州,索诺拉沙漠。 四个年轻人,萧远悠、高桥飒、英仁、浅间纯,一伙正在沙漠里徐徐前进着,徒步。 “主公,要喝水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高桥在旁边喘着粗气向萧远悠递着水瓶,宝特瓶里还有四分之一的矿泉水,大概只有一百毫升的样子。 “不用不用,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我这里还有。”萧远悠晃了晃自己水瓶里的水,满的,瓶盖都还没开。 同行的一男一女看到萧远悠的储水状况,纷纷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因为他们四个已经在沙漠里徒步走了两个小时了,前进大概十公里左右,正常人带一瓶水绝对不够,但萧远悠走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 高桥擦着汗问道:“主公,关于抗热,您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吗……” “技巧就是……呃,说了也没用……”萧远悠看了看那边那俩,叹了口气:“喝吗?” 浅间就跟初次见面时一样,除了哭还是哭:“呜呜呜……” “谢、谢谢……刚刚也麻烦你了。” 之所以“刚刚麻烦你了”,是因为他们刚刚坠机过,萧远悠力挽狂澜。 …… 当然不是直线掉下来那种,那样的话飞机空中解体,超人来抢救都救不活,更别说还能像现在一样有力气哭有力气喝。 飞机失控时机长吼了几嗓子,然后跳伞了,吼那几嗓子大概意思是:“对不起!有人用我全家老小威胁我啊,你们事后找人去找正主啊!” 其他乘客还在懵逼的时候,萧远悠揉着太阳穴,先拿稳了行李,不急不慢取出了佩剑。 之所以能够这么淡定,是因为他今天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趟旅程一定会充满了心惊肉跳——飞机上就仨人。 一个皇太孙,一个神宫大巫女,看到这两个家伙包机的时候,基本上就一阵恶寒——李师孚又在搞毛。 每逢上飞机必睡的萧远悠这次睁着眼睛眨都很少眨,然后在飞机撞山之前整理仪容、缓解心情、取出行李、飞剑出鞘,一拉紧急出口,踩着剑就准备御剑飞仙。 然后那俩被开舱门时候的吸力给一起吸了过来,三个人拉在一起,萧远悠勉强把这两个人带着一起往下晃晃悠悠飞,结果机舱里还躲着一个高桥飒,说是暗中保护,实际上是暗中添堵,四个人撞成一团,差点像四块饼干一样从两千公尺之上自由落体降落摔成夹心饼。 幸亏在高桥落下来的时候萧远悠开了个【林意二阶】,缓解了高桥下落时的冲击力,高桥空中一个打挺,稳稳落在飞剑上。这才平安落地,降落之前还有幸看到远处飞机撞山爆炸的场面。 萧远悠皮笑肉不笑地嘟囔了一句:“壮观。” 时间回到现在—— 英仁也真是有绅士风度,拿了到水先给浅间纯喝了,自己只抿了一小口就还给了萧远悠。 “巫云前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高中毕业了吗?”萧远悠先问了句无关紧要的。 英仁愕然,还是规矩地回道:“我升学已经一年了。” “难怪难怪……”他已经不是日本高中生了,萧远悠点了点头,又道:“你的护卫们呢?森小姐和大空先生?” 说到大空时,高桥一阵不自在地看了看四周。 英仁一边想一边回道:“老师说要我一个人去,就把他们留下了,他们很想一起来。” “唔……”萧远悠转而问浅间:“那巫女小姐,你的保姆呢,宫崎和村上小姐?” 浅间边哭边道:“她们……她们……也让我……一个人去。” 东亚宗教在这两年期间已经发展的相当厉害,神职人员的社会地位不断在提高。而在这种情况下,宗教上地位非凡的三个人被莫名其妙召集起来,显然不是巧合。 萧远悠看了看当头烈日,道:“现在先不谈这些了,找不到安身之地的话,说什么都是废话。” 英仁道:“所以才想知道巫云前辈有什么办法。” “走。” “呜呜呜……”浅间用哭声抗议着这个办法。 英仁道:“我们不知道这条路前面有没有城市。” “城市我是不知道啦,但应该有公路。” 两人瞧了他一眼,视线在问:你怎么知道? 萧远悠做了个高空坠落的手势:“虽说刚刚风景独好……但你们还真当我在看风景啊?” 高桥抱着手臂也点头:“在下也看到了是也。” “话说你们走了两个小时才想起来问这茬吗?是有多信任我?还是完全被吓傻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两人脸上一红。 萧远悠像个老大哥一样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不好意思,第一次遭遇坠机,心情复杂一点的确可以理解。” “主公,虽说这里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但即便是在下,也不会常常遭遇坠机是也。” 三人一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萧远悠。 萧远悠摆着手:“也没什么啦,我毕竟比你们大个一两岁,一两年里可是能经历很多事的。” 三个人齐问:“很多?” 跟着老罗的一年半里,他每三天一次把他往《三国演义》里面丢。这一年多里八成的时间是在汉代过的。汉末乱世,修为练得固然算快,胆子也是越来越肥。期间跳崖的次数都超过十次,除了第一次危险度较高,其他都是靠御剑术保命。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不是太空船,航空器大部分他都敢跳。 “曾经沧海……”萧远悠望着远山,叹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三个日本人围在一起:“気になる(很在意)。” 一路上,看巫女还是抽抽搭搭,萧远悠不时找些大家都能聊的话题,以免几个人在无聊的赶路之中丧失理智和耐心。 “对了,浅间桑,你走了之后,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那边怎么办?感觉我走的时候,你那边的情况还不太乐观吧?说是两宫都占卜到由你担任大巫女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会把你拆开呢。” 浅间想了想,回道:“春夏在伊势、秋季和冬季在浅间神社?” “唔……”这家伙,虽然胆小又爱哭,但实际上已经是日本那边的宗教象征了吧,至少二十年内举足轻重。 “我真是越来越在意了,李师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聊天结束,四人再走了一个小时,天色都见晚了,终于看到公路,搭车非常简单,萧远悠就亮了个大拇指—— 一辆运着木材的单排小货车停了:“哎!国人吗?” “国人国人。” “没时间解释了,上车。” 四个人坐在货车上,颠簸之中都松了口气,马上就睡了过去。 晚上不知道几点,货车一停,已经到了一个小镇,萧远悠跟司机聊了聊目前国内的房价和物价问题,各自深恶痛绝一番之后洒泪而别。找个小地方住店,那俩除了自个儿以外其他都丢了。萧远悠则是出门不带钱,或者说他现在的修为步履天下不需要带钱。 萧远悠在跟着罗贯中的期间,也明白了隐士为什么喜欢到处跑,就是因为没什么束缚得住他们,踩着一柄剑,想走就能走。社会中的规则,物质上的无奈,人际间的往来,都不在话下,钱对他们来说很次要。 所以还是多亏了高桥的一点私房钱才进得了旅馆,一群人才不至于睡公园。 晚上,累了一天的众人洗了澡沾床就倒头睡。 次日,众人聚在一起用早餐时终于有机会开始交换各自所知的情报。 “中原二十一金丹,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英仁:“老师说过。” “什么二十一!没听说过?中国人用词就是喜欢节省字数吗?真是旁若无人的习惯!” 萧远悠惊了,因为说这话的,是浅间纯。 浅间纯一把抓住了萧远悠的衣领:“干什么?这么看着大爷干嘛?” 萧远悠满头问号:“你不是一挺爱哭的吗?怎么突然之间……” “爱哭?哼哼……”她略显伤感,但又不乏豪情地喝道:“男人只有父亲去世的时候才能落泪啊!你这混蛋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吗!” “可据我所知……从我俩初次见面到现在二次见面,都过了两年了,照这个说法,怎么令尊还没死透啊……” 浅间暴怒,三白眼盯着两人:“你说什么!” 萧远悠回看英仁:“说两句啊,怎么回事?” 英仁安然躺在椅子上,目似暝:“夢を見て……” 萧远悠一巴掌拍在他肚皮上:“醒醒!队友鬼上身了!” “噗……”英仁一个机灵弹起来:“不是梦!浅间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小姐?”浅间一只腿蜷在椅子上,探着身体貌似凶神恶煞:“本大爷看上去像女人吗?” 豪放的坐姿春光乍泄,萧远悠和英仁别开视线:“挺像的。” “像!”浅间动手就在两人脸上一人一巴掌。 她的手法相当精妙,只是单纯的探手来打,但萧远悠和英仁各自身负修为却都都不开这一掌。直接打得两人一懵,愣在当场,一直到上路了,两人才摸着肿胀的脸颊回过神来:“到底怎么回事……” 浅间以不穿女人衣服为由,抢了萧远悠的衣服和英仁的裤子,然后三人混搭上了路。 浅间迈着八字步,用一身巫女修为抢了一个多看了她一眼的醉汉,戴着墨镜叼着草棍当先开路。 英仁和萧远悠一路上都在后面战战兢兢:“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仁:“巫云前辈!你们不是会画符驱邪吗!露一手啊!” 萧远悠躲在英仁后面:“她这个是情况不明啊,而且现在又没有做法的法器,再说中原道法派系很多的,我根本没学过捉鬼的法术!小飒!你不是日本本地宗教的人吗!去看看!” 高桥流着冷汗躲在最后面:“在下对幽灵鬼怪向来棘手是也……” “怎么这种时候你突然又有少女情节了呀!忍者哪里有怕鬼的!我下命令,制伏她!” “恕、恕难从命是也!” 到了路边上,又是搭车,浅间大拇指等车。 这次是一辆十轮大卡,司机是个光头,肌肉虬结,粗声粗气地问:“国人吗?” 浅间皱眉回看了萧远悠一眼,回道:“国人!快!急事儿!” 那人对浅间意外地看了一眼,然后认同般点了点头:“好!上车!” 浅间坐在副驾驶,和那司机愉快而霸气地聊着天,鬼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萧远悠、英仁、高桥三个人缩在后面。 萧远悠道:“到底是不是鬼上身啊,怎么知道我们在赶路?” 英仁:“或许是承接了记忆。” 高桥:“一定是穿越什么的……” 到了下个城镇,浅间还跟那大汉惺惺相惜地拥抱了一个才走。 那边三个人都惊得掉色了,萧远悠对英仁道:“我感觉她比你爷们儿多了。” “一路上嘟嘟囔囔什么!还不快赶路!” 萧远悠试问道:“兄台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不是凤凰城吗?不顺路就滚!顺路就一起去,婆婆妈妈什么东西!” 萧远悠和英仁愕然,罗贯中和李师孚分别对两人说过目的地,的确是凤凰城。而且浅间说的也对,既然顺路,的确没必要多说什么。 众人坦然,安安心心上路。 随后又辗转了一天,终于到达了凤凰城,浅间还是没有变正常的征兆,但众人已经逐渐接受这个豪放般的男儿心阿纯了,撇开鬼上身的感觉,她比那个爱哭的浅间好处的多。 当晚,众人又找了一间旅馆休息,不过这次临时加了一个房,因为豪放般的浅间住进店里就有脱衣服脱裤子的习惯。虽然萧远悠表示无所谓,但英仁和高桥都红着脸说有所谓。 入夜—— 夜色显冷,在这个不大的清冷小镇更突显清寂,几个阴影里的行者融入了黑夜,逐渐摸到旅馆四角。却惊动了房顶上一头雪白的飞狐,狐狸掠过房顶回到了客房内,众人打草惊蛇,只能隐入夜色。 萧远悠倚在窗台边,怀里抱着照离:“昨天也是他们吗?” “呜——”照离点头。 英仁起身去隔壁房间门外:“浅间桑!有人来夜袭,你们那边怎么样?” 浅间一脚把门踹开,直接拍飞了英仁,鼻血四溅。 “抓了一个,正在拷打,过来帮忙!” 萧远悠、英仁:“牛×……” 第126回 传承者大赛 “嗯……”英仁用纸巾塞着鼻孔,鼻音浓重地对身边三人道:“我们应该放了这个人。” 另外三个同时道:“为什么?” 英仁指着眼前被浅间捆成一团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的小孩:“这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啊!你们这样太过分啦!” 这是个白种的小孩儿,眼瞧着还在上小学的样子,金发带卷儿,碧眼白齿,身形瘦小。 浅间:“男人过了八岁就算成年。” 高桥:“十二岁,可以借天真的外表执行某些任务,不可多得的年纪。” 萧远悠:“年龄越小,上道越早。” “你们这群人有问题。”英仁很有自己名字中的那个“仁”字,但道理再大也大不过少数服从多数,他也只好服从组织。 “你们先别说话,让我来。”萧远悠干咳两声,第一句问得就很奇葩:“你爱国吗?” “啊?”不仅被问的人,连几个队友都是一阵懵然无知:“什么?” “小兄弟,我们是便衣的警察,过来搜捕几个跨国际贩毒走私的恶棍,你刚刚是不是被人指使来打探我们的行踪?”正把那年轻人说得两眼呆然之时,萧远悠猛然补上一句:“你爱国吗!你信任合众国吗?” “我爱国!我我……”看得出那小孩已经被吓唬的不轻。 萧远悠态度很严肃:“很好先生,我相信你是一个合法公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 “你可以选择匿名,我们会把你当做匿名的热心市民,原谅你的一些错误,只要你能及时悔改。”萧远悠一本正经,继续道:“如果你希望自己匿名,那么我也希望你可以提供一些有意义的情报。比如只是你的人,你的同伙,他们的姓名、特征、数量、目的,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孩子犹豫许久之后,眼神中透过一丝坚毅和释然:“我不会出卖朋友,你们抓我吧。” 高桥、英仁:“嗯……吓唬过头了。” 萧远悠:“好像是。” “换人!”浅间撸起袖子,冲过来把那小孩一脚踹翻:“小屁孩装什么大丈夫,给我咬紧牙关!臭小子!” 然后绕到背后直接一个十字锁喉,简单、直接、暴力。但是—— “感觉他的表情并不难受。”旁边观察的人边看边道:“反而显示出一种莫名的享受。” 道理很简单,用十字锁喉的时候胸膛自然会贴着对方的背。这样以来,喉咙的痛苦和背后的享受,天堂与地狱徘徊之间,当真是痛并快乐着。 “嘁……”浅间松手离开,看着那小子疯狂地咳嗽,眼神中充满认可:“是条硬汉。” 萧远悠和英仁带着羡慕:“不!跟硬汉没关系!” 高桥取出一柄小刀和一根针:“还是我来吧。” 可能是她淡然的态度和笃定的气势,对方吓得不轻,还没等她挑开指甲把钢针入肉,就马上开始坦白求饶。 “我叫霍华德……是巴斯克小队的成员,【传承者大赛】北美洲的‘参赛者’。” 【传承者大赛】 ………… 一年半以前—— 罗贯中在天问峰找到了萧远悠,这件事上,起初萧远悠的想法并不是入身道教,而是留在门派里。 “但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所谓‘幻境’中的秘密,这个秘密与你有关,你是被选中的【传承者】。” “所谓【传承者】?” “道法世界,早在两百年前终结过一次。” 萧远悠点头:“这个我猜得到,想必那些所谓‘幻境’,其实就是在终结以前的世界,只不过仅存一些碎片,寄存在物品或文献之中。” “聪明,难怪李师孚会选中你。”罗贯中道:“那次大灾难,让所有境界在金丹以上的修士全都死绝,有一批修士正好在金丹期破关前后,发生这件令人震惊的大事件之后,大家都暂缓了修为的进度。期间也有人忍不住继续修炼,但在脱离金丹期之后,他们就……死了。” “所以,一时风光无两的道法时代突然间就迎来了末法时期……而那段时期的大修,就只剩下了21人活下来?就是现在的二十一金丹。” “不错,所谓21人,其实就是上个时代、从灾难中苟延残喘到现在的一批人。真正的‘大修’,已经在那一场灾难之中死伤殆尽。在那之后,我们四散到世界各地,寻找其他宗教传承人,希望能找到那场大灾难的线索,而我们更惊奇的发现,欧洲、非洲、美洲……其他国家的求道者,无一例外,大家都遭遇了同样的灾难。此后,那个辉煌鼎盛的世代结束了,往昔的一切都湮没在那场灾难之中,世上竟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手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 “那么,这和【传承者】又有什么关系?确切来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当然不是一无所成……我们至少知道了,那些大修士在死前,都把最后的记忆和遗产注入了身边的一些物件或文章之中,这些东西也就是那场灾难的唯一线索。而所谓【传承者】,就是可以感应、并与那些记忆碎片产生共鸣的修士,我们会将他们送往两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寻找破解之法。” 萧远悠指着胸口:“你们觉得我就算是?” “岂止,你是其中最为活跃的,中原道教之中,还有其他【传承者】,与你不同的是,他们都很……低调。” “那是因为本人更有魄力……” “随便你怎么说……”罗贯中继续道:“总之我们早就商量过,中原道教的二十一个人,每人选一个中意者作为传人。” “因为您选中了我作为传人,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目的——” “不……因为武当的夫子李、乱真的李师孚,还有本人,三个人同时选中了你。” ………… 回忆终止,萧远悠发现身边两人对【传承者大赛】这个词毫无反应,叹了口气—— “我说,你们知道啥是‘传承者大赛’吗?” 英仁摇头,浅间皱眉:“知道就快说!” 萧远悠摇头,看向那个俘虏:“让我先看看对方的理解跟我是否有出入——少年,你们觉得【传承者大赛】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活动?” 霍华德流着冷汗:“传承者们互相残杀的比赛……” 萧远悠冷然:“跟我想的一样……” 第127回 残杀 第128回 队名待定 众人搭车迅速离开了凤凰城。 浅间:“我们出来干嘛?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吧?” “消除对方的地利优势。”萧远悠解释道:“与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对方作战,还不如去找一个双方都陌生的地方开打,况且,第二点,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确认彼此的实力。” “为什么?” “在没有获取对方的情报之前,我就当对方每个人都身怀七十二般绝技好了,这样假设的话一个人也难对付,何况对方有五个人。而且霍华德小朋友的目标是咱们这一伙,大家抱团协作才是上策吧?” 英仁点头:“的确是这样……” 浅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还有下策?” “从对方引蛇出洞的计策来看,他们对我们也没有正面攻击的把握,而且他们惧怕在正式比赛遇上我们,那么也就是说条件对等的情况下,他们很顾忌我们传承的能力。所以还有两策……”萧远悠伸出右手食指:“中策,我们现在分头逃走,这样我们至少也能跑掉一两个。”接着伸出左手食指:“下策,现在调转车头回去硬碰硬,我想大家乱打一通,至少能干掉对方几人个吧,不过咱们这边应该也不会剩下什么,毕竟对方早有准备。我可还没练到手拆坦克的境界,人家要是开着战车出来我也没办法,团灭可能很大。 两人听完之后,觉得布置和分析方面可以交给萧远悠,同道:“现在听你的了。” “现在先告诉我大家的能耐吧,各自传承的能力种类是什么?”萧远悠先拍着胸脯道:“【道法·御剑】你们应该知道,在亚洲闹出的动静不小。”那两人点头之后,萧远悠继续道:“此外还有【六如法·林意】,当时坠机用来缓冲冲击力的就是这招,配合我的剑法,近战自保有余,远程奔袭的话缺乏机动性,容易被针对破解。还有【睡丹·十二息法】,我在沙漠里可以不用喝水,就是因为一直靠睡丹妙法调整身体状态。【篆法·山岳符】,抗揍的符篆术。” 然后【外丹术】的话,没炉没药材,咸鱼了。 英仁眼中仿佛闪着星光:“巫云前辈果然很厉害!” “还好啦……相对来说,我可以在中近程发挥较大的作用,御剑飞行也可以用作支援,可以处在团队中间偏前的位置。” 然后轮到浅间:“【神道术·八尺】,185公分内对方的意识无法反抗我的想法,嗯……” “这么变态的道术,一定有弱点吧。”萧远悠看浅间对他略有敌视的态度,继续道:“我不都说了自己道法的弱点了吗?大家如果遮遮掩掩,恐怕会有后患。” 难怪他刚刚还重点强调了针对自己的方法。 英仁点头:“赤诚相见,才会同心合力。” “大丈夫坦坦荡荡,大爷才不会遮遮掩掩。”浅间抱臂不悦道:“【八尺】的弱点是每次发动需要3秒钟言灵时间,每次最多持续5秒,以我目前的巫力,可以施放15秒,也即是三次。” “很霸道的自保用术法……”萧远悠心中推断道:“估计是不便近战,才会学这种道术。” 她虚抓一下,一柄白色长弓在手中一闪而逝:“这是麻迦古弓,可以用它使用【乱破】” 【乱破】系的神道术,分别是【乱破·流光】、【乱破·四支】,各有发动条件,威力强大,满足条件的话,弓箭威力可以比得上炮弹。 目前看来,浅间的神道术主要靠这柄弓来发动,属于消耗巨大,但威力不俗的攻击型神道术。也不知道巫女们干嘛要学这么危险的术法,萧远悠一直以为巫女是干类似护士一样的活——后来证明他没猜错。 最后轮到英仁。 英仁挠了挠脑袋:“我的太普通啦,只是两种刀法【北辰一流】和【二天一流】。” 萧远悠想了想:“北辰、二天……也就是‘拔刀术’和‘二刀流’吧……那不是所谓的传统武术吗?” “所以说普通哇。”英仁微微不好意思,又两眼放光的看着萧远悠:“不过话说回来,巫云前辈真是见多识广!” “主公……”高桥在旁边非常严肃地小声对萧远悠道:“北辰和武藏的秘传刀法……很强是也。” 日本传说中的两大特殊战士,“武士”应对“忍者”。高桥的确了解过各地武士的剑道流派,虽然没修行过,但也跟个中高手打过交道,对英仁的谦虚不以为然。 英仁拿出一沓纸人:“还有就是【神道术·赤、青鬼】,先前和巫云前辈切磋过,都很普通啦。” “谦虚,上次交手我就是被你那两鬼给制住的。”萧远悠略微思索间,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队伍:“这样的话,我们的队伍也算挺强了。” 刀法惯熟的英仁加上赤青式神,进攻性相当强,只怕对方的狙击技术。但精通枪械的忍者小妹足以暗中配合,两人可做明暗相互照应的前、后突击手。再与浅间的乱破系弓道配合可以打出相当稳妥的正面战法。 萧远悠的飞剑居中策应,御剑飞行也能迅速支援前后任何一方。 “可以,那就撤吧。”萧远悠探身对司机道:“大哥,往野外开,随便找个公路休息站停下就好——飒,给钱。” 欠债忍者心疼地打开皮夹:“在下的钱包接连受到重创是也……” 行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 期间萧远悠用剩下一点有闲时间想了个问题:“大家正式在一个队里了,好歹有个队伍名吧?” “Shadow~Blade(影锋)” “太中二。” “仁云纯飒!” “不知所云!” “纯爷们。” “你想给人什么暗示……” “呜呜——” “对人类来说这只是个拟声词啦!”萧远悠抚额长叹:“队名待定,等过了这会儿再一起想吧。” —众人来到了凤凰城西边一个小小的休息站。 “去四周探查地形!按照约定的队形散开!”萧远悠跳上车顶,抱起浅间一个纵跃踏上飞剑瞬间窜了出去。 车里面,英仁跑出来刚走一步,高桥踩在他肩上借力跳上旁边广告牌:“我会暗中掩护你。” 她会和英仁形成一明一暗相互照应的方式吸引对方注意力,像是两把锋刃相对的匕首。这附近没有狙击枪,否则她可以直接找到四周的狙击点让英仁成为诱饵狙杀对方的狙击手并牵制敌人的突击手。 英仁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待命,直到萧远悠传来消息—— “呜——”照离跳到了旁边示意他过来。 “好快!我马上过去。” 第129回 万众瞩目 战场之外,一个光线偏暗的大房间里,这个房间可以说就是【传承者大赛】的初赛评委席,胜败的裁决会在这个房间里由公认法裁决。而房内的人大多都是那些【继承者】的师父或导师级人物,统称为【引路人】。 数个戴着某种机械眼罩类似VR设备的观察员,他们看到的影像正通过他们的设备放映在墙上,现在同时进行的多达六个,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失去悬念的末尾阶段,少部分则本身就不被关注。今天众人的视线大多都集中在最右边的画面上。 负责最右侧这个转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观察员,一面观察一面解说着—— “按照预定开始,巴斯克小队对战——呃……队名待定。是第二次接触,后者拉长了战场距离,巴斯克小队选择追击,看来会失去凤凰城已有的补给优势。” 与霍华德长相有三分神似的西装中年人叼着雪茄,正密切注视着屏幕上的动静。 北美有两大传承,一个是【十字教】,一个是【泛神论】,前者分系众多,后者为一个整体。霍华德家族,就是北美【泛神论】教派的核心成员之一。 屏幕上的两方队伍正同处于一个公路休息站,看样子马上就会接上火。 “哼哼……这种急急忙忙刚组成的团队,再有能力的指挥者也无法发挥全力,没有任何威胁。”老霍华德胸有成竹,毕竟自己的儿子是顶机灵的小子,他带着家族亲自挑选出的人进入凤凰城,轻松间已经赢过一次,只要这场再赢下来就能得到进入复赛的资格。 对方那队伍的成员初次见面,连彼此的继承能力都不知道,无法了解彼此的队伍只能各自为战,永远敌不过一个团结有纪律的队伍。在他看来,这场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往右边一瞥,中原的代表已经到了—— 【涵虚子·朱权】 朱权是一个衣着时尚的平头方脸男人,他的传人要三天后才到凤凰城,但作为中原21金丹的代表,他必须在今天就到这里。 老霍华德的右腿不太方便,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到朱权旁边打招呼:“东方的道长。” “Mr霍华德。”朱权和蔼地一笑,“初战是三局两胜,听说公子已经赢下一场,只要这一局通过,就能进入下一轮了。” “是的,显而易见,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上个队伍虽然很强,但缺少团队配合的意识。”老霍华德话锋一转,吸了口烟,吞云吐雾:“眼下这个东方的队伍和上一个队伍一样,看来也并没有多大威胁……嘿嘿嘿!” 烟云飞雾中,朱权屏住呼吸,点了点头:“不过,要真没有威胁的话,那鹜远真人就能顺利地从机场走出来了吧。不过倒也因祸得福,沙漠风光的确令人向往,倒是多亏了这点‘意外’。” “哼……”老霍华德右手把拐杖手柄捏的快碎了,又转而笑道:“呵呵,怎么不见他们那几位的【引路人】现身,东方的朋友只来了权先生一位吗?” “夫子李道长行踪不定,只怕决赛才会到场。罗贯中道长恐高,希望他坐车乘船辗转到此地时、大赛还没结束。”朱权想了想,不知道最后一句该不该说。 “那位李师孚道长呢?她那个头套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老霍华德掸了掸烟灰,笑道:“还是说她一开始就没对自己的传人抱什么希望?” “唔,她本人的态度在我看来,与Mr霍华德的看法大相径庭。”朱权看着天花板,边想边道:“她原话是‘毫无悬念的胜负没必要关注’,她说复赛她再来。” 老霍华德一声冷笑:“这目空一切的自信真是令人感到钦佩,希望她不会对结果感到失望。” “嗯……”朱权不置可否。 “涵虚先生。” 另一边,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的那两位代表也现身了,是萧远悠先前见过的那两位巫女:宫崎和村上。 朱权抱礼:“两位,似乎不见宫司驾到。” 宫崎点头回礼,旁边晴明神社的藤须胖胖又是翻译官:“伊势神宫和浅间神社的宫司已经换代了,便是参与此次大赛的浅间巫女大人。” 宫崎和村上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她们的注意力还是在浅间纯身上,所以谈话间有些心不在焉。 对两个神宫的巫女来说,大赛输赢并不重要,浅间纯有个三长两短才是得不偿失,这25年一次的惯例活动,对20年一换的大巫女制度来说很不合理,几乎每两届就会让一个候补大巫女冒险,令人提心吊胆。 朱权知道她们挂心浅间的安危,随意说了两句之后就一起去看萧远悠那一战的实况。 老霍华德在期间一直被晾在旁边,相当尴尬,他冷哼一声坐在一旁,不再跟对方搭话,只冷笑着注视实况内容。 屏幕上,萧远悠正脚踏飞剑,飞在一个废车回收站空中确认整个回收站的四周环境和进退路途。几个队友在他的布控下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整体配合合理而沉稳。 回收站外面,霍华德家族的巴斯克小队也已经到位,双方相隔并不远,找准了方向可能五分钟就能碰头。一者谨慎探索,一者合理调控,都在各自忙碌。 这是萧远悠【传承者】的初战,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他这一战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让东亚和北美双方代表开始了一场暗中较劲。 理所当然。 因为每一个传承类别都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是顾忌大于好感。现在的合作只是无奈之举,一旦有了机会,要对彼此施以援手、就必须建立在不平等条约的前提之下。 全世界的大修寄与年轻一代【传承者】的希望之中,各有居心。有野望世界的,如霍华德家族。有只求自保的,如两大神宫。有和平共处的,如中原道教。也有唯我独尊的,如十字教。 不一而足。 朱权想到此处,不禁苦笑:“罗贯中在的话,估计要叹一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吧,嘶——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 罗贯中,正在一艘邮轮上看着夕阳拍浪,想到那个徒弟,有感而发:“估计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吧。” 第130回 巴斯克小队VS队名待定 “巴斯克小队”,正追着“队名待定”赶到了汽车回收站门口。 霍华德:“艾琳娜,不要贸然往里走。” 旁边的双胞胎妹妹纠正:“小少爷,艾琳娜是我。” “够了!所以双胞胎为什么连名字都要取这么像!你们不能换个发型吗!”霍华德按着太阳穴,倏然恢复镇定:“啊……那就奥琳娜,现在先回来。” 姐姐奥琳娜正拿着一个摆球准备缓步往回收站里走:“应该就在里面,不要追吗?” “正常人不会往汽车回收站里跑,明显是有问题,对方埋伏在里面也说不定,想想你现在该做点什么。” “好好好——”奥琳娜悠然从车里就掂起一反坦克榴弹发射器:“那就先毁掉这个地方吧。” 小个子霍华德发毛了:“艾琳娜,不要贸然攻击!听我指示行动!” 旁边的双胞胎妹妹再次纠正:“艾琳娜是我。” “不管是谁!你想引起当地警察的关注吗!我们会面临警察和对方传承小队的双重压力!” 披头士:“哟、哟……警、警、警警警察、警察!夹击、追车、爆炸!吔——” “把那疯女人赶出去!迪伦,别跳了,从上次跟印尼的传承小队干架开始你就在给对方创造进攻条件!你这白痴!暴力狂!废物女!啊——”霍华德火山爆发、捂着脸抬头仰天,三秒后恢复正常:“啊,把里面的地图给我看看。” 双胞胎不一定有心灵感应,但这一刻都同时想到:“好快,真不愧是霍华德小少爷。” 没错,故意的。对她俩来说,这个小队里唯一的乐子就是调戏这小正太霍华德。 艾琳娜回到车上冥想片刻,迅速开始画出地图:“OK。” 妹妹艾琳娜的传承能力是【直觉绘图】,以她为圆心,五公里内的地形她随时可以知道,地图状况的更新速度和她的绘图速度呈正比,地形不复杂的话一分钟更新一次。再配合姐姐奥琳娜在地图上的【直觉定位】,找人找物相当方便。巴斯克小队就是靠她俩才一直追击着队名待定。 艾琳娜绘图,奥琳娜用摆球确定对方的位置:“没错,对方的确显示在回收站内。” “废话!我都看到了!”霍华德远远看到某个人在空中露了个头,然后迅速消失,各自拿好惯用的武器:“和昨天一样,我们进去诱敌,你们这俩白痴给我守住门口!看到敌人就开炮!” ………… 另一边,这种废车回收站里,层层叠叠的废旧车辆摞地跟一座座小山一样,一堆堆码在一起像是迷宫,遍布铁锈、橡皮、汽油、尾气……种种令人感到肺部和后脑难受的味道。 萧远悠捂着鼻子抱怨:“真是恶心……干嘛要在这里跟对方纠缠啊!” 旁边浅间皱眉:“不是你选的吗……” 两人正缩在较高一座废车小山——的其中一辆巴士里面。这辆巴士的前半部分被压成了碎片,后半部分和普通巴士内的空间一样,两人拆了一个坐垫、趴在这里顺着窗口能看到大半个回收站的状况。顺着窗口狙击,然后从后面一个破洞脱身,跳下去跑出50米就是一片树林。可以说是个绝佳位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对方能紧跟着我们而不被甩掉,一定是有这方面的能力者才对。虽然我是很想在后面树林里面埋伏,但我们缺少定位和获取情报的传承能力,这样的前提下进入树林对峙,反而会让对方的情报优势扩大。” 而这个废车迷宫则不然,双方之间隔着一圈铁皮,就算被发现了,十秒钟内就可以蹿的踪影不见。 “当然……如果你能狙掉对方的眼睛,情况就会扭转了。”萧远悠飞起来确认对方进入迷宫后,把照离留在了浅间身边:“对方是三个人进来,我也要去了,他们两个人怕是撑不住。你这里如果搞不定就让阿离叫唤,天边我都听得到。” “可以。”浅间截下一根发丝做媒介,无中生有一柄长弓,试着拉了一下弓弦,弦丝上如流水般泻下淡淡的光芒,乱破术已经准备就绪:“你去吧,这个位置绝佳。” 临走前,萧远悠嘱咐道:“切记不要贪多,得手立即撤。” “用不着。”浅间对射术相当自信,冷哼一声:“顾好你自己的去。” 英仁那边,着实感到了紧张:“平常心,平常心……画个三个‘人’字吞下去……” 贵为皇室,平时都是穿戴护具和人切磋,他这是算第一次正经跟人动手。 和他遥相呼应的高桥看到他这举动,擦了把汗:“有没有问题啊这大少爷……” 高桥的武器全在飞机上跟着货仓一起撞在了不知名的山里,随身只带了一把HK45型手枪(口径9mm),黑色、弹容量10发,还有一柄贴衣的钢制打刀。要是惯用的爱枪SSG3000还在的话,现在就能重创一人。 在装备并不齐全的条件下,两人要打出配合,就只能靠传承能力。 【忍法·分身】 【神道术·赤鬼】、【神道术·青鬼】 高桥制造出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同形体的无实质幻影,灵活度很高。英仁的式神则是可以攻击对方的实体,但只能执行简单的指令。 不过根据萧远悠所说:两者配合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 分身忍者极速拔刀冲过去。 “先别乱动。”霍华德小胳膊从后面掏出一把Glock-17(口径9mm):“自杀式攻击一定伴随着某种目的……” 啪——啪——啪—— 眉心一发,胸口两发,从分身身上穿透,犹如打进了空气,分身再跑两步便即消失。 “只是幻影,应该是那个小个子女孩的能力。” 三人组继续前进,出现了一个身着羽织、脚踩木屐的青色童子,拿着薙刀又是自杀式攻击。 啪——啪——啪—— 英仁在子弹穿透前解开术法,青鬼变成了一张纸落下。 接着,是赤鬼出现—— 巴斯克的领队第一次误判:“依然是幻影,不用管。” 拉弓、飞剑、蓄势、隐遁,队名待定全员准备:“预备……” 第131回 局势收拢 【乱破·流光】发动时需要拉两次弓弦,第一次没有箭,但却能在颤弦瞬间【定位目标】,第二次拉弓会发射出一道曳光箭,只要离弦,必往定位上寻去。 嘣—— 浅间第一次拉弓定位,第二次拉弓往左边窗**出,一支光箭如星、如火、如风、如蛇,犹如弧线般绕开整场飞旋半圈射出。 眼下的状况正如“一支穿云”,光矢破空而去,武士、忍者几乎同时发动攻击! 危险的气息遍布周遭,霍华德心跳加快,发出指令:“小心!对方来了!扛住第一波进攻!准备后撤!” 已经晚了,萧远悠的精心布置,犹如蟒蛇,首尾相合,已经将其圈在一起。 先是突袭! 英仁,腕挂一勾玉,红玉闪光,手中一杆铁棒瞬间化为一柄全长四尺二、刃长三尺五的锋锐太刀,寒光冷彻,刀气逼人。 右手紧绷,刀身藏入左肋下,左手作鞘压住刀势,深吸一口气重心下沉,蓄势待发,当者无不毛骨悚然。 倏然一刀,【北辰一流】竟然斩出一道两米宽的刀气! 势如劲风,贴地而来!冲击波激起地面尘土呼啸而去。 “躲!” 巴斯克小队的反应力都强于常人,霍华德身体矮小,蹲地躲开,另外两人高高跃起,脚下一凉,那刀气居然正好割开鞋底! 正是队形散乱的瞬间!短短一瞬间! 此时一道身影闪入三人之间,左手短刀、右手手枪,正面两枪横斩、左肋两枪斜刺、右面两枪竖斩,两只手轮番变换位置,一如禽戏、二如魔术、三如百指千臂!惊人的精细手法,逼得对方阵容全散。 霍华德小臂中刀,大叫:“哈罗德!我受伤了!” 那胡子大叔叼着烟将小老大提起来,取出一个扳手,【巨大化】抬手间扳手放大了数十倍,如盾如壁,把两人遮在其中。 【鬼舞步】披头士迪伦的舞步看似随意但却极为精巧,手中Uzi双枪连闪,高桥四个空翻躲开射击线,一时间无法继续攻击。 此时,英仁迅速冲来,第二发拔刀术已经就位,被哈罗德大扳手横劈挡开。迪伦如戏法般双手弹夹互换,继续追击忍者,双枪舞步巧而棘手,强地令人匪夷所思。 噔噔噔—— 木屐响动,迪伦正与高桥较劲时,背后赤鬼已经接近背后。 “脚步声?”霍华德听见脚步声,突然惊叫:“迪伦!那家伙不是幻影!” 薙刀下落,寒光劈头而来! 迪伦鬼步如幽魂般前踏,身体却倒退三步,极巧极险闪开赤鬼一刀。 嗖! 那一发光矢巧然便至,已经躲无可躲,光箭正中胸膛。 众人才惊觉,原来这一切,都只在第一箭射出、到命中的数秒之内。漫长,萧远悠的杀阵之中,时光居然如此漫长。 ………… 迪伦中间瞬间!远在天边的裁判室爆发出一阵浪潮般的议论:“【鬼步迪伦】第一次受伤!” 从这一箭开始,如果“队名待定”后面不出现大的伤亡,那么现场就会公认裁决巴斯克小队输了这一局。 队名待定赢在布置和配合默契,否则正面硬悍的话,巴斯克小队属于全能型队伍,没有突出的弱点,不会这么快损失一个重要火力。 老霍华德雪茄顿时落在地上,对朱权那边怒目而视:“可恶!这等配合和默契绝不是第一次合作!” “的确是令人惊叹的默契度,这个我也不知……”朱权苦笑:“不过,胜负未分嘛,Mr霍华德。” ………… “噗!” “迪伦!”小霍华德扶住属下,看向右侧:“对方狙击手在那里,追击!” “不不不!”迪伦胸口光矢消退,血流如注不忘口中说唱:“不、不、不是枪弹,是、是、是弧线,看不见、对、对角……” 流光的弧线箭可以射出超过九十度的弧度,完全无法预测弓手的位置。 “应该、应该是、是、是弓箭。” 英仁第三发拔刀术本该放出去,却忍不住插嘴:“老兄,流血这么多就不要唱了吧……” “喝!”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大汉一个扳手横至,英仁慌忙放出拔刀斩,两方武器相撞,一股巨力震荡在两人全身。那大汉手腕和臂力的破坏力直追英仁勾玉法器,令人咂舌。 英仁如果有实战经验,此时应该像对方一样绷紧身体后退卸去冲击力。但他初次临敌,勉强去拼,只拼的一口老血喷出来,胸口钝痛不已。 赤鬼因为英仁受伤,顿时放弃追击压制,反身去救主人。 翻转! 高桥以一敌二顿时陷入危机:“局势翻转是也!” 对方的巨型扳手势大力猛,高桥的身板根本不敢硬碰,而霍华德知道要挽回败局就只能留下这个忍者,拼命下令:“哈罗德!留住她!留住她!” 浅间那边位置还未暴露,深呼吸一口气,嘣——嘣——第二发流光已经离弦,这一发只能用直线去救人,她已经暴露位置。 萧远悠同时也飞出两柄飞剑来救,三发远程攻击两那三人逼开两米,高桥脱身。 英仁从小连病都少患,第一次手上,惊骇不已,扑在地上捂住胸口,杀猪般:“我、我要死了!” “内伤而已,要死哪那么容易。”萧远悠飞剑便至,弹了一颗蒲元丹入嘴:“好好含住!” 内伤久治难愈是因为气理受伤,无法润养脏器,所以一般是先伤气再伤脏腑。 换言之只要补足了内息,脏腑的震荡很快会平息下来,所以蒲元丹也可以用作内伤治疗。 霍华德在大汉背后换子弹,突然对萧远悠射击,一梭子17发子弹打完,萧远悠的林意随意施放,顺着对方的射击线从容闪开,视线甚至能捕捉到子弹,还顺势运剑为高桥弹开了两发子弹。 “多谢主公……” 萧远悠双剑在手,支在地上:“三位,从沙漠一路追杀到现在,差不多得了吧。无冤无仇何苦来哉?” 小霍华德道:“你想和谈?” “没错,我想和平解决这场冲突,大家各走各的……具体方法是,你们认个输走路吧,打打杀杀有伤和气啊。” 霍华德:“我们伤了一个人,你们也伤了一个人,一伤换一伤,为什么是我们认输?” “真是好胜的小鬼,那就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吧?” “把你们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呃……作为本地东道,你这样很不友好啊,难道小兄弟你没听说过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霍华德冷冷道:“这是胜负,是传承者的大赛,只能留下强者。” 高桥在一旁小声提醒:“主公……” “我知道我知道……”萧远悠安抚高桥,然后对对方道:“霍华德……小老大,我知道你的能力应该是隐藏类的,所以我权当你现在正在拖延时间施展本事想要脱身。但我得提醒一句,你觉得我肯在这里跟你白话,难道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浅间的巫女已经展开了【乱破·四支】中的爆炎箭,这一支箭需要长达三十秒的准备时间,而她锁定的位置是……手持火箭炮的向导姐妹。 萧远悠先前的命令就是射掉对方的眼睛,以绝后患。否则疯狗一样追过来,既不想杀了得罪本地宗教,又穷追不舍甩不掉,实在难过,要杀就杀向导。 霍华德再次误判:“虚张声势。” 萧远悠无奈:“我其实很少用虚张声势这招。” 现在大不了等到巫女准备完毕,然后让对方自食恶果。 但他到底是不愿跟人结仇,叹了口气:“所以我最讨厌跟小屁孩打交道了。” 两米内,萧远悠展开【林意二阶】,三米的剑圈顿时罩住了对方,巴斯克小队三人顿时陷入一片滞缓的体感之中。 “我就替你老爸说教两句——”萧远悠抛下剑,缓步过去,对方想退却难,萧远悠道:“少年,中国有个成语叫做:知难而退。你要明确认识到,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困难,是否有挑战成功的可能性。” 两指如剑,点在对方环跳和肩井,那山一般的大汉手脚一麻,扳手顿时落下,在脱手瞬间化为了普通大小,叮咚落地。 萧远悠松了口气:“呼——少年,这是为了你好。” ………… 小霍华德只觉得这句话百分之九十九是在装那啥,却不知道裁判室中的转播员正在流着冷汗正在解说: “队长被制伏,巴斯克小队战败。队名待定狙击手解除能力……呃……令人庆幸,巴斯克小队累积一胜一负,队员无损,至少还有机会开始第三场。” 朱权:“从容的指挥、发号施令的气度,连实力也有这等碾压般的修为,那三人还真是养出了一只怪物,希望荃娘别撞上他——嗯?Mr霍华德?” “哼!”老霍华德已经气急败坏离开了裁判室:“队名待定!可笑的名字!” 第132回 解散 出乎意料,英仁从没见过萧远悠出手,更没想到他云淡风轻的两招,徒手就让一个生龙活虎的彪形大汉转瞬间像残疾人一样瘫在地上,霍华德则惊讶地看着萧远悠,然后被他两发点倒。 萧远悠擦了手,拔出两柄剑回鞘,挥手示意远处的巫女:“完事了!别开火!” 浅间也像高桥一样愣住,片刻后才骂道:“这混账东西不如一个人去耍威风,この野郎!” 高桥则很平静,他当时追着萧远悠一路游历,说是保护主公,却在多数情况下——春运火车站、假期观光点、黑社会夜店,甚至警察局、看守所里……被萧远悠救下来,对他的实力相当了解。 不一会儿,众人集合,萧远悠架着飞剑把人质送了回去,除了期间双胞胎差点开火干掉自己老大,其他一切安好。两姐妹并不是好战型,跟萧远悠有说有笑交流一番后就毫不矫情地把小屁孩领了回去。 “巫云前辈。” “说。” “我想问问……”英仁捂着胸口边揉边问:“前辈没有向我们隐瞒自己的实力吗?” “刚刚用的都是跟你们说过的招,同舟共济,需要隐个啥的瞒。” 浅间道:“我倒觉得你这混蛋一开始就能单人干掉对方所有人,用不着布置什么局,你在耍我吗?” “当然不,我也是正常人,人被杀就会死,中了弹该死还得死,小飒当年暗杀我的时候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况且就目前来说,”萧远悠点了点四人一只,问道:“众人都还活蹦乱跳的,还有更好的结局吗?” 浅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英仁小声提示:“前辈,我受伤了……” “该!打到一半跟人唠起了嗑!我不来救你都死硬了!” “唔……无、无话可说。” 然后众人在休息站找了个小旅社休息一晚,依然是高桥遭受无情压榨。 萧远悠这晚依然是守夜,期间除了晚上的上门服务和隔壁过于大声的服务效果,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意外。直到第二天早上——浅间哭了。 原因是一只大拇指大小的毛蜘蛛被高桥无意间踩死,无数小蜘蛛像是开花儿一样窜了出来,当时浅间就哭得天昏地暗。当然,那一刻萧远悠、英仁、高桥三个人也觉得日月无光。 “哇……‘纯爷们’的浅间居然怕虫。” 萧远悠和英仁极为失礼地在旁边记笔记。 然后众人就发现一件怪事,浅间哭起来没完了,鸡肉太辣、座位很挤、温度太高。 “浅间小姐,你……是不是在逗我们玩呀?”连老好人英仁都忍不住问了一声。 浅间哭得更凶,让众人斗胆做出了一个假设—— “浅间小姐,昨天你开弓射击,大展神威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昨天……昨天我们遭遇了坠机,刚从沙漠走出来……” 英仁、高桥、萧远悠各自对望一眼。 萧远悠问道:“如果我们组成的小队队名未定,你会有什么建议?” “可爱的小马?” 很好,这对敌人或自己人来说都是个杀伤力相当巨大的名字——无论输赢都不想遭遇敢顶这种名字的对手、无论输赢也不想顶这种名字。 萧远悠和英仁一左一右拍着巫女的肩膀:“回来就好。” 浅间懵在原地:“啊?” 这精神分裂鬼上身的也消停了,众人又回到刚出事故那会儿的状态,萧远悠老司机带路,忍者坐副驾驶,俩萌新在后座偶尔指着窗外问些问题。 众人又到了凤凰城,目的地是机场。 如果没有遇到巴斯克小队的热情欢迎,那么众人应该会在机场停留,如果神社要给他们做安排,也应该在那片儿接应才对。 “前辈,现在才去机场,会不会太晚了……” “为什么这样认为?” 英仁道:“因为咱们的航班撞山——boom,等也应该拿着招魂幡在父亲那里……” “不会的,这消息没那么快,至少这次不快。”萧远悠解释道:“那狗屁的机长弄来这出显然是早有预谋,那他一定会关闭所有通讯、记录、反馈的仪器,塔台那边只知道飞机失踪,等他们顺着航线一路确认飞机残骸的位置,然后再通知航空公司负责人,最后才播报新闻,我看没有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有消息的。而等我们的人不知道这么多,他就只知道约定好的飞机晚点了,晚的很离谱、很过分,过分到需要投诉一下航空公司——” 总的来说,没错,负责等这趟航班的人,已经在跟鲶鱼一样滑头的机场客服开始了你来我往。 “而任何搞客服的专业人士,起码也都得会一套太极拳和乾坤挪移大法,遇上高手了,不先拖个三天时间,都不好意思在同行之间抬起头来。所以我们现在过去找人,应该正好。” 没毛病,的确是正好,浅间神社的巫女和日本的官员正在贵宾室里操着心,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失联,来接人的这几个要负很大责任。机场说飞机失去消息时巫女差点晕过去。日本的官员则先压住消息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撇清责任,跟航空公司客服战得难分难解。 然后那时候萧远悠领着人像救火队员一样出现,把俩家伙交给了他们,扬长而去。 “前辈!巫云前辈!”英仁看到萧远悠无人接机又独自离开,带着内疚过来拦他,“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吗?” 萧远悠笑问:“一起干嘛?” “一起冒险!”英仁微微一顿,又道:“虽然我们又没经验、又弱……但……呃——” 英仁说到这里才发现原来自己相当依靠萧远悠,因为同为李师孚的学生,他一直把萧远悠当做大师哥一样,从初次见面开始就带着一种莫名的崇拜和敬畏,现在更觉得萧远悠就像是半个李师孚,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 另一边的浅间也感激萧远悠当时在飞机上的救命之恩,因为害羞而让身边人传达想要让萧远悠同行的意思。 萧远悠看了看他们的随从,婉言相拒。 英仁不解,忙问为什么。 “咱们还是这样一起竖大拇指搭车、没旅馆就找公园将就、遇到敌人又凭我们自己仓促迎战……我的意思是,如果要你放弃随从,你会跟来吗?” “不能一起吗?” 萧远悠笑而不语。 只有他们独自出行才能代表他们自己。浅间带上随从,那么她就不是浅间纯,而是两大神宫的大巫女。英仁如果带上随从,那么他就代表日本的皇室。有这样的身份和顾忌,他们的随从们也会觉得高鹜远也不代表高鹜远个人,而是代表中原道宗第七宗派。 这样的话,团队内部势必会因为分裂成三个集体而开始有更多的考量和算计才能设法制衡,调动和安排会极度缺乏效率,给领队的负担也会更大。这个团队已经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和谐,所以萧远悠没有考虑和他们留下来。 这件事当然不好说白了,至于敷衍的理由,萧远悠想了一个听上去或有三分道理的借口: “大赛到最终,一定只剩少数人会胜利,甚至只留下一个。英仁,那时候我们如果是伙伴,你该带着怎样的感情对我下手?你考虑过吗?” “呃……” 萧远悠再给了他一个脑嘣:“下次见面时变强一些吧,‘我要死了!’的台词不是主角用的。” 说罢悠然而去。 到了外面,看得出萧远悠的心情有些失落。 高桥小声道:“感觉主公越来越像女孩了是也。” 萧远悠摇了摇身后的小辫:“我该剃头了?” “是说您对旁人的温柔……在下觉得,您并不希望目前的团队解散。那不妨跟他们说明缘由,英仁少爷和巫女小姐未必不会放弃随从跟您上路是也。” “你也知道是‘未必’。” 高桥撇嘴:“所以说您体贴过头是也。” “哦,”萧远悠沉思良久,去免税店买了一身春夏装:“飒,付账。” 忍者含泪掏钱:“对在下就这样刻薄……” 第133回 感灵二人组 “啊~这样、这样下去……不要再吸了,会……会让人走神的。”一名短发的旗袍美女正从纤细白皙的喉咙里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吟叫,其食指羞涩地勾着下唇:“而且还在人家弟弟面前……啊~啊~” “啊啊啊!”被她压在身下壮汉,额角憋出十字的血胞、看上去略带痛苦地支吾着。对方香汗淋漓的身体让人慌了神色,简直让人魂不附体。 “不要……不要,都被你的口水给弄脏了——呵呵——” 那女人特制的枪管比同型号手枪长一寸左右,正粗狂的顶在一个那壮汉的嘴里。 这是一处满目疮痍的小餐厅,一地零碎的玻璃、歪七竖八的桌椅,其中伴随着几个中弹扑地的黑衣人…… 凤凰城北部三十公里外,这依然是一座充满绿色与活力的小镇——在那刺耳且醒神的枪声销音匿迹后。 弹壳带着金属特有的清脆响动,还有扳机扣动的声音,象征着上半场收场的暂停,以及下半场开幕的征兆。 那东方美女穿着白底纹绣玫瑰的开衩旗袍,手里拿着一把玫瑰刻柄的史密斯威森M29型银色左轮,与沙漠之鹰同样的点44口径,可以说是左轮中的巨型枪,与其纤弱文秀的形象实在违和到了极点。 那美人大约二十岁出头,修长的美腿正把那俘虏的后腰夹在腿根,旗袍开叉间露出的柔软大腿将其抓得结实,白皙而饱满的肉质色气十足,诱人无限遐想,但敢一尝其味的人,得抱着十条命落在她手中的觉悟。 那女人口中的“弟弟”比他小五岁左右,个子比姐姐要高一点,拿着两把KRISS~Super~V冲锋枪,靠墙坐在她对面警戒店面外:“霞,外面还有至少五个。” “嚯嚯,真厉害,这样的交火都只死了两个……”霞倚在那男人耳边,带着邪气小声笑道:“我的午餐都被你们打搅了,你去把你的伙伴们叫出来给我赔礼,咱们就算了好吗?” “唔唔唔唔!”那男人咬着枪管,口齿不清。 “啊啊~不要这样咬,会……会让人,”霞扳下击锤,悄声对弟弟道:“让人把持不住的,啊——阿晓,嫉妒吗?” “霞姐……”晓毫无反应,只是解开了上衣扣子:“要不要干脆……”说话间,他的头发微微竖起,蓝色瞳孔中开始闪耀电光。 霞摇了摇头:“不要这么心急啊晓……明明刚刚才来过,你这个年纪的男孩虽然有些底子,但至少也要有起码的节制……这样姐姐会很担心你的身体。” 突然,墙角一面玻璃反射出两人右侧死角的动静。 霞倏然抽枪往右下侧开了两枪,后面顿时爆发一阵血肉溅射开的声音,枪管未凉,她又是瞬间塞入了那男人嘴里。 “啊啊啊啊——”却是霞的娇声吟叫:“怎么这么深……晓,晓……快来帮我,姐姐快要……” 那改造枪管太长,直接插入了那男人的喉咙,烫的声带都已经肿胀,只能一声不吭的忍受痛苦,他几次想把枪管咬住反抗自杀却无能为力。 晓对姐姐的挑逗依然是面不改色,只皱眉抱怨:“霞,我们刚刚杀掉对方的传承小队,本可以走的。你不该动手连队友也毙了……” 没错,缚在霞腿间的人,在三个小时前还是他们的传承小队队友,直到霞一枪打碎了那男人配偶的头盖骨,才闹到这个份上。 “没办法呀晓……”霞也抱怨着:“嘴碎的女人难道不该死吗?她可是讽刺我们纯洁的姐弟关系呀……这嘴巴不干净的丈夫居然不长眼色地附和——” “他没有附和,这位大叔明明有道歉,是你自己神经质……”晓嘟囔一句:“本来也没发生过没啥,你反应这么大才让人觉得我们有……有……”说到后面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倒真是青涩的很。 霞颇为伤感:“晓,你对姐姐有意见了吗,叛逆期来了吗?” “就算有也懒得来了……”晓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弹药情况:“再拖下去,警察就要来了。” “诶……”霞终于肯把枪口从那人嘴里拿出来:“我的花苞味道好吗?” 那大汉沙哑着嗓音,艰难地低吼道:“充满令人作呕的枪油和火药味,吉尔说得对,你是一个**的婊子!” 霞这次并未被激怒,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绿光,然后笑着示意外面:“那边是你的内弟吗?也就是你老婆的弟弟?跟我们一样的姐弟呢……他31岁吗,正直壮年,血气方刚的年龄呀……” 那男人惊道:“你怎么知道他……” “他一定很恨我,也想救你出来,至少要避免侄女成为孤儿……嘿嘿嘿……我还是放了你吧,为了你的女儿好。”霞看着窗外的白云,思绪远远飞出:“多可怜的孩子,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要一个人回去,运动会的时候躲在没有家人的角落哭泣,出门时没有亲切的一路小心,回到家只有看待外人的白眼迎接自己……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那男人本已经打算寻死的心被说动,顿时生出一种对生命的眷念:“你要……放我?” “是的,放了你……” “我替女儿谢谢你……这次我们先住手吧,等几年后,她长大了,我会再来为吉尔复仇。” “恭候大驾——如果我还活着。”霞松开双腿,将他推了出去,然后叠着腿性感的坐着。 “唔……谢谢……”那男人走出几步,又回头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只是代我女儿说的。” “是的,您毕竟不是一个怕死的杀手,仇恨不会让你失去理智……”霞笑着淡然举枪:“不过你的内弟应该会。” 嘭! 一枪打在左腿侧膝,点44的达姆弹射入人体,铅心扩张破裂,整条腿顿时断开,就像当时一枪打爆吉尔的脑袋一样。 “啊啊啊啊!”那大汉左腿顿时入涌泉般喷出鲜血。 晓已经准备好了突袭。 “等一等……”霞眼中绿光一闪:“还没有到时候,以他弟弟的脾气,似乎还能保持理智。” 那大汉听到这一句,几乎绝望:“吉姆!不要出——” 嘭! 子弹在身体内散开,这一枪打断了手腕,霞的加长枪管就是为了发射那种变态的禁用达姆弹而改装的,又是一枪打断另一只手腕,血浆像是失修的水龙头一样喷射出来。 “哦哦!差不多了,快要爆发了!快要到高潮了!快!快!快!快!” 每说一个快,霞就多开一枪。那人的右腿一寸一寸被打成肉段,白色的骨骼和黑色的骨髓和肌肉、筋丝、血浆混在一起,观者欲呕。 晓则是习惯的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手,然后拉动了枪栓。 “抱歉,你的女儿注定要成为孤儿……成为家族中最为孤独、最受排挤、最无人疼爱的多余!终有一天在冰冷的房间里发疯,然后自杀!”霞如同沉醉般享受着对方绝望的憎恨的表情,然后换上一圈新的子弹:“你先去等她吧——嘭!” 霞两枪连开,打在颈椎上,将脖子打断,然后犹如戏耍一般把人头一枪一枪擦着皮打出去,这六发打完,那大脑从头盖骨里滚了出来,流着淡黄色带浓稠血浆的脑浆。 外面终于忍受不住,开始疯狂般的扫射,然后,在对方换子弹的瞬间——某道蓝色的闪影掠出。 晓在墙面上借力弹跳,空中飞旋犹如在战场上表演了一出华尔兹,KRISS~Super~V弹容三十发,等他落地时,两手六十发子弹已经倾泻完毕,只余两个将死未死的人在地上呻吟。 霞的高跟鞋喀喀响动,颇有节奏—— “诸位的眼神真不错,看得我骨头都要……酥了。” 嘭——嘭—— ………… 裁判室—— 朱权拿到了对战名单,流着冷汗联络着李师孚:“李师孚,听得到吗?” “怎样?世界末日了?” “你快联络主办方,这一轮弃权……他遇上了疯子,如果你还打算在复赛场上看到完整的高鹜远……” “他遇到【祭司】那一组了?” “不……”朱权微微一顿,喃喃道:“至少是最危险的那一组。” 第134回 主仆二人组 月色冷清的公园中,一对主仆在草坪上缠绵着—— 萧远悠心中带着伤感,鼻头发酸、脸带红霞:“飒,所谓忍者,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小飒,你要对得起‘潇洒’两个字,也要对得起‘忍者’两个字。你这样下去……我会很为难的。” 高桥从萧远悠背后环过双肩,怀着多年相伴左右而不可得的心,凭着这股难以遏制的情感,紧紧抱着萧远悠,贴在他耳边:“可是,这样下去……即便是在下,也会忍不住想……” “飒,我已经……我已经对某人下过承诺,你不也是吗,这是还不清的债呀……” “主公,在下真的不想再遏制这股,这股、这股……”高桥暴怒:“这股怨念啊!” 紧接着怨念而来的一个背摔把萧远悠整个人怼在水泥地板上,顿时一条命去了八成。 萧远悠晕倒前断断续续支吾两句:“飒!你……” “主公,在下知错,所以马上就切腹来见你是也!”高桥拔出贴衣刀就打算往腹部刺下去。 “诶,别别别……”萧远悠一个打挺起来把高桥扑住了,按住双手抖开短刀:“喂!来真的啊你,不就才那么点钱吗……” 高桥挣扎着泪目摇头:“那可是在下利用休息时间在猫餐厅当女仆一点点攒下来的是也!主公怎么能——” 萧远悠真的是有点疲于解释了,两手比划着:“我也不想啊,那是不可抗力,人家那车撞过来,我总不能飞出去倒在地上碰瓷吧?我平时那副样子也就算了,大事上我还是挺靠谱的对不对?” 高桥的眼神有些怀疑:“嗯?您真的没打算碰瓷吗……” “咳咳……偶尔不靠谱……也不是这种情况啊!”萧远悠努力解释着:“你看看,那车撞过来,我当时就是三个选择,一个是御剑飞出去,然后吓得大家目瞪口呆,十足路口一阵连环车祸近在眼前。”萧远悠两手翻飞做乱七八糟车祸乱象,“第二个,选择巍然不动!那我岂不是要断腿在路当中。”萧远悠再伸出手来:“最后是着地滚开,然后开口管人要钱,咱们有道之士这样做你看看掉不掉价?” “可您为什么顺势就往人家引擎盖上滚呢!” “做戏做全啊,要不然我站着不动的话,对方那辆保时捷岂不是很没面子。几百万的车连个臭道士都撞不翻,我也是心疼那车啊。” “说到底还是要碰瓷啊是也!您倒是没想起来身上是有佩剑的吗?佩剑呀!” “与事情无关啊,这个问题很次要。” “可您带着剑在人车上打滚就很重要了是也!那根本不像是被撞起来的呀!演技零分是也!”高桥看着旁边已经空荡荡的钱包:“在下最后的积蓄啊……” 萧远悠看她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了下来,才坐起身来:“钱也没那么重要啊——” “很重要!在下现在脱离了风魔家的庇护,也并不想依靠风魔家的名号来获得未来夫婿家中的地位……” “不就是嫁妆嘛……我可以借给你呀,别看现在我这样,至少还有个大宗门掌教的背景呢。” 高桥摇头:“不必了,在下已经欠了主公很多钱了。” “诶?我不都说了,只是骗你的而已。” 高桥顿时慌慌张张:“欠、欠了就是欠了!我一定会还清的,请主公不要质疑在下的决心是也!” 当年的确被那三亿多欠款吓到,但事后想一想,的确不是什么严谨的骗局,当时只是为了脱离风魔家而愿者上钩。至于现在,则是想通过这三亿多的“欠款”为契机,留在他身边而已。 只是这一层,她不愿讲明,她只想作为忍者守在他身边就够了。 高桥低着头,小声而不失坚定:“我是……是主公家的忍者,该负责的一定会好好负责是也。” 萧远悠试探道:“那你……不生气了?” 高桥点了点头:“气消了是也。” 萧远悠也点头,再小心翼翼道:“就算今晚上睡草坪?” 已经完全没有旅费的两人,今天终于沦落到睡公园座椅边、天桥桥墩下—— 高桥叹道:“这个就还有些生气是也……” “其实,像这样富有情调的仲夏夜里,睡在环境清爽宜人的公园,也不乏一种别样的情趣——” “吁!”不远处的流浪汉们对他竖起了中指。 “——我无意调侃诸位……”萧远悠又转向高桥:“不要暴躁,不要生气——” “唉……”高桥睡在长椅上,因为椅子太短而蜷着身体。 她知道萧远悠的睡丹十二息已经可以不用休息,所以干脆将脑袋侧枕在他腿上,数秒后,还不安地抬头问:“不会咯着主公吧?” “飒该有肉的地方还算有,没瘦的那么夸张……” “说来,跟着您以后,在下都没长个了是也。” 萧远悠不会说‘你自己要跟来’这种话,但就事实上来说,他的确不愿意高桥跟着他一起风餐露宿。当时罗贯中也有意甩开她,所以隐匿疾行过几个月,但后来发现她还是狼狈不堪地找了上来,忠心耿耿,才让罗贯中默认她跟来一起。 没有人会因为欠债这样可笑的谎言而做到这个份上,除非她是天下第一的笨蛋。萧远悠曾经怀疑过她的用心,觉得她是觊觎自己的一身传承修为、亦或是门派的权位势力。但她就只是默默跟了那么久,送衣送餐、精心服侍,让萧远悠愧疚自己的猜度。 她像弥弥一样,总能用直接和愚笨的方法让城府算计化为惭愧和自责。而且她还不是萧远悠的小妹——所以连萧远悠没有想到,高桥留在他身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到最后也不会懂的。 高桥大空在传授女儿那些技术以前,曾说过:“忍者是令人顾忌的兵器,所以懂得审时度势的忍者,才能活到最后。” 飒当年问:“怎样审时度势?” “忍者的一生会服侍很多主人,所以忍者也不被使用者所相信。主公与忍者,相互都知道,彼此会在在必要背叛的时候,选择背叛。所以我们忍者,也被称为背叛者。如果能找到自己生命中最应该尽忠的那位主公,那么这就是属于那位忍者的、毕生的荣耀。” 一些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在另一个人眼里,就充满了特别的意义。苦心算计下的结果,总也比不上有心无意间的误会。 在飒眼中,也就只有萧远悠,会用那么大的一笔钱来诓一个流落街头、没钱吃饭的乞儿,会在身受重伤、大病初愈后亲自来聘请那个罪魁祸首,更会惴惴不安地为了一些小钱而安慰劝说。 细弱蚊声的梦语:“主公……” 两公里外—— 霞放下了望远镜:“令人嫉妒的鹣鲽情深,会不会和我们一样是姐弟呢?” 晓闷着头收拾装备,抬头:“不会……” “那就是兄妹吧,兄妹——” 晓:“霞,出手不要太绝,上次杀光那两个小队后,已经被警告过不要再做太过火。” 霞:“晓,无论做多少准备,暗杀中最好计划还是靠随机应变。” “嗯……拼命的也不是那些袖手高坐之人。”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学过、也没有教过你手下留情的方法,因为……” 这两人是杀手,一种极为特殊的杀手。 第135回 黎明 萧远悠选择的这处公园四周都很开阔,如果要将他视为目标,狙击点只能从公园之外找,也就是2公里外。 2公里远的狙击距离,子弹会在声音传来之前命中,但开火时的光线会在子弹命中前几秒传过来,且不说修为深厚、耳力目力远超常人的道士,就算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也能注意到狙击点上的异常并作出回避。 所以,要完成狙击并确保命中,就要等待对方长时间静止的一个空档。比如:休息时间。 但经过一整天的追踪,感灵二人组并没有发现萧远悠的这一处空挡会在何处。 晚上他是不休息的,白天也不见睡过。 “他难道是妖怪……”架着狙击枪已经瞄准了大半个晚上,晓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人类:“这种人真的有那一瞬间的空隙吗?” “正面交战则不可能赢。”霞在旁边拿着望远镜看着测风仪,手中整理着资料:“据说之前的战斗中,他的反应力能看到手枪子弹,枪械对他来说还不如冷兵器好用,而用近战接近、被杀的几率高过暗杀成功吧……真是强到让人感到胸口压迫,啊啊啊——晓,我的胸口都痛了。能帮姐姐按一下胸口吗?” 晓都没管她,抬头问道:“那要放弃吗,太难了。” “不必,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任何人都有放松的那一刻,杀手不是战士而是杀手,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不是击败对手,而是杀死对手。这和对手强不强没有关系,记住这点。” “是,霞姐。” 霞操纵着手里的平板:“刚刚查到中原道派【乱真道】的资料,据说门内流传的传承能力中有一门睡觉能力,修为最高者完成一天的休整只需要约莫两分钟上下。也就是说,一天中,有两分钟的时间是他最松懈的时间。” 萧远悠睡丹的【十二息妙法】已经练到极致,每天休息的时间只需要两分钟,这两分钟并不固定,所以要抓住偷袭他的那一瞬间,非常难。而且一旦打草惊蛇,让他看到位置,御剑反击之下几乎无法脱身。 “真可怕……两分钟,一天里只有2分钟的空隙。”眼中电光闪动,片刻间晓算出了狙击成功率:“狙击成功的几率只有0.138%,而且失败则意味着受到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追杀……” 胜负只能在第一枪里,这一枪只求能够重伤对方,就一切都好办。但如果不中,狙击失败就意味着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换位。 暗杀失败率超过99.8%,这绝望的现状使人头皮发麻,但霞却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兴奋和狂热。 “好强、好强……好强啊高鹜远!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强的人还可供暗杀,之前在亚洲的时候怎么没有遇到这种人……啊啊啊!我的身体,都要变得奇怪了……”霞抱着胸口拼命蜷缩着身体,压抑着某种狂热的欲望。 “霞,这样很痴汉。” 霞从迷醉中回过神来:“奇怪啊,晓,看到这么厉害的男人,不会觉得兴奋吗?” “只会觉得想逃。” “一定是因为没有暗杀之心的原因。” “我觉得只有性别的原因。” 霞架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吧,只要还是人,中弹会死会流血的人,就不可能没有松懈的那一刻。” 晓沉思道:“这样等下去吗?在找到他的作息习惯之前,恐怕会先拖垮自己,变相的让对方更强,狙击的成功率会下降到千分位……好像现在就已经是了。” “无论是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杀手就是能抓住这一机会的人。就算是在战斗中,也可以再找机会,看不出弱点的人也曾遇到过,可我们还没有失手过。” 晓还是聚精会神看着狙击镜:“总是这样拼才让我觉得更加疲劳。” “疲劳的话可以用点药来提提神……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唷,哼哼~真是想想都觉得、觉得……晓~姐姐变得好奇怪了,要来帮帮我吗?” 依然是彻底无视:“这样一直等也不见得能等到机会吧,而且对方可能开始移动,我们的机会还会变得更小。” 霞眼中绿光闪动,习惯性地用无名指抚摸下唇,考虑片刻后:“有没有知道他作息规律的人呢?” 答案是:有。 ………… 旭日东升,公园里的流浪汉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先聚在一起各自圈好行乞的地界,然后出发去各个区域。 经常从事分配调控工作的萧远悠在三十米外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微微思索着:“地界也应该是有好有坏的,怎么分呢?” 商业区的情侣为了表现一下,出手自然阔绰,收入可能比公务员高。贫民区的住民连自己也跟流浪汉只隔一线,能施舍的恐怕只有口水和白眼了…… “应该各个相邻的区域乞讨到一定时间,就轮一次,这样一整天下来每个人都正好轮换各个区域一周,也不会因为要钱要到脸熟而被顾忌……” “悠,在说什么……”高桥迷迷糊糊睁眼,神智都还不清楚。 “在考虑乞讨的路线和效率化方案。” “唔……”也幸亏是睡迷糊了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然又要闹一场。 “才刚黎明,要多睡一会儿吗——虽然不是什么舒适地方。” “唔……”高桥眼睛又渐渐虚眯上,额头顶在萧远悠胸口,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一面蹭着找舒适地方,一面喃喃道:“腿上肉硬,枕地脸痛了。” “嘿嘿……”萧远悠干笑两声:“招、招待不周……” 没过多久,晨练的人开始渐渐变多,年轻情侣在这个点找开阔地方搂搂抱抱并不显眼。 阳光和熙照人,植株绿意苏醒,晨雾打湿的衣裤在阳光下渐渐干爽。 高桥是个勤快的人,天色大明后精神会自然清醒,唯有阴雨天可能会赖床。一觉醒来伸个懒腰:“浑身都酸痛了。” “没法,我已经很尽力在配合了……” 忍者跳下来舒活筋骨,左右扭腰,压掌触地,柔软度好得惊人。 起身叉腰叹道:“唉……再这样过几晚,在下到还能受得了,主公生活这样规律的人,一定受不了是也。” “的确得想办法解决一下呐。”萧远悠的睡丹不存在出现身体状态问题,但这样休息一定会打乱他固定的生活规律。 “要不要我再找地方打份工呢……” 萧远悠苦笑两声:“不用啦,这几天已经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 萧远悠示意她看身后。 高桥猛然惊觉,倏然拔枪抽刀跳至萧远悠身前。 “主公……” 萧远悠微笑拍肩安抚高桥,抬头问道:“有何贵干呢?” 霞优雅地颔首:“你好,我的名字叫霞,是个杀手。” 第136回 第一回合 “请问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我可能是您接下来的对手,所以前来问候。” 就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之后,三人移动到了一间咖啡厅。 “对了,自从接近凤凰城后,虽然我一直有意避免战斗,以及周围正在战斗的人……但为什么还会有人这样纠缠上来呢?像霞小姐一样。” 进入工作状态的霞,如有必要可以荒诞不羁、也可以理性冷静。 真正接触到萧远悠,让她浑身的狂热尽掩,只剩下一缕楚楚动人和自如干练。 “先生不知道吗?规则?带您来的【引路人】什么都没说过?” “呃,我没认真听……”萧远悠背后一阵冒汗:“天呐,喵了个球的,我真的不知道啊,老李又把我坑了……” 霞性感而随意地咬着吸管:“这是一种规则,对传承者来说,这座城市象征着特别的规则。总的来看,像是试炼——” “试炼啊……有几轮?” “凤凰城只有一轮,合计三场,对手和场次,由‘这座城市’来选。三局两胜,目前,鹜远先生和我都是一胜战绩,这是第二场。” “也就是说这一战有人败局,就要再接下一战……这种规则,能赢的人一般都是连胜下去的吧?” “是的,因为没有太多规则,输阵输到残废甚至死亡的人,相当多。” 萧远悠支着下巴:“难怪小姐身上的死气这样重。” “呵呵……”霞笑而不语。 萧远悠喝了口水,如若无事地问:“第二场啊……难怪你说咱们是对手。霞小姐觉得谁会赢呢?” 气氛顿时一滞。 “呵呵。”霞笑得明艳:“现在还难说。” 萧远悠探身:“既然难说,怎么至于亲自来‘问候’?” “目前看来,我们的赢面偏低,因为先生身上无懈可击,完美的令人嫉妒,但也有一处弱点。”霞露骨地扫了高桥一眼,笑而不语。 高桥刀柄都在手上熨热了,憋得满脸通红。 “好好好……”萧远悠哄小孩一样把她头按下去:“这就是传说中的同行如敌国吧……”又转而回霞:“不过在霞小姐看来的弱点,当年可是在我身上留下了五个弹孔的罪魁祸首呢。” “令人意外,”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请问这位小姐,当年是怎样做的呢?” 【追忆者】的能力发动,她戴着暗色美瞳,眼中的绿色光线被遮住。 高桥正要怒喝,却被萧远悠捂上了嘴。 “嘁……”远处暗中观察的晓,右手握拳捶在墙边,大呼可惜。 萧远悠淡然道:“些许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飒有资格能伤我,才有资格陪我,你们呢?” “我们……”霞的手悄然往身后探去。 萧远悠眼神渐变,高桥则随时准备掀桌。 她却只顺手拿出了皮夹:“……我们还在考虑——服务员,结账。” 三人一同起身往店外走。 到了门口,分别之际,萧远悠问道:“霞小姐觉得这次拜访结果怎么样?” “很高兴……因为此前我还以为先生是个难处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自己难处而已。” 出了门,三人分两条路,背道而去。 晓:“霞姐,只差一点得手,看来只剩正面攻击了。” “不行……那女孩也是杀手,年轻但老练,她正在试探四周的狙击点。离开那里,你的位置快暴露了。” 高桥:“主公,要动手留下她吗?” “送上来,我反而不敢要。”萧远悠叹了口气:“他们倒是抓准了这一点。” 作为一派掌教,那段时间的历练让萧远悠的性格已经养成了顾全大局的习惯,对方明目张胆的送上门来,他反而不会动手。可以说,霞已经看透了他的性格,才会用正攻法来刺探情报。 任何一种优点发展到极致,就是一种缺点。 “从这一点上看来,对方对我下了很大功夫啊。难办了,这次的对手很犀利——”萧远悠摸着下巴看着飒,玩笑道:“居然还看出了我的弱点!” 高桥极为失落:“您也这样说的话,在下真的会伤心的是也。” “女人就该是男人的弱点,这是真理!”萧远悠自以为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又继续道:“那位霞小姐可真是深喑其道啊,骨子里分明是一把上了膛的枪,面上却还能散发着这样浓烈的诱惑力,相辅相成,相信无数男人倒在她手里。”萧远悠审视着身边的女孩:“危险你是够了,就是迷人还缺那么一点点,值得再努力学习——” “在下是忍者是也!是工具!”高桥真的不高兴了:“而且从业以来只失败过一次任务,还是雇主叛变的原因。” 萧远悠严肃脸:“‘第一次’是我真是太好了是也……” 高桥跪坐在地上默然抽刀。 四周路人纷纷侧目,萧远悠连忙安慰:“别别别,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动不动就切腹……” ………… 萧远悠用伤人的玩笑让飒找回了状态,但事实上对方说的对,高桥是萧远悠的弱点。尤其是对方在暗,己方在明的状况下。 这明暗立场的道理,萧远悠不仅懂,而且熟知其规则。 暗处的人有利,是利在伺时而行、观时而动、顺势则进、颓势则退,可说是以弱制强的不二妙门,多少强者受一时阴谋算计被算得体无完肤,像是当年萧远悠为孙思邈算死常青蓝,也是以弱胜强。 但这一招也有易受克制之处——惊变。 暗者便于在局势动荡时进退自如,而一旦局面僵持不下,那么就会陷入难进难退的绝境,攻则无路,撤则无门。 所以说阴谋诡计,是怕阳谋化解。 李师孚是前者的行家,萧远悠当然学了十成十。而罗贯中则是阳谋的行家,萧远悠一年多里在他的毕生结晶《演义》里,得了不只皮毛。 “现下彼明此暗,上策:凝而不动,蓄势不发。局面僵之如铁,敌势渐颓、而己势未消,此消彼长,未战则已胜三分,待战则无往不胜。” 没错,感灵二人组耗不起,只要萧远悠一直不暴露弱点,他们就无从下手。那0.138%的暗杀成功率,赌一赌?赌不起。正面交手?则连万分之一的胜率都没有。 他们僵住了,撤是认输,进则无可奈何。 萧远悠阳谋自然坦坦荡荡,吃吃喝喝睡睡,睡睡喝喝吃吃,拖得对方精疲力竭。 如此一来,裁判室则会以消耗战判定萧远悠的应对策略占优,公认法裁决这一局不战而胜。 但是! 这一系列应对方案存在一个变数:高桥飒。 刚刚如果不是直觉让萧远悠阻止她回答,那么两人就已经置身绝境。这一次他的歪理没说错,受人怜爱的女人的确会成为男人的弱点。 她现在不能留在萧远悠身边,会让萧远悠的策略出现漏洞。但她也不能离开身边,萧远悠无法保护她。对方炸飞机、炸轮船、炸车、炸碉堡,只要瞄准小飒动手,萧远悠必然会动摇。 【先生身上无懈可击,完美的令人嫉妒,但也有一处弱点。】 “真是一针见血。” 萧远悠看着这忠心耿耿的侍从忍者,真是欣慰中带着无限的惆怅。 而这份无奈,还不能让她知道。一旦影响了她的作战心态,则会让这个弱点被放大。 这第一回合—— 僵局。 裁判室,多数人抚须点头:“精彩,各有胜负。” 第137回 弱点 武夷山,中原七大道家宗门,其中之二在这座大山中开门立户,分别是灵宝道派和乱真道派。两者先为一家,而后乱真派自立门户,现以武夷北峰为外门,洞天三山连环为内门。 三山连环,天问峰山腰,现在正冒着狼烟—— “师伯!王川师伯!爆炸了!要爆炸了!撤吧!” “不!不行!快了!马上就有成果了!” “快、来人,把王川师伯拖出去!” “不要!这是伟大的成果!放开我,让我留在里面!” 一阵堪比滚雷的爆炸声从山腰直滚上山头。 山脚下【南苑】的研修弟子们看着半山腰冒烟,估摸着:“嗯,差不多该到饭点了,都撤了撤了去餐厅吧。” 山峰上【北苑】,丹房的弟子出门一看,赶忙跑回房里:“【西苑】又炸了。” 山腰【东苑】,大管家江莲踩着剑一路大骂下山—— “喂!川!你们西苑的想把山头给炸平吗!” 王川哭道:“上清道送来的符篆,【招雷符篆】一击的统计度数快成了呀!哎哟!你们再等一会儿我就能带一张数据出来了。” 原先六如寮的成员们还未收徒,因为除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之外,他们定期要进入【洛书】中开发道术。而这几年因为掌教奠定的基础,几大门派合作,一路顺风顺水,进展颇丰。 今天就是在统计【南派上清派】送来的招雷符。这玩意威力太大,堪比榴弹器,消耗巨大,而且难以掌握,大家都不敢拿出来用,只有西苑那帮不怕死的死宅敢搞这个研究。 大家都认为,他们还能坚持每天竖着进出西苑,光这一点都可以算是乱真派第一有种。 刚刚那抱着王川冲出去的师侄花了好大力气忍住哭:“师伯,咱们再晚点出来,就要以身殉道了!” 江莲眼瞧着那一帮不要命的后辈都在爆炸的气浪里凌乱,一个个倒在地上魂不附体,还有的在傻笑,看来是被那阵滚雷给震晕了,真有点骂不出词儿来。 “你们今天……有点玩过头了吧。”他们倒也不是刻意搞事情,要不然自己不至于这么惨烈,江莲每次心疼预算想来开骂,却都在开骂前先消了火:“算了,你们先去治一治吧,王川,去一下三思殿,有事了。” 天问峰上,现在的建筑群已经趋近饱和。 山顶一圈建筑群是丹房,被门派里人称为【北苑丹房】。 原先的仓库则被发展成为了【资料统合部】,被大家称为【(爆炸)艺术之西苑】。 【南苑】给了研修弟子练剑对剑,四个苑里规模最大的苑落,阶梯式演武场,三千人在这里演武都不成问题。 【东苑】则是是整座山的行政中心,除了旧六如寮里面一成未变,其他地方都是大为改观。 这四个大建筑群已经占据了山南,山北则是风水阵法不能动。 负责建筑的汪海鸣打算接下来往【召神峰】和【断念峰】发展建筑群,只是还在构思该定什么风水,预计这几天会出成果。 就在这一派欣欣向荣之中,今天公子她们从洛书中回来,带出来了一个虽然不重要,但是非常厉害的阵法,让这座山的高层瞬间消失了一般。 北峰三思殿,一直是大家的会议室,今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乱真派高层人物除了出门在外的长老们,其他一个没漏的全来了。 三思殿里面流淌着一阵诡异的、神秘的、难以言喻的沉默。 朱:“这个是【器灵寻回阵】。” 阳:“这个是照离的身上的毛……” 公:“这是军用的卫星呈像地图。” 弥:“这是……阿离的呃……画像?” “是五行性质。” 江莲:“你们真的要干吗?我觉得不妥。” 众人:“为啥?” 现任副掌教的林哲,在职责和同届的压力中战战兢兢求生存,一年多下来都明显瘦了好几圈,皮包骨般,锐气尽消:“不,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人弄回来,扛、扛不住……” “可是他既然没主动联络,就代表他目前不打算回来吧?而且以他的风格,如果能够回来的话,一定会马上出发。没联络就代表没联络的必要。”江莲的话在门派里颇有威信,因为她的思维是最接近萧远悠的人,大家能从她的指令中看到那雷厉风行的影子。 “话虽如此,可是,这一年多杳无音讯,至少,至少……嗯……”朱嘉森不知道怎样措辞。 阳鑫一拍桌子:“且不说会不会耽误他,至少得知道师弟他是生是死吧?” 众人陷入沉思:“嗯……” 这话没毛病。 巧地令人觉得幸福,大洋彼岸的萧远悠也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找人来帮忙。” 僵局让人不舒服,无论哪一方都有制胜的可能,却又迟迟不能分出胜负,这样不上不下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萧远悠怀念起那群师兄弟们:“那群人的话,能赢。” 以现在的交通设设施,就是在地球另一端的人,要见面也不过二十个小时。 可萧远悠不愿意叫,或者,也在两者之间犹疑不定。 “当年说走就走,跑地潇洒,现在有麻烦了才联络,张口就是要人,忒不是东西了。” 武夷山方面在顾虑会不会给他添麻烦,萧远悠这边则带着一年多没有联络的愧疚。 萧远悠现在的心境,世上已经很少有事能让他感到为难和踟躇。但这种看似没有意义的考量,往往才是人与人之间最有意义的关系。 “唉……没脸就没脸了吧,得叫人。” “唉……添乱就添乱了吧,得联络。” 萧远悠下定决心的当,高桥那边也遇到了某个人。 不远处,一个纸盒子罩头,形象诡异的女人正坐在一个露天席,对着高桥悠然巧笑—— “那位是……”萧远悠正好被遮住那里的视线,高桥自觉的过去搭话。 “大人,您也来了,主公正在……” “嘘……”那纸盒子食指作噤声状,回头让服务员拿两个懒人布丁:“稍微吃一些吧。” “谢谢。”高桥虽然不喜欢和神田理惠子打交道的李师孚,但好歹是萧远悠的老师,勉强陪同坐下:“主公一切安好,最近遇到了些麻烦,只怪在下太弱了是也。” “我知道,你呢?觉得跟着她辛苦吗?” 高桥愣了愣,低头道:“并不觉得辛苦,因为有主公处处迁就,在下反而是被照顾的人,实在惭愧是也。” “他是个温柔的人。” “嗯,在下确实体会到了是也……” 服务员把甜点放下,高桥在她示意之下吃了一勺,谁知李师孚冷不丁问一句“你喜欢他吗”,差点让高桥呛死当场。 “您、您在说什么是也!” “没事、只是一些猜测,总觉得你们两人能同行不是巧合,明明你都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对你很贴心?” 高桥慌张地摆手:“没、没有,主公在花钱方面对在下十分之刻薄!是个坏蛋是也!” 锐气! 嗖嗖—— 萧远悠的佩剑袭来,飞龙双剑,刃如牙、身如鳞、光耀如电,穗如流星!剑气横溢,掠似扇面,是萧远悠全力出手。 对方陡然拔刀,双刀触及剑锋立卷,不过三招之内,刀口折断,连撤三十米外。 萧远悠倏然出现在高桥身前,浑身杀意四泄,林意已经开合数次,冷然喝问:“你是谁!” “诶?”高桥看到对方眼中绿光闪烁,失神道:“她不是……李大人吗?” 面具被剑意撕碎边角,霞缓缓拿开纸袋,里面却是一个防毒面罩:“拜拜——” 两颗毒气烟雾弹离手,棕色的迷雾顿时扩散开来。 “飒,去确认附近狙击点。”萧远悠下令,高桥却愣在当场,无动于衷,萧远悠倏然一个耳刮,抽得高桥耳根通红。 “听到了吗!振作点!我们被袭击了!” “是!是!我马上去!”高桥含泪离开:“我真的……是他的弱点……” “可恶,不过恍神的功夫,这些家伙真烦!”萧远悠屏息冲进毒雾之中—— 第138回 暗杀率千分之一 萧远悠会突然冲进毒雾里,是大出霞的预料,这毒雾可以入眼,进来不要五秒就挣不开眼,憋气则能憋多久? “原来我是被小看了嘛,呵呵呵……” 霞抽出备用的长柄军刀,轻声接近萧远悠身后。 还有五米,霞重心下沉,蓄势待发。 猛然,一人从后面伸出手来抓住手臂。霞掣肘抖开钳制,左手回探就是肘击撞向太阳穴,一击不中,右手军刀便往下刺。 “是我……”是晓,随意侧头闪过刀尖,右手指了指天上。 霞抬头向上:一柄飞剑的剑尖已经瞄准了这里,似乎是还不能确认,所以并不下落。 萧远悠的林意二阶不能持续太久,但只要用飞剑找到敌人位置,圈入剑界之中,不用三秒便能袭杀。他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布置了一个劣势中的反杀陷阱。 “诱饵?”霞恍然看着前面看似毫无防备的萧远悠,笑容中带着一丝佩服:“这胆魄……” 晓做个手势:“得手了就走。” 迷雾中,萧远悠合上了眼完全凭直觉和听觉来辨别敌人位置,从毒烟这头一直走到另一头,直到走出去,除了两边手上顺便抓了五个晕倒在毒烟里的吸烟群众,其他一无所获。 照离从毒烟里也走出来,脚步摇摆不定,眼色像是喝多了。 “阿离,有收获吗?” “呜——”它只是一脸醉态跳到萧远悠肩上来舔,弄得他一脸口水:“呜——” “呃……”萧远悠擦了把脸,一把抓起狐狸后颈提在手上,到另一边找到那个站在天台上发呆的忍者:“飒,回来。” “是!”她就这样直接一脚踩空飞了下来。 “唉……你这样下去,才真的会成为弱点。” 萧远悠架剑把她接住了放下地,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怀里瓶瓶罐罐取了几样丹药,真元丹、复灵丹、雨露丸、复伤丹、还神丹,一把拿出去至少卖个七位数的丹药,眼皮眨也不眨塞她嘴里。 萧远悠懂得丹经,知道这些吃了也无害,有多少拿多少给她吞下,高桥吃的浑身滚烫,终于回过神来。 “好点了?深呼吸,哪里疼痛?” “嘶——呼——没有,没有地方疼痛是也。” “倒怪了……我分明看到她对你施法,没有事就好。”萧远悠点头,看路边钟表:“现在13点,凌晨3点左右乱真派的人就来了,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吧,等这里事情了结后我再回去看你。” 高桥却不应声,眼中情绪复杂,有祈求、有可怜、有期盼、有失落:“可在下是主公的忍者,是工具……” “飒,我从没把你当做工具,也不认为你适合作为忍者待在我身边。”无论高桥自己怎样看待自己,萧远悠始终都把她当同伴和朋友来看:“明天他们一到,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高桥想开口反对,却只能黯然回道:“在下,已经是您的累赘了……” “呃……不是这样。”此时言多必失,萧远悠想来想去,只得安慰一句:“你不要想太多。” 不知道对方在她身上下了什么手脚,两人不敢坐任何交通工具,就如同之前四处游历一样,徒步到了机场。萧远悠偶尔说几句往事凑趣儿,高桥兴致阑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萧远悠看她好几次想开口央求留下,却又咬唇忍住了不说。 人人都知美女巧笑时有风情万种,却少人明白它比不上凄楚欲哭又藏哀忍泪时美地如梦似幻。 月起日落,淡素的月色就是雅妆,能衬愁容。萧远悠竟被身边这个日本女孩的要强矜持和欲哭无泪引得几次心动同情。 “其实,回去也好,六如寮那里没我的允许,别人是不能住的,几位师兄师姐出寮以后,现在大多数房间都空了下来。你可以随便找一间住下来修行,再问姓朱的三师兄随意要些丹药助长修为,变强一些,再来陪我旅行吧。我已经和你处惯了,跟别人不一定合拍。”萧远悠就像哄着小女孩一样,一句句的谆谆善诱。 “嗯……”她的兴致还是不高。 “唉……” 一路絮絮叨叨没话找话,时至凌晨,两人终于到了机场。 凌晨还在候机的人相对较少,两人到了国际出口,随便找了一处空旷地方坐下。这嘴里像是念经一样的男人和一个神情落寞的女孩,且不说背后的剑袋有多引人注目,光两人这精神状态就足够让众多监控探头瞄准他们了。 萧远悠没空不自在,高桥则没心情不自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晨两点钟—— 高桥像昨天一样枕在萧远悠腿上,不过她没有睡着,只是在脑中不断胡思乱想。 “会被赶回去,是因为太弱了,太过依靠主公的力量和智慧,到最后连自己的忍者本能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被敌人……” 被敌人怎么了? 萧远悠确认过高桥身上并没有留下伤口和痛处,也没有中毒或受到内伤。 “到底……敌人到底……” 回忆中,霞的提问变得尤其清晰,她的提问和言词,似乎是故意使人动摇,眼中的绿光一闪而逝,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从我身上取走了……什么?” 凌晨两点过一刻,一阵触之可察的氤氲薄雾在萧远悠身边腾起。 这是他固定的睡丹时间,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的萧远悠,呼吸间开始变得绵密厚重,换气间隔变长,身体四肢失去力道。 睡丹一旦开始,人就只剩意识苏醒,身体的部分机能开始逐个停息,包括五感、肌肉反应、肠道脏器都会开始轮流开始调理,可以说是修士最脆弱的时期。 绵密悠长的呼吸声、暗藏深意的提问、眼中闪过的寒光、两点一刻的休息…… 瞬间! 一种令人浑身战栗的危险,支配了高桥的本能、天性、潜意识,夺去了她几乎所有感知能力。 ………… 睡丹才到第三息的萧远悠,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带着女性独有的轻柔温存—— “该不会是睡得在我身上流口水了吧……”萧远悠打趣地考虑着,鼻腔内闻到的却不是女孩身上的淡香,而是—— 浓厚的血腥味! “糟!” 倏然睁眼,一女扑在身上,鲜血染了满怀,她的血。 “飒!” 鲜血、身体,都还温热,但人却双目半闭,已经断气。 “死了……”已经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神,看地萧远悠脑中一阵晕眩:“死了……” 第139回 复仇者 暗杀成功率停留在千分位,连这种近乎不可能的几率都能抓住,无疑这二人组是目前最强的杀手。 裁判室中,所有人都承认了这二人组的实力。 萧远悠组一死一轻伤,公认法裁决,如果接下来感灵二人组没有全灭,那么萧远悠就算败局。但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萧远悠这场会输——因为他还没有死。 ………… 狙击镜中的目标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血迹。 机场对面,一栋宾馆顶楼,面色苍白的霞对身边人下达了指示:“晓,逃。” 晓丢开狙击枪拿起惯用的冲锋枪:“暗杀成功了,那护卫替他挡下这枪,但他已经受伤,可以一战。” “晓,教你最后一课。”总是荒诞不羁的霞从未这样严肃、也从未这样温柔过:“刺杀失败的杀手,第一考虑的是保命。因为受伤的虎,只会更加危险。” 一阵冰冷刺骨的浓厚杀意犹如实质一般笼罩了整个顶楼,几乎令人窒息。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狙击点。 “逃,晓。”霞开始熟练地检查周身装备:“后面的废话不用再说,易地而处的话,我会果断的逃。” 不是因为作为姐姐必须挡在弟弟前面,而是因为晓的能力【风行者】可以容他逃走,而霞跟不上他的速度,还不如在这里多拖几秒为晓制造机会。 “现在浪费时间就是死,”霞拢住晓的肩膀:“我已经把所会的东西悉数传给你,你已经是合格的杀手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杀了我,要么是转身离开。如果你有心为我报仇,那么答应我,‘感灵’共有三个,杀掉最后一个‘感灵’之后才能再来,否则你没有胜算。” 霞知道他不会动,拔出左轮按下击锤:“我不想浪费生还的可能性,我数到三,你如果不走,我就会杀了你,传承你的能力杀出去。” 周围的杀意已经越来越浓烈,仿佛光是气息就能将人刺穿,处在这里就像是在西伯利亚的寒冬之中赤身露体。 “一、二、三——” 嘭—— 霞并不是开玩笑,数到三的瞬间的确开了枪,而晓则是在击锤下落的瞬间开启能力离开了房顶。 数秒后,他已经来了,霞冷然回头。 血月之下,一人长发凌乱、浑身浴血抱一女尸,身后两柄飞剑环肆,气势如蛇影、如豹袭、如虎啸、如龙咆,杀气倾泻,犹如洪流喷涌,肉眼可见。 而那心中怀着万丈怒火、犹如凶兽般的狂人,面上却静如止水,甚至微微带有笑容。 萧远悠神色怡然:“你们这两只苍蝇实在是有些烦人,两位对此难道没有丝毫自觉吗?” “呵呵呵……对此有意见的人目前只有先生一位……” 萧远悠心中的怒意已经要透之而出,但貌似温和,冷静地令人害怕。 霞用左手抓住刀尖,任由刀锋刺破掌心保持清醒。 多年生死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不能有一丝的麻木,冷静的思绪让她开始与之博弈:“先生有一位值得尊敬的下属,不是吗?” 萧远悠和颜笑道:“是的,我都想不到会为她来取你们这种人的命,恕我直言,你们的狗血会玷污了这女孩的纯洁……” 【追忆者】起效,霞眼中绿光一闪,原以为能看到他心中最深处的记忆,却没想到是数十种自己的死状,有挖眼取舌、有剔骨抽筋、有肠穿肚烂、有千刀剜肉、有开颅取髓,种种可怖,令人胆战心惊。 “唔唔呕呕……”霞顿时右膝一软,半跪下来,呕吐感充斥着胃部。 “是通过提问来动摇对方的情绪,随之提取记忆吧……”盛怒使人盲目,但萧远悠怒极而静,观察力丝毫未损,反而犹有过之。 仅仅两次就看穿了这一能力,霞已经对自己的生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也不再考虑同归于尽,只打算就在这里受刑也要拖他一时片刻,让晓顺利离开这里。 萧远悠回头看天,视线微移:“以他的速度,离开这栋楼还需要两分钟,潜入最快离开这里的飞机、到起飞离境,最少还有十分钟,我们可以慢慢玩……”萧远悠抱紧了怀里的人,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但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其中反差,令人不寒而栗。 连霞都不禁问道:“你真的发怒了吗?” “是的,你们再努点力,说不定能把我气死在这里。看来我是真的生气了,我会把你弄漂亮点给她陪葬。你想穿什么衣服?穿裙子吗?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他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唔……”可怕的杀机已经让霞难以保持理智:“她不挡那一枪,我们易地处之……” “是的,她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是你的意料之外,多让人意外的丫头啊……”萧远悠温柔的神色一改,带着疑惑和逼迫:“不过怎么会有你们这么不要命、不讲理、不识相的人呢?我不愿跟你们计较,却跟橡胶一样粘在我身上,我看你们没必要一直苟延残喘污染空气,还是死了好。” 霞勉强止住颤抖:“杀手会存在,是因为有些人本就该死……比如你怀里的人。” 高桥的死状可怜,但神色安详。作为一个忍者,为自己真正的主人尽忠,她已经得偿所愿。但她的死亡却令人悲恸。 萧远悠脸庞挨擦高桥还温热的额头:“啊——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了。我得要代她谢谢你们两个——”萧远悠撤下一柄飞剑握在高桥的右手里:“顺便让你们把这话带去下面给她听。” 接着一柄飞剑飞袭纠缠,剑意中不带杀机,但却虚晃克制,不断纠缠。另一边萧远悠展开林意,一步一步轻轻踏来,抱着高桥的尸体用她的手提剑来杀人,意思是要让她自己亲手报仇。 萧远悠现在启用阴阳双剑法,阳剑挥斩势大力猛,招数直来直去,用作纠缠和限制对手,招中有隙、隙中有计,阴剑握在高桥手里,凝而不动,随萧远悠步步进逼。 阳剑的横竖单向斩击逐渐化为连斩,犹如笔划横折、竖钩,剑招中间隙越来越少,越来越巧,一步步将霞逼向缓步而来的萧远悠。 道士抱着尸体,尸体握剑杀人,荒诞、怪异、恐怖、可怕,但却杀机四伏,不容小觑。 “不能再躲!”手雷用不上、烟雾弹无济于事,霞一个后桥翻换上军刀,要砍开剑路缺口冲出去。 铮—— 金音交鸣,军刀立时脱手而去。那剑道上凝聚了萧远悠结丹境界的高深修为,现下中原以二十一丹为顶尖高手,而萧远悠的修为境界,只低一线,剑路侵袭、道炁磅礴之下,势不可挡。 霞找准机会朝萧远悠开枪射击,射击线却被剑招笼罩,萧远悠开启林意二阶躲闪或斩弹子弹。不说杀伤,连他怀里的尸体都不曾擦碰上。 手臂、大腿,衣衫开裂、剑伤不断,被迫一步一步,霞被渐渐逼向高桥手中的长剑剑围之中,剑尖闪闪烁烁,犹如冥王的招魂死令。 萧远悠神态如痴如醉,步幅犹如酒醉,已经完全沉浸在深仇大恨得以报复的过程之中。萧远悠吻着高桥的脸颊,右手代她捏着阴剑前刺——吻颈一剑。 再往前一步就是死,霞淡然一笑,仰首瞑目而去:“这样也好……” 剑柄之上传来触感,萧远悠猛然一惊:“这!” 倏然,萧远悠撤剑而去! 第140回 师弟莫慌! 这是观者无不惊奇的一幕,长剑在手,剑尖再入半寸就能报仇雪恨的当口,那道士却撤剑便走,犹如触水的猫,惊呼而去。 裁判室中的解说员带着惊讶叙说:“战斗结束,高鹜远一死一伤、脱离战场。” 解说员仪器中看到的画面终止,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只等公认法裁决,从实力上来看,萧远悠应该是同期这一届中最强的新人。但从结果上来看,萧远悠这局输的无话可说。 然后,这一场也就成为了凤凰城初赛大战中第一场带有争议的一局战斗,最后结果是“双方都定为败绩”,也就是说:平局。 这一战虎头蛇尾,成为了凤凰城大战里的唯一平局,一时因为奇谈。 “他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法眼,可曾看到他受了什么偷袭?” 众人都摇头:不曾。 那他为什么撤?刚刚只需要一剑下去,胜绩与仇恨信手而得,他为什么要临时撤剑?气疯了?气傻了?可这人月下飞仙犹如一幅穿越时空的少年。傻子跑路哪有这么潇洒的? 武夷山三思殿那边—— 阵芯处放着呈像地图,正在跟拍萧远悠的行动。 “怎么样了!怎么样啦?喂!谁给我说说哇!” 林哲踩着【器灵寻回阵】的阵眼,为阵法输入道炁,脚下像是丢啤酒罐一样丢了三个原先装满蒲元丹的药瓶。 “嘿!嘿!到底怎么样啊?说话!谁瞅我一眼!”林哲想回头却无奈现在是头顶狐狸毛、双手平举、单腿金鸡独立的造型,这无私奉献的大兄弟怒了:“嘿!他妈的!再这样我不干了!” “现在不干打你死。”公子一句简洁明了的话让他打消了念头:“继续顶!” 林哲顿时火冒三丈,一气之下——又磕了瓶药。 不顶也得顶。 虽然林哲在门派里掌握的权力很大,但他入了六如寮,这个寮现在就是乱真派的内阁,前辈就是有话说。林哲在里面行老幺,连慕容入寮都比他早。所以林哲在六如寮弟子这边的威信并不高,几个师兄师姐一旦是有了脏活累活,没人干的话第一个想起他来。 无视林哲在那边鬼哭狼嚎,公子这边一群围在阵眼旁边,所有人都望着弥弥。 弥弥练剑心无杂念,一套空灵剑意学得神形兼备,剑心小成,观察力和直觉高出众人一大截。出谋划策或许她帮不上忙,但大家没看明白的事儿,但凡找她来瞅一眼,没线索也都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准地没道理。 众人都问:“怎么样?刚刚为什么?” 弥弥想了想,突然道:“她活了。” “啊?” 众人的震惊不亚于刚刚高桥为萧远悠挡枪的那一刻。 林哲拼命想转过来:“什么!那忍者姐们儿没死!好好好!让我看看!” 众人:“你别动!” 阳鑫惊道:“活了?高桥?” 弥弥点头:“大哥抱着她一直走动,最后一剑索命时,大哥的剑抖了一下。” 众人了然。 林哲大声嚷嚷:“抖了怎么了!喂!给我说说!那小子最后手抖了怎么了?” 慕容解释道:“以师兄现在的剑道,绝杀一手应该不太会有失误,所以——” “怀里人动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弥弥挠着头:“不过是猜的。” 不要小瞧这一句“猜的”,六如寮老五口中这两个字可是乱真派的一大神秘现象,人称【灵犀一动】。【空灵】剑意最难练习,弥弥却有如天然适合这套剑技,触之则通,浑然天成。而自从她剑心之后,直觉奇准。她出关那天恰巧彩票开奖,她随口说了六个数,六个都中了,就只是顺序没对。 所以一群人听到她一句“猜的”,几乎就同时放弃了思考:那小妞没死。 众人第二问:“可她……怎么能活了的?” 阳鑫想起白天萧远悠给人胡吃海塞的丹,猛然想起连丹经都没记载。全靠他们自己试验发现的一件事:“服丹过量……会出现某种假死现象……” 林哲问道:“不会吧?” “嗯……” 众人看向这位“丹房第一位实验体”,默然不语。 当年萧远悠出差武当山之前,这个老兄被骗吞了颗分量超标十六倍左右的蒲元丹,当天晚上就晕了,然后半死一样躺了一个多周,醒来之后记忆全失,期间不吃不喝不排泄,身体状况跟死了没差,处于一种完全休眠的状态。 江莲灵光一动,拿起手机直接打给朱嘉森:“朱三,到了没有!” 当时萧远悠向武夷山求援,考虑到高桥和公子、阳鑫关系不好,弥弥一来走丢了还得去找,想来想去就只让脾气随和好说话的朱嘉森来。 “你手头上带了药没?” “我这里已经快降落了!”朱嘉森听出江莲语气不对,连忙问道:“我带了一些应急用的丹药,师弟出事了吗!?” 江莲:“那日本的女孩给他挡住了攻击,他只受了轻伤。” “万幸……” “但那女孩是要害中弹。” 朱嘉森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死了?” “本应该是即死,但却因为丹药发挥作用,正好停止了她的身体机能,鹜远正在设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救。” 朱嘉森:“就怕发生状况,我身上带了两剂‘五石散’。” 众人心头一松,这“五石散”是孙思邈当时深恶痛绝的药方,但也记载在《千金丹方》里面。这味药毒性很大,常人吃是弊大于利、属于没事找事,但用来救人却有奇效。萧远悠当时历经【伏火炉】幻境,失血过多、肾脏破损,要害的重伤,孙思邈就是用这味药给他把命吊住的。 朱嘉森还原了五石散丹方,用伏火炉降服其中毒性,送去给医学院研究过,临床试验证明,只要还没断气,这剂药无论如何也能扛个一时片刻。 “我快到了,情况紧急吗?” “很急!等不了了,鹜远现在就在你的正下方一家宾馆里,他在靠机场的方向,在十六楼,你下了飞机之后马上——喂?喂?你还在听吗!” “听着呐!” 朱三真不愧是六如寮最可靠的师兄!直接拉开紧急出口,背了降落伞低空跳伞,飞到地方踩剑而下,找准了窗口犹如天神下凡般! 破窗而入! “师弟莫慌!师哥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里面一对年轻情侣在床上刚打算脱内衣裤,看到这人破窗而入顿时吓得两人兴致全无。 江莲暴怒:“听电话!听电话啊!他们在朝机场那个方向!南边!” “不……不好意思。”朱嘉森同时给两边道歉,又跳窗踏剑而去:“师弟莫慌!我又来了!” 第141回 大恩 弥弥当时猜得没错,吻颈一剑,高桥右手脉搏突然跳动一下,微弱,但是的确跳了。所以当时他才忙不迭撤下来,复仇固然重要,但既然还有一线生机就要一争。 “师弟!我来了!” 朱嘉森顺着早就开好的窗户跳进来,看见萧远悠神情委顿,正在顺着照离的前足放血。 朱嘉森知道,照离乃是药灵,能食百草,无论四气五味、是毒是补,对它都有益处。药物温养之下,它身体内的任何东西都是药材,就算是尿也是极名贵的丹药原料。它的血肉是修士遭逢大难时才会动用的最后一样护身符,萧远悠开始放它的血喂高桥,就是已经束手无策的证明。 照离是他的器灵,一心同体,看萧远悠的状态疲乏,那照离估计已经快被抽干了血,也是一脸无精打采。 “师弟,缓缓,你想弄死阿离吗。” 萧远悠才看到朱嘉森的样貌变化不大,一样的高大,只是唇上多了一圈髭须,更添男性魅力。 “我有数……”看到这张脸,萧远悠安了心,却又问道:“她还活着,但这个伤是打穿了右侧肺叶,‘阎王敌’炼出来了吗?” “你真是急昏了头,孙思邈都没弄出那药来,我们估计还遥遥无期。”朱嘉森说话间提起照离给它包上伤口,没有带器灵用的丹,只有捡出几样药材喂了,顺便给萧远悠喂了两粒丹,另一手从包里拿出临时用的小炉,点火温一杯药酒,煮上散。 萧远悠闻到这个散方独特的火药味,皱眉:“五石散?” “用这个药应该还可以撑得一时片刻,不过这个伤——”子弹从她背后射透,形成的血块和气胸已经让她无法呼吸,全凭之前巧合服用的丹药和刚刚照离的药血让她勉强撑住。 朱嘉森没有往下说,就是用尽天材地宝给她续命,续到她自己底子耗尽的时候,救活了恐怕也只剩下回光返照的一会儿。 “这样下去是没有办法的。” “她救了我。” “我知道……师弟,我只想说,你要放松一点,有些事情强求不了,她的命该怎么样、我们只能尽力,现在哪怕是你中弹躺在这里,小飒小姐这样对我说,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朱嘉森自从主掌乱真派北苑丹房之后,一直不断的外出接触伤患、绝症患者,有些他能尽力,有些他真的回天乏术。久了之后,他对死亡的一些见解也开始逐渐深刻起来。 认为生命脆弱而去学医救人的医者,学成了才发现生命到底有多脆弱,学得越深,感触越深。医者无情,不是说医生都缺乏感情,而是说不能投入太多感情。 “救得了,是命,救不了,也是命。师弟,你懂的。” 这一刻,萧远悠再度恢复了一点点往常的从容。 “好……我有些慌了。” “嗯……”酒烧到了温度,朱嘉森匀了药粉,把碗交给萧远悠,然后开始调剂其他的药丸,手段极其熟练。 萧远悠扶起高桥喂药,一面想到:看来这一年多大家也都各有艺业成就。 三分钟不到,朱嘉森已经帮着把两人带一只调理了一番,萧远悠抱起高桥准备去找附近的医院。 两人转移到了医院,美国的各大医院基本都有国际中心,专门接受国际病人。一般来说要填很多表格,然后再转来转去才能安排预约,怀里的人怎么可能等这么久,就在萧远悠准备拔剑用最直接的方式了事的当儿—— “让我来。”朱嘉森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证明,深紫色的皮革制封面,薄薄的一本,让人直接给本地医院的院长。 不到三分钟,院长亲自来了,马上安排了手术和病例讨论。 萧远悠看对方对他十分恭敬,疑惑道:“师兄,你那是……” “是这个,最近成立的一个医学界特殊职种。” 【丹药师】 这是因为中华丹道的崛起才出现的职业,必须通过乱真派内门北苑的认证才会得到职业资格。虽然职种出现还不久,但其研制出的一些丹药已经引起轰动无数,几乎每一样丹药都有几项专利。在医学界中,“丹药师”的名号已经颇为响亮,是现在的世界医学一大话题。【北苑丹房】在医学界早就已经是一处圣地了。 药师资格分四等,初级、技师级、专家级、大师级,国人政府甚至严禁丹技师级以上药师出境,朱嘉森这次是冒着大险来的。所以在出示了自己的“大师级丹药师”资格证明后,医院的院长不仅给了他们礼遇,更给当地政府报了消息。 还好在传承者大赛期间,那些【引路人】已经凭借各种手段摆平了凤凰城的政府人员,所以朱嘉森没有遭到拘禁、抓捕等任何特殊待遇。 把人送进了手术室后,萧远悠的心绪也被送了进去,一直坐立难安,连外面气氛发生变化都没有察觉到。 “师弟。” 萧远悠:“什么?” “现在差不多交给我吧。” 就只一句,萧远悠就明白了。 朱嘉森过来就说了“生死由天”,意思是你在不在都没用。而且从现在的态势上看来,朱嘉森在这里没有什么仇家或对手。 萧远悠则不然,他一直呆在这里说不定反而会增加麻烦。 “外面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应该是奔着你来的。” 外面的确有异样的视线和人影,萧远悠情绪还没有从刚刚的暴怒中完全宁息,杀意按耐不住,抽剑预备出门厮杀:“这群人真是烦……” “师弟,现在听我说几句吧。”朱嘉森把萧远悠按住了:“你现在需要冷静的思考,你的确已经有些乱了。” “是……”萧远悠坐下调了一次呼吸,皱眉道:“那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唉……我得走了。” “是的。”朱嘉森点头,“她的状况还要再看,但无论如何,她既然救过你,那她就是乱真派的恩人,我会尽力,有结果也会马上通知你。” “嗯……”萧远悠无话可说,两人互看一眼,各抱子午印,背道而去。 “对了,这个你拿着。”临走前,朱嘉森从包里掏出个跟板砖酷似的卫星电话交给了萧远悠:“大家不知道你这些时间里在忙些什么,但大家都很挂记你。以后有麻烦,多找我们。” “知道了。” 萧远悠开窗倒挂上楼,御剑而去。 朱嘉森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莫名不安。 包里电话鸣响,朱嘉森拿起来:“喂?” 公子:“林哲累晕没撑住,我们看不见,那边怎样?” “他状况很差,看情况,这女孩也撑不过去。而且这女孩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朱嘉森顿了顿,叹道:“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电话那头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公子才道:“她救了老四。” 朱嘉森带着笑意点头:“对,她救了鹜远。” 对这几位师兄师姐来说,这个理由够他们为高桥做任何事。 第142回 一个侦探 萧远悠御剑出去转了个圈,然后悄然回到了医院,在房顶等了两个小时。但外面的人相当警惕,似乎看穿了萧远悠去而复返,又龟缩起来不予行动。 萧远悠总不能把周围人杀光,下去喝道:“追得上就来,追不上就滚,我还待去跟某人寻仇!没功夫理会杂鱼!” 萧远悠如一颗流星般驾剑横掠凤凰城,一直出了城飞到沙漠才停下。 事情要一件件了结,萧远悠只等一分钟,对方要没来,就证明实力不足以为虑,他马上就去追杀感灵二人组。 一分钟六十秒过得很快,举头望明月还不够让人通感的时间。 萧远悠御剑正准备走人,手机响。 “朱师兄吗?” “喂?”是个陌生的男青年声音:“喂?你好,是鹜远先生吗?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调虎离山! 对方在外面欲盖弥彰的身影和视线,居然是反过来让萧远悠给对方来个调虎离山,从而真的调虎离山。 高明!而且正切了萧远悠的心态和情绪。 “可恶!你是什么人!”萧远悠驾剑飞速往回飞去。 对方笑的很灿烂:“啊哈哈,你可以叫我斯图,不要那么紧张,他们两位都很好,至少我觉得还好。” 如此露骨的威胁! 萧远悠加快速度:“你想做什么!” “啊……啊?”对方恍然般:“不不不,我没什么打算,很显然你想歪了。我只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希望跟先生当面谈清楚。” 陷阱,但却是不得不去的陷阱! 对方相当精于算计,局势已经不得不败,萧远悠道:“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那两人决不能有事。” “啊……这个。”对方仿佛为难的样子:“我也没把握啊,他俩状况都不太好的样子。” “你把他们怎么了?” “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道长谈谈,当面谈,并没有对你的朋友做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五分钟后,萧远悠已经到达医院门口,从厕所窗户悄然潜入,然后一面跟对方继续对话。 “他们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医院,那女孩受了伤,我看见了,穿胸的一枪,Tango~51,七毫米的口径子弹命中,真是坚强的女孩,是你的恋人吗……哦!原谅我的轻浮,我很敬佩她的直觉和勇气,并不是在冷嘲热讽——” 不需要电话已经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在外面。 萧远悠取出青釭剑,这是一般来说不用的,但现在就是用的时候! 铮铮—— 青釭剑出鞘,直接刨开墙壁,萧远悠穿墙而去,将那人直接擒在手中,青釭剑尖入肉一毫,血渍立马渗出。 “放了他们!你是什么人!” 那人惊慌失措,仿佛还在状况外:“啊?放了谁?你是谁?你是……” “不要装傻,下一句话决定你的生死——” 如果当时就放他说下一句,那么这人就算是个死人了。 还好搭话的是从加护病房走出来的朱嘉森。 “师弟?” “师兄?” “你在干什么……”萧远悠破墙而出汇集了不少人的惊叹和慌乱。而且他正勒着一个二十出头男青年的脖子,剑尖就顶在动脉上。 萧远悠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呃……我在救你们。” “噢,我大概懂了……”朱嘉森走过去,让他把人放了,然后指着对方道:“斯图,只是来借电话的,我知道你应该想象了很多情节……师弟,冷静点。” “啊?” “你、你好,你跑太快,我就是个来借手机的……”对方显然吓得不轻:“先生,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靠!”萧远悠一怒之下再无涵养,一脚把他给踢翻:“这个当口还来烦人!真当我不敢滥杀无辜吗!” “他不算无辜……因为他说他是你下一战的对手。”还不等萧远悠惊讶,朱嘉森继续道:“还有,师弟,放下心来吧,手术成功了。” 萧远悠一惊,然后心头感觉突然轻松了不知多少,恍神间坐在了椅上,又感觉朱嘉森的神态和气度变了许多,问道:“师哥,你好像……” “我把修为度给了她,土意法相帮她挺过了手术。”朱嘉森不等萧远悠给反应,伸手制止:“区区十几年修为,并无所谓,但有件事你得清楚……这些修为帮她勉强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都很难,此后更是不可能作为战士那样活动。” 萧远悠摇头:“能活着就已经很够了。” 无论如何,活下来总归是最重要的。经历过、接触过死亡的人会懂得,生命重过一切。 “但她不这样想,我感觉得到,她希望的不只是苟延残喘……她的状态很差……”朱嘉森拍了拍萧远悠的肩膀:“后面的康复和疗养需要她自己求生的信念,否则也是功亏一篑,这件事……” 高桥一直以主人的工具自居,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现在说她后半生会成为废人,就相当于告诉生来就适合短跑的运动员:你要截肢。像她这样较真而且执着的人,一定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 萧远悠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没有谁能帮得上忙。 “我去。”走前,回头对地上来历不明的斯图,拔剑一指:“人命关天,你愿意等,我待会儿再跟你谈,不愿意我现在给你个结果。” 斯图两手做请,相当绅士:“先去陪需要你的人吧。” 倒也算是识相。 等萧远悠去了加护病房,朱嘉森闭目养神,修为散尽后的他感觉身体无比沉重。 斯图松了口气:“好强,真不愧是最强新人。” “斯图先生,他平时其实是个很容易接近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人在急起来的时候,失去理智很正常。”斯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坐到朱嘉森旁边:“对了,谢谢你的信任,我在外面徘徊了好久都不敢进来找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鹜远先生真是……太危险了。” 朱嘉森皱眉想了想,问道:“鹜远可不是能给人当跟班的人,就算是这样,你也打算拉他入伙?” 这个斯图目前是一胜战绩,这一场对上萧远悠他打算认输,然后他打算请萧远悠入伙作为队友,依次开始下一场。 不过萧远悠不是肯居于人下的那种人。 “嗯!我有信心。”他胸有成竹般:“他目前正在找仇人,所以他会需要我的……因为——我是一个侦探。” 斯图的全名叫Stuart·Holmes,即——斯图亚特·福尔摩斯 第143回 他反正说他是个侦探 “真是一阵浓厚粘稠的情人味……”加护病房里一定上演着一出无比肉麻的情人戏,斯图陪着因过于疲劳而昏睡过去的朱嘉森在外面等着萧远悠出来,一边胡咧咧:“该死的现充。” 吊桥之下出情侣,这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且不管萧远悠那张特贫的嘴,只要他进去了,那小妹子哪里还会有什么寻死觅活。 “该死的现充……” ………… 萧远悠出来时,看到斯图一脸凄凉的冷笑,不明所以。 随后送朱嘉森带着高桥上飞机回武夷山,总算了了他一桩心头大事。 朱嘉森现在修为全失,所幸的是高桥死里逃生,大家都没事是最好的,可惜萧远悠失去了一点自由——以男性角度来说。毕竟高桥作为忍者,已经完成了这份职业该做的任务。她不愿作为花瓶活下去,但萧远悠宁愿她作为花瓶,也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好认真的丫头……”萧远悠带着疲惫的苦笑从机场走出来。 机场外,斯图已经等了很久。 他是个无辜人。 从头至尾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去找朱嘉森借了个电话,结果被先入为主的萧远悠误会、暴打一顿,之后也依然大气,一句狠话都没说,到现在陪着他等人、送人,然后又安安分分待到现在。 就算真是敌人,萧远悠要下手开打,心里也得过意不去了。 萧远悠对他又重燃好感,甚至有些歉意:“斯图先生,刚才得罪了,很抱歉。” “人之常情,我的曾祖父说过:没有什么比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更能迷惑人了。何况那是对你、对她、对那位高个儿,都感到难受的事实,我可以理解你的慌乱……” “非常……感谢。” 现在才看清楚,他是二十五岁上下的男青年,黑瞳、深棕发色,身高比萧远悠高点。穿着一件水印荷叶的花衬衫,深色裤子皮鞋,挺时尚的打扮,但却戴着一顶老式猎鹿帽,衣兜里插着一支年头颇久的石楠根烟斗,对比度很突兀。 斯图陪着笑:“咱们找个能坐的地方吧。” “请。” 两人到了一家环境相当安静的商务特色咖啡厅,这种专供人谈事的环境相当令人舒适。 “鹜远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你随意。” “嗯……”然后他就这么盯着点单看了十分钟,旁边的漂亮服务员的笑容都僵硬了,斯图抱歉地抬头一看:“要不然就不点了吧……我有选择困难症……” 萧远悠脑袋一阵眩晕:“两杯可可星冰乐,麻烦了。” “谢谢。”那服务员跟斯图同时道谢,都尴尬地笑了笑。 “鹜远先生现在要干嘛?” “喝饮料。” “很显然,我的意思是问您现在的打算。” 萧远悠道:“刚刚多有得罪,所以我会说实话,相对的,请你也不要拐弯抹角,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谈判的氛围。” 斯图起身:“那我们换个地儿!” 萧远悠伸手:“不不不,赶紧了了吧,你是想说什么,你是我接下来的对手,是想干嘛?要打还是……” 斯图摇头如拨鼓:“NONONO……要打得过我还谈个什么呀……” 他倒真如萧远悠所说,一点没拐弯抹角。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认个输。” 萧远悠:“呃……特地过来认输,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有的,我现在是一胜战绩。”他伸出左手食指:“你看看我认输之后就是一胜一负,”他伸出两根手指:“然而你就成功完成了前三战,两胜一平,成功晋级。”他把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然后我来邀请你加入我的小队,我们一起再赢一场,这样我就是两胜一负晋级第二轮。” 他这样推论,唯一的毛病就是——到处都有毛病。 从他认输开始,萧远悠会不会接受是一码事,接受之后加不加入队伍又是一码事,而且加入之后能不能帮他赢下一战还是一个问题。 思考问题向来周全的萧远悠愣了,极为认真道:“请问……你这个战略的依据是什么?” 他装模作样哒吧了一下没点火的烟斗:“我是个侦探。” 我侦你大爷! 萧远悠整理了一下情绪:“呃……有没有科学点的依据?” 萧远悠分析了他的思路—— 斯图打也赢不了自己,所以干脆认输,反正都是负一分,试试劝诱自己又不会怀孕,万一成了还能获得一强援。而不成的话,还不是个输。 相同风险不同收益。 这样理解的确没问题,然而—— “我相信我的推理。”他的依据还是:“毕竟我是个侦探。” 我侦你二大爷! “惊了!那是推理吗?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假设好吗!” “我从不假设例外,例外会打破调查的原则——我的曾祖父是这样说的,所以我支持结果必然论。” 意思就是:我猜的一定对,没有必要解释。 “嗯……” 他这属于胡言乱语,但萧远悠无话可说,因为他的确打算同意斯图的提案。 对自己来说,能够毫无风险的拿下晋级资格,而且下一场的胜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蒙受损失,这是对己方绝对有利的交涉。 误打误撞,居然让他给蒙中了。 “这个侦探……” 人最聪明的地方在于知道自己蠢,所以人最蠢是在于觉得自己很聪明。但他作为蠢人,却没有收获到蠢人该有的敲打。应该是……运气使然? “可以,闲话不多说,我接受。具体方法呢?” “OK,你现在把我干翻,过一会儿就会裁决你赢了。然后你等我醒过来,咱们组个队。”他友好的向萧远悠伸出了手:“虽然是钻了规则的漏洞,但这比赛本来也没什么详细规则,合作愉快。” “嗯……”不含任何嘲讽意味,萧远悠出于好意地告诫:“辛亏你碰上的是我。” 要换个人估计把他打晕之后抢了他的皮夹然后扒光衣服就携款走路了。 “我不怕你跑的——”斯图喝了口饮料:“我只要跟着感灵二人组,就一定能再次遇到你。” 感灵二人组!那两个混账! 萧远悠语气顿时阴狠起来:“你知道他俩的位置?太好了,你早该用这个作为交涉条件——” “不、我不知道。” 萧远悠一愕:“那你怎么能跟着……” 他哒吧着没点火的烟斗:“我是个侦探嘛……” 萧远悠:“……” 这个人有问题! 第144回 感灵组 在两人正式组队开始行动之前,斯图以“绅士应当坦诚相见”为理由,把萧远悠拉进了凤凰城内的一家温泉旅馆。应该是这家店对日本的温泉文化相当欣赏,所以店面是现代风混搭着和风,然后金发的女服务生还都穿着……旗袍。 斯图还表示这家店有模有样极力推荐,结果让正经的东亚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麻烦轻一点,less~heavy,你弄疼我了,okey?” 那位帮萧远悠洗头的金发妞从刚刚开始就在萧远悠身后毛手毛脚,或在他手肘贴一下胸、或用腿蹭一下腰,极尽挑逗之态,弄了几次被制止后就在头上用力很猛,极其怀疑她是想薅两把萧远悠的头发。 “我的天啊……三陪妹工作都这么勤奋的吗……” “啊,我要是女性的话也这样干。”两人坐在浴池边上,斯图靠过来搂着萧远悠的肩膀,脸也贴的极近:“我还以为你肯定不敢答应我进男浴,原来你真是男人。” “嘿嘿……”萧远悠皮笑肉不笑。 修士虽然四处游历,风餐露宿饱经沧桑,但愈发深厚的功力保养身体,从皮肤到发质都远比常人要健康和好看。男女看了都忍不住过去揩一把,但道士心态养精蓄元,对女色的抵抗力还是很够的。斯图要是女人,萧远悠反而会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用清水冲过了头,他才摆脱了三陪妹和身边的基佬。 “别怕呀,我性取向正常。”斯图还打算往这里靠,被萧远悠挥手一发水弹打得捂脸在水里滚:“咕噜咕噜咕噜……” “斯图亚特·福尔摩斯……”萧远悠听过他的全名,想到了英国的某个名人:“小福尔摩斯?” 斯图从水里冒头,谨慎的保持着距离:“你说对了,看来你听过‘小福尔摩斯’的名号,顺带一说,大的那个是……” “这个我还知道。” “哼哼~”他很骄傲,也很用力的哒吧着刚从水里拿出的烟斗,这是他的小习惯。 福尔摩斯家遗传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聪慧与机智,但家族中并不是每个成员都和福尔摩斯一样酷爱解密和匡扶正义,所以从事吃力不讨好的侦探事业者,极少。 因为现代的侦探这种职业,已经并没有那么值得崇拜和梦想。警察们已经不再和苏格兰场一样酱油,加之像莫里亚蒂那么有灵魂和水平的坏蛋绝迹多年,警察们根本不再需要什么私家侦探,大部分问题,从快递、外卖、生活缴费、到社区福利,警察叔叔几乎能解决一切问题。 那么在现代社会里,侦探到底干什么呢? 抓小三、抓出轨、抓出柜,找人、找物、找宠物。干的就是些公安们因为规章制度而耍剩下的活儿,所以从小梦想成为侦探并付出努力的小孩,坚持到最后的大多没当上侦探,就当上了刑警。 现代社会里,侦探是个稀罕职业。而像斯图这种专门侦破刑事案的私家侦探,少之又少,更别说他那“小福尔摩斯”的称号。 “不过,果然还是难以置信,现在的警方还会依靠侦探吗?几百年了,你们那的警察难道还跟小说里一样依然专注于给罪犯们铲屎?” “我们家族有英王的封爵,也有公务立场,协助政府办案也在情理之中,我也算个警探,”斯图很自然的笑着,透露出的信息却令人无比在意:“而且我追查‘感灵组’这几个杀手已经很久了。” 萧远悠知道这个人是真蠢,但有时候也会怀疑他是在装傻。 “不管你是真蠢还是假傻,告诉我目前你查到的那两人的信息。” “好重的杀气呀——”斯图调侃两句,擦了擦手拿了旁边一个平板:“这个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传承者】,感灵二人组你接触过,他们的能力你也应该了解。” “一个是女人,通过影响情绪来读取记忆,明白了能力类型就好对付。另一个是小孩,不过是跑得快点。” 斯图点头:“因为他们的能力以及职业,目前是警方最难追捕的罪犯之一。而且不只是【传承者】,就算放在杀手这一行上面,他们也很特殊,是专杀同行的组合。” 似乎像是巧合,飒也算是杀手的一种,正好被他们打伤。 萧远悠理解问题和分析情报的速度极快:“专杀杀手,也是某种传承吗?” “你可真聪明,这是从我的‘侦探推理’中得出的结果,英雄所见——” 萧远悠脸颊抽动:“这是我动脑子分析的,跟你的狗屎推论居然一样……真让人感到不爽。” “呃……”斯图擦了擦汗:“总之‘感灵’是一个专杀杀手的组织,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个组织当年击杀了一个超级杀手。那位杀手原先是印第安原著信仰【万物有灵】的能力传承者,一身传承能力加之强悍冷血的杀手天赋,使之纵横北美东、西两海岸。无数的政客、头目在他手中噤声沉默。他的代号就名为‘感灵’,是第一代‘感灵’。” “原来‘感灵’是代代相传的代号?” “哈哈……听下去你就会发现这不只是代号……”斯图神秘地笑了笑,接着道:“‘感灵’强大的传承能力加之杀手的天赋,无疑就是当年的最强杀手。所以这也是个死神般的代号,无数杀手的偶像和目标。因为他的技术而对其崇拜有加,又因为痴狂的崇拜而将他视为无上的目标。能与他交手,即便是死也是一种荣誉。” “所以有很多杀手死在他手上?” “没错,多年不败,让感灵的无敌传说成为公认的事实,而我的祖父和他交过手,曾预言过:‘他不会死在他人手中。’” “你传承了你祖父的能力?” “嘿嘿,是啊,不过能力效果我要保密……” “我……懂。”毕竟还没到那么亲密的份上,不至于自己有什么老底都交代的一清二白。 “哈哈,你懂就最好。”斯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而祖父的预言成真,最后那个击杀他的组织,就是他留下的三个弟子联手结成,可以说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然后这三人都不同程度的继承了他的能力,是为‘第二代感灵’。” “原来感灵组是这样来的。” “是啊,这些资料要下很多功夫……此后最初的‘感灵三人组’就分道扬镳,却分别在美洲、欧洲、亚洲掀起了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风潮。但他们每个人的结局,都与自己的老师一模一样。” “感灵的传人继承能力,扬名暗杀界,最后又死于传人的传人枪下?” 斯图点头:“有人说这是诅咒,感灵的诅咒。受到诅咒的杀手会拥有无人能及的暗杀能力,也会因为诅咒而死在自己的弟子手里,这个令人又敬又畏的名号,也就被称为‘感灵组’。” 萧远悠想了想,叹道:“其实只是一种传承仪式吧?需要亲手杀掉导师,才能完全继承能力?就和我经历幻境获取能力的性质相同。” “Correct!没错!和我的‘侦探推理’完全吻合!英雄所见——” “行了行了行了……” 这个人总是能用自己莫名其妙的推论猜到正确的答案,反而让萧远悠这种正经推理的感到不正经。 “原来“感灵”两个字里居然有这么多故事。”萧远悠摸着下巴:“我遇到的就是其中两位感灵的传承者吗?” “是的,而我在追查的是第三位感灵,也是‘霞’和‘晓’正在追杀的杀手:‘朝’。” “第三位感灵的能力是什么?” “未知。” 这个未知正说在关键点上,不知道他是有所保留,还是真的不明所以。萧远悠本能地对他有了些戒心。 斯图伤心道:“挚友,我感到了敌视。” 萧远悠小声道:“废话,不要做什么反应,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第145回 绝招 “等等,你的意思是……” “住口,”萧远悠沉声喝止了这白痴的提问,小声道:“听着狗屎运侦探,用你那神探推理推论一下,我们除了浴巾外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下,敌人偷袭的几率有多大?” 这家伙一愣,然后跳起来满面怒容起身看着四周:“可恶!你们这群混蛋!居然趁绅士坦诚相见的时候偷袭,卑鄙小人!要看就给你们看个够哇!”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速,居然瞬间扯了自己遮档毛巾,还顺手把萧远悠的遮裆巾扯了。 “哎我说你……”萧远悠正想骂他几句白痴啥的,外面一阵哭叫—— “哇啊啊啊啊……” “说你——干得漂亮!穿衣服拿家伙!”两人犹如屁股着火一样飞身去更衣室,十秒钟内穿戴整齐。 “回房去拿武器!” “还用你说!” 斯图刚打算出门,萧远悠把他皮带一抓拉了回来。 嗖—— 一道肉眼难见,但声势惊人的真空波从门外掠过。 斯图没有受伤,但右边脸上犹如让人打了一巴掌一样,鼻血一呼溜飙出来:“好危险!” “谁让你打草惊蛇!下一发要来了,还不滚出去!”萧远悠一脚给他踹走,照离与萧远悠是形影不离,出了门把拂尘护在身前,两人疾走而去。 萧远悠看他裤子没穿稳当,一只脚边跳边走,给他脑子上就来了一巴掌:“脑袋压低!白痴!对方在窗外狙击怎么办!” 这人还在扒拉裤子:“外面没有狙击点,信我!” 叮叮叮—— 从窗外突然飞进来两颗戒指大小的金色小铃铛。 “excuse~me?” “白痴……”萧远悠直接把这白痴挡在身前。 闪闪烁烁,随后铃铛轰然一声,爆炸了。所幸范围不大,萧远悠只退了几步,然后对着手里被炸得半边黢黑的斯图。 “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你的!”这货的鼻血都被炸停流了,瞬间化为匍匐前进。 两人走着走着,萧远悠突然想起什么来一般,回头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你上一把是怎么赢的?” “对方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啊?” 斯图想了想,突然满面红光,喜形于色犹如磕了两粒药一样,张大了嘴叫道:“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然后笑道:“他这么说的。” “惊了!”对比自己遇到坠机加超级杀手,这货真是:“真是狗屎运侦探啊!” “是大侦探、小福尔摩——” 咣! 前方突然一抠脚大汉破窗而入,手里拿着两把形状骇人的重型短柄双刃斧,一把少说有二十公斤,两柄加起来就得有一小妞的体重了。 “变态啊!” 斯图这么评价是有原因的,那大汉上身穿着衬衫、西装,下身……穿着丁字兜裆布。 最奇葩的是脑袋上罩着一电饭锅。 “嘿嘿嘿,小高,你看他那个打扮好时尚哒——” “时尚你妹!还不躲!”萧远悠说不及,还没开口就一个剪刀脚把他给夹翻了。 两人贴地一瞬间,都感到头皮上一阵风飞过去,咚的一声。往后一看,那旋转飞斧头正好卡在后面墙上,斧刃都卡进去一半,这要是中在人身上,还不跟菜刀丢豆腐里一样。 “唬嘎!” 对方发着莫名其妙的语气助词,右手扬起,又是作势抛斧。 萧远悠一脚把斯图踢开两步,将照离插在后颈,往前一踏,双脚十趾抓地,两手做井栏装。 第二柄斧头赫然飞来,斯图大骇:“你要拼命吗!” “你这家伙,遇上我算是撞大运了!” 倏—— 萧远悠浑身一震,后退两步卸脱冲击力,一柄飞斧已然抓在手中。 林意二阶开启,子弹都能看到轨迹,更别说是斧头了,徒手接过来完全不成问题。 “厉害!” “厉害个屁,还不滚!”萧远悠抓起这货直接一个L型抛球:“接招!斯图人肉炸弹!” “我什么时候学会的!?” 斯图犹如一颗橄榄球一样呈螺旋状飞了过去。 对方那电饭锅犹如礼尚往来,居然也徒手接住了斯图。 狗屎运侦探眼冒金星,吐着白沫:“你就玩死我吧……” “唬嘎!”电饭锅右手抡圆,似乎是打算把他再丢回去,一抬头,发现一个脚掌就在眼前。 “还等你扔个屁!”萧远悠飞起来就是一记势如奔雷的后旋踢。 “噗!”这一脚直接叮叮咣咣踢飞了那电锅,而他脱下电锅的真面目…… 无头? “这是……”萧远悠细细看去,没走眼,这家伙不是被一脚踢飞了脑袋,是压根没有头,脖子一下是一圈模糊的黑色。 “是、是传承能力~”斯图在地上一阵蛇形走位往前连滚带爬、边滚边跑。 “废话,我又没瞎。” 萧远悠等那无头男一拳打来,稍稍左倾躲过,趁他抽手一瞬间抓住他的手臂。 “呼嘎!” 又是这一声,萧远悠两脚离地,直接抱着他的手臂被提了起来,空中轮转一圈,弹腿踢在对方后背上,如箭离弦飞出去,直落在斯图背上。 “呃哇!”斯图直接被压得差点吐出肝来。 萧远悠一个打挺起来:“没死吧?” “托福,就差一点。” “没死就起来!” 萧远悠伸手把斯图拉起来,这货伸手的同时吸了口石楠烟斗,浑身一个冷战,突然自己前翻滚出去:“拿我当盾当剑当垫儿,下次当折凳我不是死定了。” “聪明!” 萧远悠和斯图距离那大汉三米左右,对方正从地上捡起那斧头,估计又要扔了。 萧远悠林意看出他肌肉的动向和重心前后,预判出斧头轨道,转身冲上去把斯图按在墙上。 斯图直接脑门吻上墙面,差点被萧远悠给撞昏了。 “小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 大斧头带着惊人的风声从两人身边掠过,萧远悠把他揪起来往前推:“待会儿再抱怨!”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两人冲过去开门然后把门锁上了。 刚松一口气,回头一看,门这边又有一个抠脚大汉,造型跟那边那个差不多,就是脑袋上没电锅,而是电烤炉,手里拿着一柄大柴刀。 “WhattheF——” 没等斯图说完,萧远悠把他脚一勾,正好闪过对方横劈的大砍刀。 萧远悠看对方叉着腿,把他跟保龄球一样从对方腿间扔了过去:“你先走!” 斯图两眼含泪:“前面是楼梯啊哥们!” 不,不是楼梯,是螺旋楼梯,准确来说——是位于五楼的螺旋梯。 “哎哟哎哟哎哟……” 夹杂着某人听了就疼的哀嚎,萧远悠以惊人的冷静和从容躲过对方连环的三刀,不往前突进,反而转身开门。 一开锁,后面那电饭锅正好拿着斧头冲出来,电烤炉正拿着柴刀往前砍,一斧一刀,正好怼在彼此胸口上。 萧远悠原以为会溅自己一身血,白泡个澡,结果对方中招后并没有血迹喷出,而是伤口发出蒸汽,两条加起来四百斤的大汉犹如丢入开水中的干冰一样,几乎瞬间化为两团白色气体。 白色气浪顷刻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比S-3500烟雾弹的效果还强烈十几倍,萧远悠在门背后几乎感到一阵小型的爆炸冲击。 以防中毒,萧远悠屏息,小心且迅速地穿梭在气浪之中。 倏然,气浪犹如刮过一阵小而强劲的疾风,盘古斩混沌分天地一般,瞬间将迷雾分开两边。 第二发斩空波! “林意二阶!” 萧远悠倏然开启林意低头,几缕发丝飘然落地。 “好犀利的战法,几乎算是绝杀杀阵。” 这种彼此照应的配合,犹如三重连环陷阱,刚刚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人头落地。 萧远悠叹了一声:“只能放绝招了。” 只见他屏气凝神,突然间舌绽春雷,房内犹如凭空一个旱雷炸响。 “英仁!给我滚出来!” “诶!”迷雾里传来某个少年的声音:“巫云前辈?” 第146回 新的小队 裁判室的人,陷入了混乱。 “那个斯图亚特!那个臭小子!是谁告诉他可以这么搞的!谁能不能管管去!” 这群人已经乱成一团,因为日本神道教派的代表队对战萧远悠队伍时输了,输的方式是—— 一个鼻青脸肿的侦探笑得比哭难看许多:“你们现在认输,就是一胜一负战绩,而我是两胜晋级。我答应你们,你们认输之后我和鹜远加入你们的小队,这样我们下一场只要赢……” 这个人开始滚雪球了!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侦探!还有这么厉害的规则漏洞,那群比完了的不能强制离开吗!” “没有这个规则啊。” “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利用规则,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把他资格取消掉!” “可规则也没说不准邀请队友……” 第一场凤凰城初赛,比赛三轮,三局两胜制,根据每一队的当前状况匹配对手进行较量。 然而因为参赛者众多,所以赛程可能拖到一个月之久,那么如此一来,在前几天就完成比赛的人,就处于一种没事干等的状态。 一般来说,无论谁都会选择找地方休整,或者直接回家等消息。而像斯图这种,不断邀请晋级队员作为队友,队伍从一到二从二到四,这种倍数变化让凤凰城大战的主办方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不行了,拜托谁来想个办法吧!制止他们继续吸收队友!” 与此相对的,萧远悠小队这边则是一片祥和—— “诸位,初次见面,不胜荣幸,我想做个自我介绍。” 英仁和浅间一齐看向萧远悠。 “除了傻,他目前并没有什么害处,暂时不是坏人吧。” “挚友哟!你这样说会令我感到心伤。” 萧远悠不耐烦地皱眉:“你到底要不要介绍,再不开启你的表演我就帮他们灭灯了。” “演演演……”斯图去找回了自己的鹿皮帽,然后衔着烟斗,模样相当潇洒地鞠躬:“小先生,小姐,在下是来自英国的侦探,Stuart·Holmes——可以的话请你们叫我‘斯图’,S——tu——发音是不是很像中国的一个姓名?哦,对了我的曾祖父说过——” “得了得了,让你曾祖父歇歇吧,人家也不闲。” “挚友哟,话不能这样说,在下可是小——” 萧远悠咧嘴道:“我们都看过了,的确小,还吓哭了巫女。” “唔呜呜……”这次是平常状态下的浅间,想起来刚刚的场面,顿时又开始呜咽。 斯图委屈道:“刚刚那会儿就我一个在一直挨打,还不让我说几句,我很委屈有没有。” “没有,下一个。”萧远悠直接指着英仁:“英仁,自我介绍。” “在下英仁,这个这个……是巫云前辈的同门……在下来自日本,日后要承蒙斯图先生和巫云前辈的照顾了,请多多指教。” 斯图愣了一下,凑到萧远悠耳边:“‘英仁’貌似是日本现明仁天皇的……” 萧远悠淡然道:“孙子,长孙。” “嘶……”斯图小心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天皇。 英仁则小心地看着萧远悠:“前、前辈,斯图先生的视线好奇怪!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下一个。”萧远悠再指着浅间:“浅间,到你。” “呜……”浅间怕羞一样往英仁后面蹭了蹭:“小女……是、是浅间家的小女儿……” 斯图听的一头雾水,求助一样看向萧远悠。 “浅间神社、伊势神宫的大巫女,现任哦。” “嘶……”斯图想了想,不对劲:“挚友哟,为什么你这么从容淡然?” 萧远悠挖了挖耳朵:“隔得近,邻居间常来往呗。” 在萧远悠跟着罗贯中出游以前,英仁和浅间曾来武夷山拜访过,萧远悠也回访了东照神社和浅间、伊势神宫。 对于英仁,萧远悠是李师孚的徒弟,两人关系可以说是同门师兄弟。 对于浅间,萧远悠作为大巫女的两次救命恩人,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浅间、伊势神宫的男性,也是表浅间不怕、同时里浅间不讨厌的少数人之一。 所以跟他们熟得很,见了面基本上连客套都不太需要。 撂下正在震惊的斯图,萧远悠起身去拿了瓶水。 “这个请交给我吧。”浅间喜欢做这种细节小事,能让她放松心情。这个当时在回访伊势神宫时就知道了,萧远悠没推辞,任由她轻轻慢慢地倒着水。 “那我先从英仁问起吧。”萧远悠支着颐,死鱼眼看着英仁:“怎么你跑出来了?李师孚没管吗?” “老师她失踪了一般,倒是我因为坠机的事故回了一趟国,证明生还之类的活动耽误了几天,昨天才回到凤凰城。”英仁看萧远悠视线瞟了一眼浅间,会意道:“浅间小姐也是因为飞机失事的缘故,被带回去检查了身体——” 萧远悠叹了口气:“真是辛苦了。” “没啦,倒是刚刚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是巫云前辈。” 当时英仁冲过来看到萧远悠的正脸,觉着这个披头散发的人不大像,然后还大骂骗子,冲上去砍了几刀。 萧远悠只好把散乱的头发束到后面,才让英仁想起来萧远悠束发冠髻的那张脸。 “我又没受什么伤,倒是斯图还真经打。”萧远悠看他俩准备道歉,补充道:“你们能接受他的条件,他就偷着乐了,一顿打正好,别惯着他。要不然他欺负你俩,一个人跑路了。” 当时他俩也是看着斯图那张猪脸,才不忍心拒绝他的提案。要不然真打下去的话,萧远悠拿不到剑,徒手对付英仁和浅间,他们胜率很大。所以这次交涉是斯图得了便宜。 “不不不,小高,我并没有丝毫怨恨,我也很感动啊。那个电锅和烤炉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去见曾祖父的准备了。” 浅间的记忆和性格有两种,随机因为睡眠而交替出现,犹如两个思想,所以她们掌握的术法不同。 表浅间的擅长术法是召唤类的式神术,【神道术·镜面鬼】,让神器【八尺镜】照到的东西暂时拥有灵魂,化为可供驱使的式神。身在远处就能以威力强大的式神配合战术进攻。 里浅间的擅长术法则是攻击类的乱破术,【乱破】弓道系列,持有神器【麻迦古弓】,极具攻击性,而且轨道难测,多是死角攻击,无法以寻常方式找到其狙击点,援护、进攻都有奇效。 “浅间。” “在。” “没事,只是确认一下。”萧远悠心道:“以后制定战术得先确认这家伙是‘浅间’还是‘阿纯’。” 后面大家就算认识了,正打算带着新小队出去找东西吃,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萧远悠先拿了剑,离门有一段距离后问道:“谁?客房服务吗?” “开门!”外面是一个颇为年轻的萝莉音:“再不开门我就闯进去了!” “呃……稍等。”萧远悠回头道:“你们要不要做点准备,气势、气息,我能感觉到外面不是普通人,可能来者不善。” 斯图哒吧着烟斗:“我的直觉也觉得是这样,英雄所见略——” 咚! 对方居然无视房内四位传承者,强行开始拆门! 第147回 拳头最大的谈判新手 跨擦—— 防盗门突然穿了一个孔,几人从内侧看到半截斧头正插在门上。 跨擦—— 然后是半截子撬棍,红头弯柄那种。 跨擦—— 半截钉头锤,钉子上还带着锈迹。 跨擦—— 半截铁椎,用来打地基那种。 房里众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我突然心疼门了。” “好凶暴的武器。” “呜嘤!” “不要慌乱!镇定——英仁!” “那个、请稍等,我们马上来开门,能稍微、呃……”英仁还没说完,对方喀拉拉已经把门完全给拆了。 一个黑裙皮靴、短发娇小的白皙少女,头上挂着一张鹰脸面具的发饰,浑身叮叮当当,是五花八门的凶残短柄武器,抱着臂不耐烦地走进来。 “来人绝不简单。” 萧远悠给众人一个眼色,然后自己率先发动攻击,一柄飞剑倏然而去,随后是斯图人肉炸弹、英仁正面突击、浅间呜呜咽咽。 对方先是一挥手,钉头锤把萧远悠的剑砸在地板里,铁桦木、硬逾钢铁数倍的木剑被一击砸断。 人肉炸弹被她偏头闪过,直接飞出了窗外。英仁一刀下去,让她侧身闪过随手抓住手腕,踢腿,丢垃圾一般,一个过肩摔丢到楼下去找斯图了。 浅间顿时晕倒,萧远悠神色一凛,抽剑倏然上前,林意二阶,剑界笼罩整个房间,蹂身而入,双剑齐出。 “哦?”那少女不悦的眉头微微惊讶一下。 随后一跺脚,也展开一层类似的剑界,两相抵消,抽出身上的钢锯随手削下去。 当啷—— 萧远悠左手长剑被砸飞,右手青釭剑忽然变招,把钢锯瞬间砍断。 少女放弃用武器,直接来抓萧远悠。 林意状态下,加之结丹状态的反射神经,强于常人70倍左右的速度和反应力,在她面前居然还慢一拍。 萧远悠脖颈被抓住的瞬间,模仿公子的【风意】法相,倏然加速一次,挣脱了牵制。 “臭小子!”对方前踏一步,还是抓住了萧远悠,犹如抓了一只鸡仔:“越挣就越紧,想死就动!” 萧远悠知道对方是来真的,只好乖乖不动。 这时,掉进温泉里的斯图和英仁才跑回来:“住手!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右手依然抓着萧远悠,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更不耐烦地念叨:“高鹜远、斯图亚特·福尔摩斯、英仁、浅间纯……是你们四个吗?” 斯图点头:“请问小姐,有何贵干,能不能先放了我的朋友?” 萧远悠挥手:“其实我没咋难受。” “嘁!”那女孩顺手把萧远悠丢到一边去,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叠着腿,明明才十二、三岁,却颐指气使、犹如天生的一幅老大气场。 “你们几个,乖乖站好,我是凤凰城赛区的总负责人兼裁判,碧阿特丽斯,要调查并裁决你们目前违规的行为。” 赛区负责人兼裁判?违规! 这句话,无论是前半段还是后半段,都让这几人感到一阵:“麻烦大了。” “根据你们……不,应该是根据斯图亚特·福尔摩斯的口供决定你们违例的严重性。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们通过私下交涉决定胜负的实情——” 连赛区负责人都惊动了,这下就真算是惹了大麻烦。 斯图气势突然软下去:“其实我们……” “等一等——”萧远悠搬了张凳子,四平八稳坐在她面前:“你说是就是,我们怎么信你?好,现在就权当你是裁判,可是先前并没有明文规定,本就无例可循为什么会出现违例?” “哼,看在你小子这点身手的面上,我可以回答你,这规矩——”她抱着臂,两只腿搁上桌面:“是本小姐现在定的,你有意见吗?” “废话!当然有,谁允许你在这里自说自话的!” “当然是我允许的,那么本小姐当然有自说自话的权利。”对方完全一副“本王就是规则”的态度,纤瘦修长的右腿指着萧远悠:“而你,尽管你有意见,我却没给你发表意见的权利。” “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她说的很有道理……”斯图小声道。 “闭嘴,白痴。”萧远悠习惯了跟人交涉,抓住话头继续道:“可你刚定的规则也只能维持此后的规矩,此前这样做过的人你不追究,为什么先来找我们?” “我……”碧阿特丽斯想了想:“自然有理由。” “什么理由?我可以受罚,但这理由不说来听听我怎么甘心?” 她小手拔出撬棍钉在桌上,蛮横无理:“本小姐心情来了,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那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碧阿特丽斯反而带着自豪承认:“就是不讲理。” “既然你不讲理,那你哪里来的道理裁决我们违例?” “呃……”碧阿特丽斯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怒道:“凤凰城赛区,我就是最大的道理。” “那么,道理小姐,”萧远悠气定神闲,“我早就已经完成了你辖区内的赛程,不归你的道理来管,你愿不愿意讲理也与我无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完成赛程的!不就是和那小子交涉条件换取胜利!居然不把我瞧在眼里!” “非也!”萧远悠气势更盛:“你觉得我不通过交涉就赢不了那边的狗屎运侦探吗!这分明是在侮辱我!” 斯图也怒意陡生:“是啊!我这么弱鸡的人就算不交涉也绝对打不过他的,交涉一下又怎么了!毫无疑问我是一条废柴!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实力,还有对小高的诽谤!” “呃……”英仁的视线有点微妙,佩服中带疑惑看着身边这人。 “这个嘛……”从刚刚的斯图人肉炸弹,到萧远悠的双剑剑界和步位修为,碧阿特丽斯也觉得这说法没毛病,点头:“高鹜远就是你吧,这一届最强新人的名头我试过了,合适。本小姐不追究你——可是斯图亚特这个菜鸡怎么打得过神道教代表队。” 萧远悠又道:“是我和斯图对战英仁加浅间,难道以阁下的眼力,看不出我们的胜率如何吗?” “笑话,我怎么看不出?可也不能说你们赢定了!” “既然没法保证此战胜利的把握,那么采取交涉保留实力应对下一场战斗的策略不也是战略构思中的一部分吗?道理小姐应该懂得,武学之中,拳头大的不一定赢,身板小的也不一定输。” “可是、这分明和你们的舞弊是两码事……” “不,一码事。那场战斗中,我们要赢对方,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势必会有损伤。那么在明显感觉到不及对手时,采用交涉的方式避免战斗中的损耗,以此来保证下一场留有余力获取胜利。而未来面临的对手或许是完气十足、或许是元气大伤,以更为充足的体力和状态迎接战斗不就能保证更大几率的胜率吗?” “不不不……感觉还是有问题。”碧阿特丽斯食指顶着小脸蛋想了想,“那神道教代表队为什么是委曲求全认输的一方呢?” “因为我们已经有一负战绩,再输就是出局,我们必然拼命也不认输。但他们一胜战绩,再输一场也有机会翻盘晋级。两下心态对比,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输?就算是拼命也会拼赢这场。” “啊……你这么一说的确挺有道理。” “所以我们的胜利是因为战术运用的得当,而不是因为交涉违例的规则漏洞,请碧阿特丽斯大人明察,不要随意冤枉了正直的参赛传承者啊,这是不公平的针对!是对亚洲代表队的歧视!是对深发色黑瞳参赛者的排挤和欺辱!”萧远悠双目含泪,大义凛然:“我强烈要求比赛确定人种、地区方面的种族平等规则,善待各肤色人种和少数宗教!” “这样啊……”碧阿特丽斯起身,长长的漂亮睫毛扑腾着:“我会重视你的建议,嗯……” 萧远悠取手帕擦着鼻涕眼泪:“非常感谢碧阿特丽斯大人的爱才好士,一视同仁,我为所有的少数弱势群众为您祝福。” “嗯……” 然后萧远悠就在队友万般敬仰的目光中,一路拍着马屁把人送出了门。 三小时后—— 碧阿特丽斯红着脸气急败坏地回来,刚修好的门,让她直接一手刀插穿,自己开门冲进来:“妈的!高鹜远!给本小姐滚出来!” 萧远悠气定神闲:“请坐,碧阿特丽斯大人,不要着急,有什么问题吗?” 碧阿特丽斯又坐上了谈判桌:“嗯……” 萧远悠对着萝莉支颐微笑:“嗯……” 队友乖乖坐在床边仰望:“嗯……” 第148回 禁赛 当晚,众人在机场集合,气氛相当低落。 斯图是目前全场最尴尬的人,想出面活跃气氛,却又没脸开口。 “好啦好啦,能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够好啦——”萧远悠出声缓和气氛。 当时萧远悠的确是成功忽悠了碧阿特丽斯——三次。 但是裁判室是用公认法,忽悠其中一个裁判也改变不了犯规的事实。第四次人家带着大批部队围住了四个人,萧远悠就是长两条舌头也搞不定这么大群人了。 但萧远悠始终抓住了一条“规则本身就有漏洞”的道理,一群裁判说掰了也没把萧远悠说服,最后还是靠武力制伏了几人,还多亏了朱权出面充当和事佬:“各退一步吧。” 结果:禁赛一个月。 “这个对策,应该是不想公布初赛中有这条规则漏洞,但又怕我们雪球越滚越大影响传承者的选拔结果,所以打算把我们压到最后一场再让我们参加。” 斯图在旁边吸着烟斗:“对对对,英雄所见——” “见你个头!”浅间一个扫堂腿把斯图给绊倒,然后抱着他两条腿压着腰用了个限制招式:“这混蛋居然一个人晋级骗了我们两个人的一场败局!” “还是阿纯的明白。”萧远悠擦着汗,把里人格的浅间拉了下来:“反正到时候我会来帮忙的,他的话……” 自己作弊被抓,但连累了刚认识的朋友,斯图的确是有愧于心:“不用说了,作为绅士,我一定会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我跟着两位去日本吧!绝不会跑的!” 英仁笑道:“不用啦,我们信得过斯图先生。” 萧远悠拍他肩膀:“人家愿意,就不用太客气了。况且……”萧远悠并不是开玩笑:“从某方面来,斯图比我要强。” 斯图尾巴都要飞上天了:“哇哈哈!挚友唷!只有你懂我哇哈——” 浅间起来就是一脚:“是弱智方面!” 四人正聊时,机场广播开始广播飞往中国的航班。 “好啦,我该走了。”萧远悠没什么行李,中国对文物的法律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所以青釭剑作为文物可以带在身上。铁桦木剑和拂尘都用道士证搞定了,萧远悠背着剑袋回身道别:“一个月后再见吧。” 英仁问道:“出发还从日本出发吗?” “有可能,在日本汇合也好,不过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去那里。” 浅间抱臂道:“婆婆妈妈的,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回去,浅间和伊势宫都随你住,那里的巫女个个可都……” 斯图:“是嘛!” 浅间吐了口唾沫:“你敢进去就打断腿。” “不公平……”斯图咬着唇龇牙咧嘴。 “好啦好啦……”萧远悠抱礼告别:“我不在心别再坠机了。” 英、浅、图:“借你吉言!” “走好。” 萧远悠走后,英仁望着那架飞机道:“巫云前辈为什么这么急于回去?不像是以往潇洒不羁的风格。” 浅间点头:“我也觉得他变得婆妈了不少,真是女大十八变。” 两人还在猜测他急于回去的原因,斯图在旁边笑道:“ov~i~~dro~didvt.爱情是种危险的劣势。” “什么?你知道那家伙急急忙忙的原因?” “嗯,于情于理……”斯图想了想,用手机查了几个关键词,给两人:“武夷山第三届拜山大祭。” 英仁恍然:“不知不觉,都到这个时候了。” “本大爷倒真想去!”浅间搂着英仁:“跟我一起去吧,中国的宗教大庆典,怎么样?” 英仁叹道:“我去不了的。” “没骨气!” “浅间姐……”英仁嘟囔着:“前年爷爷去伊势神宫参拜的时候不都说过,他老人家都85岁了……” “嗯……”突然想起来铭仁天皇的确说过,打算在生前退位,浅间惊道:“啊?你要升级了?皇太子?这么快?” 斯图一听,在旁边一惊一乍:“难道现任天皇要——唔唔唔!” 英仁一把给他摁住了:“斯图桑!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 浅间在旁边挖着耳朵:“这事儿大得能杀你灭口哦白痴。” “呃……” ………… 飞机上,萧远悠坐在头等舱,顺着窗,目力清晰地见那几人打打闹闹,笑道:“他倒是跟谁都自来熟。” 这个斯图亚特·福尔摩斯,在英国人称“福尔摩斯”,就是因为他是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名侦探一样,是作为“咨询侦探”而活跃在英国苏格兰场。 所谓咨询侦探,就是警察在调查中遇到困难时,可以依靠的一种私家侦探。在百多年前,那个手枪都只有六发子弹的年代,这种侦探还可派上用场。但到了科技发达的现在,人就是钻到底下去了也能给刨出来的时代,咨询侦探还能立足于刑事界,没点本事是不可能的。 所以萧远悠评价“他比自己厉害”。 或者说,萧远悠希望他是凭大智若愚、装傻充楞,这至少还能让萧远悠心中给他一个这样的高手概念。最怕的是……他真的傻。 而且从目前的观察结果上来,他不像是心机城府到了那个地步的人,反倒是全靠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让他料事如神。 萧远悠想到他那习惯性的抽烟动作,猜到:“不会是请老先人上身吧?那这样就太过分了,带着寄宿在媒介里的古代老爷爷,这套路眼熟到可怕啊……” “喂!说你呢!听到没!抬头!”一个粗犷的声音入耳:“让你抬头!” 萧远悠回过神来,发现飞机客舱内静地可怕,每个人几乎都保持着一种抱头蜷缩的姿势。面前一个大汉则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因为被晾了太久,额头上都憋出了一个十字形血包。 萧远悠抬头:“呃,请问兄台有何贵干?” “不出老子在干啥吗?”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精密工具:手枪。 “着像是劫机?” 咚—— “废你妈的话!”那人发泄般用枪柄磕在萧远悠脑袋上。 萧远悠顺势装晕过去:啊……感觉好麻烦,事不关己,还是睡吧。 “哼!真不经打!呸!”那人一口唾沫往萧远悠脸上吐过来。 似有心、似巧合,萧远悠从低头的状态坐倒变成仰着,正好闪过,口水吐在旁边那女孩的腿上。 “嗯?”那人还打算研究一下萧远悠,到后面又有人四处张望,跑过去就是一脚:“想干什么!” “嗯……”萧远悠了一眼,劫机的大概有三人,一个在维持秩序,一个在盘问安全员的位置,还有一个在驾驶舱门口把守。 “哎哟卧槽,十二个时的航程,机长总不是憋尿侠吧,这一开门上厕所的当儿不就坏菜了?” 旁边那女孩戴着很厚实的眼镜,应该还没到二十岁,肌肤很白,清爽的短发,鬓发长于刘海、修剪的很漂亮,纤薄的粉唇,五官端正,但表情透着怯懦,半张着嘴着萧远悠不知所措。 “妹子。”萧远悠取了张纸巾:“要用吗?” 眼镜女孩点了点头表示谢谢,然后擦干净了腿上的唾沫,还倒了点矿泉水使劲洗了一下,来相当爱干净。 偷偷摸摸的动作弄完之后才松了口气,问旁边萧远悠道:“你不怕吗?” “嗯,刚开始还怕……现在已经怕得没感觉了。” 无绳蹦极也不止十几二十次了,曾经沧海,萧远悠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坠机只当吃西瓜一样简单。 那女孩想了想:“我好像也跟你一样……” 萧远悠苦笑:“是吧……” 第149回 机上一二事 “会不会又闹到坠机啊?还是说出手把他们打发了?”萧远悠左思右想都觉得不靠谱:“感觉无论怎么办,都会耽误我回去。” 坠机肯定是很蛋疼的,他可没打算模仿少年π的漂流,就算漂起来,也不会沦落到那个份上。 但就算出手搞定这伙人,机长肯定也是会返航,然后航空公司得把乘客全都留下安抚几遍,一时半会儿想再登机就麻烦了。 考虑到飞机上大半都是中国人,劫机的汉子听口音、看长相像是新疆少数民族,目的地差不离应该是西亚、中亚那片。怎么着也得先飞过中国空域。 萧远悠打算,只要他们不高举炸弹大嚎安拉胡阿巴克,萧远悠可以忍到他们进入中国沿海为止,这样就算迫降也应该能回武夷山了。 也不能怪他没有一颗逞英雄的心,但他现在真是归心似箭。高桥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有没有闹腾着要康复训练?门派里人对她好不好?朱三的修为损失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重练?还有自己发家的乱真派建设怎么样,前两届拜山收了多少弟子—— 作为掌教,他还没到甩手掌柜那么丧病。 旁边的女孩看他定神了一样,小声道:“你没事吧?” “有点发愣,没事。” 那女孩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红的:“我刚刚想到爹妈了,好伤心。” “令堂尊身体不好?” 女孩一愕:“身体挺好的。” “那想啥?” 眼镜女孩生气般捶了他一下:“我们可能都要死了,怎么不会想爸妈!” 萧远悠的爹妈是超级极品,一辆房车走天下。前年最后一次联络,他俩在伊拉克。依稀记得,传来那张照片里跟他们合照的人,脑门子上顶着蓝色钢盔,身着防弹小马甲,手里还提着机枪,那一副黄沙铁血的布景,都像是P上去的…… “我家那二老,嘿嘿……”估计每天都过得比自己精彩……想想都怕,哪敢顾及那俩。 女孩想了想,回道:“你可真坚强,男孩子都这样吗?” “应该不是吧……我给你试试。”萧远悠从旁边的手册框里撕了一页安全须知,揉成团丢给过道那边的男乘客:“嘿!感觉咋样!” “神经病……”那人抬头看了萧远悠一眼,继续抱头蹲防:“妈了个哔嘞,真他娘嘞晦气。” “这是山东人。” “听出来了。” “男人不一样。” “看出来了。” “还有啥想知道的吗?” “求你别做实验了……” 萧远悠安然合眼:“好吧。” 过道脚步声响,女孩抱头蜷缩,萧远悠躺倒继续装晕。 脚步声在头等舱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往另一边走。 劫机犯走后许久,飞机应该是迎来一阵小规模的气流,开始上下颠簸,不少人都开始尖叫和哭闹。 那女孩抓紧了萧远悠的手:“我们要死了吗……我还有好多事没完成,怎么能这样死了……呜呜呜……” 萧远悠笑着安慰:“安啦,没事的。” “为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淡定的?” “因为……”总不能说自己是蹦极爱好者吧,会把这女孩吓傻的,萧远悠仔细想了想,道:“对啊,为什么?让我想想……哦,这样,你看看劫匪也是人、机长也是人,大家万一坠机,还不都一命呜呼,那么无论是乘客、还是劫匪、还是机长、还是航空公司,应该都不会轻易让飞机坠落,大家目的一致,所以我们就没事啊。” “可是……” “别怕,就算真的坠机,也没事。”萧远悠把她的手反握住,放回了她自己胸口:“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嗯……” 少女安下心来,许久后,巡逻的脚步声又过来,两人再度恢复安分状态。不过萧远悠这下是真的想睡会儿了,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也真是有些受不了。 这次恐怕要睡久一点,可又怕睡丹期间出现状况,萧远悠拉了拉旁边女孩。 女孩镜片下的清澈目光询问着。 萧远悠:“我睡会儿,出事了叫我。” 对方像是没理解他什么意思:“啊?” “出事了叫……”就这样,萧远悠争分夺秒地睡了起来,旁边人看来,不可理喻。 没过多久,萧远悠被扯醒。 “出事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点头。 “什么事?”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几次后,才贴耳小声,道:“我有点想去洗手间。”说完整个人都耷拉下去,羞得脸都红到了耳朵根上。 萧远悠失笑道:“你难道想让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去?” 她满脸通红的点头:“真的……” “哇,这又不是在上课,外面人可是顶着终生囚禁的觉悟在干活啊,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他们的工作吗?” “可是……”她扭捏地蹭着腿,柔软纤细的大腿紧紧合着:“可是……就是感觉太紧张了,反而……”也可能真是急了,她夹着腿的时候,手上也不自觉的在掐萧远悠的胳膊。 “看情况,我觉得挺难。将心比心啊,要是我正在劫机的话,你别说上厕所了,就是生孩子也得憋着等完事儿啊。”萧远悠认真地道:“你说你一天可能上好几次洗手间,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劫一次飞机呢。这么严肃的事儿,你说你上个厕所想靠汇报来解决,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我知道啊……可是,可是总不能在这……”说着,她眼眶又红了起来:“妈妈……” “唉……我帮你说说吧。”等了没多久,那人又巡视过来,萧远悠举手道:“大兄弟,能去个洗手间吗?很急,憋不住了。” 萧远悠说到一半,那人就把枪口定在了萧远悠脑袋上,说道最后,他连保险都打开了。 萧远悠看着对方的食指,小声道:“不行的话就算了,我能忍。” “就你妈的事多!”那人又是一枪柄敲过来,一次不过瘾,几乎是把萧远悠殴打了一顿,才拍手走人:“¥#@¥amp;amp;*%¥#*……”一串少数民族方言,听不懂,但听得出不是好话。 萧远悠倒不至于鼻青脸肿,但眼角、嘴角这种防御力不强的地方被打裂了,流了几滴血,看上去还挺惨。 那女孩惊奇的看着萧远悠,没过多久,泪光花花,忍着小声哭,还把萧远悠胳膊抱着连连道歉,鼻子眼泪糊了萧远悠一袖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任性了,不该让你帮我问的……” “没事啦,倒是我挺抱歉的。”萧远悠叹了口气,拿出了个矿泉水瓶:“不知道女生用不用得上这个啊。” 她一愣,把萧远悠推了一把:“你别说笑了,我真的怕极了……” 萧远悠严肃脸:“不,关于卫生间,我是认真的。”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个,女孩两腿绷地更紧了,两手捂着小腹:“完了……怎么办啊啊……” “唉……” 正在萧远悠打算看她想怎么解决的时候,外面一阵呼喝声音响起,引起阵阵惊呼—— “别动!现在听我的!还有你!别动!” 萧远悠的座位靠着走廊,萧远悠探头往外扫了一眼,貌似是端着杯子出来要饮料的机长被逮住了,两贼顺利占领了驾驶舱——狗带。 眼睛女孩眨巴着眼:“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萧远悠继续没事人一样躺着:“希望机长合作点吧……” 然后隔得远远的,萧远悠听到一句绝对不能忍的话: “现在把飞机开到南极去!” “我靠!”萧远悠倏然起身:“脑子让安全门轧啦!去南极抓鸟啊!” 萧远悠大显神威暴打歹徒时,只连续重复着一句话:“放着好好的圣战不去打!?安你妈拉个胡阿巴克!” 第150回 拜山 日起月落,秋高气爽。武夷山下,晨光清朗无比—— 山下【芹江镇】,原先是个小乡村,现在已经座座高楼如春笋拔尖一般参天而起,几乎快要成为一个新建大都市,人口从几百出头瞬间上涨到百八十万,而且辐射村落越来越多。 这个小镇的空气中,已经带着被嘈杂人声炒热的温度,明明是秋季,却嘈杂如夏日午后。山脚下人流汹涌,人们三五成群地往大大小小的新建旅店宾馆里面挤。而且话题惊人的一致—— “哎,你们是不是来上山看道士的?” “卧槽,道士工资现在巨高好吗!最近都传疯了!” “御剑飞行啊!炼丹长生啊!” “同去同去!” 今年山下准备上山求道的人,今天一天就入城多达三万,这才是拜山祭正式开始的前一周。 萧远悠刚刚差点路过这个地方,因为他觉得走错了地方。 武夷山方方面面都有了变故,但灵秀仙意还是丝毫未变,山移水动而韵意不减,这个神山氛围一定是多亏了汪海鸣长老的风水术才得以保留。 但这个山脚村落里却变得一点不认识了。以前就一条五米宽的大马路横着插过整个小镇,现在是一个回字环城路里还有个田字格市区,外面还在修桥铺路大建工程。 今天更是人满为患,那意思是要把武夷山南门出口给堵上。市区里终于到了大小车辆都难动的地步,街面上不说好的宾馆,连不少还在装潢中的旅店都收着高价租房,郊外的帐篷群也已经初具规模。 萧远悠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司机,今年人这么多,应该不只是拜山祭吧?” 一个城市里,消息脉络最广的不是黑社会,而是老司机。 “哦,这个啊——”一般的老司机都会这么先顿一顿,先挂个档或者刹,看看路况再分神道:“我们也是今年才到这个城来,对往届没什么映象。就是听说这届是未来几年内的最后一届了。” “最后一届!”萧远悠惊了:“啥?” “好像是因为,原定一年一次拜山大祭,以后要改数年一次,还没定期,眼瞅着能看得见的就这一届了,多少人赶着趟来这一次。” 的确是这样,在前两次统计入山新弟子人数后,乱真派和各大道派都表示暂时无法再继续吸收弟子门人。山上能够培养的道士数量跟经济链挂钩,在山门的收支失衡时的确只能放缓纳新的速率。 “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萧远悠想到那个猜不透表情的知己江师姐,嘴角又多了点期待的笑意:“嗯,干得很不错嘛。” 【拜山大祭】的周期改为三年一次,从今年开始改,所以本打算过几年再来拜山的人,今年无论如何也得找机会来武夷山——错过这村儿、下个店可看不见啦。 萧远悠看了看窗外,发现巧遇。 “司机阿叔,停车吧。” “这儿停也行,不过离你要去的山门,走过去还得十来分钟。” 一两公里的话,萧远悠踏着剑悠悠哉哉就晃过去了。 “到这儿吧,多走走也好,而且这路况等您四个轱辘晃过去,估计我连车钱都付不起了。” “哈哈——”那老司机尴尬地一笑,他的确绕了萧远悠的路,不过也还好萧远悠想看看周围的情形,所以没说破他。 “钱给你,不用找啦。”交出去英仁施舍给自己的最后一点路费,萧远悠坦然下车,回头笑道:“谢谢啦——” “嗯,不客气……真大方。”司机拿着钱数了数:“妈的还没够!” 不过想起萧远悠走前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司机知道这钱是给够了原价的,点根烟放下手刹,继续跑生意去。 萧远悠这面没有御剑,而是抬步往一处旅社走—— 那嘴里嚼着槟榔的胖老板红着脖子脸对着一女孩:“没房间了没房间了!现在就剩双人间,你租不租,一天一千二。” 离拜山开幕还剩七天,这要住下来都小一万了,别说那女孩听着面露难色,萧远悠都差点崴着脚。 这破店连吧台都还没刷呢,店面四角星星点点的白漆花,店铺子招牌第一个字“宾”还缺末两点才写完,房间里面可想而知,比公厕的设施全不到哪去。 放眼街面,最差的地儿就这了,他比五星酒店还贵三五倍,真是奥拓的皮、宝马的心。 但外面路过的人听见这儿还有房,如获至宝一般,七八个人组一团就上去交了房费,老板趁机多要了八百,人家眉头都没皱一下,看来是找久了急需歇息。 老板看着女孩煞白的脸,龇牙咧嘴嚼着槟榔渣儿:“抱歉啊,现在客房满了。” 那女孩委屈的低着头往外走,眼镜都耷拉在鼻梁下面,一抬眼,看到萧远悠的笑脸:“啊?你怎么在这?” 萧远悠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那女孩自然就是飞机上坐隔壁的那位眼镜妹,还是瘦、还是白,仿佛碰一碰就会破了皮,通透地像是和田玉。 “我当然是来拜山的,去年就想来啦!你呢?” “我也得去一趟武夷山,从前年到今年,一直就想来的。” “呀!那你找着住的地方了吗?” 萧远悠想了想:“我倒不至于要租店住,怎么?你又要借厕所躲起来——” “你、你说什么呀!我又不是随时都……”女孩说到一半,白皙的皮肤里多了些粉红,嘟嘴推了萧远悠一把,用力还蛮重的:“跟你说很严肃的呐!” “可就算很严肃,我也变不出房来住啊?”萧远悠摊手道:“连这处街面上最烂的店都没房了,更不用考虑其他地方啦。” 那老板可不能装作没听见,插着腰,大口嚼着槟榔:“其实福建秋季也不冷,这种道教圣地,能睡在这儿大街上也别有缘法。” 女孩推了推眼镜,对着老板大叫:“你坐地起价还好意思这样说!你这破店三十块一晚我都嫌贵!敢要上千真是见了鬼啦!信不信我马上投诉你这黑心商家让你这破店开张福到关门大吉!你瞪什么瞪,瞪我也说,有本事你过来呀!” “诶——”萧远悠一笑了之,拉着女孩往外走:“人家说的也没错,别闹腾,太吵。” “唔……”女孩还想骂,一看到萧远悠的脸,立马红脸闭了嘴。 那天萧远悠制伏歹徒时,她过于震惊,然后一个没忍住就……情况太乱,她趁着乱象躲去了厕所,换了颜色相同的小短裤出来自以为没人发现。 可萧远悠刚刚那话显然是天地不知,你知我知,这才让她的脸蛋始终没褪下烧去。 “嗯哼~”萧远悠意味不明的鼻音之后,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跟你住呗……”她叹息一般,圆框眼镜又滑下来几分。 “我……”总不能公开说我要住就住山上、住在掌教寝舍吧?拜山在即,萧远悠可不想给同门添堵,摸着下巴考虑半天,才道:“我也没地方住啊。” “啊!那你说自己不用租房?” “这个嘛……”萧远悠放眼天下:“郊外都是地儿啊,找顶帐篷。” “帐篷都卖光啦!我早问过了。” “自己搭个帐篷如何?” 女孩的厚重镜片都挡不住她的质疑:“你有这手艺?” 萧远悠轻笑两声:“海水不可斗量,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没这手艺?” “那就试试吧……”女孩推了推眼镜,伸手道:“我叫吴曲,不是无趣啊!是吴王勾践的吴,曲高和寡的曲,吴曲。” “嗯……”萧远悠想了想,笑道:“你可没有点半无趣。” “是吧!哈哈,我的朋友也说我可有趣了!” 是啊,除了勾践,其他人一定都这样觉得,萧远悠默默想到。 第151回 真没有 各自介绍之后,找了个地方,经过斗量之后,两人都发现了——这的确是需要手艺的一门活。 两人搭起来的东西说是狗窝都抬举了,不过是把工地废料变成工地垃圾而已,一阵风过,纸壳子堆马上成了一堆垃圾。 “来帐篷的确没那么简单……”萧远悠考虑道:“要不然学学贝爷的,随便找个能遮风的地方——” “——比如骆驼的尸体里?” 两人想了想,各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作罢。 眼着天色越来越晚,周围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潮,这种天气住在外面果然太惨,可现在就算是舍得花钱,也没有地方给他们花了。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说到一半,吴曲却又摇头:“不不不,无论怎样,我也得拜山!” 萧远悠好奇道:“为什么?你信道教?” 吴曲笑得开朗:“信,命中注定的信!” “那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啊。” “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未来几年里不会再有拜山祭了吗?” “什么!未来几年里没有拜山了!” “原来你连这个都没听说……”萧远悠大致解释了一下拜山祭周期延长的事情,然后道:“也就是说,山上的道士已经趋近饱和,这一届的入山难度一定最大。你要命中注定的信,可也很难合格上山。去年和前年的大祭,我听说几大宗门的拜山者加起来得有十几万,最后上山的人不过几百人。而且你还凑巧来了武夷山……” 吴曲道:“武夷山怎么了吗?” “武夷山上的拜山主考,是北峰的乱真道,在往届的拜山中声势最旺,录取合格修士的标准也最高,比其他山头要难得多呀,你要信道,去其他山门才对。” “啊!原来是这样……”吴曲咬唇沉思,真让人担心那单薄的淡唇给咬破了。 “你还真是一点没了解过就来了啊?”萧远悠挥手道:“要不然你去其他门派吧,我给你介绍一下中原的另外几大仙山道派。” 吴曲摇了摇头,孱弱而坚定:“我不去。” 分明是女孩儿,却这么好胜,有公子的风格。 萧远悠一愕,惊奇道:“莫非你偏要挑战最难的?” 沉默良久后,吴曲道:“我已经没钱啦……” 她抖了抖钱包,除了各类没用的卡,就剩俩钢镚在往下掉了。 萧远悠合上嘴,叹道:“好吧,我服了,那你今天打算怎么办?露宿街头?”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有这样了。” 萧远悠她情绪越来越低落,抱膝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冷风一激,单薄的衣物和消瘦的身体,大眼镜直往鼻尖上滑,顾不上推,怪可怜的。 “唉,那先跟我来吧。” “去哪?” 萧远悠指了指武夷山南门:“南门下建有山门道场,专供来往走动的道友歇脚,平时可能会有人住,但拜山期间各门道士都待在自己门派,期间一般来说是不会住满的。” “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吴曲点点头:“可我们不是道士呀。” “呃,试试呗,总比认命好。再说我们睡门口,那里的道士放着空房间不给,怎么着也不能就这样着吧?这就冷血的过分了。” “对!不认命!”吴曲跳起来,拉着萧远悠往前走,胳膊还挺有劲儿:“那现在就去吧!” 路过吃摊,吴曲把最后俩钢镚用了,买了一个幸未涨价的甜馒头,一人一半,边啃边走。【零↑九△↓說△】大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意思,来是打算吃定山门道场了。 萧远悠嚼着馒头思索:这算不算一饭之恩啊,要不要报答?可我又不缺这一顿——再穷也不至于山门下饿死掌教哇。 萧远悠犹豫帮不帮他,自然有道理——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际遇和行事风格,无论是过分的帮助还是加害,都有违道士追求“我道”的心境。 道这个东西,不比武术,滴水穿石?没用。最靠谱的就是顿、就是悟。当然,“顿悟”这俩字儿本身就不大靠谱。但在佛道禅理上面,不靠谱的规则往往最靠得住,萧远悠觉得自己已经干涉过多—— “如果她真有心拜山,那放她自己去拜反而好些。” 会这样考虑,是因为萧远悠亲手制定了【拜山大祭】的原则:不求根骨清奇,只求执着心性。 一个道门,要的不是旷世奇才。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有人,那就必然有人才,至于人才来得早来的晚,不重要,反正会来。 对道门来说最重要的是,山上的人有耐心在山上呆下去。试想,就算你根骨上佳,悟性绝好,但上了山却没耐心待在山上,那门派栽培你有什么意义?所以拜山祭的第一原则就是:选有心人。 那么这样的话,吴曲过于依靠萧远悠,反而无法磨砺她求道的心性。心性、耐性不够的人就算拜山成功了也没用,与其被长年累月的百无聊赖折磨下山,还不如让几天受冻挨饿让她放弃。 顺其自然,多少道士丹青文墨就死练这四个字,不是没有道理。 想得*不离十,两人已经到了“南门道场”。 这间道场的规模相当大,两个足球场的大,左右两部分。左面是乱真派负责管理和留守在这块地方的修士,十余间房,供修士在这里修行兼经营道场。右边比左边要大三倍多,至少有六、七十个单间,呈回廊状排列、层叠。 左右之间是一条宽敞精致的木阶梯,尽头有一个大型辕门,那就是武夷山山南的入口了。不过辕门正前方挂着两块牌子:“军区重地”以及“暂未开放”。荷枪实弹、且受过修行训练的两位陆战队队员守在那。 弄死这两人或许有办法,但这个行为代表什么,只怕没人不知道。 萧远悠带着吴曲到了左面正厅,装潢、摆设,算是贴近古风,相当雅致,一个身着祭典礼袍的年轻修士坐在柜台处,衣服倒是庄重,可那人打着哈欠玩手机,极毁气氛。 道袍的白底蓝边样式,萧远悠认得出是乱真派的道袍,不过衣服上的纹样没见过,应该是新设计的道袍,不知道是第五代弟子的内门还是外门。 “你、你好,我是过来歇脚的……道士!”在萧远悠的眼神鼓舞下,吴曲壮胆过去,还故作高深地道:“要临街的房间,能到晨光东照,尽量挑边上的房,怕吵。” 这两句是萧远悠教她说的,能让她听上去像是个道教老司机。 但那人都没理她,依旧玩着手机。 “咳咳!”吴曲干咳了两声,对方没反应,又敲了敲桌子:“咳咳!” 那人终于放下手机,抬头笑道:“姐什么事?” 她重复了一遍要求:“要临街的房间,能到晨光东照,尽量挑边上的房,我很怕吵。” 柜台伙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请问,道友来自何处?” “呜……长白山。” “啥?” “地方道派,说了你也不知道。” 年轻修士点了点头:“请问可有推荐信?” “没、没有带!” “哦……”他低头继续玩手机:“没房了,不好意思。” 修士之间只要身怀道炁修为,那么距离较近之后自然能感应到对方的修为高下。这个修士的修为应该正好掐在【炼气】入门,也就是乱真派的【季不由得想夸一夸江莲:“好妹子,不愧是武夷山大管家。” 吴曲对方不理她了,悻悻回到萧远悠身边,泛白的脸就更白了:“不行……”两眼失落,镜框下滑,犹如被欺负足了的野猫。 萧远悠她衣着单薄,加上身体过分纤细,怕她露宿街头睡出病来,叹了口气:再帮她一次吧。 随后亲自走到那板弟子面前:“要临街的房间,能到晨光东照,挑边上的房,怕吵。” 应该是感到了修为比自己高,那修士皱眉抬头了萧远悠一眼,随后低头继续玩手机,回了两字: “没有。” 这次反而连一句“不好意思”都没撇一个,萧远悠一愣:“哈?” 然而,更让他惊奇的事,还在后面。 第152回 南门道场 身后喇叭声响,伴随着粗犷的吆喝:“让开!听到没!别挡着路!”一辆通体纯黑的车,正停在门外三步远,那轮胎激起的尘土还没落地,车里的壕气就要泄露出来了。 因为萧远悠到车上的商标是宝马,型号还是760,且是加长版——倒真是有点钱。 那司机戴着墨镜,西装笔挺,上去就像是黑帮老大的那种保镖,先下车,走到中间打开车门。 接着就见一个模样很耐,而神态丝毫不招人待见的金发哥从车里出来,把萧远悠扫了一眼。 萧远悠友善的笑了笑,却被这人当空气一般无视,颐指气使地就往里走,比在自个家还随意。 “岳少!” 令人难忘,那个上一刻还在玩手机的死鱼眼板哥在下一刻眼中几乎就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岳少!”这家伙把萧远悠顺势往旁边一推,在旁边讨好般的:“岳少光临山门!实在荣幸!现在上山的人多,岳少住在山门最合适不过!不过不凑巧客房已经有本山的内门师兄所用去一部分……”他伸出了三根手指:“现在只剩单间客房三十间,不知道岳少够不够用?” “不用那么多。”那岳少摇了摇头,来对方虽然全力来舔,但他还比较矜持,就说了一句:“十间就够了……” “好好好,完全不成问题,我马上找人去准备房间。”他说话间吩咐了旁边雇来的雇工去准备房间,自己则烧开水壶亲自倒茶:“这是‘山上种的’茶,我悄悄拖种茶的师姐带了几把出来,现在这茶还不见客的。”话里还强调了“山上种的”,来是朱嘉森他们研究的灵品茶这边。 那板哥走过来,眼神丝毫不带热情,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冷淡:“两位,武夷山脚下,这儿可不是谁都能来混吃混喝的地方,识相点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萧远悠和颜悦色地拉住吴曲:“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租间房住下,等几天后的拜山大祭,方便的话……” “不方便,这还听不懂吗?没有房间了。” 吴曲怒道:“可你刚刚说——” “——是说,你们住的房间,一间也没有。” 当面的鄙视,吴曲气得脸通红:“岂有此理!” “两位,可要知道,这‘芹江镇’现在可不归王法管,我们道派在这里行事,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用别人眼色。奉劝二位,不要无理取闹。” 本来还不动情绪的萧远悠这时也不禁皱眉:“哥你这是代谁说这话的?武夷山向来不是道派说了算吧?这说法容易惹麻烦,还是收敛些好。” “哼……”那板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他,回头对那少爷道:“岳少,还有其他吩咐吗?道尽量去办!” 那位少爷自始至终也没他俩一眼,无聊就指甲,然后从随从手里拿来把锉子慢慢磨。【零↑九△↓說△】 “茶有什么好喝的,麻烦去取一些我从巴拿马带回来的咖啡豆……” “好好好……”那板虽然奉承应诺,但也不有种明珠暗投的失望:卖骚给了瞎子。 “这样也算是道士……真是丢了这么大名声的脸面。”吴曲喃喃自语,又大声问道:“你拜山难道要带够全家人一起去吗?” 那个岳少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似乎没听到。 “嘿嘿……罢了,你随我一起走吧。”萧远悠此时当真是想为她抱个不平,但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不便现在发作。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胆子比我还!”她甩开萧远悠的手,面向那岳少:“我问你呢!你难道打算举家上山吗!” 那岳少皱眉,指了指自己:问我吗? “没错!我在跟你说话!” “我……不喜欢住太窄的房子,太让人感觉心情都郁闷起来,就像这间房……天花板还不到五米,我感觉喘不过气来,只能勉强忍住。” “有钱人……”吴曲嘀咕道。 萧远悠点头:“其实我也经常睡大街,跟这位大少爷到挺相像的。” 室内人对萧远悠顿时投去了鄙视和嗤笑的视线。 “我要十间房,休息时用一间,用餐时要一间……” 他是吃饭、睡觉、电影、散心、、打游戏、弹钢琴、练武术、见客、办公……各要一间房的少爷生活惯了,等他一溜说下来,吴曲都感觉脑子不会思考了。 吴曲怒道:“那你去租住宾馆啊!干嘛来这间道士的道观来打扰别人!” “我是一心想上山求道,住在这里既方便,也不会太铺张。”岳少傲然道:“何况我这次离家,不想再以家里为依靠了,男儿志在四方,我必能干出一番事业,不再被人笑话……” 萧远悠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哦,还是一有志二代。” 岳少怒视萧远悠:“我警告你不要叫我什么‘二代’!我只是在忍耐而已,你少再用风言风语,我不是没有脾气!” “嘿嘿。”萧远悠笑笑不语。 吴曲:“好不要脸!你敢不敢手下人在里里外外搬的这些东西再说这话!” 这岳少在那白话的期间,他手下没有一个闲着,全都在帮他大大搬东西。到咖啡机,大到钢琴,都在想方设法往道场里搬,闹闹腾腾当真是完全毁了这处地方的清静风水。 吴曲继续道:“不想麻烦家里就一个人住单间啊!什么臭脾气,自以为是,分明让人处处迁就还感觉这么良好!” 岳少皱眉不悦,不再理会吴曲,是不屑于和她说话。 “姐!”这时,那旁边的板忍不住了,皱眉向萧远悠:“道友,这女孩不是道门中人吧?能不能请她现在离开这里,南门有规矩,无关人等不能进出。” “嗯,我知道。”萧远悠点头,道:“可那位少爷似乎也不在道门之列吧?” 板怒了:“你们是不是蹬鼻子上脸!睁大眼睛清楚这里是不是能凭你们胡搅蛮缠的地方!” “什么事啊?” “外面怎么了?” “怎么了?” 修士修炼地耳目聪明,这么大吵大闹一阵,不少道士都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板还在继续:“岳少跟你们怎么比?金氏电器你没听说过?你们——” 萧远悠声音不大,却能盖过他的话:“家业再大,这里规矩不是给道士用的地方吗?” 对方也出来这是在用修为压他,瞬间清醒,严肃道:“道长,您不是真想在武夷山这里撒野吧?” 萧远悠把吴曲一拉,挡在她身前:“这道场,我可以不住,但要我们走人,那少爷得一起。” “你们这两个……” 一边的岳少这才发现,眼前这一男一女居然是跟自己杠上了。 他没有过激反应,只叫来一个女助理,指着萧远悠和吴曲:“给点钱打发了,不要打扰这里的师兄师姐休息。” 萧远悠哈哈一笑,然而替他说话的,却是另一人—— “还没入门呢就叫师兄师姐了?入了门是不是得我们这样叫你?” 是个女声,中气充沛,娓娓动听。萧远悠在汉末游历许久,炼气筑基期的修士,听过声音就大体能知道修为,这女人应该在炼气中上品,也就是四循音去—— 第153回 质变 来人的确是女子,而且是御剑下落,长发飘飘,袖摆扶风,犹如仙姑下凡。 “那道袍,是内门的弟子?” “哇,你连季雨璇师姐都不知道,你是咋混进来的?” “啊,她就是传说中的季雨璇师姐?怎么会在这?” 议论纷纷中听到个“季雨璇”的名字。 “季雨璇?” 萧远悠离开道门时没听过这名字,当然不认识。现场都是些五代弟子,把她叫师姐,那应该是五代弟子中的上位者了吧。 “五代弟子的修为在四推算出目前山门弟子们的修为,不过也由衷叹道:“好快,比我们当年慢慢摸索着修炼快多了。” 那时候还是创业期,什么功法、什么道术,全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踏出路来,后来者有了前路可循,这才一马平川。当年六如寮就是乱真派的精英弟子,也没说过两三年内就到四最开始遇到的朱嘉森阳鑫,在李师孚手下练功,入了道门十年,才到三回忆往事,心中暗叹:“悲凉啊。” 那仙姑御剑下山,吴曲到气氛骤变,又见萧远悠神色戚戚,不安道:“远悠,不对劲啦,我们要不要撤了,别得罪了山上的道士。” 萧远悠微笑摇头:“真正的道士没这么心眼,哪有一两句话就能得罪的。” 不过也的确该走了,在这里被撞破身份的话,难保不会对目前拜山的计划造成一定影响,还是别惹是非为好。 所幸季雨璇身后没带人,就只是孤身过来,不至于被一眼认出来。 “我在外面就听得到这里吵闹,清修的地方,谁在大吼大叫?” 那板的年轻道士顿时收敛住了,先去跟季雨璇抱礼:“师姐,我是‘外道场’的赵河。”说罢又指着萧远悠这边:“都怪这两人无理取闹,这才搞出这场闹剧。” “无理取闹?” 季雨璇向萧远悠这边,带着点疑惑缓步而来。还未说话,萧远悠却先抱礼,未有声而势自若,气涵养而度不凡。 季雨璇被他气势一震,愕然,未及回礼,萧远悠便转身走了。 “这是……”两人错身一瞬,季雨璇猛然发现对方修为高于自己,一时疑惑,出手拦截:“道兄请稍等一会儿。” 萧远悠眯着眼睛笑道:“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且问道兄是从哪来的?为何来到这里?” 萧远悠笑了笑:“这位师姐,天底下这么多人来这里,难道师姐有必要都知道?” “你怎么对人这样说话……”吴曲出声道:“我们是来参加拜山的。” 季雨璇一声冷笑:“你这样也来拜山?” 萧远悠稍稍了吴曲一眼“你坏事了。” 萧远悠这身修为,说是来拜访还好,来散步也可以,要说是来拜山……带着一身他们山上弟子都望尘莫及的修为来拜山,怎么信?说是踢馆人家还多信一点。 那板道士赵河立即出语相讥:“你们从过来开始就一直没事找事,分明是来捣乱的,还说是拜山?师姐把他们轰出去!” “你退开!”季雨璇知道萧远悠不是人物,怕这里的师弟受伤,把他往回一推。继而又对萧远悠道:“这位道兄,这里是武夷山南门,外道场弟子的修行处,也是来往道友的休息处,为什么在这里闹事,让南门驻足的道友不得安宁?” 吴曲道:“我们、我们没想捣乱,也真的是来拜山的。” 季雨璇道:“那为什么要在这里吵闹?这也是拜山?” “不是!我们本来是来这里……”来这里冒充道士借租宿舍?吴曲马上支支吾吾:“这个我们是来这里……” 那板的可不想让他们说出原委,早就眼神示意那岳少上了楼,然后继续胡搅蛮缠:“来这里招惹麻烦!我正安排客人入住,你们过来冷言冷语就算了,还咄咄逼人,分明是针对某人来的,还有什么说的?” 季雨璇结合萧远悠的修为,再根据这话脑补了几段出来,顿时对萧远悠全是敌意:“道兄怎么说?” 萧远悠皱眉带着微怒,瞪了那落井下石的混子一眼,拉着吴曲的手往外就走:“借宿而已,不给就算了。” “慢着!先说你的来历!”季雨璇身形一动,四两眼一翻:“我倒也想知道为什么借个房住住也会起这劳什子事,不借就不借了吧,总准我走吧?”说罢右移一步准备往外走。 季雨璇两步堵住:“不准。” 萧远悠真有了点火气:“不走你们要起疑,想走,你又有不准的道理。走不行,不走也不行,怎么不给我两句话说?” “你等执法的师兄来再说吧。” 吴曲脸色煞白,轻轻扯着萧远悠衣角:“怎么办?” 萧远悠冷笑两声:“放心,我在,他们拦不住。” 季雨璇沉声道:“你尽管试——” “试”字未脱口,萧远悠已经横抱着吴曲迈出了门槛。 厅内几乎所有人眼前一晃,都是擦了擦眼睛,没一个人明白他的步位是如何变化的,就只知道他已经绕过季雨璇走出了大门。 “不可能……”季雨璇一愣,回过神来猛然拔剑:“站住!别想跑!” “唰”的一声,飞剑直刺掠过,萧远悠抱着吴曲一斜身躲开,两步飘出四五米远。 “对方修为远在我之上!”季雨璇这才知道对方身手了得,更加忌惮其威胁山门,一抖袖子,放出一柄缕空的剑,破空时啾啾鸣叫,在空中环旋。 不过两息的时间,山脚几处人影闪动,五六个踏剑而来的修士马上落地。 季雨璇剑指萧远悠:“抓住他!可疑分子!” 萧远悠一皱眉暗叹:“果然是势大则生变,怎么现在山上的人都把他们教得这样飞扬跋扈惹是生非!” 那自说自话的岳少和阿谀奉承的赵河,还有不由分说的季雨璇,以及现在的包围圈。萧远悠不禁想道:“两年不管,难道门派就已经变质了吗?” 第154回 一波未平 季雨璇唤来五人支援,一齐出剑来刺,萧远悠抱着吴曲开启林意,如酒醉一般左摇右晃,那五柄剑贴着萧远悠来去横掠,却一丝衣角也擦不着。 萧远悠左手护着吴曲,右手两指抓住一个空当,凝气将山岳符力灌入指尖,用劲一弹,一柄剑顿时被弹入地面,浸没一半。 接着连连依法施为,连弹六柄剑入地,顿时收了这几位后辈的兵器,这一手山岳符篆虽然露地风轻云淡,但却是以力破巧的极强刚劲,的周围所有人惊呼不可思议。 瞧热闹的人当然哑口无语,主要还是躲在门后面打算萧远悠笑话的赵河瞬间感觉不妙:“这人难道真有些来头?” 这边五人失去兵器,顿时双手交错御敌,都是左掌右拳的架势,来山上现在除了教剑法还教些拳脚本事。 其中一俊朗男子抽身而上,左掌三下试探,紧接一拳直抵肋下。 萧远悠从容化解,右手抓住他手腕,只轻轻一挥,将他丢出三五步,显然是手下留情。 萧远悠当然不至于对他们拔剑,更不可能自贬身价跟他们交手,左手放下了吴曲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这样对待别处来拜访的道友,让别人怎么武夷山乱真道?” 所幸来支援的人还没季雨璇那么鲁莽,出来萧远悠连佩剑都没亮出来,显然是不屑于跟他们计较,先抱礼道:“多谢手下留情,失礼了道长。”又回头问道:“季师妹,到底怎么回事?” 季雨璇皱眉道:“钱师兄,这人在山南道场捣乱,身手还不弱。” 这姓钱的男子回头了萧远悠一眼,并未感受到任何敌意,倒是有股莫名的亲切之意,抱礼问道: “敢问道长道号?出身何门?” 萧远悠笑而不语,来是不打算作答,但吴曲开口道:“萧——” 萧远悠把她嘴巴一捂,回道:“姓萧,游行历练的散修,无门无派,也无道号。” 那和萧远悠短暂交手的青年回道:“在下乱真道‘镇南司’钱一州,负责拜山期间配合警察维持山下治安,我想季师妹与道长可能有点儿误会?” 萧远悠发现这批支援来的人是身着黑袍,后心金线绣着“镇南”两字。 镇南司?乱真派应该是没有黑色道袍的编制,这个镇南司的编制是谁成立的?目前门派里有成立编制的能耐的不多,而且各有职司……黑色? 六如寮里阴舍的确是穿黑袍比较适合修行,难道是慕容? 萧远悠试问道:“乱真派慕容云懿,是你的什么人?” 季雨璇怒道:“大胆!慕容师伯的名字也是你能——” “师妹,少说两句……”钱一州抱礼道:“是乱真道北镇寮首座,也是在下的师父,道长认识师父?” “唔……原来是这样,你倒是挺好的……”萧远悠不置可否,只了一眼季雨璇道:“不知这位季师姐又是师承何处?” 这幅态度终于让季雨璇感觉到了一点压力,只能硬撑着道:“问东问西的,你想扯开话题吗?” “不说也罢……”反正萧远悠到时候一问便知,摇头道:“些许事,不值得动粗,让路,我们还要找地方休息,这女孩要参加后几日的拜山,加上身体羸弱,我没工夫跟你们纠缠。” 季雨璇还打算再说,钱一州抢先道:“道长不愿住在南门道场吗?是嫌地方清冷还是……” 吴曲道:“明明是你们为了讨好什么大少爷,空着房间也不愿给人来住!跟你们讲道理还被诋毁成来捣乱的!你们明摆着欺负人还先动手,我这山没什么好拜的!我回去啦!” 萧远悠摇头:“来都来了,不试试吗?” 钱一州一听,回瞪季雨璇:“季师妹?怎么回事?” 季雨璇一听她的说法和赵河的是两样对不上号,知道里面有事儿,慌张道:“啊……这个好像……” 钱一州身边的道士也不傻,高声道:“今天在南门值日的是谁?” 赵河在后面冷汗直冒,应声不是,不应声也不是。 钱一州大喝道:“今天在南门值日的是谁!听不见吗?” 赵河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是我……” 钱一州道:“我记得你是……赵河对吧?到底怎么回事?老实交——” “行了!”萧远悠皱眉道:“管教门规做给谁?不嫌丢人!你们自己慢慢管,我能不能走了?留我在这里你们训人吗?” 钱一州低头道:“道派总观江师伯说过了,南门道场只供给来往道友歇脚,道长不用另寻住处,如不嫌弃,请在道场留宿。” “哼,现在才……”萧远悠正想回绝,却感觉到吴曲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转而叹道:“劳烦道兄了,叨扰。” 留着那边处理善后的一群人,萧远悠跟着心翼翼陪着笑的雇工,来到了一间客房。 这种客房的床很简便,倒是一个供人打坐的蒲团很精致。除了没有电视电脑卡片,其他跟普通宾馆没什么不同。 萧远悠找蒲团坐下,安心了许多,不过对刚刚的事情又闹心了不少:“原本打算今天就上山的……来还得再调查一下情况,门派里难道真的变了?哼!让我发现真是这样,六如寮几个不了一通臭骂!” 另一边,吴曲坐在床上歇了口气,也想到刚刚的事情,心直口快道:“原来你是道士呀?怎么不告诉我?” 萧远悠眉目舒展,温言道:“现在你知道了。” “我是说之前呀!你去登记借宿,一定比我说话管用的,怎么还使唤我去!” “我也去啦,人家还不是不借,还闹得这么难……” “唉。”吴曲重重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道士们都是世外高人,不屑于名利什么的,结果还是跟普通人一样啊……”她翻身倒着向萧远悠:“不对!我觉得远悠你就挺好,道士就该像你这样的。” “是吗……”萧远悠苦笑:“以前可不少人说我业余呢。” “什么呀!我你比他们厉害,也比他们清高得多,那个姓赵的道士,多势利啊,他哪有资格当道士的,真是莫名其妙……” “嗯……”萧远悠沉吟不语。 他很清楚,无论什么组织,只要还在运作,那么就不可能永远保持住初衷和纯洁。组织的*是绝对无法避的,那么组织者要做的就是保持住*和运作的制衡点。用当官的话来说:会贪,也要会干。 就如那位讨好岳少的赵河,他的做法并没有错,特权者享受特权是可以的,因为资源拥有者能给武夷山带来切实的利益,但在有房间的情况下将其他求宿的道士拒之门外,这样过分的追求利益则会让真正的修道之人对武夷山不屑一顾,弊大于利。 所谓名利双收,其实是门技术活。而南门道场的风气,显然已经开始过分追逐利益——萧远悠感到了不安。 “果然出了问题,我还不能上山。” 萧远悠打算再私下调查一段时间。 第155回 一波又起 萧远悠难得猜错了,山上道士现在满腔戾气不是仗势欺人,而是因为目前武夷山周边正在发生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翌日—— 武夷山,天问峰内围,东苑行政处。ΔΔ.『→→. 乱真道的大管家江莲和副掌教林哲,一个焦头烂额地在办工作上埋头苦干,一个在前面焦躁的走来走去,更是一脸不悦。 “行了,别来回走了,碍眼!”江莲依然是三分笑意三分冷,厉声喝止眼前的副掌教。 林哲却不停下:“你要嫌我烦不如把我派出去,老子亲手把那几个子揪出来!昨天晚上又有一个没回来!这个月都第三个了,再这样下去,山上的道士都要走光了!” 江莲摇头:“我说过了,不是叛逃。” “不是叛逃是什么!领了事刚一下山,人就不回来,咱们道门什么时候有过弟子学艺叛出师门的!” 这个月,乱真派失去了三名五代弟子,都是修为有成的外门弟子。 乱真派现在的组织庞大起来,以前的组织形式已经无法控制门派,所以乱真派现在分内、外两门,分别是【天问峰·内门】、【北峰·外门】。 天问峰内门又分为东、南、西、北四苑。 而外门则分设【外道场】和【内道场】,外道场弟子负责打点一些山下的事务如守山门、招待来客、扫洒做饭、植草放牧……直至修为到达“三离开山门那一年,钱一州凑巧逢上第一届拜山,就试着搏一搏,结果真的单车变摩托。朱嘉森给了他些药回去医好了母亲,加之乱真派的道士现在的收入普遍高,一路机缘,从外门干到天问峰内门,就立志要在道士这一行上出人头地了。 所以这个懂事且向来会事的孩子,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给山门分忧解难—— “萧道长——在吗?有事相求。” 第156回 沟通是一门艺术 这天中午,萧远悠已经铁了心要以普通人身份参加这次大祭,却没想到先被乱真派的后辈找上了门。 “有何贵干?” 钱一州抱礼:“先前季师妹唐突了道长,其实有所缘由,请不要对乱真派有所误会。” “缘由?”萧远悠想问下去,回头了一眼吴曲:“你在这里好好待着,饿了就去餐厅,厨子做得不难吃。” “你要去哪?带我!”吴曲跳着穿鞋过来,又发现眼镜忘了,一蹦一跳回身去取。 萧远悠半步没等,关门就走,走过一段之后问道:“武夷山上出了事?” 钱一州:“道长……跟我们乱真派有渊源?” 萧远悠古怪一笑:“说来话长,还是言归正传吧,想让我干什么?” “这件事,我不能说,请道长帮忙就是,也不要声张……当然,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嚯?”大奸似忠?假公济私?原来跟那赵河是一丘之貉,难得萧远悠对他还有些好印象,试问道:“敢问所谓‘重谢’是什么来着?” “不知道兄想要什么?” “这口气!难不成我要什么你都能变出来?” 钱一州:“道长既然跟乱真道有交集,那应该知道乱真道之能,门派里能拿出手的东西绝不在少数。” 萧远悠的视线渐渐冷下去:“你这话是代表门派,还是代表你个人?” “这个无关紧要,道长只管帮忙,道谢的无论是门派还是我个人,还不都是谢意。” “呵呵呵……” “嘿嘿嘿……” 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却以为知道我在笑什么。 两人都没猜到点子上,却同声发笑。 当晚—— 钱一州带着萧远悠埋伏到了一处房顶。 等了大半夜,一模样性感的欧洲女性出现在一处路灯下—— 金色偏银的卷发,一步短裙、吊带丝袜,纤腰、美眸、笔直纤细的长腿,虽然画着成熟的眼妆,但难掩稚气未脱的脸孔,约莫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吊带衫胸口微平,但也算是碧玉初成。 钱一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孩,还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其实一直都能追到对方的蛛丝马迹,但无奈她很心,每次我带人出动都会被察觉。” 这淫贼!萧远悠在恶心之中有点惊讶:“你还带人?你让同门师兄弟帮你干这种事?” 他点了点头:“是的,师兄弟们都很尽心,但结果总是差强人意,反倒打草惊蛇,让她越来越机警。” “无话可说……”萧远悠打从心底里觉得世道变了,山上的世道也变了:“唉……” “不必担心。”钱一州了萧远悠,咧嘴笑道:“今天有道兄帮忙,以道兄的身手和修为,她再厉害也难逃我的五指山了!哼哼……”他十分得意,完全没到萧远悠那鄙视的视线。 “呵呵……”萧远悠冷笑道:“那是,人少些好,必要时我帮你按住她双手双脚……干这种事,人多手杂,我懂。” 钱一州笑得真诚:“虽然道兄的说法有点怪……但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萧远悠那女孩下盘沉稳,步履轻盈收力,奇道:“她似乎有些本事?” 钱一州点头:“应该经过相当专业的锻炼,身手很快,否则也不至于让我们几次扑空。” “你耐心真好,干嘛不用在别的地方,这种事毕竟……不是正道。” 钱一州一想,回道:“虽然以多欺少的确不光明,但对方也不是什么正人,我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萧远悠一声长叹:“唉……现在的道士,比我还业余吗……” 钱一州不好意思道:“抱歉,要道长帮我干这种事,但事出有因……请原谅我不能细细说明情状。” “我大概能懂……”萧远悠脑海里天马行空的出现了不少缘由,为身边这面善心黑的淫贼捏了把汗,也为下面这女孩感到庆幸:“幸亏你遇到了我。” 钱一州御剑往后面飞去:“我绕到她后面有没有其他人,没有同伙的话我会给你信号,我再带人来前后夹击,她一定跑不掉。” “好,你去吧,我等着。” “嗯,我会尽快回来——” 等钱一州前脚刚走,萧远悠御剑开启林意直扑那女孩而去,无声无息已经到她附近。 那女孩来是在等人,已经了手表好几次,而且左顾右盼相当警惕。 萧远悠倏然到她身后出声道:“后面听到任何话都不要太惊讶。” 那女孩一愣,没有回头,只是淡然点了点头:“知道。” “你被盯上了,而且他们人多势众,现在不要到处乱走,尽快找个角落躲起来。” “好,朋友,你呢?”她居然还关心萧远悠的安危。 “不用担心我,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回头了一眼萧远悠,眼中带着感激和敬佩:“谢谢,你叫什么名字?不是代号,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萧远悠笑道:“没必要吧,除了现在,我们此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用记起我。” 她的神情复杂,似乎哀叹中带着决心:“好,希望……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估计可能性不大。”萧远悠轻轻推了她一下:“还要废话到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快来了。” “嗯……”那女孩很机灵,脱了高跟鞋才跑,离开了路灯的范围内,迅速地隐没在黑夜里。 两分钟后,萧远悠回到了待机的房顶,钱一州踏剑回来:“怎么样?” 萧远悠作一脸可惜样:“她眼神极好,你刚一走她就发觉了,我打算去追,但你没消息,我怕打乱你的计划就没动身。不好意思……” 钱一州愕然,随后释然一叹,对萧远悠道:“唉,是我应对失当,错失了良机,不怪道兄。也是我盯她太久了,以后只怕更难找到机会。” 萧远悠安慰道:“来日方长,不过实在郁闷的话,可以去夜店消愁,何必这样死守一个人。” “使命在身,不得不这样。”钱一州神情疲倦,对萧远悠抱礼道:“多谢道兄今日相助,麻烦了,后半夜我再带人去打探消息,道兄去休息吧,有线索会再通知道兄的。” 萧远悠心头道:这人怕是疯了吧,居然这么严肃地说一件这么无耻的事情,也真算是开了会眼界。 难怪有人说“真正的坏人,不会认为自己在做坏事”,萧远悠不禁拱手道:“道兄兢兢业业,也算是好耐心了。” “可惜还是一事无成,”他神色忧愁,又对萧远悠拱手道:“让我送道兄回道场吧。” “呃,不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怎么好意思让你送我。” “不用客气……” 回到了客房外敲门,吴曲气鼓鼓的开门:“刚刚怎么丢下我就跑了。” “我们去干采花大盗的事情,你跟去干嘛?我怎么带坏孩儿?” 吴曲只当他是开玩笑,一笑了之,又道:“刚才找你的人,是不是白天为我们说话那个?” 萧远悠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萧远悠思索良久,评语:“一个有灵魂的坏人。” “唔……”吴曲沉默良久,才回道:“道士们交流都好深奥哇……” 的确。 第157回 拜山大祭 一个周别无他话,举世闻名的拜山大祭已经近在眼前—— 这六天之中,不仅萧远悠在期间各处寻访打听门派近况,还有不少为了让自己在拜山祭中有所优势的人也在各种宣传或收集道消息。 “据说主考官是女性,是甜粽党。” 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出这个消息,知道考官的食好难道就能加分吗…… “听说第一科是笔试,满分一百分。” 这是道士的资质选拔活动,又不是高考,要真是笔试的话,萧远悠得去找拜山总策划的麻烦。 形形色色的谣传和道消息,具体是真是假,能让参选者获得几分优势,那就只能命了。佛家缘,道家参玄,难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指不定被人劫个机就冥冥之中被所谓“缘分”给选中了呢。 难得吴曲还很紧张:“不知道选不选的上……” 萧远悠:“选过就知道了。” 从凌晨六点开始,外面就一直吵吵嚷嚷,来拜山的全都开始活动,仿佛是赶早能证明自己的诚意一样,少有人不为所动的。萧远悠只管安然入定,吴曲则是半宿没睡。 等到天色大亮,萧远悠才带着她慢悠悠洗漱、吃早餐,顺便欣赏外面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吴曲吓得不轻,她这身皮包骨的身板,估计淹进去人就算没了。 在中国,只要有人咋呼一声,啥不会引来成千上万人围观。武夷山毕竟这是个风景名胜,就算没有拜山那档子事儿也会有几万人次的旅客流量,没这么多人才见怪。 “咱们不去吗?” 南门道场近水楼台,往后退几步就到了山门,当然不用过去人挤人。 “点儿还没到,去也白搭,而且你要是被挤进去,还难为我从千军万马里捞你出来。” 萧远悠已经跟着隐士清静游历惯了,极讨厌人群,且不说挤在人堆里的汗味、香烟味、洗发水味、早餐的油脂味,那嘈杂、混乱、无秩序的乱象更让人脑仁刺痛。 等到八点过一刻,守门的解放军准时开门,萧远悠才起身登楼远眺,直到人群吵吵嚷嚷过去了,才和吴曲悠然上路。 在中国,如果你被追杀,往人多的地方走也不一定安全,因为你一旦被人潮卷进去,出来的时候你可能会出现财产损失。过分点的话,你很可能刚进去,家里人明天就要到河南去找你。 跟着人群末尾,走走停停,在九点前,大部分人到达了北峰山涧下。山涧里十余万人,竟然把北峰山脚包围住了,整整围了一圈,后来者几乎无立锥之地,萧远悠走在队伍末尾,被堵在山涧外面没进去。 萧远悠着下面人流涌动,跟吴曲道:“不进去也好。” 吴曲道:“咱们这么惫懒,能被选上吗?” “炼丹修道,哪里有先来先得的道理,再说要怪也只能怪这地儿选的不好,这么,挤不进去很正常。” “嗯……万一人家要说咱们缘分不到,没进去呢?道家不是缘分吗?” “你缘分大了去了,还有什么不满的……”萧远悠忍不住嘿嘿笑。 “我怎么没出来,能有多大呀。” “武夷山那么大。” “哈哈。”吴曲笑过就算。 北峰有三条路直通山顶,没过多久,北峰山顶上御剑而出一批修士,在空中两人一组分成三波去了山脚三条通道,每条路上一组。 萧远悠这个方向是两名男性的年轻修士,一个短发的穿着便服,短袖短裤凉拖鞋,比下楼打酱油还随便。另一人身着道冠羽衣,飘呼之间已有仙人风范。 山下众人没有感叹两人同一家修行,为啥画风差这么大,因为这两人脚踩飞剑,稳稳当当落下地来,撤剑立在通道两侧。 十余万人拥挤的空间,随着三组道士落地,开始渐渐安静下来。因为,对于本地居民来说,有人御剑在天上飞来飞去是见怪不怪了,但亲眼到御剑飞仙,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此刻无论家境,无论身份,现在都已说安安静静。 寂静中,乱真派两人同时开口说话,声音在山涧里随着回声远远传开:“现在开始,乱真派拜山大祭第一场试炼开始。” 人群顿时鼓噪起来:“什么试炼?怎么试?” “啊?不是说笔试吗?我连抄都带来了!” 众人鼓噪起来犹如鸦群嗡鸣,顿时什么也听不到了,隐约中感觉到前面两人又说说了些什么,可惜都听不到了。人群里一部分人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提示,都纷纷要求别人住嘴,结果又导致更大的争论和吵闹。 那守着路的两名道士一个苦笑,一个撇嘴,都不说话,也不让开。 直到九点整,晨光灿烂,山上传来钟声嗡鸣,厚重深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涧里,山下人才终止了议论。 山道上两人才让开路来:“第一轮,于下午四点前登上北峰,如有危险,请出声求救,沿途驻有本门修士护。” “危险?登山会有什么危险?”山下人又是一阵议论。 但那两人说完便站在路旁,不再言语,只管守着路。无论谁去问,问什么都不做言语。现在北峰内道场的人修为都在三把她拉住了。 萧远悠了一眼山路:“不急,太挤了,等人少点。” 北峰的上山路径已经拓宽,但十几万人什么概念,何况是彼此有竞争关系的十几万人,山路上说是人挤人都算轻的,做个比喻就是沙丁鱼罐头里的鱼一样,挤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不急啊?刚刚那两位道长可是说有时限的。” “从现在到下午四点,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去睡一觉再来都赶得及,不用担心。” “但这么多人挤上去,我怕咱们到北峰的时候都没有站的地方了……” “啊哈哈哈……不怕的,哪有这么多人上的去。全都能上去的话,这还叫什么选拔。”萧远悠的话虽然令人起疑,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一种预知结果的淡定。 然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半时内,场内一大半人都从山路上退了下来。有人去问为什么,但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身体并不劳累,但却怎么也不愿再上山。 道路宽敞了,萧远悠把吴曲手一拉:“调整呼吸,四步一息,我们上快点不要停。” 萧远悠两人健步而上。 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已经过了从路程的三分之一处,这里有一个的凉亭,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里面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但萧远悠还是拉着呼吸微喘的吴曲硬挤了一个位置休息。 吴曲着周围的环境,问道:“这里……能休息吗?” 萧远悠声道:“不用休息,腹部肌肉用力凝住,深呼吸三次后我们继续。” “为什么?” “先照做,上去了我再跟你详细说——” 吴曲点头,两人一路脚步不停,再走了一段路程,又遇到凉亭,不过能走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凉亭显得相当宽敞。谁知萧远悠依然带着吴曲只歇了三息,然后拔足又上。 走完了最后一阶阶梯,吴曲才惊奇的发现,山上几乎还没有人走完全程。 尽头一名道士笑着过来给了两人一人一块号码牌,分别是“3”和“4”。 萧远悠问道:“还有两人比我们快吗?” “是的,不过两位也相当快啦,只慢他们几分钟而已,令人惊叹。” 吴曲忍不住问道:“第一轮就只这样?” 那道士点头:“就这样。” “这么简单?” “不简单啦。”那道士随口回了一句,指了指里侧一处大厅:“请进去休息吧。” 第158回 年轻人戾气太重 第一关,这三条北峰的登山之路,以萧远悠的预估,通过者不超过百分之一。 “有那么难吗?我怎么不觉得?” “其实这第一关都已经算是难得过头了。”萧远悠提示道:“你注意到山路两旁道路扶手上的石板印记吗?” “没有。” 萧远悠取纸笔轻易画出了这道符,解释道:“扶手上的印记是这个,一种名为【山岳符】的符篆道法。在人的身体受到损伤时,会保护人体组织,转而消耗道炁修为。一般人在没有修为境界的情况下,很容易在登山时被这道符篆抽干体内的道炁,需要找到安静地方慢慢调息才能恢复。” “难怪你在凉亭里让我深呼吸……在其他地方不能休息吗?” “在那些符篆区域内调息,只会让人越来越累。”萧远悠一条一条慢慢道来:“这第一关是测验拜山者的先天资质,要通过,只有三种方法。第一、拿万里挑一的先天资质硬撑;第二、有敢于一鼓作气的拼搏心性去闯;第三、用敏锐过人的观察力取巧。这三样之中任取两样,才能优先通过这一关。这个号码牌的前位者就是第一关中资质上佳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来我还挺适合来拜山的嘛!” “呵呵呵……”其实还有个不讲道理的第四点萧远悠憋着没说:远超常人的际遇和福缘。说到福缘,她的优势已经很大,萧远悠帮到这也该差不多了。 “我想后面几轮应该有些需要单独应试的,我想再带着你一路飘移就难了。” 吴曲惊道:“你要走了?” 萧远悠点头:“且不说那些个原因,拜山期间,咱们可是竞争者,名次先后也不能说不重要吧,下一关时咱们就得分开了。” “这倒也是……”她接受的很快:“那后面就靠我自己了?” “嗯……”萧远悠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最后想确认一下,你上山的目的……是为了治病?” “啊!”吴曲一阵惊呼,声道:“你怎么知道?” 萧远悠叹道:“都一起住了这么久,寻常人也该察觉到,这我都还不出来的话,就算是瞎了。” 第一次到她那白得过分的肤色,还有消瘦的身体,原以为是缺乏运动导致的。但一起住了几天才发现,她的身体习惯还保持着常人的姿态,但身体的状况却跟不上她驱使肢体的速度。 这证明她那不太健康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作息习惯造成的,而是突发性的原因变成了这样。 “那么,你说你是‘命中注定该信道教’,意思就是你不得不把希望放到现如今的道教上……对吧?” 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沉沉地低下了头,眼镜框也滑到鼻尖,是失落,也是默认。 萧远悠帮她把眼镜框扶起来,按了按脑袋:“好啦,你找对地方了,这儿啊,人到最后一口气,拉上山也能救,高兴点吧。” “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闯到后面去……”她轻轻拉着萧远悠的手:“要不然你再陪我一段时间吧……” 萧远悠第二次把她的手放回她胸口:“不用啦,你不是命中注定吗?一定行的。” 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休息室。 这是一间宽敞的茶室,长桌上不少冷餐和饮料,类似自助一样,萧远悠刚往里走两步,然后踩着蛇一样马上退了出来。 “怎么了?” 萧远悠着手里的“4”号,喃喃道:“难怪比我们还快……” 他原本还想见识一下这趟上山能比自己还快的人是谁来着,刚进去就到里面两个熟人把玩着“1”号和“2”号号码牌——慕容和陈天泽。 自己带着吴曲,当然是慢了些。但山上要赶在他前面的人,的确扳指可数。 “这样就说得通了。”也不知道这两人领了什么任务,居然要潜伏在拜山的人里面,萧远悠没打算过去捣乱,回头对吴曲道:“来我真得走了。” “真得走吗?”吴曲相当失落:“可你不在我好没底气……” 萧远悠她顿时信心全无,仔细想了想,取下自己最后一柄铁木佩剑:“这柄剑你带在身上,无论拜山成不成功,总有人会关照你的。我们算是有缘,你好好治病——” 随后留下一脸茫然的吴曲,萧远悠顺着原路下山,还打算再找几个地儿门派里的变化。 结果刚走到山腰,就到三五个精疲力竭的仆人拥簇着一个大少爷走上山来。 这群人的毅力真让人感到佩服,不过光凭毅力,是登不上这条山路的,萧远悠擦身而过时,瞥中那少爷的侧脸,惊奇道:“这不是……岳少吗?” 那大少爷用手帕擦着满头大汗,喘着气回道:“是你?” “又是你!”没料想这少爷的仆人之中还有个眼熟人物。 萧远悠笑得古怪:“不是前几天那赵河吗?你居然也来拜山?” “还不都是你这多管闲事的家伙害得!”赵河恶狠狠盯着萧远悠:“你知道你耽误老子多少事吗?我死命压着自己的修为,就是为了留在外道场!你这狗拿耗子的东西,平白无故来捣什么乱啊?” 萧远悠比他声音更大:“外道场是你赚钱的地方吗!你这不思进取的东西!” 赵河一听更怒:“你他妈管得着吗,我愿意在哪就在哪!”他是说得大声,可声音越来越:“你这多管闲事的混蛋修为再高还不是……不是要来乱真派拜山从外道场混起,比我强多少?妈的……” 萧远悠笑道:“修道修出你这个境界,被逐出师门了吧?要重新拜山?呵呵!你这种人拜不进来最好!” 赵河显然气力不够了,喘了好几下才惊觉:“你这人……” 害人成功,萧远悠飘然而去:“你若撑得到下一个休息区,算你的本事。” 赵河也有些修为本事,第一关说给门外汉显然是很难,但给身有修为的道士就不算什么。江莲罚他再次拜山,上去很重,但其实就是稍稍警示的意思。 “换我这儿还稍稍警示?哼哼……这种人留下何用?”萧远悠拾级而下。 “慢着。”那岳少突然搭话:“前些天就是你无理取闹,现在又是你从中作梗,你难道是专程针对我来着?” 萧远悠笑问:“你有那资格吗?” “你!” “岳少,别理他,他是想耽误我们上山。”赵河提醒那大少爷。 岳少冷笑道:“最好别让我在山下到你。” “嘿嘿嘿……年轻人。”萧远悠一笑了之。 第159回 不幸玩脱 “这位朋友,你怎么会在这?”乱真派天问峰脚下,一名模样俊朗的青年道士上前搭话。 “我要上山。”萧远悠坦然道。 “我劝你还是别这样。”他紧张地声告诫,指着回路:“趁里面人没发现,你还是先离开比较好,朋友。” 萧远悠对他的暗示无动于衷,因为他已经不打算闲逛了,直接上天问峰找江莲问问最近门派里的情况。据他所观察,目前门派里有点诡异气氛,一定又出事了。 “那边在吵什么!”一名女修从天问峰山脚房屋里转出来,一抬眼,怒道:“是你!” “我记得你名字是……季雨璇?” “你怎么知道!” “大名鼎鼎,乱真派谁人不知啊……”萧远悠嘿嘿笑道。 身边那青年道士轻轻拉着萧远悠衣袖:“走吧走吧……” “我也只是顺路回来,得上趟山。” “上山!你这家伙!分明是对乱真派图谋不轨,之前师兄护着你,现在你自己闯进南苑校场,怪不得我了,一定要抓住你!来人啊!有人闯山!” 萧远悠着把背后佩剑取出来,食指摩擦剑柄,将抽未抽,顿时十几人倏然拔剑—— 剑拔弩张之际,萧远悠突然道:“行吧,那就带我上山。” 众人一愣:“啊?” “上山,听不明白吗?”萧远悠将剑抛去:“这位季师姐,帮我拿剑吧?” “哼,不说也要让你交出来。”季雨璇拿了青釭剑,仔细去,这柄剑的剑鞘古朴,剑气从鞘中几欲透出,比起他们手中的新剑,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人来头不,去报告江莲师伯,就说失踪事件有线索了——” 萧远悠问道:“失踪?什么失踪?” “关你什么事?”季雨璇把剑交给其他人,叫人把萧远悠绑好带上山去。 一行三人押着萧远悠往山上走,及山腰僻静处时,一人突然出手,将另外两个人击倒,头侧和下颚,攻击的位置相当精准。 萧远悠正打算挣脱绳索,却发现这群人绑的相当紧实,一时半会儿居然挣不脱。 对方是刚刚向萧远悠搭话的男青年,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啊?”萧远悠一愣。 “朋友,是我。”这人的声音突然变成女声,极其耳熟。 萧远悠试问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的……” 的确是前几天晚上救下的女人:“没错,是我,朋友,我们快走,这里已经不能再留了。” “呃……”萧远悠一脸问号。 半时后,她拉着萧远悠迅速从天问峰山腰移动到了召神峰,这片还没开发过,像是一处荒山。 这里有一处营地,布置的相当隐蔽,来此人居然在乱真派潜伏已久。 “到底咋回事啊……”萧远悠着近在眼前的天问峰,“趁着有时间回趟山门,结果到底有没有搞错……” “你好,我的真名叫莰蒂丝,前几天逃走以后我一直在找你,外面芹江镇里也不到你,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呃,好说好说。” 莰蒂丝取了假发和乔装,然后再拿出一张照片,开始在脸上换另一人的面相,边换边问:“下一个目标怎么样了?” 萧远悠心道:“有点状况,不过还算正常……你这边呢?” “已经抓了三个人,我被盯上了,后面不太好弄。”她取出两幅相当吓人的照片,全是放到培养皿中的人体内脏。 “这是……” 她那不带感情的口吻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之前抓的已经送回去解剖了,他们的内脏功能远比普通人的要强,能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 萧远悠脸色一沉,拿起照片慢慢观摩着:“是山上道士的内脏?” “脏器根据不同修为能力,有不同程度的强度。就像是以前抓到的‘传承者’,他们的脏器也很特殊,不过没想到中原的宗教居然能量产传承者,令人惊叹。” 萧远悠拿着照片细细观摩:“的确是令人惊叹,现在的买家很多?” “已经出现了不少买家,可惜我需要用这些内脏做研究……”莰蒂丝说到一半,抬头道:“怎么你问……” “还有很多要问的——”萧远悠出其不意瞬间出手,点住了环跳肩井:“我倒是错怪了那钱一州。” “你、你是谁!”莰蒂丝软倒在地,视线往后去,大声道:“救我!” 萧远悠瞬间回头,两柄剑已经破空而来。 “林意二阶!”萧远悠瞬间开启剑界,两手交错,已经拿下两柄剑:“干什么!” “好贼!”季雨璇飞身而下,身后十几人随之下落,其中几名穿黑衣的镇南弟子。 钱一州怒道:“难怪那天围捕都抓不到人,居然是你!” “屁话,让你们副掌教过来——” 地上莰蒂丝大声打断:“救命!他要抓我!这骗子口无遮拦,骗我来到这里!不要信他。” 季雨璇飞剑而来,长剑在前,随身而上。 萧远悠不能伤人,只好解开剑界,两手长剑弹开飞剑,要出剑刺她却也不能够,遮拦两招将她沉肩撞开。 “我是高鹜远!让六如寮过来见我!” “狗胆包天!”季雨璇更加愤怒,惊鸿剑剑势练得相当老道,步步飞剑刺来:“掌教真人的名号也是你充得!今天你敢上门挑衅,就让你万劫不复!” “嘁!”说不通了,萧远悠只好先运剑制住她再说,双剑一交,互为犄角,是引进收势,势如凝冰,凛然生威。 这一招收势反击已成,毫无弱点,左剑受力则右剑至,右剑受力则左剑至,双剑受力则两剑齐至。 钱一州没学成这招双剑剑势,却知道这一招的威力,急忙对身后所有道士道:“他学过御剑术!一齐引剑!干扰他的剑技!” 这两柄剑不是萧远悠的佩剑,顿时被对方十几人一齐夺还,萧远悠深吸一口,两手如钳拿稳了双剑,运剑如风,依然势成。 季雨璇长剑刺击,被萧远悠双剑反击,两招间膝侧和手肘被剑身拍中,疼痛不已,但居然没有折断,连忙架剑推开。 钱一州率领三十人在对面发力:“用尽全力收剑!” 萧远悠手中两柄剑上犹如火车般的拉力向后拖拽,双方正在角力,萧远悠一人僵住三十一人引剑,开口道:“你们错怪我了!还不住手!” “这人功力深厚,不能让他走了,我上前缠斗,找人去问西苑王师伯借【招雷符】!” 钱一州也是双剑剑修,两柄剑已到龙虎修为,虽然还不熟练,但对上双剑不受自己控制的萧远悠,还能交手一两合。 萧远悠自己就是龙虎剑高手,这一套剑法滚瓜烂熟,对他的招数弱点无所不知,但无奈不能伤人,守多攻少,处处手下留情,居然也被这晚辈纠缠住。 第160回 凌乱 比起单剑飞剑侧重千钧一击、一剑破万法的简单暴力,双剑剑技强在左右互补、攻守兼备。Ωヤノ亅丶メ .....【零↑九△↓說△】所以,单手剑客飞剑相斗,输赢可能会有运气成分,而双剑剑修如果要赢对方一招两式,就得拆到剑技出现破绽为止。 此时钱一州与萧远悠同样身为双剑剑修,刚一走进萧远悠三米之内就感觉到一阵周身沉重的剑意。 “这难道是法相……”钱一州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到除了六如寮几位师伯以外的法相高手,甚至还能锋刃相向,激动与恐惧让他的肾上腺素激增,视野内犹如放慢了好几倍,感觉此时已经跻身法相高手一列。 萧远悠到对方双剑剑尖微颤,知道他是过于激动,只要设个门给他破,就能乱了他的心智,点出破绽一招取胜。右手剑前指,左手剑置于右肋下。 钱一州出这招架势是攻击自己右手,对他右侧的防御偏弱,果然顺势猛攻,一手挑剑试探,一手蓄势刺出。结果剑锋刚一触及萧远悠的剑尖,顿觉对方的气势已经扑到身上,犹如一汪大浪震荡而来。 萧远悠右手剑如战斧下劈,等他运右手格挡、左手前刺一瞬,左手如满弦放矢,剑意凌厉的一招,却是走的刀砍路线,意在砍断对方长剑。 “师兄心!”季雨璇指挥众师弟全力牵引萧远悠的左手剑,减缓了他五成的斩击力度。 萧远悠一剑斩出,只打得对方长剑脱手,这时他如果能运用左手飞剑,必然可以攻入外门,顺势刺穿钱一州的胸口。无奈手上飞剑脱手就拿不回来,再者他也不愿动手伤人。 “住手!你们这些家伙吃了枪药吗?这是误会!” 季雨璇道:“你现在放了抓走的师弟师妹,我们自然住手。” “他们都遇害了,我怎么放得了?” “你这混账!钱师兄,不用手下留情,下死手!” 钱一州满头大汗:你这把话都说死了,劝对方手下留情还差不多。 萧远悠则是心里恚怒:分明是我手下留情还差不多! 钱一州出龙虎剑,萧远悠也用龙虎剑。 萧远悠每一招都在对方出招之后发出,却招招都落在对方前面,几乎全是后发而先至。 钱一州知道自己三十多人牵制他,与之斗剑还落于下风,才明白真正的法相高手有多可怕,每一招都不敢大意。 季雨璇:“师兄,大胆进攻,他双剑被我们困住了。” “可我怎么感觉他还有余力?” 季雨璇:“他只守不攻,快撑不住了。” 萧远悠皱眉:要不要脸,明明是我处处忍让,这群家伙真以为我不敢出剑! 萧远悠右手剑倏然从三分之一处砍断左手剑,形成一长一短的最佳剑形。短剑防御,杠杆支点偏短,格挡和运剑时对手腕负担顿时减轻,相对而增加了右手长剑的斩击力。长短互补,才显现出双剑剑势的全力。 钱一州在他断剑之后,顿感压力更重,浑身冷汗直冒。 “只是斩断了剑,剑势几乎更强了一倍……” 隐约中,钱一州和身后众人能到萧远悠瞳孔发亮,身后一龙一虎两头猛兽,左手势如猛虎下山,右手势如卧龙于池。这是已能在剑技中借相的顶尖修为,两柄剑一高一低则成江浪互推,一前一后则如虎踞龙盘,一内一外形同犄角相错。 高下立判,钱一州下意识退了两步不敢再近。 萧远悠则不愿再角力下去,两手放开双剑:“我有急事,不要再纠缠了。” 季雨璇道:“要走先过我们这关!” 萧远悠皱眉,右手一探引回青釭剑:“这嘴碎的丫头,真以为你们这一关有多难过?” “一起上!” 拔剑,青釭剑意配合萧远悠一身修为,顿时让周围空气都冷了一截,仿佛被那剑光射中都像是受了一剑。 刚说完一起上的季雨璇顿时感到一阵浑身麻木,萧远悠现在就如一阵夹带碎石的飓风,一旦靠近就是体无完肤。所有顿时停步。 “不来,我就走了。”萧远悠正一转身,三十柄飞剑背后偷袭。 萧远悠回身,青釭剑随风而出,犹如一条活物,在空中三圈飞快地滑行,如电、如蛇、如风,快如闪影,无迹可寻,只留下一条青蛇般的电光,三十柄剑全数削断。 “好!难道不出这是乱真派的御剑术?” “七大门派都有御剑术刻本,你这一手能说明什么!除非你交出人来。” 萧远悠:“都说了,人都死了,交个什么,让这家伙把遗体归还还差不多!” “合力御剑!”对方三十一人祭出最后一柄剑,全力运剑前刺,一柄剑如同脱了膛的子弹,轰然而至! 萧远悠开启林意,左手两指一动,徒手夹住剑尖,右手青釭剑下落,顿时把这一飞剑砍成了七八段。 残剑断了一地,阳光映照之下闪闪烁烁,如一条银河隔开了两方。 “师、师姐,对方好厉害……现在怎么办?” 季雨璇:“他断了我们的剑,就是想御剑逃走,不能让他得逞。这人杀害我们乱真派的同门师兄弟,空手也要上去抓住他!” 众人暴喝:“是!” “这些家伙……”对方飞剑还就罢了,至少还能断剑,但他们真要上来徒手搏斗,萧远悠要么动手杀人,要么就只有让人追着跑路的份了。 钱一州到萧远悠气势一顿,喝道:“他想走!抓住他!” “全部住手!”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吼如龙鸣般回响在这山腰处。 众人一齐抬头去,只见空中一人大袖飘飘,直接从空中跳了下来,地面顿时崩出一团龟裂。 季雨璇喜道:“师父!您来了!快杀了他!这人就是害我师兄弟的凶手!” 萧远悠了来人,一阵冷笑:“我就猜到是你的徒弟!” “呃……”林哲一阵窘迫,回身怒喝:“谁先动的手!” 众人一愣:“啊?” 林哲暴跳如雷,直接丢出了掌教金令:“到底谁先动的手!” 众人迫于压力,一齐向季雨璇。 林哲轮圆了一巴掌正要打,手掌却停在季雨璇脸颊前一寸,收了掌,道:“季雨璇,下山去吧!今后你不再是乱真派门人。” “啊?”季雨璇如五雷轰顶,顿时愣在原地,两行泪如断线一样落下:“师父!为什么?” 钱一州也想问为什么,不过却是求情在前,捡起掌教金令,双手呈上:“林师叔,这人前日放走了弟子追查已久的嫌犯,现在还出手打伤了内门弟子,此人有害于门派,季师妹并无过错,不至于——” “住口!” “师叔!为什么宁愿相信一陌生人也不信季师妹她——” “再说,你也滚下山去!” “行啦……”萧远悠调息两口,踱步过来道:“做戏给谁?打都舍不得打,难怪惯成这样,先把那人擒住——” 萧远悠回头一,原先被点了四肢穴道的莰蒂丝已经不见踪影,早就趁乱跑了。 萧远悠嘴角抽动,瞪了林哲一眼:“都怪你!” 林哲嘴角抽动,瞪了季雨璇一眼:“都怪你!” 季雨璇无人可瞪,跺着脚涕泗横流:“到底为什么呀!” “难不成……”钱一州突然想到刚刚萧远悠说过的一句话,带着诧异和难以置信向萧远悠的背影:“高鹜远!?” 萧远悠正和林哲聊天,听见人叫下意识回头:“找我有事?” 一群人顿时于风中凌乱:“卧了个槽……” 第161回 乱真毒内助 “他居然是掌教真人!?”三十多人愣在当场,脑袋里就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来回滚动,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内容。 “你教的好徒弟!待会儿我再找你麻烦!”萧远悠从林哲手里取回自己的掌教金令,御剑飞往东苑之前吩咐道:“现在你去传令封锁各路出口,许进不许出。此外,以体力消耗为由,把拜山第二轮测试延后一天进行。” “一天够吗?” “自家地盘里搜人,一天难道不够?” 林哲如释重负:“哎,行,我去了我去了。” 着这位副掌教对此人言听计从,而且接到命令后逃难一般头也不回地跑了,众人顿感蛋疼—— 完了!来是真货! 萧远悠着眼前这群人,也感蛋疼:“这下还拦我吗?” 场面突然安静,尴尬无比,这时是拱手见礼好呢,还是低头认错好? “先不问你们冒犯师长,回头再说你们上山修行,这一腔暴脾气是怎么修出来的!现在该干嘛干嘛去。”萧远悠且先不管他们,御剑而去。 刚入云,还没等他飞到东苑,路上已经撞见了王川。 萧远悠空中绕个弯跟他并行:“干嘛去啊?” 王川低头心拿着一张电光环绕、噼啪作响的灵符,随口嘀咕道:“去支援晚辈——”然后一溜烟御剑跑了,压根没见萧远悠。 “真服了他了……”萧远悠御剑下落,到了东苑行政区,居然一时迷了路。 “这儿变化有点大啊……”走了几步到道童抱着文件急急忙忙往一处地方跑,萧远悠就跟了进去,一张文秀的冷峻红颜就在办公桌上皱眉苦思。 久别重逢,萧远悠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呃……” 她则是淡然抬头:“来了就坐下帮忙,多大的人了,还在跟孩闹腾。” “呃……” 这老夫老妻般的反应,萧远悠也的确是久违了,踱步到她身后,着她手里的文件,一边搭话—— “怎么发现我的?是不是跟我心有灵犀,隔着两片山都感觉得到?” “哼哼……”这位可说是他唯一知己的师姐冷冷一笑,然后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柄剑:“一姓吴的女孩拿着你的佩剑在休息室玩,被陈天泽给抓了起来。” “抓人干嘛?放了啊,这女孩跟我有缘,让山上好好照顾。” “已经让人去办了。”江莲道:“我一到佩剑,就猜到你大概回来了,这女孩就算是山上的人了。你师兄弟们分头去找你,对了,谁先找到你?” “林哲。” 江莲也不禁莞尔一笑:“尴尬不?” “我真是有句妈卖批不知道该不该讲啊,这子是八字克我是不是。”萧远悠接着把林哲那女徒弟带头整人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感叹道:“当年我初入乱真派,就是他子带头捣乱,跟咱闹了个党争,差点把门派给分裂出去。现在教徒弟又带人来搞我,真是有点——” 萧远悠她笑意多于寒意,稀奇道:“你倒是我倒霉的时候笑得好!” “哼,我倒霉的时候你笑得也不难吧?” “什么呀!”萧远悠露齿而笑:“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好,啥时候难过。” “哼,三百六十五天的贫嘴道士还差不多……”江莲撇撇嘴:“难为山头上还住着个天天等你来的可人儿,回来却先到我这里来,也不怕伤了人家?” “呃……”萧远悠一窘,拍出刚刚那几张照片:“我来是为了说正事!” 江莲一那几张内脏照片,胸口一阵恶心,嗔目怒道:“开玩笑也要有个——” “是失踪的那几人。” “啊!”江莲一惊,手指一阵颤抖,望着那几张照片:“已经……” “目前除了中原宗教,其他地方也有数量极少的人传承了以前大修流传的功法或能力,被特称为【传承者】,拥有古代时期流传下来的传承术法,站在人类极限的顶端。” “就像道士?” “对,而传承者的器官似乎一向是珍贵物品,要不是那季雨璇捣乱,我都要问出细节了。”萧远悠指了指照片上的几幅器官:“中原的道士,已经被外国人盯上,盯上了我们的内脏。似乎在外国,我们的脏器卖价非常之高,因为修士长年累月的修身养性,气功和丹药滋养的身体器官远超常人的功效……” 江莲忍着恶心:“这群人当真恶心,居然有这样丧心病狂的……” “人要真是病入膏肓,什么事做不出来。”萧远悠刚脱口,却想到那天真可爱的眼镜娘,叹道:“也总有例外吧,那个我引上山的女孩……” 江莲笑得别有深意:“还,需要我们照顾,呵呵……你这四处留情的……” “冤枉啊。”萧远悠道:“不过是救人一命而已,好不容易干了件道士该干的良心事儿,你骂不出业余道士,又说我四处留情,诶,我还给谁留过啊?” 江莲憋着火道:“那女孩让慕容带来的时候,睁着大眼睛泪光闪闪地叫某人名字,可真是叫得人心都碎了……” “咳咳咳咳……”萧远悠干咳几声蒙混过关,又道:“绑架门人的凶手叫莰蒂丝,不知道是不是真名,跟我阴差阳错还闹出了点笑话。人是在天问峰到召神峰的山脊处逃脱的,她不会御剑,应该还在山上。” 这会儿林哲突然冲进来:“我已经封锁了上下山的路,后面呢?” 江莲当即开始拟定指令:“各路出入口许进不许出,找个由头把拜山第二轮测试延后一天进行,一天时间把这人搜出来!” 林哲听到指令,一愕,睁着眼向萧远悠:“啊……” 萧远悠摸着鼻子淡淡一笑:“嘿嘿……” “怎么了?”江莲皱眉道:“哪里不对?” “哪里都对。”萧远悠双手覆在她香肩上:“这么久以来,辛苦了。” “你倒是……”江莲脸上微微一红,又是一阵寒意大于笑意,赌气一般:“倒是去找她去,在这里聒噪什么!” “好好好……我走我走,等会儿我再过来。” 林哲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抬眼一,江莲还在着桌面发呆,声道:“哎,我说,到底咋样啊?” 江莲才回过神来:“直接用一级警备,全力搜索山上。” “哪里来的人手……” “去找胡政委,以间谍入侵军事区域为理由调集解放军上山。” “嚯!这个好!省事儿!” “省事儿个屁,要真被当间谍抓起来,那就没咱们可插手的机会了。” 这人瞄准了中原道教的道士,至于是不是只瞄准了乱真派,这可不一定。这是个机会,削弱其他道派,或者提供交涉优势的机会。 林哲她表情,一阵后怕:“你们有时候一就知道没想好事……” “我们?” “鹜远当时反击我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哼……”江莲住口,下令道:“让解放军以口袋式的包围往搜索山里,你提前布置好人在包围网中心点,早他们一步抓住那家伙,直接送到禁闭室里去。这件事我要利用一下。” “利用?” 江莲笑得可怕:“这武夷山,容不下两家道派。” 来是对灵宝道因爱生恨,林哲吐舌做个鬼脸:“最毒妇人心……” “说什么!” “我马上去,马上去……” 第162回 别离前 萧远悠这趟回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来一个人,确定她是否安全度过了难关,想她安安然然地活着。 那一枪是自己的疏忽,对方千分之一的暗杀几率,却少算了这位尽忠职守的忍者,萧远悠也承认她是自己的弱点,可到最后,萧远悠失算在这一点,也因这一点而活下来。 如果她死在那一次暗杀中,那么这个人就成为自己此生中最为遗憾的一件事,所幸她活了下来。 可事实上萧远悠不知道,回到武夷山接受治疗的飒,她的状况说不上坏,但也绝不算好。 想当然,六如寮的人明白内情,无一不对她尽心尽力。尤其是公子和阳鑫,这两人先前就极力反对高桥跟着萧远悠行动,直到见识她博命相护,心里多少惭愧都只能用行动来表示。 可这些真心会接纳她的道派高层却很少守在她身边,道派已经很大,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那时候六如寮的弟子们一起入定、一起修炼、一起作息、一起出征,都像是上一世的事儿。现在大家都分驻在东、西、南、北,内外门道场中,隔得很开,经常数月见不到一次。 因为他们的职责是守住萧远悠一手开创的道玄盛世,而不仅仅是萧远悠挂心的一名女子。所以,照顾飒的人只能是一些不明就里的弟子门人。而她身无修为,却享受着堪比门派长老的待遇,让不少风言风语围绕在她身边。 “现今山上的长辈都没有婚娶,这女人又不是家属……” “会不会是谁的情妇,让门派代为照顾?” “朱师伯那么多丹药用在她身上,真如丢进了海里,还不如用在我身上……” 乱真派丹道崛起不久,没有多少丹药可供门人弟子消耗,但六如寮高层在她身上下的灵丹妙药已经不计其数。越是照顾她的人,越是对她受到的优待觉得诧异。而身边的闲言碎语,难会让她听到到。 高桥作为忍者她没有经常跟人接触,即便有,也是敌人。所以连对待家长,她也经常是以对手的立场进行交流。她的道是忍道,想不到怎样去辩解,也不懂地怎样算计和揣测人心。 内向的性格,让她在正面撞到有人议论时,也只是装作不懂汉语。这样一来,身边人更是肆无忌惮,甚至笑着在她面前说些无礼话来。 世界上很多国家对日本的女性称赞有加,是不无道理的,日本的女性连分娩都不愿大声叫唤,何况是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高桥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默默忍受,同时也回绝了朱嘉森让她服用的丹药,甚至连道士们本就清淡的饮食和起居,也尽量能简则简。 内向而惯于忍受的职业特点,细腻兼要强的民族性格,已经功力尽失、一丝价值也没有的她,低眉顺眼,就像是桥墩下一株草,风来是那样,雨来也是那样。 只是时不时会抱膝望着窗外,思考着要不要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从到大的忍者教育已经让她脑海中不可磨灭地造成了影响,就像从肖申克监狱走出来的图管理员布鲁克斯一样,失去了容身之处和本领的忍者,也不知道该怎样活得像个正常人。 院子里飞鸟惊林,她到的不是鸟的羽毛色彩,而是树林里是否有人潜伏。半夜里乌云遮月,她想到的不是天阴欲雨,而是黑暗中的风吹草动。 萧远悠让她活下去,做花瓶也要活下去。可真正活下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懂得该怎样像个普通人一样吃穿住行。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还在上学,还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漂亮些,而她在失去了服侍主人的本事之后,只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不适合活下去。 对某些人来说,从出生到合眼的过程中,只为了完成一两件事。作为忍者,她已经完成了这件事。所以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就是那把被俘时要用来自裁的刀,也是她最后要走的忍道。 萧远悠今天开门找到高桥的时候,她正在对着这把刀发呆,落寞、失意、绝望、恐惧,孤单的背影中藏着可怕的念想。 “……” 萧远悠心里一阵难受,先去拿了刀,却发现这人还在发着呆,只有嘴里飘出一句带着无限眷念的:“会いたかった(我想见你)。” “那就抬头呗。” “谁!”高桥目光一凛,下意识探手拿枪射击。 萧远悠眉心被枪顶着,要不是食指勾住了击锤,恐怕脑袋都穿了孔了。 萧远悠流着冷汗解除了林意,叹道:“这命是你救的,也没成想刚见面你就要往回收呀。” 高桥这才烫手一样甩脱了枪,然后愣在原地:“主公?” “嗯,是我。”萧远悠伏在她面前,不伦不类的做个日本人的土下座:“之前,多谢关照。” 高桥过了许久,才伏下回道:“不!是在下才是!” “那以后也请多关照了。” “是在下才是!”高桥想了想,又落寞道:“可在下已经没办法再跟随你了……” “没有人这样说啊。” “在下本来已经累赘,现在更多余了是也。” “没有人这样说啊。” 高桥凄凄道:“主公只是不说而已。” 萧远悠问道:“这你就猜错了,那既然我都没这样说,你怎么能替我这样说呢?” 高桥额头贴着地面:“在下知道,您在安慰我。” “没错,这一点你猜对了,那你有没有被安慰到?” “没、没有是也……” “,既然你知道我在安慰你,你怎么能没有被安慰到?这样我很没面子,我因为你的态度没了面子,你这样才是真的多余。” “我……” “你装也要装作被安慰了呀,连我的心情都不会顾及,怎么能算是我的护卫呢,装一个吧。” “唔……”高桥声道:“在下说不过你的。” “所以别矫情。”萧远悠拍了拍大腿,张开手臂:“过来。” 高桥稍稍犹豫一下,才爬过去红着脸蜷在萧远悠怀里。 “不要谦虚,上次真的多亏你,辛苦了。” 高桥在她怀里轻轻点头:“嗯。” “伤呢,还痛吗?” “用了很多药,很多很多。” “想回家吗?” 高桥摇头:“想。”随后又猛点头:“不,不想!” 萧远悠一阵蛋疼:“想就明白说了,我送你回去,我在门派只留几天,过阵子就去日本跟朋友汇合,顺便把你送回去。现在门派里人多手杂,我都被欺负了,别说是你。”组织一大起来就难管,因为组织需要有野心的成员才会有起色。想想本朝太祖,后期什么诛心的事没有干过,但富有野心的人一旦多起来,则会让组织渐渐失去人情。 高桥则始终如一地善待身边人:“没有的事,大家都对在下很好……” 萧远悠冷笑:“好?哼哼……你房间里的陈设我就能猜得到大概,连床厚点的被子都没有也算好?别回绝,我送你回去,如今的乱真派,已经不好待了。”萧远悠回想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叹道:“我倒庆幸先去调查了几天,门派越来越大,人情越来越淡,大家性子里都充满了戾气,令人心寒。我已经不放心留你在这了,过几天身体好些了,跟我走。” 高桥在萧远悠胸口擦着泪:“可在下,也已经无家可归了是也……”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呢,风魔之里的高桥叔,私下里寄来门派多少信知道吗?他就你一个女儿,挂心地不得了,我没护好你,把你弄成这样得上门赔个礼。知道你想家了,而且你在这里生活一定不比家里方便,你也别有什么别的想法了,这次我怎么也得送你回去。” “可是在下……”两年来的朝夕相处,突然说要离开,高桥不舍得,也放不下心,她更愿意死在萧远悠身边。 “别矫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一枪穿心这种事一辈子有一次也嫌太多了。你难道还指望我天天被人盯上,无时无刻需要你再扑到这里帮我挡枪吗?”萧远悠轻轻拍着她的背:“这里经常空着呐,没有人举枪你也可以扑进来,像现在这样,我觉着挺好。” “嗯……” 高桥像猫一样在萧远悠怀里蜷着,能感觉到她身体已经有些微微发烫,轻柔地在萧远悠身上磨蹭。 萧远悠在她嘴上轻轻一贴,浅尝兰芳,一吻薄的像纸,一触即离:“别闹,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高桥极其温驯,红着脸点头:“嗯……” 不过多久,外面钱一州的声音远远传来:“掌、掌教师伯在吗,外面诸位师伯说是有事要……” 不等萧远悠开口,高桥似乎毫不留恋柔怀,马上从萧远悠身上离开,恭谨地低头送他出去,几乎像是下逐客令一般。 “一定有事发生,不要在在下这里耽误,主公快去吧。” “我得走了。”令人惊叹,居然有这样明理的女孩,萧远悠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纵,但越是这样温顺贴心,却越能留住一个人。 “晚些再来你。” 第163回 洛书 萧远悠这一边刚从高桥的寝舍里走出没多远,就到路口那边蹲着、站着、飘着一群等到不耐烦的人。 公子那条大马尾更长了,不过她个子没长,还是六如寮最矮,神色间比之两年前,更显冷了,少言寡语亦复如是,不过萧远悠心领神会:“师姐。” “嗯。” 阳鑫则是感动的眼眶通红,憋了多久才憋出一句:“师弟!色字头上一把刀哇!” 慕容一个趔趄差点着地滚一圈:“师兄,这气氛别说这个呀!” “好好……”阳鑫重新泪目状:“师弟!回山不找我们先见女人……” 众人:“你咋是个这……” 阳鑫性格比之以往更显直率,脾气火爆更盛,周围一圈都能感受到他外放的火意法相:“嘿!我说得不对嘛?这兔崽子没事儿连个屁都不往回吱,回来了不找我们,先去跟女孩卿卿我我去了。” 朱嘉森和事道:“那是救命恩人,不去也不合适。” 萧远弥则是干脆忘了要说啥,二话不说,噗叽一脑袋顶在萧远悠胸口,全力一撞,居然带着一阵凌人的剑意,以头做剑,差点把萧远悠顶晕过去。 萧远悠真是憋着一口血没喷出来,脸色发青道:“妹砸,轻点。” “哎!” 朱阳、公弥、慕林、再加个现在不知道跑哪去的王川,这几个是萧远悠那时候起家时的班底,光从修为气息上就能感觉到已经有不俗修为,萧远悠一一拥抱,最后到林哲的时候,林哲尴尬到:“迫于形势,我就抱你一下,就一下啊。” 萧远悠干脆一脚踢过去:“比女人还矫情!妈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门里歪风邪气谁惯出来的!嗯!” “咋个只说我啊!顶撞你的弟子里面不也有人家教的吗?慕容,你的徒弟!” 慕容:“这个嘛……我们镇南司是奉命行事,追查可疑人等,而且根据报告,似乎一州也没有先动手……” 萧远悠一脸妈卖批盯着林哲:“似乎目前就是你那一身土匪脾气也传了下去。” “冤枉!” 一群人时隔多年,又回到那个六如寮。这儿没什么变化,门槛从左往右二指处的白斑依旧,第三排松树脑袋朝右,院子里该咋样还咋样,熟悉而亲切。 众人安然坐回六如寮里面,放下了各自正在忙的事儿,互道别离情节后,就是萧远悠在外游历的见闻,谈了许久,王川和江莲也到场了。 林哲不太会眼色,也没说该不该问,直接就道:“你这些年在外面东奔西跑,到底为啥?门派里不够你变强?” “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不会瞒着你们……”萧远悠明白他们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外奔波,沉吟许久后:“但大家听过就算,不要在外谈论……” “你说就是。” 萧远悠先说明了两百年前的大灾变,然后解释了现如今世界各地的【传承者】存在,以及目前的传承者大赛。 “最后被选出来的人会成为改变现状的救世主。” 阳鑫道:“救世主?我们山上修道的,干嘛去争这有的没的?” 林哲拍着大腿:“对啊!你是那种肯奋发向上的人吗?我怎么不出来?” “怎么说话呐!信不信我撤了你的掌教之位。” “撤撤撤,我还怕你不撤呢!” 公子皱眉:“别打岔!” 林哲噤声,江莲问道:“说说你不惜拼着那忍者丫头受伤都不放弃这事儿的理由。” “有一点是必须去的理由,还有一点……算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萧远悠先说第一点:“【二十一】那群人,已经快到大限了,不设法了解灾变原因的话……他们会寿终正寝,包括那不管事儿的李师孚。”萧远悠加上一句:“那盒子头里面肯定藏着一张苍老干瘪的脸,欧巴桑大限将至,当徒弟的至少尽个力表示一下吧?” 朱嘉森点头:“师父有恩于我们,我们应该报答。” “不过我可没觉得她会按照常理出牌!”萧远悠又道:“越是跟她有关,我越是觉得事儿里有蹊跷,我两年间在四处打探她的消息,这人承诺过下次见面,会跟我说明一切,我知道她还有事瞒着我。” 阳鑫摸着下巴:“师父的确让人感到所图不。” “所以我自己调查过,”萧远悠拿出存放在寮里的一些废旧【洛】,道:“这是我们从中获取上古道法的根本和途径,对吧?” 众人点头:“洛啊。” “道教所谓的【洛】,在世界各地有很多种叫法,日本那边就叫【名卷】,欧洲那边叫【孤稿】、非洲那边叫【祖图】、美洲这边叫【权集】,其作用大相径庭。就是通过那些东西找到上一个时代的幻觉,并从中获取那时候的技术和能力。” “所以呢?” “其实,不是这样,那些所谓的幻境,性质很难说。首先,罗贯中师父就是【洛】《三国演义》的作者,我问过他,《三国演义》中的内容,是您杜撰的,还是真实世界。罗老回了我八个字——”萧远悠道:“一花一界,庄周梦蝶。” 众人细想了一阵,只有江莲和公子有些反应,其他人都是茫然:“所以呢?” “世界万物都是间接被感知的,因此外部世界有可能是真实的,也有可能是虚假的。”萧远悠用一句话总结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想法:“现实世界,会不会是一本【洛】?” 所有人耸然动容:“这怎么可……” “有可能!极有可能!”萧远悠开始整理自己的包裹,一面回道:“我跟你们抱持一个问题,问了一个对此颇有建树的学者:‘我们怎样知道我们是生活在梦里还是真实存在?’”萧远悠解释道:“他的回复就是下面这段话——” 萧远悠拿出一段录音,录音里一个模糊的男声嘟囔般说道:“o~do~~o~if~~r~ivi~i~or~drm~or~rity?——~jt~dot~d~prp~ct!”萧远悠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也不能知道。’这就是他的原话,而说这段话的人,是霍金先生。他的观点,是保留法。以此作为参考,我觉得我的观点不无可能。” 江莲沉思道:“罗贯中真人对你的法表示过什么吗?” “没有表示,因为据他所说……只有金丹期以后的境界,才能窥透天机。” 而所有的金丹期以上真人,全都在两百年前的灾变中全数陨落,全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幸存。这一切线索,似乎连成了一条线。 萧远悠提出了更加可怕的假设:“那些洞破天机的大能,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某个事实,所以才会遭遇灾变,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死于灾难,而是……被杀,全数被杀。” 众人惊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为了隐瞒什么,也可能是为了阻止什么,甚至是为了禁锢什么……什么都有可能,因为我也不确认我的推断是否正确。所以我因为这点好奇心,而参加了传承者大赛——”萧远悠道:“——大赛的优胜者奖励,就是有关那段大灾变时期的洛。” 六如寮里,跟随过李师孚的人都知道,最像师父的人就是萧远悠,而最接近师父的人也是萧远悠。目前这番推论,也更能契合李师孚那神秘的形象和目的。 “李师孚,她在【二十一】之中,似乎也像是特例般的人一样。比之其他的20名金丹修士,她所隐瞒的事情还很多,她似乎知道的更深一点。” 一直不说话的王川声道:“可无论是真是假,就算这是一场梦,我们的道也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对的,对道士来说,重要的是心,不是物,我知道……”萧远悠肃然道:“可我还是想去一探究竟,因为我有点不安的感觉,不,应该是每每想到这一层,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众人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问:“为什么?” 萧远悠拿出一本洛,用手来回穿梭着,一边解释:“我们可以穿越各个幻境,是因为那些幻境是【洛】幻化的。但如果这个世界也是【洛】的话,他们能不能用某种方式穿越进来?”萧远悠大家懂了个七七八八,继续道。 “真正的‘现实世界’在哪里,这个问题可以不重要,因为每一个世界中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活在现实世界。那么被视作【洛】的幻境该怎样对待?”萧远悠回忆道:“我在幻境中第一次感觉到真实感,是【伏火炉】时期。随后又在《演义》里厮杀过一段时间,我的愧疚感,始终被‘这是幻觉’的潜意识压制下来。” 众人这才明白萧远悠为什么要探求这个世界的真相:别人会不会来到这个位面肆无忌惮地杀人,因为对他们来说,这里只是幻觉,只是游戏,只是一场梦。 或者说是一本——【洛】 第164回 掌教返山 这次谈话之后,众人心中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 “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讲了。”萧远悠他们听完之后状态都变差了,苦笑道:“也是我一直憋在心里憋太久,要不然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么致郁。你们都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们这群家伙了。” 公子沉默点头,朱嘉森道:“这一点,我们也一样,问清楚也好,至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们能帮什么。” 慕容的稳重跟朱嘉森最像,也最亲近:“师兄说得对!” “心领啦,其他的倒不需要,你们依然保护好门派就够了。” 林哲怒喝:“交给我!” 江莲皱眉不悦:“吵死啦!” 林哲气势被拦腰砍断:“呃……” 阳鑫道:“那师弟你后面什么打算呢?” “打算……”萧远悠说明了自己跟队友钻了传承者大赛规则漏洞的事儿,“所以停赛期间,我想回来。”说到这儿,萧远悠突然不高兴道:“最近门派里的气氛怎么变成这样?” 众人一齐向林哲:“你背锅。” 林哲嚎道:“凭什么!” “副掌教啊你。” 林哲这才发现副掌教的梗,怒道:“难怪这子说副掌教的当口你们说也不接茬,原来是拉我顶缸的!” “好啦!这事儿谁也跑不掉,本人留在门派期间,要整顿一次风气。”萧远悠去了林舍拿出自己许久没穿的衣服:“这掌教的道袍,我也有一阵没穿过了,来走前还能再穿一次。” 公子鲜有地开口:“这衣服没人合适,你随时能穿。” 众人点头称是,让萧远悠相当感动。 无论在哪,都有那么一句“人走茶凉”的话。乱真派,萧远悠负责让它起家是不错,但从那时发展到现在,最关键的几年里他不在。 自古以来兵不离将,将不离兵,企业、道场、军队,无论在哪,不能说来一个头儿他就是头儿了,领袖是人心选出来的。现今山上的五代弟子中都少有认识他,走了这么久,既无人心也无威望,凭什么你还回来当掌教? 按理来说,谁都不会同意他再回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横插一腿,搞不好会弄巧成拙。然而就算是这种情况下,这群兄弟们还认他这个老四回来掌教,这就是真情了。 身着流云道袍,萧远悠回到北峰敦睦大殿,那上面第三行首位的名牌【鹜远】还是在首位,几年了,无论他在还是不在,这块牌子,谁都没人来动过。 知己江莲他神色就懂他心绪,声道:“是你想得多余。” 萧远悠点头:“哎。” 乱真派第四代实权派,乱真七子:公、阳、朱、弥、慕、林、川,这辈子都只认一个头儿。 ………… 这年夏天,北美凤凰城某家医院—— 身患重症难治的十六岁丫头吴曲,她重症房的病友搬了出去,放弃治疗,出院了。 跟她同样的患者,有一个所谓的“观察时间”,就是让患者在每一次手术前回家一趟,算是给人与亲人道别的时间,共有三次,因为手术本就渺茫的成功几率会越来越低,一般人只能扛到最后一次。 同病房的人,她除了自己之外还认识两个。一个比她先住院的女孩,就是那女孩告诉她“三次观察时间”的消息。吴曲住院时,她就最后一次迎来“观察时间”,绝望的跟她说完之后就走了,吴曲知道那女孩是已经没救了。 这时,她自己也迎来了一次观察时间,不过她没出院,因为她是被寄养在亲戚家,父母亲在哪,说不清楚,也就没有需要道别的人。而在她住院期间,再搬进来一个男孩,闲聊时,她也告诉了同房的男病友,所谓:“观察时间”。 到底男生就是有魄力,那老兄听说这个之后,马上办了出院手续,声称:“我要去干很多事,首先是告别处男。” 放弃治疗。 这男生也没搬回病房。 第二次观察时间来了,这次吴曲选择出院观察,因为传说中的某位丹药师在医院引发了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他为一个女孩续命,创造了医学奇迹。 打听了一下那位丹药师的来历和身份后,吴曲找到了自己的信仰,他相信终有一天,白须白眉的老道士会骑着牛来救她这条半数残缺的性命。于是吴曲收拾了行装:“出院吧。” 然后一系列奇遇之后,现在被守在武夷山北峰的迎宾室。 “我给你倒杯茶吧。”身着黑道袍的钱一州,拿起吴曲面前的茶杯,另一手拿起茶壶。 吴曲:“不,不用了,我已经喝了五杯……” 钱一州把杯子放下:“我已经倒了。” 这种茶的确好喝,清香甘冽,比罂粟冲的水还好喝,而且光喝这茶水,都能感觉到病弱的身体得到了一点放松。 “不会真是罂粟吧……”吴曲轻吮着茶水,想起某件事,声试问道:“那柄剑是远悠哥哥给我的,能还给我吗?” “可能还要等会儿。” “等谁?” “等……”钱一州指了指天上:“等上面的说法。” “那拜山怎么办?我不能参加拜山了吗?” “也要等,等上面怎么说……可能要很久,要不要我帮你安排就寝?” 吴曲摇头:“我还是等吧,我要参加拜山的,必须参加,不能睡过去了。” “好吧。”钱一州被命令暂时照顾这个女孩,他算是尽心在照顾了,但无奈女孩过于紧张,基本上能回绝的建议都回绝了。 钱一州还在想她和那位传说中鹜远真人的关系—— “兄妹?父女?不像啊……从肤色到长相哪有一样的?可要说不是亲属,那也一定有别的关系吧?情人?这么的女孩哇,未成年诶,德高望重的传说级长老会有这么丧病?我可不信……” 钱一州很想说“你拜山没谱,但直接晋升倒是有可能”,但他也不能确定高鹜远的身份:“要是真货,那我这个欺师灭祖的罪名不是背定了?哎哟喂……怎么会这样!但愿不是……可要说不是,那为什么要照顾他带来的女孩?” 矛盾的钱一州在房里有悲有喜有哀有怨,心理状况和表情都相当精彩。 而“命中注定信道”的吴曲,则是思潮起伏:“你说要有那柄剑才有人关照我,现在剑被收走了,该怎么办?拜山应该是不成了,要下山吗?还是回医院?我不懂回去的路……我要死了吗?” 本以为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却没料到最后都到了目的地,却没有抓住机会。 眼镜框又滑下来,吴曲没顾上去扶,只是带着哭腔重重叹息。 某人突然搭话:“叹的什么呀?” “唉……我要死啦——诶?”这声音耳熟,吴曲抬眼一—— 不远处,萧远悠束发顶冠,长发飘摇。一身白衣胜雪,袖纹八卦,天青的半袖纱衫,下摆流云飞雾,腰眼太极环扣,笑意轻步,施然直如无忧天仙般。 钱一州到萧远悠的礼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突然下拜,右手先落,左右两手交叠,拇指置于右手掌心,屈膝下拜:“掌教师尊。” 吴曲怔怔着萧远悠,因为眼前的仙人、和先前牛仔裤t恤衫给她的反差太大,大到难以接受。 “师……尊?” 萧远悠点点头:“嗯,听见了。” 第165回 别有居心 中原道派,每个门派里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惯例。乱真派的惯例,则是敦睦大殿上正中的一把空椅子。 门派里的五代弟子有各种说法: “空椅方能坐人,所以空空如也,是象征人虚怀若谷。” “不对!你椅代表倚,是说不可过分依靠道法,求道以修心为上。” “谁说的!每次集合,都只有这一个空位,代表堂上座有虚席,是门派谦虚的表示。” 五代弟子中有资格在殿内侍立的内门弟子不过二、三十人,大家远远见殿内那空椅子,猜的天马行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开口去问。因为几乎所有四代长辈对那空位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这位置无人能坐。 今天,第五代弟子们终于解开了这个空位之谜—— ………… 高鹜远是个好同志,不是一般的好,是非常好。 具体有多好,没在他手下干过事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掌教的那段时间里极少休息,临危受命,勤于内政外务,团结门派弟子。而笑脸灿烂、发言阳光的这位掌教,手段也是雷霆般犀利异常,拨除两党争锋,力抵大宗派干涉,亲自带人强硬反击地方势力…… 乱真派以往的管理形式是一明一暗,两位领袖出面管理,现在也是由林哲象征的面子和江莲象征的里子来分权制衡,两年以来,就结果来说,是相当完美的高层结构。 而萧远悠当年对此两职,以一力担之,所以跟过他一起干事的四代弟子,对他不仅爱戴,而且敬畏…… 江莲和林哲对此也很叹服:这是技术活。 当年选用林哲作为副掌教(明面),挖角找来江莲作为总管(暗面),不是因为巧合选中这两人,而是门派中他俩最为合适。首先,林哲本人除了有点蠢以外,更多的则是一种能够凝聚人心、一往无前的主角气质,这是领袖形象。江莲则不必说,萧远悠的老对手,手段风行雷厉,是花了老大工夫从宗门挖过来的宝贝。 这两人的组合有种莫名的隔阂,而这点违和感,让两人之间事事都懂得各退一步,不至于因为太亲密而出现激烈碰撞。 当然,这对黄金搭档要放在以前四十几个人的门派里还不成问题,但现在门派里人多手杂,隐患也开始四处潜伏。 “比如五代弟子的团体化越来越严重——”副掌教、总管、掌教真人,三人聚在东苑行政办公室里计划对策,能兼顾明暗两面的掌教,开口问道:“集体,你们两人都没一点察觉吗?” 林哲跟傻鸟一样:“察觉啥子?” “这件事上,这也无可厚非。”江莲拿出四本资料,回道:“慕容和陈天泽的【镇南司】负责山上的警卫和情报收集,本就是一个单独的团体。王川的【爆炸西苑】全是一群死宅,谁都融不进去。还有林哲负责的南苑【研修弟子】团体,除了【北苑丹房】跟着朱、阳炼丹的弟子之外,其他的五代弟子集团目前是没有办法制止的,难不成你要釜底抽薪吗?” “嗯……这倒也是……公子姐和弥弥呢?她们没有发展弟子门人?” “她们……”江莲皱眉道:“她们像是能带弟子的人吗?” 两人目前应该是整座山上最犀利的法相剑道高手,呼吸间都隐隐在身边激起一圈剑界,已如常态。 连萧远悠都望尘莫及的剑术,出个师当然是意思。但……一个不爱说话,一个沟通都困难,出师没问题,那弟子的悟性得有多强大才能真没问题? “这……倒也是,啊先不说这个。”萧远悠沉思一阵之后:“目前门人飞扬跋扈地厉害,连一个南门道场引客的道士都敢称‘武夷山我就是法’,这样下去,迟早会惹麻烦。” 江莲:“鞭长莫及。” 林哲道:“打啊,那就用鞭子抽丫,我亲自去。” “这种事,用物理形式很难解决。”萧远悠略微考虑后道:“给我门派内的弟子资料,我要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乱真派崛起至今,五代弟子目前就属于林大鸟多的状况,成分很杂—— 首先,年龄段普遍出现年轻化,平均年龄在21岁左右,这和拜山祭的安排有关,体力难以跟上的中年人一般无法通过考试。此外,就是向往着玄幻传说、仙侠梦想之类的中二少年居多…… 至于身份,有普通家庭里的屁孩,也有豪门望族中的子女。 钱一州就是典型的出身平凡,而季雨璇则是北京医学院(北大医学部)季汉伟教授的女儿,当时江莲她资料就问过“上山干嘛来的?” 她直言回道“偷学丹道”,这份直率被林哲一眼中,评语“本心求道”。 是夜,东苑高桥的寝舍里,萧远悠正在台灯前整理资料。 “本心求道——”萧远悠了镇南司陈天泽收集的门人资料,冷笑道:“本心个屁!” 高桥在旁边煮水,一边问道:“主公,有棘手的弟子吗?” “门内五代弟子目前势力最大最强的集团就是内门研修弟子集团,而这个集团的首领就是这个季雨璇。”萧远悠解释道:“以前的第四代弟子从【研修弟子】段出师之后,这个门派职阶就交给了五代弟子,但由林哲负责。而这个季雨璇,先和林哲打好关系,此后又左右打点门人关系,引导研修弟子凝成团体。” “只是巧合……是也?忍者之里,也是忍者们挑选自己信服的上忍候选风魔之位。” “所以那位高桥大叔,就是你们村儿里人缘最好的?” 高桥过来倒茶点头:“真心才能换来真心,父亲大人说过,忍者们很敏锐是也。在下能感觉到,山上的大家也都不是普通人。” “你们国家的特点就是发火也要背着人再发,只怕你谁都是弥勒佛吧。”萧远悠摇头道:“不会是巧合的,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可能会是,但山上清修道法的地方,只听说不问世事的求道者,哪有这样左右逢源的修道士。”萧远悠御剑飞来自己的佩剑,道:“再说我试过她的身手,基础剑法练得熟,架势挺大,内劲不足,道炁量修为才刚过三往桌上一扫,到一本《空谷幽兰》(美国汉学家在内地寻隐的籍),叹道:“你倒是‘修道有成’了。” 高桥听出来萧远悠话外之意,脸红道:“主公说话好刻薄是也……” “山林里的树顿了顿,悠然着高桥:“别的人传,怎么能有自己的道?” 高桥想了想:“主公就是在下的道了。” “哈哈哈!”萧远悠忍不住抱她一下:“平时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逗男人开心?不过,天晚了,你好好休息去。” 知会她就寝之后,萧远悠冷眼着季雨璇的资料,沉声断言:“别有用心的道。” 第166回 乱真派的构成 在去日本跟队友汇合之前,萧远悠得把门派内部整顿一下,因为他从目前的门派现状中到了极大的隐患—— 这要从乱真派的构成开始分析。 .. 费连载说阅 一个路人经过拜山祭的层层考验成为乱真派修士,就算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了。领一本口诀,从【南门外道场】开始修炼,练功有成的,进入【北峰内道场】,再经过每个月选拔一人的考试,最后完成了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之后,方能考入【内门】弟子。 所以由上到下的讲,得从东、西、南、北四个苑开始: 首选是【东苑】,这里属于乱真派的行政中心,虽说你进来的之后只能端茶递水整理文,但这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肥差。 想想,军、政、商、医……国内国外多少人想把合同递到乱真派负责人手上。在行政楼当上差,你要做的事情,只是在那堆积如山的案头里,把某张计划往上放一点就行,属于轻松赚钱、风险到不计的活儿,一年到头都不愁红包不来,只愁自己荷包不够大。 所以,东苑,争破头进不来,而且负责人是江莲,不至于出问题。下一个—— 【北苑】炼丹房,负责人朱嘉森和阳鑫,两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底下弟子也是无微不至,最主要的,北苑负责乱真派的丹药炼制。 先不说丹房是在天问峰顶、景色独好,从这里出来的每一枚丹,都能卖到天价。现下【丹药师】的资格证已经是无价之宝,而丹药师的资格,目前只靠这个的北苑承认,每年只产两个,比熊猫还珍贵。 于是,能不能进北苑丹房,这个得天分。人少,也不至于出问题,下一个—— 【西苑】研究所,这块地方是每年都在招人,但年年都招不到弟子的地方,因为其别称“资料统和处”,外号——爆炸就是艺术。光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除了对科学有着另类的执着,还是奉劝一句:珍爱生命,远离西苑。 最后能选的就只有【南苑】校场,是乱真派培育剑修的部门,对外输出教练员。这里出身的人根据意愿,能直接赋予尉官军衔。 说对比其他苑落,这地方最好进,也最适合进,所以人最多,容易出现问题…… 【研修弟子】 南苑的弟子被称为“研修弟子”,是萧远悠设立的制度,现在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在哪个苑修行,只有研修弟子出身才能从乱真派出师。 所以研修弟子这一团体,目前也是乱真派的主力和中坚力量。 而这个中坚力量,于昨天,在季雨璇的带领下,对云游归来的掌教真人直接动上了手,众人心里惴惴不安,一齐对季雨璇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办?” 季雨璇则并不慌乱:“不要怕,没事。” 不过所有人都不觉得能平安无事,这次事件性质恶劣,三十多人对掌教真人直接动手,除了西苑那群超然物外的疯子之外,其他苑落的弟子听说这事儿后,都等着南苑弟子的笑话。 季雨璇作为南苑弟子的头儿,安之若素:“天塌下来,也先砸我,你们不用怕,有事我顶着。” 众人顿觉老姐们够义气,却没想到,这事情本来就是她的责任。师父辈要追究,也的确不会追究到其他人身上。 季雨璇人心稳了下来,又道:“再说我们初衷没错,为了门派安危出手抓贼,谁让掌教自己不说明身份,这事责任难道全怪我们?”一个偷换概念把仗势欺人的罪名甩脱,最终给所有人心里定下了一句:“不知者不罪。” 这就是季雨璇的对策。 ………… 正如萧远悠所说的,季雨璇的确是个别有用心的弟子。她那跋扈的态度和任性的行为,其实就是其野心的一点征兆。因为她的目的,就是那张敦睦大殿里空着的椅子——第五代掌教之位。 这是个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也要有手段。谁都知道,要当老大,不是说说就能当的,首先,你要比过所有的同期,在五代弟子中鹤立鸡群。而目前,作为长老亲传弟子,有能力跟自己抗衡的人,有两个—— 首先,是第五代的首席弟子白羽珊。 白是掌教高鹜远名义上的大弟子,实际上她也是乱真派对外的门派形象,权力极大,但常年在外,门内势力全无,更没有什么修为,威胁并不太大。 其次,则是六如寮慕容云懿的徒弟钱一州。 他也是研修弟子出身,但身份却高于研修弟子。那一身镇南司专属的黑袍,代表他们是乱真派的执法者。有慕容和陈天泽为后盾,不容觑。 其他六如寮长老,则还没有收徒,不必考虑。 明眼人谁都知道,乱真派未来的潜力和地位必定惊世骇俗,当上掌教,该会有多么大的权利和地位。她早就忘了起初修行丹道的初衷,现在,季雨璇只得到地位和势力:要做就做最大的。 后来,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她发现,身为副掌教的林哲,在乱真派实权长老之中,只能排在末尾。事出错,林哲可以保护她,但太过出格的话,林哲也保不住她。师父不争气,这就让她在与其他两人竞争的时候出现了弱势。 所以她尽量在长辈面前维持着一个乖巧伶俐的弟子形象,而暗地里,则不断发展着【研修弟子】成为同伙。 人多总是力量大的。 两年来的私下活动之后,在南苑,现在除了林哲,最大的就是季雨璇。 而她还不满足,因为她的终极目标是乱真派最大的那个位置,光有研修弟子的呼声是不够的,是不全面的,最好要整个门派上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钦定的五代掌教,这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还要继续拉人入伙,内门、外门都要试,多拉个瞎咋呼的也行。 而东、西、北三个苑的弟子没指望,因为能入东、北两个苑的内门弟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怎么会分神去跟你同流合污。西苑那群疯子脑袋里除了研究以外啥都没有,你跟他明明白白地说入伙搞事情,他都不一定知道你是啥意思……总的来说,其他内门弟子少有买账的。 招兵买马初次受挫的季雨璇没有止步,反而更加卖力,她把手摸到了北峰—— 到了北峰这里,就很简单了,因为北峰弟子们天天想破头就是想进内门,而一个内门的大姐级人物常来访问,大家有谁不买账的,那可真是脑子坏掉了。 于是,在外门弟子中,她的人气声望也相当的高。 这样几套下来,她终于放心了:这么多人支持,其他人无力反抗了,终于可以任性了,可以仰头走路了,可以在门派里横着走了。 然后她就开始在门派弟子的呼声中开始陶醉,陶醉,陶醉……直到昨天,醒了,因为惹到了绝不能惹的人物。 一场门派内部的勾心斗角,又要开始了—— 第167回 季雨璇事件 第五代研修弟子季雨璇,对抗第四代掌教高鹜远。 季雨璇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但她却富有家学的聪慧和女性的细腻。 她明白,这场较量似实力悬殊,但实际上优势不在掌教那里。 因为季雨璇身后有大部分五代弟子的声援,掌教对她的处罚如果不能有一个好的理由,则必然对掌教的声望有影响。而且另一点,在明显的实力差距中,弱者会受到公众的保护和倾向,萧远悠稍微做过火,就会被戴上以大欺,以权压人的帽子,这对突然回山的掌教来说,非常不利。 门派戒严这件事是江莲的命令,再者萧远悠先隐瞒了身份,这才导致事情演变成动手。 掌教大人如果要用这些理由整人,则会被一一反驳,最后变成公报私仇的难场面。如此一来,得到舆论声援的季雨璇不会受到大的处分,除非萧远悠拼掉脸皮也要逼她破门而出——这当然不可能。 季雨璇做好了一切准备,心安理得的等着萧远悠,而掌教用一个问题就打乱了她所有的构思:“权当我不是掌教,你自己说该如何问罪?” 这一问,极致而微妙。 同样是教训孩子,亲妈和继母用同样的音量,引起的流言蜚语则无法相提并论。这件事也是这样,萧远悠作为掌教,那么此时可不可大。这是季雨璇的考虑方式,并引为对策。 而在萧远悠来,这点内容不过是常识,所以—— “权当我不是掌教。” 表面上似是退了一步,但实际上是把一件不能闹大的事,变成了可大可的事。此外让她自己决定处罚,这招更是封了季雨璇的所有后援。 “跟我抖这机灵。” 跟萧远悠一比,季雨璇的阴谋诡计和人心算计,还停留在学生阶段。 人的聪明,是在于知道自己蠢,从这一点上,季雨璇不能算蠢人。在这件事上,她从萧远悠温和的态度及妥当的手段中,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 季雨璇当然不会就这样认罪,说轻了是自己没面子,说重了正好让萧远悠称心如意。 乱真派,除了那位李师孚,萧远悠想整的人还没听说过有安然无事的。 死到临头的季雨璇,在经过短时间的思考后,又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策——拖人下水。 倒霉的林哲又被中了。 作为萧远悠指名的副掌教,林哲在这两年间,于门派内外都有了不威望的名声。加之一身雷意修为,功力位列乱真六*相高手之三——上面只有公弥两人。而且他还是南苑校场的负责人,研修弟子实质上的领袖,虽说在实权长老中排名不在高位,但好歹也算是季雨璇能搭上的一条线了。 然而,在季雨璇找到林哲并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后,当时林哲就说了很大一堆话,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自己努力。” “师父,这件事真的需要您的帮助,靠弟子一个人,很难渡过这一关。” 但是,无论这个徒弟如何软磨硬泡,林哲都只建议:“好好认错吧,希望掌教能网开一面。” 着这个软弱的师父,季雨璇由衷感觉到了失望。 着这个激进的徒弟,林哲更是从心底里感觉到了绝望。 “雨璇,这件事,全你自己,如果你有心认错,他其实不是一个肚鸡肠的人。但你如果实在是不愿认错……那我被你拉下水来,也只能认命,毕竟我是你的师父。” 季雨璇不知道这个一向强硬的副掌教为什么这么怕这个近期刚回山的高鹜远。 因为林哲跟季雨璇不一样,亲眼过萧远悠整顿门派的林哲,回想到自己、自己的师父,还有门派内外的那么多人栽在这个掌教受伤,十分明白萧远悠不是好惹的人。而且他在门派内的地位相当尴尬,萧远悠说他是副掌教,他才是;说他不是,也就不是。 林哲当初不同意出任副掌教,以及现在想辞职这个位子,就是因为萧远悠在门派内部的影响力过于巨大。他曾经在萧远悠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惨败在他手中,如今他大权在握,加之雷霆手段,自己不说有没有能力跟他对峙,其实连和萧远悠作对的理由都没有。 其实林哲也没有想到,这个初生牛犊的五代弟子,现在犯了错没有悔改之意,反而不自量力地要和萧远悠分庭抗礼。林哲性子直归直,却还没蠢到这个份上,他坚定的拒绝了季雨璇的要求。 挣扎无效,季雨璇仿佛死心般对林哲道:“那就请师父到时候对我就事论事,丝毫不要在师徒面上徇私。” 林哲倒很内疚:“这是哪里话来?内门弟子身份可能是保不住了,但我至少会让你留在门派里。” “不用,请师父秉公处理弟子犯上欺师这件事。” 林哲长叹一声,却没发现自己又让人给算计了。 第二天早上,乱真派天问峰内门和长老齐聚,这个弟子对簿公堂—— 敦睦殿内。 “季雨璇,你是第一次拜山祭时纳入山门的弟子吧,那么对门规应该相当清楚,门内修行切忌忘言动怒,我前些天在山下,亲眼见你带着一大堆弟子,跋扈嚣张,影响门派风纪和气氛,你有什么要说的?” 季雨璇朗声回复,振振有词:“门派戒严,是因为弟子门人很多次出现失踪,我也是为了门派着想,带着门人执行总管师伯的命令。至于误伤了掌教师尊,是我一时失察,请掌教处罚。” 萧远悠对坐在旁边的江莲了一眼,眼神那意思是:“开口就拿你的招牌打回来呀……” “咳咳……”江莲干咳两声,皱眉回道:“你们那点功夫还伤不了掌教,且我的命令不是让你们见了人就动手,不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云游在外的掌教真人,就算是普通人,多次劝说你都无动于衷,这样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上山来修的什么?” 江莲也算是老手,肯定不会让她把自己拉下水,两句话封了她后面的说辞,又把话头丢了回去。 “你好好回复掌教真人。” 季雨璇了身后那站得齐齐的内门弟子,知道掌教这次估计是要杀鸡儆猴,自己绝对没有退路可走,干脆拼了:“是弟子的错,没有问清楚掌教的身份,任凭处罚。” 说罢,眼神就给了林哲一个讯号。 林哲会意,叹道:“你冲撞掌教真人,那就秉公执法,你下山吧。” 萧远悠一愣:这一句插得突兀,自己还没发话呢,林哲怎么先定了论?再季雨璇那精明的眼睛直转溜,懂了,这是要让林哲把事情钉死,然后拍案执法的却是自己。 被逼到这个份上,要么是盖棺定论,留下一个掌教真人欺辱辈的结果;要么是手下留情,事情回转之下放她一马以显得自己执掌宗教,度量宏大。 “不出这丫头居然还有点本事……”萧远悠如此想到,却从容化解,顺势对林哲道:“也不能这样决断,毕竟她也是顾及门派安危……” “掌教大度。”众人都为季雨璇松了口气,却不料萧远悠又接了一句—— “副掌教为什么这样决断?有什么理由?” “嗯……”林哲想了想,总不能说是她自己拜托我这么说的吧,然后一板一眼回道:“脾气暴躁,不适于修行,此外戾气过重,可能影响同门间的修行气氛,于情于理都不适合修道。” 季雨璇一愣:我靠,说什么呢!老不死的你是要整我啊? 萧远悠劝道:“何必这样,我其实没必要这么严厉,你觉得这件事能从轻发落吗……” 林哲自然是有啥说刷:“虽然可以,但可能会让其他弟子轻门规律法,况且新晋弟子年轻气盛,张狂妄行之下可能会四处惹事——” “不至于吧?何出此言?”萧远悠每当他说几句,总要扮着红脸接话,接下来还算了,非要继续引他往下说。 这两人没有丝毫预谋,全凭萧远悠对身边人的了解和语境神态引他一唱一和。四、五个来回之后,萧远悠的发言越来越阳光,越来越和善,仿佛你处决了这个弟子就跟杀了他全家一样;但林哲则是被他引得把话说到死得不能再死,仿佛你不解决这个人,地球都要爆炸了一样。 季雨璇立在那里一身冷汗,既插不了嘴,又不能阻止师父继续往下说,向萧远悠的眼神中,充满惊惧。 萧远悠则是饶有兴趣地着季雨璇:还有什么招,继续。 知道萧远悠脾气和手段的人立在旁边忆往昔峥嵘岁月,此时只想到了一个词:“巫见大巫。” 江莲悠然喝茶:“年轻。” 第168回 小队碰头 季雨璇最后还是被赶下了山,莫名其妙的是……萧远悠似乎极力阻止,当尽老好人,也没拦住最后林哲亲自动手,大义灭亲。 又给人当了枪用,事后林哲本人也是云里雾里:“怎么晕的忽的,我就把人赶下山了?” 萧远悠则是奉承两句“了不起大义灭亲”,就把这人给忽悠过去了。 然后着手收集了研修弟子们的想法和状况,公告、训诫、安抚、赏罚,办得一气呵成。除掉了那头别有居心的害群之马,山上短时间内不至于再出问题,而且这次也的确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内、外门弟子都安分多了,山上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氛荡然无存,仿佛焕然一新。 而这一切,都只用了短短一天。 第二天早上,拜山祭重开,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纯洁可爱的新人们当然不懂季雨璇的离开象征什么,他们对于门派管理中的勾起心斗角,屁都不懂。而那些出隐情的三、四代弟子则是多数感叹:“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就是当年腹黑道士的手段,居然逼得别有居心者引火*,且还是让其授业师父亲自下手,阴狠到令人发指,过分到丧心病狂。 唯一不太美满的是那个贩卖修士脏器的莰蒂丝,她被军方给抓住了,胡政委笑着把人扣了下来。政府介入调查,宗教就无力主导调查。萧远悠觉得没太大所谓,却把一心报复灵宝道的江莲给气得罢工了几天。 此后留在乱真派的一个周内,萧远悠在门派里挑了某样值得一学的道法学了,然后时间差不多,就带着高桥出发前往日本。 走前,那吴曲丫头还想跟着他一路,萧远悠一笑了之,把她留在了天问峰内门。而这丫头因为总是念叨萧远悠,就跟萧远悠的堂妹、同为林意高手的弥弥投上了机,后来也就成功拜在了弥弥手下为徒。 上飞机后,萧远悠聊到吴曲那姑娘和飞机,就跟高桥说起起上次劫机的故事。 “最后我那群家伙要去南极!我的天,他们这些家伙简直是安拉的耻辱,居然当了逃兵!我真是见了鬼了,马上出手制伏了这群懦夫。” “主公……您不是信道教的吗?” “但也不妨碍我帮安拉解决一些内部问题。”萧远悠摆手道:“总之,也是为了快点回山里你和师兄弟们,所以我一刻也没耽误,就是乘客都吓坏了八成。” “嘿嘿……”高桥听得满脸堆笑,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主公坐飞机总是出事情呢?” “有吗?” 高桥严肃的点头:“有,那次坠机的时候……” 坐在旁边的男人正在喝酒,听到这茬,一阵奇怪的眼神扫过来,得人浑身难受。 萧远悠把高桥脑袋敲了一下:“不都平安着陆了吗!怎么总是念念不忘的,哪有这么巧?我就不信这次还会出事儿!” 五个时后,横滨湾,飞机引擎着火,机长以各种骚操作在水上迫降—— 萧远悠在身边,高桥不至于心惊胆战,但坐在汽艇里依然是神情复杂:“主公。” 萧远悠都难为情了,回头着夕阳下的海平面—— “别这样我……” ………… 晚点七个时后,萧远悠和高桥于凌晨两点钟才到达成田机场。 那三个接机的年轻人正在贵宾室里玩神经衰弱。 萧远悠抱着睡着的高桥进去时,一群人已经玩了一把将要结束,斯图含着烟斗,得分已经稳拿第一,浅间和英仁认输。 “不好意思,我们飞机出事儿了,差点坠机……” “坠机……”如今已是皇太子的英仁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惊奇道:“没事吧……嗯,上去没事的样子,话说巫云前辈为什么坐飞机总是……” “别、别说了,这个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萧远悠把高桥放下,盖上毯子坐在旁边:“话说回来,实在不好意思,本该下午就到的,结果一直让你们等到凌晨,抱歉啦。” “巫云前辈没必要道歉的。”英仁解释道:“其实没多久,我们才到一会儿。” 萧远悠一愣:“哈?” 斯图哒吧着烟斗:“根据我的侦探推理,觉得高一定会出事晚点,所以我们晚来了几个时,哇咔咔咔,料事如神,英雄所见略——” “略你妈个头!一定是你咒的,我真恨不得揍你一顿。”萧远悠说话间到在旁边苦思冥想的浅间,不由得想到这是哪一位浅间,该怎么搭话。 这巫女今天是一身和服,长发挽髻,上去极为文静秀美,目测应该是表浅间。 萧远悠正要答话,这巫女突然架着腿皱眉,萧远悠才到她把下摆像旗袍开叉一样撕开了一道口。 “什么?大爷脸上有东西吗?” “哦——”萧远悠了然,拍了拍浅间的肩膀:“是阿纯啊,那什么,你怎么也来了?” 阿纯反问:“老子不能来接你?” “我高兴地不行,不过……神宫里的巫女没拦着?” “说什么冷笑话,就凭她们那胳膊短腿,怎么追得上本大爷……” 英仁和斯图都是一阵苦笑:“啊哈……” 来他们出来这趟还有不少故事。 阿纯扫了一眼睡着的高桥,道:“这忍者的事情我听那个蹩脚侦探说过了,忠义果敢!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真有大和民族的气节。”她赞了两句,又对萧远悠道:“伊势神宫里有方法,或许有方法可以恢复她的身体……” 萧远悠皱眉摇头,示意她别说下去。 阿纯不悦道:“怎么?你以为我骗你?”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萧远悠神色古怪,话锋一转拉开话题,起身道:“先不管这么多,我一路过来可什么也没吃过,你们两个做东道的准备在哪招待我?” 斯图搭话:“哦!挚友!这几天我跟着他们吃了不少店家,我推荐你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纯用木屐踹了他膝盖一脚,疼得这人抱着腿在沙发上翻滚。 阿纯怒道:“这蹭吃蹭喝的蹩脚侦探就吃了我们这么久。” “啊哈哈,浅间桑……斯图先生也是朋友,不能太气。”英仁温和如故,回头向萧远悠建议道:“就留在东京吧?可以去逛一逛游乐园……” “可以的话,最好能顺路去大阪。”萧远悠知道英仁要问,提前答道:“高桥先生现在在东照神社吧?” “大空先生的确在神社里,但前辈找他有——”英仁说到一半就明白了:“哦——那我们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去琵琶湖。现在的话……先找去处用餐吗?” 吃白饭的斯图:“哦!这是正事儿。” 萧远悠背着高桥,跟着队友离开了机场,半路上察觉到背后的丫头醒了却在装睡,萧远悠装作没事,背着她一路到了旅馆才歇下。 东京是英仁的地头,离开机场直接坐车到箱根,已经订好了最难预定的武藏野本馆。狼吞虎咽一顿日式料理,然后众人去泡了温泉,福尔摩斯为了欢迎萧远悠而引吭高歌,被阿纯报以一顿老拳,最后合宿在一起,这一天过得相当愉悦。 第二天中午,众人就到了大阪。 而琵琶湖北岸新建成的东照神社,却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169回 试探 “前辈……”到达外宫鸟居下,英仁叫住了萧远悠。 “有事跟我说?” “是的。”英仁想了想,才开口道:“有人要见你……” “李师孚?”萧远悠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英仁的反应。 英仁:“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意思?” 英仁带着疑惑道:“应该是她自称李师孚老师——” “自称?”萧远悠过脑一想就知道,“她那头套的确蛋疼,只要是跟她生活过一段时间,戴上头套模仿一下,短时间内的确很难拆穿。” “是的,因为我并不知道老师的面目,所以不能确认她是不是……我把她安排在正宫最高的望台那里……” “既然不能确定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假的了。”萧远悠检查了一下佩剑,一面道:“敢模仿那人,而且意图是接近我的家伙,我这里正好有个备选。” 能让英仁都感觉到难以确认,而且意图是接近自己。 闪灵二人组:霞。 “这家伙居然敢来找我,正好省了我去杀她……”萧远悠仿佛说着一件事实,没有丝毫杀意泄露,反而吓人。 纯和斯图他们在后面声议论,回头道:“怎么了?” “后面我要单独行动。”萧远悠将高桥交到斯图手上:“你们帮我送她到高桥叔那里。” 众人道:“为什么不一起?” “因为。”之前短剑被砸断,萧远悠知道大赛卧虎藏龙,让山上的工匠用铁桦木重新配齐了龙虎、阴阳、天地双剑,萧远悠拿出龙虎剑在手:“因为现在是私人恩怨,我也……不希望你们插手。” 萧远悠飞剑一闪而逝,片刻后已经到达东照神社望台,直接砍破天花板从天而降。 房内很暗,似乎隔绝了外面的灯光和温度,阳光随着头上的破洞入内,照亮了这个宽敞房间的半。 萧远悠踏足进来时就已经开启了剑界,为了加强杀伤的力量而放弃了剑气范围,将无形的高强度剑圈压缩在半径两米左右,正好是萧远悠臂展加上剑的长度,另有阴阳、天地四剑环肆,是萧远悠全力出手。 “感觉不到气息。”考虑到可能是这组杀手的其他能力,萧远悠没有放松剑压,一口气只呼吸前半部分,保证随时有气力发动剑势。 叮—— 右下角突然出现声音,五米外,萧远悠右手龙剑出手,掷出一道扇面,贴地翻卷而去,引起龙啸般的声势和剑风肆虐。 那人微微偏头,龙剑从她侧面直接旋出窗外,掠过一只花瓶,齐腰而断,人却安然无事。 这人是素衣罗裙,头挽发髻,脸上淡妆薄粉、顾盼嫣然,不过温和的眉目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你是谁?” “嘿嘿……”她却只笑着指向萧远悠,然后食指往回勾了勾,眼神中充满笑意。 “来者不善……”萧远悠左手虎剑飞出,短剑斩面较,以刺剑形式如离弦只剑飞掠却比长剑更快。 闪影一剑,那人单手撑地,侧翻避过,虎剑居然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 萧远悠手握阴阳剑杀出—— 阴阳剑都是长剑,右手阳剑略长半寸,几难察觉,只有剑士能感觉到细微的差距。此外还在宽窄上有区别,阴剑较窄,阳剑宽阔,一轻一重。 阴阳剑有别于另外两种剑法,这是纯粹的双剑飞剑法,双手几乎只作抛出和横甩的动作。阴剑九掷一引,刁钻,攻其无备;阳剑九斩一掠,正攻,大气磅礴。 这招阴阳剑势一成,剑圈突然猛扩五米开外。 龙虎剑回掠,萧远悠双手接住龙虎剑展开龙虎法相,眼中发光,五米阴阳剑圈内再起一层两米的龙虎剑圈。 降龙伏虎、阴阳交织,这两套剑法合二为一是萧远悠自行从《御剑图谱》中研究得来的。先用阴阳双剑,再以武当派的太极剑借相,用双手剑沾性控制阴阳双剑的来去攻势,或直接以踢技引导飞剑,四剑相交,剑法绵密无尽。 那女人神色惊讶,不过一步未退,反而向前突进,双手翻飞十招虚招。 萧远悠闪避时以虎剑格挡、龙剑进攻,阴阳剑或扇面掩护、或点刺反击。 对方大袖被飞剑割裂,露出纤长的手臂,但招式却招招都在萧远悠眼前晃荡,意在攻击双眼要害。 萧远悠再展开林意二阶拖慢对方速度,但剑法在三重叠加之下居然微微忙乱。 “好狠的眼光……” 对方这是穿了萧远悠两套剑法的攻击性强大,但防守和敏捷度因为剑士同时控制四柄剑,全靠林意增加的反应力维系。 也就是说,这套剑法难以临阵变招,除非不断交战,编排健全套路,囊括一切应变招式之后才可以无往不利。 “等等!你到底是谁?”能正面跟自己交战到这个份上,萧远悠敢肯定对方不是杀手之流。 那女人依然是徒手进攻,而且招式已经开始夹带洪流般的气势,中招非死即残,越来越狠,嘴眼里却是轻笑:“正好,让我你长进了多少?” “不可理喻!”萧远悠脑中灵光一闪,皱眉道:“你是李师孚?” “不是一直想跟我交手吗?来,这点本事怎么拿得上台面?” “李师孚?”萧远悠知道不必下死手,剑势方才一缓,对方一掌掌缘掠过面颊,居然直接刮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下死手?!”萧远悠用一招横扫千军的剑势扩开一个瞬间,深吸一口气,背后漂浮的天地双剑中,天剑,向天钉在顶上,地剑,入地插向地板。 天地双剑不是临战的应用剑技,而是画满符文的重剑。两剑定场,可以让剑士呼吸间借相天地变化,气度更显犀利。 李师孚察觉到萧远悠气势二次变化,停手赞了一句:“可以。” 萧远悠还以为她打算住手,却不料这人深吸一口气,萧远悠如到一阵海中的巨型漩涡。 “这招叫‘北溟法相’,能破开我就传给你。”李师孚展开法相,右脚向前点出一步,左手五指张开渐渐合拢。漩涡根据她的反应变化,如同在消失之前不断缩,但旋力越变越大。 萧远悠知道,等她手掌合拢,这招法相就会产生巨大的变化。从发动的气势上来,一招之下可能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有这样试探弟子的吗?你要杀了我?” “你可以逃出去。”这句就罢了,李师孚还补上一句:“我可以给你降低一个标准。” “嘁……”萧远悠好胜之心顿起,阴阳双剑已经被她的法相卷住不能控制,插入墙面动都难动。萧远悠龙虎剑插向地面定身,将林意催动到极致,在他视角中,这世界的一切都已经放慢百倍—— 漩涡、龙卷,过天气预报里的一些分析,据说龙卷风中心没有风力,只要能把剑引入内围就可以破招,但萧远悠根本无法接近内圈。 而且李师孚显然是已经留手,因为她是空手施为,这一招一旦配合剑技,这个漩涡就会带着强力的剑气,犹如一个路过刀片加工厂的龙卷风…… “这招……”萧远悠脑海中一个点子一闪而过,立刻将龙剑脱手飞出,直入漩涡之内,全力控制龙剑向下。 龙剑贴地一圈圈不断压向漩涡中心,一厘米一厘米地不断往里施压,但在接近李师孚一米处时就已经不能再往里挪动一丝一毫了。 “嘿嘿……你很有想法,想借风力顺势破招……要真能成,这旋力岂不是招祸取咎的招式?” “不一定!”萧远悠突然把龙剑剑尖下斜形成斜角,瞬间,龙剑在地面刨开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圈。 “这是……” 萧远悠道:“龙卷风的旋力会在中心形成反重力……” 咔擦!地板脱落! 还没说完,李师孚已经顺着萧远悠刚刚破开的房顶飞出去了…… 第170回 面具 “哇哈哈哈——”李师孚清爽的笑声在乱七八糟的屋内回响,用力拍着萧远悠后背:“可以可以,已经做得够好了,来老罗教徒弟也有一手,呼嘿嘿嘿……” 萧远悠着她脑袋上的血流了整张俏脸,从右眉到右眼都是血迹,嘴角却还怪笑,模样相当吓人,犹疑道:“你真的是李师孚?” 她现在穿着一身仿唐的素白色齐胸襦裙,胸前系绢,肩上披帛。此时斜阳辉映,微风轻扯,裙褶晃动间,再配上她的秀美容貌,犹如百合般淡雅绮丽,美得莫可方物。 萧远悠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产生了疑惑,而是她这副尊容、跟她平时杀伐阴狠的气质完全不搭,甚至无法联想到一起去。犹如切开一个榴莲壳,发现里面是奶油蛋糕,给人的反差感实在太大。 “都说了本人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才低调蒙头见人,你怎么不信呢?” “嗯……”萧远悠无视她说的话,着她的脸想了半天,才想到某人:“龙女?李若彤?”萧远悠拿出手机找到童年女神的照片,对照李师孚的脸,惊道:“你居然是李若彤!” 然后萧远悠就开始联想李师孚和李若彤之间的相似之处—— “呵呵……”李师孚只是一笑了之。 此时,斯图等人闯了进来,发现里面没有动手之后,都问了一句:“真货?” 萧远悠一脑子浆糊:“从身手上来,应该是真货……但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很像某个女明星?” 几个人同时向李师孚,然后反应如出一辙:“哇!”然后各执一词。 英仁:“外祖母?” 斯图:“曾祖父(福尔摩斯)!” 高桥:“两个主公……” 阿纯:“施瓦辛格?” 李师孚仍是微笑不语,但笑容中已经缺乏笑意。 萧远悠带着惊讶向李师孚,然后问英仁道:“你外祖母是李若彤?” 英仁道:“我一岁的时候,外祖母就去世了。在见到祖母的照片前,我一直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女性——” 萧远悠向斯图:“你她像是男的吗?” 斯图猛点头:“像!这邋遢的胡茬,这睿智的眼睛,上帝啊,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人!他一定是曾祖父!说话回来,他为什么要穿裙子……” 萧远悠使劲也没在李师孚那光洁的脸蛋上到胡茬,又问高桥:“这人上去像我?” 高桥肃然点头:“一母同胞是也……” 萧远悠再问巫女:“你眼前这人的胸肌有多大?” 阿纯研究了一下,犹如拿着两个包子框在自己胸口。 萧远悠回头一,好像没毛病,又问:“她的腰有多粗?” “轮胎那么粗。” “完了……我到的是水蛇腰啊……”萧远悠坐回去,肃然着李师孚:“怎么回事?” “只是一个试探而已。”李师孚拿起了自己遮面的纸盒子重新戴上了,表情淡然—_—:“这件事我会解释,还会跟你说说其他事情,不过——”李师孚强调道:“是跟你。” 萧远悠了然,起身对众人道:“能不能,让我单独跟她待会儿?” 英仁和高桥虽然有些疑惑,但一个对李师孚敬若神明,一个对萧远悠言听计从,两人点头就往外走。斯图和阿纯则是不知从哪找来的笔:“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们马上走!” 盒子头:“可以。” 然后分别在斯图和浅间背后写上了“福尔摩斯”和“施瓦辛格”——用的是中文——把这俩打发了。 房间安静下来,两人相隔两步面对面而坐。 “到底怎么回事?” 李师孚表情愉悦_:“我们约定过,下次见面会跟你交代清楚,所以你想问哪方面的?” 萧远悠理了一下头绪:“先从……你的容貌说起。” “多余的不记得了,只隐约知道,这是中了仇家的咒。”李师孚坦然道:“‘我们’的记忆都有损伤,这一点你问罗贯中应该知道。” 萧远悠点头:“我知道……那这个咒是什么?” “失去自我的咒。”李师孚像是事不关己一样说的淡然:“我的人,只能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张脸,仇家、爱人、偶像——”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萧远悠听到这效果,就一阵冷汗直冒:中咒者永远无法保持自己的面目活下去,而且也不能过分亲近某人,因为他们会把她当做别人。最可怕的是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别人的时候,她就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容貌,更会失去自己的灵魂…… 萧远悠擦了把汗,带着惊悚,以及同情:“多久了?” “啊……想想……”李师孚没事人一样,扳起指头数了一会儿:“从我发觉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大概,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年了吧?” “可怕……”不仅是说下咒者,也是评价李师孚这惊人的抵抗力。 人认识世界的方式是感知,靠对外输出的信息反馈给自己,才能认识世界和自己。而,当全世界都把你当做别人的时候,你靠什么保持自我? 打个比方,如果全世界人都觉得你姓王,包括你爸妈、兄弟、上司、朋友……这时候,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姓王?靠毅力?那可真是惊人的毅力。 一百六十多年,每一天都顶着别人的容貌活着。 “所以你才戴着头套?” “不……”李师孚拿出面纱、天狗面具、连帽斗篷之类:“其实我也在研究怎样在这方面彰显个性。” “你好、好……”萧远悠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结巴了一阵,才带着歉意说了句抱歉,然后又问道:“下咒的人恨你?” “啊……”李师孚这样=_=想了想,回道:“我已经找过所有办法都没能解开这个咒,一百六十多年都没有丝毫淡化,这种施咒者如果恨我的话,应该杀我了吧?” 萧远悠猜道:“那就是报复?” “不确切。”李师孚更正道:“应该是折磨。” 折磨,直接折磨她的灵魂,让她顶着别人的存在感逐步迷失自我,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人类会思考,所以能与神比肩。而会思考的人类,自从出生起就在尽力证明自己和同类的不同之处,这个咒,是抓住这个种族性质施下的诅咒,直指灵魂深处。 只能说,施咒者的水平很高。 “这个咒,有破解之法吗?” 李师孚道:“你想帮我解?” “我很……很佩服你,也很……” “同情,说吧,我不在意。” “我想知道,能不能解开这个咒……”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萧远悠对李师孚的法完全改观了。 总是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一个人,总是用阴谋诡计指使弟子的一个人,总是神神秘秘肆意妄为的一个人……却是背负着这种诅咒。现在来,她那轻松肆意的俏皮、惹人讨厌的浪荡,全是对这恶毒咒术的反抗…… 萧远悠心情十分复杂,却只念叨着一句:“我想帮你。” “凭你这点本事,为师心领了。”李师孚笑得轻松^-^,却令人心痛。 “你不是说会告诉我一切吗?”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帮上忙,但袖手旁观让萧远悠感觉很难受,就像胸口压着山一样,连呼吸都不自在。 “你已经没有资格帮我了。”萧远悠问了为什么,李师孚不愿说,却被他用同样的理由说动,只好回道:“如果出现最想到‘我’本来面貌的人,这个咒术就会自动解开。”她微微一顿,继续道:“所以,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因为萧远悠到的不是她,而是童年的梦中情人龙女。 萧远悠沉思良久,突然问道:“你照过镜——” “——我最想见到的人,不是我自己。” 萧远悠心里骤起一阵不适,皱眉问道:“是谁?” 李师孚向别处,良久后才道:“这跟你无关……” 两人之间又起一阵沉默,萧远悠没来由的恼怒,骂道:“妈的!他妈的!” “嘿嘿……”李师孚笑笑不语,等他状态好一些之后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再问。” 第171回 仅仅是师徒 眼前这个李师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如自己所料到的,她跟其他的金丹修士不一样,或者说这个境界的高手都各有各的样。但她比那些人更强一点,因为她更惨、更值得同情,觉着这个人的要强之中还有些动人的楚楚可怜。 她又复杂了。 有些事儿一开始不通透,是因为不在事儿里。揽上了事儿,又觉得本难清的事情,变得更难清楚了。 李师孚不是一个女子,到现在也不是,这一点没变化,反倒因为她身上的咒,变得更强大,更神秘,更出尘——要说得寒碜点儿:谁有资格中上这种咒呢,真是奇了怪了。 “关于我,就到此为止了,其他的都跟你无关。”李师孚继续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再问。” 这话说得绝情,很伤人。 萧远悠掌教以来,很少为了自己跟人过不去、跟人一争高低。但为了身边人,从来是不遗余力,这让认识他的所有人觉得他可靠,是个帮手,是个半个老师,是顶好的朋友。萧远悠也觉着,让人依靠,让人希望,让人重,这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努力变强为什么,有时候就为了掰命挣一句谢谢,说来轻巧,实际上,重得跟山似得。但现在,李师孚这话让人觉得难受,因为自己让人失望了——掌教这么久还没让人失望过!除了对手! “怎么与我无关!你不是我师父吗?”萧远悠憋着气。 李师孚提醒一般道:“仅仅只是……师父而已。” 这话让萧远悠心口缺了一大块,一块说不清楚的什么。这是伤心,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伤心。 “啧……”萧远悠一拳在地上打出坑来,还是气闷得难受,带着怒开口道:“比赛!传承者大赛是什么?” “关于它,有很多可说的,你要问什么?” “起源……”萧远悠道法深呼吸两次,暂且安宁了心神:“据我推测,洛幻境是真的,那么那些也就是平行世界,我们这个世界被入侵过?” 李师孚点头:“聪明。” “金丹期以上的人察觉到了真相,所以被杀光了?” “不确切,不过那些人的确是因为知道了某件事,所以因此而死。”李师孚摇了摇头,由衷夸了一句:“你真的很聪明。” “被隐瞒的那件事是什么?” “不知道。就是为了查知这件事是什么,才会有传承者大赛。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 “然后是我最后的推测——”萧远悠带着警觉向李师孚:“——你们不知道,但你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李师孚略微带着惊奇:“为什么这样觉得?” “直觉。” “直觉不会没有来由,说说你这个灵感的缘由,我会酌情考虑后面的话。” “你不是说会跟我坦白一切吗?” “与你无关的事情,跟你讲了也没用。” 就像李师孚的真面目,这个诅咒,萧远悠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反而只能增加他的不甘和郁闷。 “好吧,我说!我调查了你的资料,你在很多地方都有过活动,美洲、亚洲、欧洲、非洲。你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破坏性,反而是在建设,我出你在各地培育想要的徒弟,英仁、我也都只是你徒弟中的一个而已,我起初以为你是在培养势力,但后来我感觉……你是在找人。” “是的,找人。”李师孚向萧远悠,许久后才道:“你的聪明,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我找对了人。” 萧远悠心里一阵无地自容和失落:“现在你觉得找错了吗?” “是的,直到刚刚——因为,我要找的人,知道我的真面目。”她语中的失望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而萧远悠,在没有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资格。难怪她刚刚在动手时几乎下了杀手,她太失望了,失望到没有办法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她失去理智,动手试探时,一不留神,几乎要杀了萧远悠来泄愤。 “居然是这样!真是令人郁闷,郁闷!郁闷到爆炸!”萧远悠郁闷到极点,反而开了,又道:“好吧,回到刚刚的话题,你觉得我的理由合格吗?被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还算……可以吧。”李师孚随手拿起旁边的两块碎石子,放在地面上:“这个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凭你的聪明已经推论到这个地步,下一步就是这个了,我不告诉你,你也会察觉到的。” 她把两块石子先放到一起:“这两块石头,是一本洛。一个石子象征着,一个象征着人。前者只有一个,后者可以有很多但至少有一个。每一本洛之中,必然有这样的组合。” 萧远悠一点就透:“没错,像是《伏火炉》之于孙思邈,《侠客行》之于李白。他们是洛的创造者,也是洛中的……主角?” “没错,那么据你的推测,这个现实世界也只是一本洛,”李师孚拿起一粒石子、放下,然后拿起另外一颗石子:“这个石子,很重要。如果我们的世界是洛,那么它的主角是谁?” 萧远悠道:“我觉得是我。” 李师孚笑道:“我也觉得是我,怎么证明?” 萧远悠恍然:“传承者大赛!” “是的,传承者大赛,获胜者会是主角,因为主角受到洛的保护——也就是这个位面的眷顾,谁都可以死,而他不会死,那么他就最有希望成为传承者大赛的优胜者。由他去破解那个谜题,就必定能够破解两百年前的真相。” “而对你来说,重点在于——主角知道你的相貌?也最想见你?你怎么知道?” 李师孚沉默一阵,头套外面没有表情,更不穿她里面的表情,她的心事,比江莲还难猜。 萧远悠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最想见你?” “我——”李师孚摇头:“没有理由,我就是知道。” 萧远悠真的太郁闷了,心里各种感情相互倾轧着,大字型躺在地上:“搞了半天我不是你要找的主角,那我也没办法帮你解除诅咒,现在怎么办?” “你可以随便了。” “随便?什么意思?” “继续比下去你也没法赢,因为主角一定更强,而你,还正好不是主角,继续比下去也只会成为人家通往人生巅峰的垫脚石,你还要去比吗?” “去。” “去干什么?去被人揍?” “被人揍也是好的,我想那家伙长什么样?姓甚名谁?年庚几何?从哪来到哪去?长了仨眼睛还是俩嘴巴。” 李师孚摇头道:“去了能怎么样?不如在家里窝着,至少还有人陪,你有朋友、兄弟、情人,什么都不缺了,还跟主角抢什么风头?你又抢不过。” “我都知道,主角嘛,悬崖下有福缘,戒指里有爷爷,雷打不死,雨林不湿。” 李师孚继续劝:“是啊,去干嘛?还不如不去了……” “原本我的确应该这样想……”萧远悠点头称是,但话锋一转,带着疑惑向李师孚:“可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师孚一顿,回道:“信不信由你……” “由我……”萧远悠摇了摇头:“如果是真的,我去与不去跟你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哪怕是死在外面,你都该无所谓,但为什么?一反常态地不断劝我别去?为什么不让我去?” 李师孚微微一愣,回道:“废话,打狗也主人,主人能人打狗吗?我是你师父,难道你去找人作践?” “嘿嘿嘿……”萧远悠提醒一般道:“我仅仅只是……徒弟而已。” 李师孚沉默不语,萧远悠继续道:“你的反应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但都很模糊……我得继续去争、去抢,那主角长什么样。而且——”萧远悠傲然道:“我觉得这场大赛,我的赢面很大。” 李师孚:“毫无来由的自信。” “并不是毫无来由,因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不是欲擒故纵。如果是激将法,我只能说用得高明,连我一个没什么好胜心的人都被你激起来了。而如果是你想阻止我继续参加,似乎也说得通,那么我反其道而行之,必然能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萧远悠道:“你的反应,就是我这样做的来由。” “可是主角……” “这跟是不是主角没关系,既然没到最后,那么主角到底是谁也不好说。况且就算不是主角,我好歹当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不也挺好?” “你不怕死?” “怕,但不一定会死。” 李师孚似乎叹了一声:“干嘛做到这程度?你一直是被我逼着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再往后,死了就死了,你保护不了身边的人,而且还注定会失败。” “对,可我已经被你逼着做了这么久,半途而废太窝囊了,对你我来说都是。而且——下一场决赛将至,你突然主动找到我说这种话,实在让我感到欲盖弥彰。”萧远悠顿了顿,前移两步:“你是个骗子,今天我不知道你说了多少假话,但我迟早会明白的。” 第172回 否认 越嘴硬便越不甘,但这份不甘又让自己感到稀奇,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故事的主角—— 是,主角有什么好?有责任也有义务承担整个故事,男人像是出生起就该负责任,可男人也最怕承受责任。 .. 费连载说阅当上主角,累死累活也没有人给你加班费,不能不搞事,但活跃又面临死亡,笑得做作、哭得神伤,安慰自己的同时还要安慰读者,甚至死亡——偶尔还要像悟空一样死了都要为地球母亲操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当一个配角,当个配角就够了,在故事里找个自己的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活了死了都是一笔过,犯不上为死去活来和故事情节发愁:这毕竟是主角的活儿。 然而事实真的变成这样的时候,他却留下了这么多遗憾。 师父很失望。 对自己的失望,对别人的抱歉,对所有期待自己的人感到不值。因为连自己的老师,对自己期望最大的人感到了失望,有时候人难过不在自己受伤害,而是自己不能帮别人承受伤害,尤其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这很难让人重新振作起来,但自己就算是软成一滩烂泥,又能怎样呢,这个世界并不因为你的心情不好而阴雨雷鸣,毕竟——你是配角。 那就接受吧,接受这个事实,并用现在的不甘做点反抗。 “我还要继续参赛,要说的就这么多,我走了。” “北溟法相,你还愿学的话为师——” 萧远悠收拾自己的佩剑,从地上拔剑时,尘土卷起几寸高的旋风:北溟法相的雏形。 “我已经学到了,会勤加练习。” 林意一阶被李师孚的境界强压出了精神反应力的极限值:110倍。极限状态下,大部分招式只用过一遍就能分析透彻,甚至学会。刚刚观察破解之法时,林意已经把这招的发动、效果、范围、弱点、性质分析的清清楚楚。不止学会了这一招,甚至马上能用上手。 无疑他是个天才,很多本领根本不需要学第二遍。 “唉……” 李师孚的叹息是一种夸奖:逸才!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弟子过于优秀、放在天才里面都算得少,却显得更为可惜—— “可惜我不是(主角)。” 萧远悠拜别了李师孚,找人问清了其他人的去向,那群队友们还在等他归队。 找到众人的萧远悠只板着脸说了一句:“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众人已经送走了高桥,本来还在玩扑克,他神色不妙,放下手里事情,想问,却又忍住,因为他现在像一个深渊,阴郁的眼神中仿佛能让人感到失重般的坠落感。 “你说。” 话要出口,才发现自己挑不出要说的点。正如李师孚刚刚敷衍的话:“与你无关,说来没用”。 萧远悠细细整理了一下,开口道:“后面,我要一个人行动了。” “一个人?后面?” 萧远悠点头:“再往后,凤凰城最后一场比试,晋级后进入第二场。但似乎大赛第二阶段会变得极度危险(选拔主角),我被建议不要参加,也建议你们不要参加——因为这场大赛不会有结果。” “不会有结果?” “是的,没有办法赢,所以参加与否都没有意义。” 斯图少有的皱眉沉思:“你呢?” “我有一些原因,一定要比下去,跟着我会输,所以你们无论要不要继续,最好离开我比较合适。”萧远悠取出剑匣,将佩剑一一整理:“今天去拜访一下高桥家之后,我就会动身参加第二场大赛了。” 英仁:“前辈,我们不能跟着你吗?” 萧远悠抬头道:“跟着我会输。” 阿纯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挚友哦,是什么让你失去了自信?刚刚曾祖……像是曾祖父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萧远悠想了想,叹道:“大会的规则。” 众人:“什么规则?” “最后获胜的人,早在比赛开始前就定了下来。是这场舞台中的【主角】,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注定赢不了。” 众人只感觉信息量巨大,但萧远悠说话做事向来靠谱,轻易不会下决断或评论,一旦说出来,一定是经过自己不断推演构思过的结果。 谁知道,他一说完,大家都是神情一松—— 阿纯:“就这个?” 斯图直接又拿起牌继续打:“我当是啥诶。” 英仁则是憨厚的笑了笑没发表意见。 萧远悠疑惑道:“你们怎么……” 阿纯道:“本来老子都没打算参加,不过神宫里的老巫婆说这是仪式,有参加的义务,还必须是本大爷。” 英仁则是:“胜败都无所谓啦。” 斯图更是潇洒:“我都没想到能赢到现在这个地步,走一步算一步呗。” “诶……你们这个状态有点不对劲啊!”萧远悠想了想,强调了一遍大赛的内容:“救世主哦,获胜者代表的宗教一定会兴盛。而且还能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现实世界不过是——” 斯图接道:“不过是名卷、洛、孤稿——中的一部分,对吧?” “你知道?” 斯图此时像个正经侦探一样,习惯性含着烟斗,手指摩擦着烟斗柄:“既然会参加这个大赛,当然是知道这点事儿的。不过光这个世界就够大了,只这个地方,就已经能满足一个侦探的好奇心。挚友哟,本人对这场大赛的胜利没有任何执念。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都跟我没有关系,就算不能赢也无所谓,我依然是个侦探。” “难道你们也——”萧远悠向英仁和浅间。 英仁道:“只是迫于父亲和首相大人的压力做个表示而已……其实我没有那样的野心啊。” 浅间也道:“老有人唠唠叨叨,说不去的话就赶出神社了,老子就勉为其难地迁就她们一下。” 萧远悠愣了好久,才道:“就这样?” 众人点头:“就这样。” “真他娘的——” 可能是真相让他失魂落魄,让他忘了,自己不是全世界,除了主角,这个地球少了谁都转的动。自己的感受不一定会给其他人带来通感,因为在自己来很重要的事,在别人眼里并不起眼,甚至不会被注意。 “原来对胜利有执着的只有我?”萧远悠想了想,坐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我到底在执着什么啊……” 而实际上,从以前,到最后,都只有李师孚知道他在执着什么—— “这一部洛里,他有一份任务。” 第173回 亲爹亲妈 萧远悠离队的事情被队友否决,队依然是这个队。 众人在东照神社只待了片刻,又移动到阪南的忍者之里,因为萧远悠约定了,还得在这里拜访高桥大空,现任的风魔太郎。 风魔家族是现有为数不多的家族制忍者集团,几个大族组成忍者之里的构成部分,定居于阪南8区,整个区大概有半个县城大,全是风魔家族的领土,长到不到边的围墙饶了整个区一圈,众人沿着墙根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一个大门。 “等等……”萧远悠有点没反应过来:“忍者不是都很穷吗?” 英仁用外星人的表情着萧远悠:“前辈,忍者是我们国家的顶尖保镖,怎么会穷的!” “不是吧……飒跟我一起的时候很贫困啊!” 阿纯道:“那只证明作为雇主的你很穷而已。” “阪南8区,风魔忍之里。”连斯图都摸着下巴道:“这里很有名哦,跟城堡样的豪宅,日本最大的私人建筑群之一,哦,”他拿出一个平板对萧远悠道:“来有机会见识一下和式庭院哟!” 萧远悠擦着汗:“不是吧……” 怀着各种心情,萧远悠开始拜访了风魔家族。 叫门后,左右顿起一阵令人寒毛直竖的压迫感,像是在草丛里听到蛇吐信的声音,冰冷、危险。 不久后,门里面有人回话,英仁上前跟人交谈了两句,周围的戒备才散开。 萧远悠大概知道,两个在头顶松树上,一个在身后的灌木里,门后面藏了一个,还有一个就不知道了。对比之下这个人的气息很微弱,难以分辨,来这地方高手如林,戒备森严。 开门的人是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的和服女孩,二十岁不到,梳着发髻,出了门,抬头正视萧远悠,冷然道:“你是高鹜远?” 那刚见面就不耐烦的神态,让萧远悠顿感一阵压力:“呃……是的。” “进来。”她下巴往里知会着,哪像是待客,简直是到借贷人登门求宽限的,不是一句没礼貌能形容的。 进去之后,里面犹如一个型的丛林,日式的木质建筑、坐灯在左右零零落落,并没有破坏周围植株的布置,一条石板路沾了雾气,上去湿润光滑。 咻咻—— 斯图在后面挠着棕发:“咻咻?” 那女孩往后瞪了一眼,让斯图闭了嘴。 发出声音的东西,是女孩拿来当发簪用的短笛,她的木屐稳稳踏过石阶,每过一个庭院,就要用短笛吹几下。 斯图煞有其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被笛声叫出来的只是些妇女、儿童、老头老太太,而且被叫出来的人,大多都用着一种嫌弃的眼神扫着一行人。还有的人对着萧远悠一行面色不善嘀嘀咕咕,还有的红着眼眶擦眼泪。 英仁、斯图回头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这儿的人了?” 萧远悠皱眉道:“我都没来过这里,托梦来得罪人吗?” “倒也是……” 众人依然往里面走,原先狭窄的路况越来越见宽敞,不过带路那女孩还是一停一停的吹笛叫人来视奸萧远悠一众。越来越多,越来越别扭,像是游街示众。但又不便让她别吹,众人忍着,终于到了一个规模较大的日式建筑群,门牌上写着“高桥”两个字。 门外已经有人等着,是一个眉目慈和、面带微笑的青年女性,上去并不显老,但气质和深色和服的打扮能出她是已经成家的女性,有着一种成熟的魅力。 领路的女孩跟那妇女说了一声就走了,走前还有意无意的用肩撞了萧远悠一下。这可真就是挑衅了,萧远悠在主人家面子上没用柔劲摔她一跟头,一笑了之。 另一边,门前的妇女道:“老爷恭候很久了,请众位跟我来吧。”那妇女微微鞠躬,然后开门领众人进去。 走到半路上,萧远悠搭话道:“您是……飒的妈妈么?还是姐姐?你们的……眼睛和鼻子很像。” “呵呵……鹜远先生说得是,我是飒的母亲,两年以来,飒给您添麻烦了,多谢您的照顾。” “没有,是我受她照顾才对……呃。”萧远悠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让她受伤了很抱歉,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您言重了。”高桥夫人取手绢擦了擦眼角:“她能安然回来就已经很好,我们还能奢望什么呢?请您不要这样说……” 萧远悠想到自己那失散在伊拉克的野爸妈,心里道:“是个好妈。” 然后,光顾了内疚和道歉,萧远悠再这条长地吓人的走廊,越发觉得这间房子有点大的过分了。那位贫穷拮据的忍者姐居然有这样的家境,实在让人意外。 不一会儿,众人被安置在一间会客厅,萧远悠则是为了见家主高桥大空,而跟着高桥夫人继续往后院走。 这位夫人只是低着头引路,脸上保持着微笑,脚下步幅控制的很精准,每一步都不多不少,而且声音很轻,每一步都收着力度。萧远悠大概出她的身手——这位夫人如果发起飙来,英仁那点身手估计就得交代了。 宅子太大,路像是没了边际,萧远悠这夫人很和蔼,闲着就搭话:“伯母,这个忍村的女孩都是女忍者吗?像飒一样?” “不是的,忍者是要从培养,就像刚刚迎接您的‘加藤守’,她从五岁开始,就要接受各种类型的训练。体力是最基础的,根据忍者的类型还要用特定的训练方式,没有耐心和毅力的女孩,很少能成为忍者。”高桥夫人谦虚道:“为此事,老爷生了很大的气。因为飒也是练习不认真的孩子,不争气的女孩儿——” “不,”萧远悠否决,更正道:“她救了我的命,飒是很出色的忍者。对于让她受伤的事,我真的很内疚。” 萧远悠的话很诚恳,那夫人笑意深了一些,微笑道:“飒很幸福,因为鹜远先生才是出色的主人——” 话间,已经到了一个后院,这个院子里也是石板铺路,不过石板以外的地方全是石子。院落里,豆大的石子被整理出江浪流动状,这是以前用于防范偷袭的手段——踩在石子上会发出声音。现代则是庭院情调,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着舒心。 夫人在房外停步等候,示意萧远悠进门。 门里是个整洁宽敞的房间,正中一幅日文的法,撇是撇捺是捺,写得颇有风骨,就是不认识啥意思。字下面是刀架和两柄刀,其他陈设很少,所以一眼就能到在房间正中土下座的那位忍者老大:高桥大空。 高桥叔正跪在地上面朝房门跪拜,萧远悠进来时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萧远悠:“高桥大叔。” 高桥大空:“是,一直以来,飒都承蒙关照了。” 萧远悠挠着脸颊:“不,受关照的一直是我,另外,我们那边没有经常下跪的习惯,你能起来说话吗?” “好吧,我也不想对上司的徒弟这么拘束,请坐。”高桥抬头跪坐,拿了一个坐垫放在自己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萧远悠过去,他没有别的表示,只好坐下跟他面贴面:这是个低头就能撞上鼻子,抬头能啵上嘴的距离。 而这样近的距离之下,高桥叔猛盯着萧远悠,一言不发。 萧远悠被的发毛,皱眉道:“叔,有话就说,要不然我说完我就走了,忙着呢。” 大叔抱着臂点了点头,坐姿也随便起来,闭目点头道:“你能留下吗?” “留下干嘛?” “入门为婿。” 萧远悠两手划叉:“显然,不行。” “我劝你,仔细考虑一下……”背后一人,已经贴近萧远悠右耳边,手中一柄匕首则贴在左耳。 “请见谅。”高桥没有让人退下,而是沉声告诫:“请你再考虑,毕竟,作为父母,有些时候也必须自作主张——” 第174回 入赘风魔之里 “自作主张啊……”萧远悠恍神的功夫就懂了,是他的上司李师孚给了他自作主张的机会,李师孚这女人,这一手到底是欲盖弥彰,还是欲擒故纵呢。 萧远悠摇了摇头,总之还是得继续参赛,抬头回道:“不知道侄我哪一点让阿叔得起了,我可以考虑改改。” “风魔之里,族长的归属并不固定是某一家的。”高桥叔顿了顿,“这么说,你懂吗?” 意思是族长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然后想当然的,高桥家并不打算让出风魔太郎的称号。 “要我入赘你们家,争夺族长之位?别玩笑,我可不姓高桥——” “她却姓高桥,你只需要在背后支持飒就够了。” 萧远悠道:“为什么?” “因为,拜你所赐,飒已经不能做忍者了。” 萧远悠气势顿消,这回轮到他土下座赔礼:“这个真的很抱歉!” “不,你没必要道歉。因为这件事我不怪你,反而有些谢意。” “谢意?谢我没有护好你女儿?” “这件事要从以前说起——” 然后这人就把萧远悠扶起来,先从忍者的起源开始嘚啵嘚啵,一路到忍者的困苦、忍者的现状、忍者的难处……这个一向不爱说话的忍者老头子就这样把半年份的话说了出去,像是选错专业的学生一样疯狂地找人倾诉着苦水。 其实干啥没有个苦头吃啊,道士在山上还不能打炮呢,忍者不强多了……为了给他面子,萧远悠愣是听了半个时,他那样是打算长期作战了,只好举手叫暂停:“到底啥事,不说我真走了。” 背后人匕首往萧远悠耳中多挪了几分:“你能走吗?” “能啊。”瞬间开合林意二阶,等后面那忍者回过神来,他已经夺了匕首,然后又还给了他:“怎么样?” 对方恼羞成怒:“你——” “你什么你!你居然敢瞪我?”萧远悠难以置信道:“你老族长还在威逼利诱呢,没结果你就敢跟我叫板?万一我真的成了你们族长丈夫了,你还在这家里混不混?” 所以有本事的人不如有心眼的人混得好。 “呃——抱歉……”那人继续维持着用家伙“威胁”萧远悠的姿势,只是姿势而已。 高桥大空没理会这事儿,继续自说自话:“风魔之里的族长之位,从第一代到现在代代相传,本人是17代风魔太郎,深知忍者这一行的艰难和悲哀……”高桥叔转过身去,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后背,那里一头栩栩如生的白虎正做伏地欲扑的模样。 刺青,遍布整片后背的刺青。传统刺青这种东西,说穿了其实就是疤,一双大手拿着特殊的针和颜料在人皮肤上千万针刻画下来,一块都能痛得一个大汉哎呀呀叫痛,更别说这遍布背后的白虎刺青……那眼睛、那牙齿、那爪子、那尾巴—— 萧远悠顿感背后麻麻痒痒,鸡皮疙瘩一地:“真是了就痛……” “这就是忍者背负的东西,却也也只是身为族长所负九牛一毛而已。”高桥回过身来:“关于这个刺青,还要从第一代开始说起——” 从忍者的饮食到生涯,这人话匣子真是跟冻裂的水龙头一样,开了就难关了。 萧远悠明白,这件事最好接受,如果要拒绝的话也得趁早,因为拖得越久,队友那边就越危险,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萧远悠起身:“那啥,我还有事儿,能不能先——” “不能,请您多留一阵。” “留我好拖住我的朋友?” 高桥脸色一变,视线渐渐冷下去:“言重了。” “嘿嘿!”萧远悠这边起身往后,回肘顺势顶在后面那人腰眼上,肩推背靠,迅速起跳。 高桥则是轻描淡写地探手,一把将萧远悠的脚腕拉住。 萧远悠空中一个旋子甩开牵制,后桥一个空翻再接起跳破窗。 高桥大袖子里一甩,飞出两道链子镖缠在萧远悠脚上,手刚碰到窗边就被拉了回去:“耐心点,年轻人。” 萧远悠扑在地板上被他拉回去,呈睡罗汉姿势:“所以说都老成这样了还没学会珍惜时间吗?你肯说重点?” “重点……”高桥叔缓缓点头:“很感谢你废掉了飒的一身本领。” “为什么?”萧远悠心里两个弯一过,了然道:“你不希望她继承风魔的身份?” “不,我希望她掌握族长的身份,但又不希望她去争夺族长之位。” 虽然他的话很矛盾,但萧远悠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了然:“作为高桥家主,你希望能为高桥一族把持住族长的地位。而作为飒的父亲,你希望飒能够平安幸福的活下去。” “她是男子还好,却是女儿……”高桥默认,继续道:“因为保护你,而让风魔的继承人成为废人,这一点是天意,来飒注定不会背负这些东西。此外,飒因为你而重伤残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忍者之里,所有人都不会欢迎你来这个地方——” “难怪。”萧远悠想到刚刚引路人加藤的蔑视,以及群众的鄙视,这才了然,又道:“那还让我入赘你家,岂不是给你抹黑?” “你入赘高桥家,而且还尽到责任娶了飒,大家自然会原谅你。此外也能帮我,也能让她尽到族长女儿的义务,一举三得——” 如果说是负责任方面,萧远悠颇有大男子主义,但问题是——传承者大赛,萧远悠命途未卜,留下这么多羁绊,不仅拖累别人更会让自己变弱。 萧远悠摆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我又不经常来你家里,他们爱咋咋,关我屁事——” “飒呢?她怎样也不关你的事?” “臭老头……”萧远悠的耐心到底了,起身道:“不要一副自己的想法就是自己女儿的想法,你说的、做的、想的,跟我认识的高桥飒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你不过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两个年轻人身上而已。我在不在乎你们的法,飒会不会因为我而落寞,这一切的因果始末都没有你口中那么理所当然!” “是的,我的确在诱导你的想法。”高桥大叔点头:“但毫无疑问,在子女的出人头地和幸福安全上做抉择,父母心总不会偏向于前者。所以能废掉她的身手,作为父母亲,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萧远悠也点头:“然后呢?” “然后,也的确希望你留在这里陪她,让她此后作为普通的妻子活下去,不要再沾手忍者的职业——” “条件是让我当你的忍者?” “可以这样说。” “不可能。” “以日本第一忍者之里为嫁妆?这的阪南8区只是很一部分而已,你的道派、你的身份、你的立场、地位,不正好需要这些东西吗?” 他说的大致对,因为日本的忍者跟中原的道士很像,都是隐居修行,而且在职业性质上来,目前的忍者们发展的更好,因为他们已经多数融于社会,而道士则讲究仙凡有别。 然而,萧远悠还是双手划叉:“不可能。” 第175回 男儿当逃婚 “为什么?男儿立身于世,不就是建功立业,这份送到嘴边的成就,你也不要?你是另有所爱也可以,飒是个很宽容的女子——” “好啦,大叔,打住吧。”萧远悠顿了顿,叹道:“我承认……我没想到飒是这样一位大姐,她在我眼里只是个会偷闲打工的跟屁虫而已,但偏偏是这样她才会让我挂心到来你的脸色。但我也很清楚,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人是父母亲,可世上最不了解自己的人也是父母亲。”萧远悠说到这里,皱眉瞪了他一眼,道:“你希望她这样活下去,却不知道她希望自己该怎样活下去。” 萧远悠起身:“她愿意这样吗?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除非听到她亲口说,别说你是他爸,你就是她肚里的虫都没的说。这件事最好还是飒自己的想法,此外,我真的该走了。” “休想!” 高桥叔依旧丢出锁链,这次萧远悠没有再给面子,头也没回地从容避开。外面不少气息骤然出现,也从四面八方投掷锁链,萧远悠展开林意二阶,三米剑圈减缓了锁链的速度,萧远悠从容躲避,后仰扯一把,转身撩一把,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顺手把锁链给悉数扯断。 萧远悠两手丢开断锁:“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来赔个礼而已,要我入赘,除非……没有除非!随心所欲即为道,不要因为生活而像人偶一样活着,就算没有了身手,人的意识也该拥有这份态度。”萧远悠的视线聚焦在高桥大空的背后:“飒,你一定要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 高桥大空一惊,猛然打开壁橱,里面正有一个女孩在偷听谈话。 “颯く?” “父さま,申し訳ありませ!(非常抱歉)” “高!” “挚友哟。” “前辈!” 旁边壁橱更是钻出来三个人,一人抱着萧远悠一个剑匣,纷纷打开:“取剑!” 萧远悠六柄御剑同出,接了浅间、英仁、斯图和飒一起撤离这大屋。外面人飒在萧远悠手上,不敢用枪或者飞镖,只能任由他们躲进空中。 到了外面,从空中俯视,房屋四周有无数的黑点,已经全是忍者,这个数量至少在两百人左右,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忍者。 萧远悠擦了擦汗:“我还在想,闹掰了该怎么去救你们这伙呢?” 纯则是骂骂咧咧:“你这混蛋答应不就没这出了!” 萧远悠脸上一青:“诶!你们听了多少?” 英仁一脸佩服:“从高桥叔布置护卫那会儿开始吧……” “那不是比我还多吗!敢情你们比我来的还早嘿!” 斯图空中叼着烟斗:“因为我早就料到这趟没好事,是不是英雄所见——别放手!浅间桑!这个高度会死的!” “别打岔!”阿纯一只手抓着斯图的衣领,另一边问萧远悠道:“到底为什么?飒不好吗?” 萧远悠摇头:“嗯……” “那你——” 飒声开口:“——主公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是也。” 她不是一个事事需要解释的女孩,所以也没必要多做解释,萧远悠微笑不语。 飞离这个危机四伏的阪南8区来到大门口,身着和服的加藤守到飒并不惊讶,只是规矩的低头:“嬢様(姐)。”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路边低头:“首領。” 草丛里,一人缓步而出。 “原来如此……”萧远悠到那人,才知道这一趟未解的始末:“高桥夫人。” 她作为族长夫人,当然是族内的所有女忍者的头目。早在萧远悠来到门前,她就已经监视在萧远悠身边,那个难以察觉的气息连自己都不能穿,她是瞒过了所有人在独自行动,而且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女儿想见识一下萧远悠而已。 夫人依然是和蔼温顺的微笑,动人而规矩,或许就是几年后飒的模样。 “鹜远大人,请原谅我的逾矩,但像外子所说:作为父母,也有必须自作主张的时候。” “我瞭,多谢了。”没她的话,要从那里脱身,少不了个血雨腥风,萧远悠叹了口气,回头对高桥道:“这里我就不能久留了,现在你打算跟着妈妈回去,还是跟我走?” 现在飒在自己家里似乎也很尴尬了,父亲想办法为家族谋利益,又夹杂在对爱女的怜惜之中难以抉择,似萧远悠这上门女婿就是唯一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但萧远悠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飒又向着外人。虽说高桥夫人会支持飒,但这样一来,家里不就不和谐了吗…… “我考虑了一下,带着你走比较合适。”萧远悠道:“不过依然你,跟我走、回家、或是回到武夷山?武夷山乱糟糟的就排除了吧……回家还是跟我?” “我想……”高桥并未考虑:“我要留下来,在下现在对主公来说,只是弱点是也。” 萧远悠一愣,随后淡然道:“你懂啦。无论在哪,你都已经是我的弱点了。” 远处那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队友纷纷道:“还不走啊。” 斯图猛力哒吧着烟斗:“挚友哟!感觉好恐怖的东西追上来了!再不走不吉利哟!” 阿纯都掏出弓了:“磨磨唧唧不如打了再说……” 英仁忙道:“别别别,冷静,冲突不好……” 情况的确很急了,萧远悠不能让队伍为自己继续冒险,指示道:“撤!” 萧远悠走前,对高桥夫人说了句悄悄话,两人都会意点头,萧远悠带着队友御剑而去。 “母さ……”高桥回到母亲身边,问道:“あるじさま何か言いましたか(主公说了什么吗)?” 夫人点头:“あなたについて(是有关你的)。” 飒:“教えてくれる(告诉我)……かな(可以吗)?” 夫人苦笑摇头:“今はだめだ(还太早)。” 片刻后,高桥大空带着数百忍军出现,望着踏云而去的萧远悠,两眼如欲喷火。 怒意难忍,家主倏然回头,怒扇夫人耳光:“バカ野郎!” 高桥夫人的发髻被打得落下,头发披散,却只是低头跪在地上,语气则不卑不亢:“許しください(请原谅)。” “しまった!(完了完了完了!)”大空背后一阵冷汗,从以往的经验来,这位雷厉风行的夫人在人前越是给他面子,到家里自己则是越惨,这次一不留神,真的要死。 家里各种内情,飒当然是懂得,只悄悄叹了一声:“頑張ってね(干巴爹嘞!)” 第176回 队名不能再待定 时隔月余,众人又回到了这个凤凰城中,凤凰城赛区负责人碧阿特丽斯,手里拿着一根阿基米德的物理学圣剑(撬棍,带勾那种),青着脸皱着眉,虎牙龇龇着,直接踹飞了宾馆门,冲进来用一句“高鹜远闭嘴!”拉开了话题。 那撬棍可能随时塞进萧远悠喉咙里,萧远悠无奈摊手。 队伍目前是有鹜远真人·萧远悠、英仁、浅间纯、斯图亚特·福尔摩斯,四个人,萧远悠如果不能说话,那么最有发言权的是阿纯,无奈此时醒着的不是阿纯,而是爱哭鬼浅间。 于是剩下能说话的是谁见谁爱的老好人英仁了: “请问裁判下,有什么嘱咐吗?” 碧阿特丽斯上次真是被他忽悠瘸了,噘嘴盯着萧远悠了半天,那意思是“你敢说话我就打死你!”。 然后才对英仁回道:“这一个月余里,最后只剩下两个队伍了,胜者能够参与下一*赛……老娘也能把你们这群猴给交出手了。” 英仁问了个白痴问题:“请问对方队有几个人呀。” “当然是……你觉得我会笑着对你交代对方的情报吗?那你们要个侦探在队伍里有什么屁用?真当做技能(斯图人肉炸弹)用吗?呵呵!真可笑!” 赛区负责人敌视的态度让人感到危险,浅间呜呜咽咽地又开始声哭,斯图想方设法安慰着,完全忘了阿纯这几天是怎么欺负他的。 英仁擦着汗:“那个……还、还有什么指示吗?” 碧阿特丽斯已经是着萧远悠都难受了,眉头到现在都没解开,拿着撬棍划拉着那边:“你想干什么!手拿出来!” “挠痒痒。” “你这个修为的人身上还会痒痒!” “我这个修为的人……又没飞仙出去,干嘛身上不能痒痒?这个里面难道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总之你给我把手拿出来!到底在挠什么?” “真的挠痒痒。”萧远悠从领子里抓出来,提溜起一只拼命往里钻的大尾巴狐狸:“,这么大一只,你说痒不痒……” 众人明显到碧阿特丽斯太阳穴上啪地一声鼓起个十字筋:“你给老娘把嘴闭上!挠你的痒痒去。” 萧远悠语气迁就:“好好好……闭上闭上。” 碧阿特丽斯回头:“我刚刚说到哪了?” 英仁想了想,然后放肆的咧嘴大笑:“呵呵!真可笑!”然后神色如常:“就这里。” “嗯……”碧阿特丽斯点了点头:“呵呵!没错!真可笑!对方的情报当然要自己去查!怎么可能从裁判嘴里套出话来。” 萧远悠:“嘿嘿……” 碧阿特丽斯的撬棍已经套上了萧远悠的脖子:“你在笑什么?” “痒痒……” 碧阿特丽斯明显咬着牙,嘴角抽搐了两下。 房里所有人都觉得,如果这人不是裁判,现在就已经打死萧远悠了。 英仁在旁边:“裁、裁判下,这个……” “老娘又说到哪了——哦,总之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再套什么话去!算了,我还是先打他一顿吧,要不然话题毫无进展,而且我感觉心里不舒服。” 萧远悠实力见长,这次居然硬撑了三分钟,打飞了这狂暴萝莉两把武器后才被制伏。 三分钟后,房间里如狂风过境,除了斯图等人以外,其他地方、包括萧远悠,都没有一处还是好的。 碧阿特丽斯终于安下心来,拍着胸口道:“好,我长话短说了。第一条:这座城市里只剩两支队伍,决出一支获胜。第二条:整座城市、包括周边郊外地区都算作赛场,可以运用战术,不能呼叫外援。第三条:现在裁判直接跟随战场判断胜负,别想再耍花招!” 来是对萧远悠这队已经完全照顾上了,根本不给任何机会再擦着边儿玩。 萧远悠也有心理准备,这次的确没打算再耍花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就这样——对了,再加上一点,你们给我在明天之前把队名定下来。因为对方也是‘队名待定’,你们两边给老娘好好想想,不要用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说罢,此人摔门而去——字面意义。 “来不好办了啊。”萧远悠狼狈的爬起来躺在破烂的床上。 英仁:“名字吗?” “是对手。”萧远悠在床上检查着身体:“这次的对手很强,我们可能没办法像上次一样轻松获胜。” 众人齐问:“为什么?” 萧远悠略一考虑,瞬间脱了上衣:“!” 众人一愣:“肌肉不错?” “谢谢,不过——重点不在那!”萧远悠转了一圈,然后把衣服穿上:“只有一点不影响活动的轻伤,再——我的六柄剑也没有一柄出现损坏,连卷刃的都没有。以她的身手,不至于让我耗这么久,也就是说她是留着手怕把我重伤了才跟我纠缠着闹下去。证明她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影响比赛结果。” 斯图到底还算是个侦探,咬着烟斗点头:“原来如此,来对手强到我们出现一些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失败。容错率越低,代表难度越大,对手越强。” 英仁和浅间则是完全服气:“没想到这样也能从裁判那里套出情报来啊?” “哼,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套法。”如果现在也是转播状态的话,估计碧阿特丽斯已经气到飞起来了吧。 ………… “他妈的这混账子!放开老娘!让我去打死他!” “冷静啊丽斯大人!来人!快来人!按住她!” ………… “当然,目前我们最需要的倒不是对手的情报。” 众人视线着他:“那是什么?” 萧远悠叹了口气:“队名啊!从开始到现在,咱们有过正常的队名吗?”为了体现自己所属队的民主性,萧远悠道:“我们,想一个高端点的出来,最好能在打之前就压对方一头的——” “i~v~~id——”斯图牛津腔抢白,神神秘秘的说道:“中国有很多谚语,霸气,我记得有一句特别合适——” 众人他这么严肃,纷纷吞了口唾沫:“说说。” 斯图闭目凝神:“天王盖地虎。” 英仁和浅间则是真的在考虑这个名儿…… 萧远悠扶着额头都想不出骂人话来:“我他喵的还鸡儿炖蘑菇呢!下一个!” “那就……”英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的,随口道:“高斯间仁!” “不知所云就算了,咱们是跟高斯有仇吗?下一个——” 浅间试着开口:“粉红跳跳兔……” 众人一阵沉默,英仁干笑着打哈哈:“这个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挺厉害。” “是啊,败在我们手下的人一定会马上自杀,赢了我们的人也会忘了这事儿,就连报幕的都可能噎死在串场词儿里面……各种意义上都*炸天的名字——震慑力太大还不分敌友,换一个吧。” 两只爪子扒着领口,阿离从萧远悠领子里露头:“呜呜呜——” 众人萧远悠脸色一沉,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却又不敢问:它说什么? 萧远悠崩溃般叹道:“人参肚包鸡……” 众人点头:“真会吃。” 第177回 前哨战 另一头,凤凰城的某个地方,也有一群人在想着队伍名。『→ ......... “首先,应该侧重于队伍的属性和基调,但又不能过于偏重,因为从队伍名中可能暴露己方的资料,如‘一往无前’,就会暴露某些主要成员的个性和攻势。所以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取一个具有误导性质的名字,比如‘疾风迅雷’之类……当然,也可能会太露骨,而让对方知道我们的意图,所以尽可能还要显得高深一点,让对方入瓮,自然也不能太高深,让人无法理解——” 一个戴着方框眼镜、淡蓝色修女服的教师系少女,在房间的黑板前滔滔不绝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和演算之中,根本没注意到下面几个人正在各干各的。 “诺阿!”女教师不知哪来的粉笔弹出,以惊人的势头带着破空声飞向下面一人:“告诉我你的建议!” 金色夹绯色短发的挑染货妹名叫“诺阿(o)”,年龄大概十二、三岁,穿着宽松的修女袍,头上卡着一顶做做样子的迷你修女帽,娇的身体摆弄着体型霸道的各类霰弹枪和重机枪,反差感极强。 诺阿:“要干什么?” 旁边人提醒道:“队名。” “盖特机炮。”说完,继续忙自己的。 “否决,这只会暴露你的装备内容而已!”女教师指着旁边在中国棋盘上下国际象棋的辫子少年:“那一队之外的另一个“队名待定”,而且也同为凤凰城最后一支队伍,也就是萧远悠接下来的对手。 ………… “她们居然在内讧啊……”这家宾馆对面,斯图叼着烟斗正用望远镜着这一幕,那头打电话:“挚友哟,我这里到疑似传承者队的集体了——啊,当然,毕竟我是侦探嘛……嗯,从服装上,貌似是基督教的传承者,四个修女,还有一个西装打扮的东方少年。” 萧远悠一听到这个,顿时发问:“东方少年?仔细说一下他的情报。” “大概十八至十九岁,黑发,扎着麻花辫,身材中等偏瘦,但身体应该相当结实,惯用右手,传承能力未知。” “难道是……想多了,不可能在初赛就遇上吧。”萧远悠顿了顿,考虑到斯图的安全问题,终止了监视选择队伍集合:“计划B,现在不用监视了,你开始移动到下一个集合点,所有人马上过去——” 斯图:“计划呢?” 萧远悠:“继续,不过依然集合。” “O!” “收到。” “了解了。” 萧远悠在思考队名时因为耽误时间超过三分钟,联想到对方可能也会纠结这个问题,所以立即终止了队名的思考问题,让斯图的狗屎运帮忙推测对方的位置。然后将队伍在目标位置四周散开,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布置,一齐顺时针往内侧旋转搜索。 而最先找到敌对方位置的,还是在这方面有些经验之谈的斯图。 “轻松轻松——”斯图正打算收起监视设备离开这里,一开门,那位斯图口中的东方少年,就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好。” 斯图神色自若:“客房服务吗?我似乎并没有通知过柜台。” 叶铭摇头:“先生,对面这栋酒店所有靠窗的房间都被我们提前订下来了,请问您是怎么住进来的呢?” “哇哦!”这居然是个反监视的陷阱,斯图带着惊叹,念了段尼采的经典名句:“~d~~i~i~brd~bict,bict~dr~brd~c~dic~ii.i~immr~o~r!” 叶铭和气的笑着:“嘿嘿,这是暗号吗?” 情报已经递回,斯图并没有慌乱:“并非如此,因为我们队长说过,被抓住的话,尽量不要抵抗,所以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说到这,叶铭手里的通讯机传来声音,乔娅的声音叫嚷道:“再不走出来就当你为主殉教了,诺阿的机枪已经忍不住要开火啦!愿主保佑你。” “约定时间还早呢吧!再等我三分钟!我才刚进来!”叶铭对着传呼机哀求,随后叹道:“来你有一位好队长。” 斯图举起双手,淡然点头:“嗯~” 第178回 后发制人 艾诺和乔克两名修女毕业于同一个神职大学、同一所女子高中、连当年录取的成绩都一样,还分在同一个宿舍,所以两人不由自主地会相互攀比,体重是艾诺较轻、胸围则是乔克更大,从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的肆无忌惮、不共戴天…… 队长修女,乔娅道:“我们正在拷问俘虏,你们能等会儿再吵吗?” “哼。”乔克撩了一把明艳的金发:“jo,本姐是不会主动去找人吵架的,何况是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灵长类雌性——” 艾诺只是淡然开始绑头发:“灵长类现在就来教你怎么尊重别人!” “尊重别人应该先从敲门开始!你这无脑失礼没有男人缘的丑女!” “高中时候追我的人能从校门口绕学校一圈呢,总比接近你却两眼只盯着胸和钱的牛郎要好!” “真可惜本姐只剩下胸和钱可供炫耀,而某人只剩发酸的抱怨。” “也正是因为胸和钱你的体重才会和母猪划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追你的男人也和种猪一个模样!” “你说什么你这母猴子!” 斯图对面前的少女道:“总觉能学到不少恶毒词汇,你会被带坏的。” 诺阿右手拿着一把马格南手枪顶在斯图眉心,另一边在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这边所定的集合地点是三百米外的一处地下停车场角落,不过,乔娅队注定会扑空。 因为萧远悠约定好在集合之前,每个队友必须先去三个地点确认标记——快餐店门口、情趣用品店面、咖啡厅外第三桌上的标记。 萧远悠规定的集合方法很特别,在集合之前五分钟,众人要分别去各自所属的地方布置好约定的标记:如撕碎包装盒、墙上的刻痕、桌面上的摆放……五分钟内,四个人确认其他三人的标记都没出问题后才会如期去集合地点集合。 然后,众人在集合之前都发现了,斯图所属的地方没有做上标记,三人没有如约前往集合地点,而是立即返回了之前待过的旅馆。 三人碰头,浅间和英仁都问道:“斯图先生——” “不用考虑其他,斯图被抓了。”萧远悠相当冷静:“我吩咐过明显劣势时不要抵抗,他应该没事,现在该考虑有没有事的是我们。因为斯图必然会受到拷问,他只是侦探,不是反拷问专家。加之传承者的能力千奇百怪,其中有逼人吐真的能力也不稀奇,所以现在我们先转移阵地,以受到包围。” “了解。” 三人立即开始在城市中走动,萧远悠道:“斯图被抓,但我们的战力并没有受损,这一点可以迷惑对手轻敌误判,当然,对方也可能伪装成误判引起我们的误判,所以大家的心态还是要保持警惕。” 英仁建议道:“斯图先生如果被拷问出集合地点的话,我们为什么不去集合地点反包围呢?” “因为,第一点,斯图的情报真假,对方要分析出来需要时间。第二,对方知道集合地点的情报会成为我们将计就计的点,所以在集合地点的布置一定是一环套一环,所以我们的应对方式不是跟他们花时间费力气比谁布局更精致,而是把握住对方在这一点上浪费的时间。” 英仁并不常跟人猜忌斗智,所以羞愧的举手:“请再说一遍……” “可以,不过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解释,简单来说,斯图被抓,是计划的一部分,用以拖慢对方的脚步。” 英仁点头:“这个我知道,兵贵神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要辨别人说真假话的状态并不难,因为从到大的良好教育会让说谎的人感到不适应,英仁是个正常人,所以没办法把嘴巴闭紧。我想英仁应该会透露出情报,停车场的集合地点暴露就是必然的。对方一定会针对停车场附近展开布局。”萧远悠伸出手指,对身边队友道:“趁现在对方的反应力因为处理狗屎运侦探而变慢,我们不必理会停车场的集合地点,反而可以趁他们僵住的时机将他们的局面化为被动。” “具体应该怎么做?” 萧远悠走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报警,先报旅客失踪,再报停车场恐怖活动。” “然后呢?” “然后,随机应变,我现在告诉你们三种不同发展的应对方法——” 第179回 难道是…… 一,对方在被警方纠缠并露出落单状况,那么萧远悠会亲自挡住对方主力,英仁负责去救人和抓人。 二,对方被警方骚扰但却并没有出现混乱和落单状况,那么萧远悠会制造更大的案件栽赃,不断引发事件严重性,直到出现第一点为止。 三,对方没有理会英仁的情报,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手段调查萧远悠等人的位置,这时转守为攻发动突袭,正面较量,在没有陷阱的情况下,萧远悠这个“最强”的称号加上英仁和浅间之前的必杀战术,必定不会吃亏。 “明白!” “明白。” “好,以我排头、英仁断后的队形开始埋伏,目标一是救出英仁,目标二是击败对方队员——” ………… 基督教组,这一头果不其然的被拖住,乔娅在英仁的供词中被转移注意力,将重点放在了那一处地下停车场地形上,并迅速完成了双重布置。 “一开始瞬间开启林意二阶拖低了微微皱眉,左手虎剑脱手,掷出虎剑一个扇面斩击,如一道螺旋桨般横向砍出。 右手龙剑作势要刺,左手却引虎剑回旋。 的龙剑是虚招,背后贴地而来的的虎剑破空声中才是杀机,连忙以手跳起,在空中调整身体。 “退场吧。” 这一刻,冰冷的杀意充斥在右手龙剑前刺,虎剑在空中轨道改变,这招名为“伏地”。先以左手“虎扑”为前一招铺垫,被破后掷出、再引回虎剑做高、低两次斩击,右手龙剑趁机发出虚招让人无法判断那柄剑是主攻。 但这两手剑在前半招却全是虚招,到了后半招又全是实招,都是主攻。 疑惑向后倒退两步。 明显感觉到温度升高,这招他见过,是类似阳鑫修炼的火意法相,爆发力极强,讲究一击必杀,第一招决不能硬挡。 以萧远悠的修为,不至于对一个没有道法修为的普通人警惕到这个地步,但在叶铭身体出现异状的时候,他心里已经腾起一阵可怕的猜想—— “主角?” 初赛最后一场遇上主角? 第180回 反派大魔王 【法相】即是人的能力或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其特征必定往某个方向发展的技能,各地有不同叫法,但原理几乎相同。能用上法相的高手,对应道炁修为至少也是筑基期中上段。 叶铭手里一支泛红铭文的水火棍,背后如生一团烈火,随棍法去势绕上杆棒,仿佛烧红一般,无疑就是火系法相。 “法相高手可以分为四线,从下往上,四线分别为含虚、化实、显灵、因果。” 这是王川的研究所中得出的数据资料—— 四线【含虚】境为“内相”,即为能以法相者脑海中的精神力影响自己,如想象自己如某物,必能引起气机运转,借相猎豹的爆发力、借相铁石的防御力、借相猿猴的灵敏度…… 三线【化实】境为“外相”,法相者借用的相可以直接震慑对手,引起敌对者的幻觉。如化身为蛇,对方便即被代入为鼠。 “外相,我能到火,代表他已经到了三线列……”萧远悠撤了林意二阶,因为火克木,自己的外相会被对方的外相克制。 叶铭眼如含血,劈头一棒,萧远悠避过锋芒,对方一棒不中,反身撤步往前,后撩棍尾一个点地横扫,激起一片火花。 萧远悠一步跳开,割下一片袖子任其卷入火中,布片被卷入气流,却没有自燃或化为灰烬。 萧远悠眉头舒展:“三线境而已。” 一线法相境界【因果】,顾名思义,能够影响因果关系,比如无风起浪,无中生有。现世少有高手,李师孚的北溟法相算一个。 二线【显灵】,萧远悠开启林意二阶,剑界能够影响周边的速率法则,他已经到了显灵境界,而且凭借北溟法相,可说是半步一线的法相高手。 而这个叶铭,身手跟普通人比还算不赖,但法相技才堪堪达到三线门槛,一团外相火焰虚不虚实不实,像是一口气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只有在攻击时能放出点劲儿,实在不能说是能登堂入室的地步。 火系法相,萧远悠认识的人里面阳鑫就是一代高手。萧远悠没和这位二师兄打过,但过他练剑修行,一柄飞剑犹如火龙缠绕,裂空而起,甚至能驱散一场雾雨。 相比之下,这位爆种的叶铭,可以说是乏善可陈,要说能跟萧远悠当对手,萧远悠只出三成力,他就万难了。 “剩下的就是这人的身份……” 现实世界是一部洛,传承者大赛是寻找主角的活动,那么在这个比赛中遇到主角并不是没可能。 “这套路吧,最后一场,双方一胜一负,败者失去资格,感觉……”这么一想,的确有可能,萧远悠流着点冷汗:“这不就是逆境胁迫桥段?难道我会成为惨遭主角爆种秒杀的前期角色?不至于吧……” 萧远悠神思如电,不过两招之间,想得快,脸色变得更快。 叶铭他只闪不打,发了狠一样,一根铁棒用得花里胡哨,全在进攻而不遮拦,居然逼的萧远悠一退再退。 萧远悠皱眉,闪过一棍,拉住他的脖子,使个绊儿撂飞出去七八米外。刚刚林意二阶的剑界杀招被他意外破开,这招不是杀招,倒给他摔得头破血流。 “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萧远悠再用一个杀招,龙虎剑一并形成一个灵便的交叉,这招名为“鹿角”,似牢成交叉,却是一个虚招。类似太极云手,触之无力可落,对方兵器打不到就算了,一旦沾上,飞剑直削上兵器,让对方进退无法。 萧远悠左右长剑降龙伏虎,龙虎法相气度沉稳,叶铭没出这招是内虚,以为双剑交叉必为刚劲,一个当头棒喝,要的就是硬碰硬。 萧远悠手中一沉,右手龙剑立即撒手一甩,龙剑风扇般迅速卷上铁棍。 叶铭眼中,一头龙蛇缠在棍上,形成极大吸力,只能尽力后退抽出兵器,但龙剑内卷的速度更快。 叶铭现在犹如拖着一根立式电风扇往后疾走,他快一拍、扇叶便少卷一点,他慢一拍、扇叶便多卷一点,犹如拉锯,到最后他除非撒手就已经别无他法,步子快到极限,叶铭放弃般撒手。 萧远悠则乘着虎剑已经跟到就近,单手接过长棍,一扬手,直接钉入天花板上,再起脚一蹬,铁棍直没入墙面半数。然后借力以反弹的力量居高临下一记剑扑,势在必得—— 铮铮两声! 萧远悠明明砍在他双肩,剑口却被弹了回来,借飞剑翻身后跳,惊奇道:“金钟罩?” 叶铭两手空空,望了望手掌,随后脱掉上衣,又从双肩挂处拿出两根双节棍,扭手拼接上,又是一根铁棍。 “运气。” 萧远悠不再纠缠,解下第二个剑匣,阴阳飞剑出手,五米剑圈内再形成一个两米剑圈,剑意更盛。 叶铭长棍在身上连环飞旋,不断点开阴阳剑路,在飞剑中的间隙里穿梭,每一招都透着惊险万分,不过十二剑后,已经浑身破烂,全是浅浅的剑伤,但难以分出胜负。 萧远悠阴阳飞剑形成剑,再以双手龙虎剑趁机进攻,不断以剑压攻击叶铭,但对方总能在压力中得到一点点喘息,仿佛永远压不死他。 “难缠。”萧远悠再取第三个剑匣,天地双剑压阵,形成地利,更显得强势霸道。 “这……我们五人一起也不定能稳赢啊,阿铭一个人……”旁边掠阵的艾诺和乔克实在得紧张,一早就请示出动却没有受到允许,只得在暗中出手相救。 乔克的能力是“马太(十二使徒之一)的上古钱币”,手里洒出一把开了锋的金币,真撒钱,土豪般的战法,但她的钱能肆意飞还,犹如马太的“收税人”职业一样。 要说萧远悠的术是飞剑,那她这则是飞钱。比子弹要快上几分,正好能拖住萧远悠的阴阳飞剑。 阴阳双剑的剑更显绵密,萧远悠加大天地双剑中的道炁量输出,六柄剑的剑势犹如带着奇劲锋锐,萧远悠三、五招内直接砍断金币。 三成力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已经到萧远悠出了六成力的地步。 但叶铭却亦复如是,顽强的就像地板缝上的霉菌,怎么也杀不掉他。境界不是一加一就能到二的,两个境界犹如两个世界。以萧远悠的境界,叶铭这个修为的人,就算来七八个一起爆种也难活这么久。 但萧远悠却没有再取剑匣夹层里的青釭剑和怀里的新修道术,因为他知道:“再加大力度也压不死他。” 这就叫不死光环。 明明实力差着一大截,但无论怎么打都跟强一样打不死踩不烂,萧远悠逐步增压,龙虎剑、他靠爆种活命;阴阳剑、他凭运气活命;天地剑、他靠队友活命;萧远悠感觉得到,再压他不一定死,自己底牌出尽,反而会被莫名其妙地弄上两手。 把主角逼上绝境……多少反派都这么没了的。 萧远悠剑势突然息止,两手一扬:“收。” 六柄剑如六条驯服的龙,纷纷钻回剑匣之中。 叶铭感受到危机消失,眼中猩红一散,顿时两膝一软坐在地上,似乎无力再动,连张嘴说话都要用尽全力。 萧远悠没有出手,因为他怕天上突然塌方把自己压死,或者突然打雷把自己劈死——反派不好混啊。 叶铭如堕梦里:“为什么不杀我?” “我倒是想杀……”萧远悠心里骂了一句,皱眉着眼前这人,哭笑不得,回道:“修为不易,放你一条生路吧。且道家修士也不轻易破杀戒……” 索性卖个人情吧。 “嗯……”叶铭带着点羞惭,神情古怪,点了点头:“多谢……” “阿铭!”他那两位性格不对付的队友,难得一次心意相通,冲上来挡在他面前。 叶铭:“作战计划呢?娅的命令?” 乔克:“事态紧急,顾不上了。” 艾诺敌视萧远悠,虽然这修女的身体有些战栗,但目光中没有胆怯。 叶铭摇头:“你们也不是对手,道长没有下杀手而已。” 莫名其妙变成放人一命,萧远悠为了遮住脸上的蛋疼表情,带着满脑子脏话回头走开。为了合上这气氛,高深莫测地嘟囔一句:“汝等自为之。” 嗯,应该是这样——作为大反派。 第181回 打破规则之人 萧远悠有点迷,他不知道是怎么搞到这个地步的。ΔΔ.『→→.但总的想想,自己的际遇,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作风……的确不是热血主角路子。 当年从革除顾秉松开始,就一直潜伏在宗教势力暗面操纵和发展整个教团,上去的确没干过啥阳光向上的事儿,但自己还不至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远不到大反派的地步。 除了想搞个传承者大赛第一。 其实从某方面来讲,这已经是个反派必要的任务了——差不多就是征服世界的意思。 已经是傍晚,城市上空,萧远悠盘膝坐在剑上:“完了,我要征服世界干嘛……我也不知道啊!” 萧远悠决心要变一变作风,以后干事情尽量少用计,虽然用一点点诡计就能办成许多大事,很方便,不用流血流汗玩得自己遍体鳞伤,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会刷低自己的值。 那就这么定了。 然后回到预定的集合地点一,了不起—— 被救出来的斯图跟着英仁、浅间,正在把两个失去意识的修女往椅子上捆。 萧远悠顿感转型无望。 英仁浅间的合作战术,应该说是相性相合的原因,两种神道教术式配合近乎天衣无缝,连萧远悠也差点吃亏,对付其他人更是完全留有余裕。 “嗯……” 英仁:“啊,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萧远悠点了点头,皱着眉问道:“你们觉得我为人怎么样?” “呃……”队友被问得一懵:“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没事。” 等到被抓的修女醒过来,萧远悠就着她俩,也没问问题,也没有各种设套骗取情报,只是沉思不语。 “你要干什么!请放了我,异教徒先生,我是为人间带来福音的使者,你是在为自己平添罪业。” “嗯……”萧远悠的视线虽然在她脸上,但极有穿透力,仿佛透过她着远方。 一群人他不说话,当然自己也没话说。 等他神游归来,已经是十分钟后—— “饿了,吃饭。”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然后起身去收拾餐桌:“浅间喂她们吃东西吧,如果她们吃得下的话。” 乔娅觉得饭菜里有什么药物,并不动嘴,诺阿则吃得好好的。 浅间乐于照顾孩,心理年龄接近诺阿,两人傻乎乎的处得还挺好。 萧远悠自顾自收拾着剑和几道符纸,似云淡风轻,实际上,他这次从武夷山学会的新道法就是那道【招雷符篆】,这是破坏力最强的符篆,而且也是各类符篆道法中被视为最高最难的符篆法。 按照预定,萧远悠要把这玩意激活后绑在这两人之间的椅子背后,她们两人动了其中一个都会引来雷电,雷震之下瞬间化为两团蓝色火苗,再加上提前布置,说不定能一招让对方全灭。 虽说主角光环之下,的计策布置,既然他没指示就代表目前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众人各干各的。斯图甚至乐呵呵找了副牌跟另外两人继续打牌解闷,麻烦事交给队长就不麻烦了。 “斯图。” “三缺一要来玩吗?” 萧远悠表情很严肃,斯图干咳了两声:“有什么问题。” “你在我安排你接近对方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到这场战斗的结果吧?对你来说,自己会被抓应该也在预料之中,否则你不会答应这个安排。” “说什么呢、我……我只是侦探,又不是预言家……”斯图慌慌张张没有答复,却是默认了萧远悠的推测。 这个以队友为诱饵调虎离山的计策,其实是以斯图对战术的反应来制定的。到目前为止都还在控制之中,继续下去就能完胜。但主角的存在让他不能这么潇洒地就赢了去。 “莫名其妙,怎么能突然蹦出来个这……”仔细想想,这场战斗之前,李师孚突然上门劝说,不就是暗示这场的对手有异常吗,让他不要自讨苦吃。 萧远悠为难地着修女队的队长乔娅。 “你、你要干嘛!” 想干嘛也干不了,萧远悠顿时感觉这世界上不公平的地方比比皆是。像郭德纲的相声贯口: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这场强弱悬殊的较量,萧远悠却不能轻易取胜,实在令人烦躁。 “弱者!”萧远悠带着微微的怒意,还有点无奈:“明明已经弱的难登大雅,一个计不穿、一个力拼不过,不能凭借本事战斗,只靠着让人无处下手的特性横行霸道。令人不悦,却又让人不能不迁就下去。在所有人都遵守规则的游戏中,唯独你们不讲道理,无赖且混账,明明应当遭受唾弃,却不断被人追捧。” 突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乔娅眉毛斜竖,正打算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却没料到萧远悠两剑直接斩了下来。 两人闭眼等死,却没等来疼痛感。 萧远悠两剑割断了绳索,收剑:“你们给我滚。” “啊?放了?”斯图那边一愣,慌忙取出烟斗,猛力吸着:“不是吧……” “狗屎运侦探……”萧远悠回过头去:“现在结果呢?” “呃……真难说了。” 到他难的脸色,萧远悠叹了口气,带着人撤离了这处地方—— 乔娅愣在当场:“怎么回事?” 诺阿示意地面上:“我这里能到,他留下了一张咒法。” 两人被解开了绳索,却又不敢动弹,等了一天一夜,艾诺才用新铸的钱币找到乔娅。 然后众人先没有管这两人,三个人围在那张符篆上忙了十个时,才最终确定:“这只是一张草纸。” 乔娅已经坐得浑身僵硬,最后松了口气软在椅子上:“啊,上帝保佑。”然后才开始跟队友讲述被抓来的经过和结果。 艾诺和乔克也感到意外:“我们那边也是,他明明有机会杀伤我们。” 诺阿则是:“请我们吃了饭,又骂了一顿……” 总爱往多了想的乔娅开始陷入沉思:“难道对方还有什么打算……” 所留那张符纸上的纹路……如果这不是某种咒法的话,似乎就是这座城市的地图轮廓,而且朱笔上某个地方画着标记。 次日—— 萧远悠等到了:“有何贵干?” 微笑说着欢迎—— 斯图则是猛力吸着烟斗,一边带着惊奇的眼神仰视萧远悠:“厉、厉害!” “过奖。”萧远悠带着欣慰自嘲:既然改不了,就随心所欲吧。 第182回 粉红…… 萧远悠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但李师孚最后的那点动作,的确让有必要把他拉入队里,不过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顺利到碧阿特丽斯登门拜访。Δ.『『. 那个传说中的“万不得已”,终于来了。 “你到底什么打算?”碧阿特丽斯的询问,没有丝毫暴躁,显得淡定而冷静。 萧远悠得出,她要的是结果,是答复,打哈哈只会起反效果。 “这个只是战术的一部分而已,对方四个修女加一个普通人,出对方的队伍构成有裂隙,所以策反对方的队员。因为没有规定,对方也可以策反我的队友,条件是对等的。当然,如果作为裁判你无法认可的话,那我只能放弃这个战术。” “这个……”裁判长低头沉思。 萧远悠在山上待了这么久,学的最深的法就是“道法自然”。这个世界上的事儿没有多少定死的规矩,时易物移,道理哪有一成不变的。真理只有那么些个,其他的规矩呢,既然定不死,那就可以商量。准确来说,这世上跟人有关的几乎所有事情,都可以打商量。 这份基于没有真理而出现的道理,其实就是一个真理。 萧远悠知道,初赛的规矩相当简陋,几乎处处都透着漏洞,唯一的指标,就是赛区负责人碧阿特丽斯。具体有没有犯规,能不能执行,只能不能把她说通。行的话固然好,不行的话,试试也不至于怀孕,因为萧远悠这边没有损失。 然后,碧阿特丽斯的结果是:“不行。” “为了规矩?” “为了我的面子。”碧阿特丽斯坐在椅子上,将腿翘到桌面:“你们三番五次的破坏规则,当然是因为没有规则的原因,但你们能走到这一步,靠的不是规则的漏洞,而是我的面子。为了你们这堆家伙,我能承受的压力已经到达极限。所以我只能警告,你不要再试图挑战规则。” 萧远悠微笑点头:“知道了。” “至于战术,你很有想法,但我已经明说,你们两队之中只有一队能够晋级。”她指着萧远悠四个人:“你们四个。”然后指着对:“你可以回去,我不拦着,下次见面再分胜负。” 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们其实已经分出胜负……没必要再比下去。” “这可不像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该说的话,你似乎缺一点恨天高恨道窄的志气。”萧远悠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已经对他的主角身份开始怀疑:主角不会说这么没志气的话吧? 心里还乱着,分心问道:“跟你的敌人求情,还不如跟你的队友说明利害。难道你觉得敌人会比朋友更好说话吗?” “跟你交手以后,我觉得您未必不好说话,在你放了娅之后,我觉得你必定能听我说一句。而那位大姐,她是个虔诚的信徒,连自己的薪水都会用来印刷圣经,她所信的只有那本厚重的。” 话及此处,萧远悠开始断定:这人应该不会是主角,哪有这么窝囊的主角。 萧远悠渐渐失去耐心:“你的意思呢?” “我想请你不要伤害她们。” 萧远悠评道:“自说自话——时候不早了,请你回去吧。” 送客了,浅间笑着起身开门。 忽的感觉他又有了些男子气概,主角霸气侧漏,顿时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哥们你到底咋回事,能不能给个准话。 等他大踏步离开这里,萧远悠回头问斯图:“猜猜他回去干嘛?” “很明显,我的挚友,呃——”斯图拿烟斗吧了两口:“我得出来他是回去坑队友去了!” 斯图的狗屎运推理一向准头不差,但这次萧远悠都觉得不靠谱,背起剑匣,带上斯图跟了过去。 “干嘛带我啊?” “你比较没用,那边挨打了你帮不上忙,累赘,我挨打了可以撂下你就跑,没损失。” 斯图脸上一青,一脸的尴尬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萧远悠末了补上句:“不打架你才派的上用场。” “哎,这就对啦,绅士是不会动手打架的。” “我上说,你曾祖父打起人来并不外行。” 斯图郑重其辞:“那是伸张正义,不是打架。” 萧远悠懒得跟他蘑菇,其实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斯图的能力。 他那洞悉先机的能力九成是预知,不是什么毛的推理,他都从来没正经说过推理过程,含含糊糊地就来结果,除了沉睡的五郎,哪来这么含糊的侦探。而他吸烟斗的动作如果不是某种限制,就是那烟斗是青釭剑类似的宝物。 这位福尔摩斯有些门道,萧远悠并没有给他全部的信任,所以安排战术时,他可以冲第一个,外出探查消息时,他不能留在集合地点里陪那俩,萧远悠不放心。就说身手的话,其实没什么可不放心的,那俩随便谁都能打断他双手双脚,但萧远悠不能给队友留下隐患。 萧远悠对他的坏印象,应该是那时飒受伤时留下的,他介入的时机很差,给萧远悠留下的第一印象算是颇为深刻——即便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所以老这么防着也怪难受,萧远悠心里知道,他好歹算是朋友,但万事求稳的领队心态,必定要他两面做人。 半时后,两人已经在空中跟着手机响,接来一听,英仁的声音道:“裁判通知我们赢了!” 萧远悠、斯图对望一眼:“不会吧——” 下去一,检查了一下,基本上都是轻微脑震荡,没大碍。斯图好心叫了个救护车,两人原路返回,都觉得莫名其妙。 等到碧阿特丽斯那边的结果出来:粉红跳跳兔队晋级…… 卖队友,不可能是主角吧……萧远悠确定叶铭的确没主角光环之外,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粉红跳跳兔是个啥!” 第183回 位面间谍 第一轮的获胜者,每个人都从裁判室收到了三样东西。 一张船票和一枚电子表,以及一封信。从船票票样上去,是一艘名为科伦纳邮轮的票。而电子表则不显示任何一个时区的时间,而是一个数值:604800(7天)。并在众人拿到电子表时,上面的数字开始进入倒数计时。 信件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明白:时限内,登上科伦纳号。 这艘船是在一个月前新造,并且在倒数计时开始的那一刻起才命名的,网上不会有任何资料,全凭能耐和运气。 严格来说,这就是第二轮,不需要任何负责人,也不需要什么规则,能找到地方上船就成。运气好点,说不定正好在附近旅游,凑巧撞上了。运气不好,在地球那边等完7天也没法,几乎就是让所有参赛者凭人品来登船。 幸亏萧远悠队伍中的斯图,这一行通过他的预知,几乎没有任何滞阻,在第三天早上位于亚丁湾(阿拉伯海)找到了邮轮的位置。 第七天晚上,剩下为数不多的传承者被邀请登上了这条船上,能挺到这一轮的,必须具备相当强的实力以及过人的运气。 众人凭借邮轮的船票,会在进入邮轮后领到一张磁卡,在邮轮上的一切日常所需都可以要求。 直到第八天凌晨零点,据萧远悠的观察,这艘船上的客房只住满了不到三分之一,所以推测出了剩余传承者已经不到一百人。 英仁:“一部幻境可容纳的人数不止一人,也就是说大赛已经快到尾声了。” 萧远悠道:“要规则,这个人数不上不下,可能一轮结果,也可能再撑到下一轮。” 第三轮的具体规则,将在第八天凌晨时分的晚宴中,由赛区负责人公开—— 而众人在大厅集合,从凌晨一点等到凌晨两点,显然那位引人注目的老兄铁了心要给所有参赛者一个下马威—— ………… 邮轮某处休息室,李师孚戴上了一张没有五官的假面,开始易容,再穿戴上燕尾服和高礼帽,化为一个模样俊俏、堪比靓女的贵公子—— 跟她同样一张脸的男青年胸口、下腹破了两个洞,伤口是狰狞无比的撕裂伤,仿佛被什么锯齿类武器穿洞般。满口鲜红,碎肉和内脏从嘴里流到前襟。 菲尔,大赛第三轮的赛区负责人已经奄奄一息:“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人在死前的镇定和回想让他猜测起李师孚的意图:“贱人,你已经背叛了我们吗……” 传承者大赛,从两百年前到现在已经办过很多届,每一届都是一个了不起的骗局。 因为获胜者进入的洛名为【分仪之眼】。 众人的观点没有错,这部洛之中的确藏着两百年前灾变的真相,但那之中有着莫大凶险。往届没有一个人从那里面活着出来。那些鼓励他们去争去抢的前辈高人,也少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尝试,因为尝试者也都没有回来。 那时正好有六成的高手已经寿终正寝,有人突然提出“本位世界为洛”的推理,劝说大家寻找主角攻略洛。 传承者大赛,也是由这个建议的概念引发而来。 “主角跟我没有关系,我的目的本来与你们也毫无关联,只怪你们运气太差。”李师孚手里一柄如蛇般的青蓝色链鞭缠上了菲尔的脖颈:“此外,从来就没有忠实于你们,怎么会背叛。” “我们已经只剩半数不到,大家的寿命都要到了!即使你不杀我,我也不可能活过今年!为什么要影响我们寻找主角!” 其实这很巧合,李师孚的确跟主角没有任何关系—— 【主角知道我的相貌……】 萧远悠不穿她的谎言,是因为她在这句话里没有说谎。主角的确知道她的样貌,但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主角。 “因为……我不在这个世界的轮回之中。” “间谍!”菲尔恍然一惊,陈年的回忆突然苏醒:“那次位面战争!你是——” 李师孚扯开链鞭,菲尔的颈动脉噗呲一声连同喉管一起被绞断,李师孚袖中抖出一张火符丢在尸体身上,蓝色的冷火燃起,照亮了这个昏暗的休息室,不到三分钟,尸体灰飞烟灭。 “你疏忽了。”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萧远弥,萧远悠的傻妹妹,但她脸上现在除了精明和慎重之外什么都没有,与此前判若两人。 李师孚脑中一痛,揉着太阳穴:“事,现在就能修正回来。” 弥:“告诉他真相吗?” 李师孚摇头:“还太早,他无法理解。”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萧远弥拔剑在身后斩开一道浅红色的裂隙:“这具分身不能用太久,会被发现,我先走了,后面交给你。” “可以。”李师孚点头,等弥弥走后,却又摇头,恶狠狠地骂道:“罗贯中!” 罗贯中,这本洛中的芸芸众生之一,也是这次行动的唯一盲点—— 原以为当年杀了所有能够洞悉真相的高手就能一劳永逸,但却不料,这个罗贯中身在局外,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挑中他做徒弟。更没想到这老家伙把萧远悠卷进了这场大赛。 李师孚现在必须把萧远悠排出这场比赛,他不能留到最后自找麻烦:因为他真的不是这个位面的主角,卷进去,会死很正常。 戴上这位裁判长标志性的的魅影(ptom)面具,披上斗篷,她已经化身为另一个人。对她来说,扮演另一个人并非难事。 离开休息室后,外面已经有三、五个正在等他的仆人和女侍。 “先生——” “烧了点东西,去把房间打扫了。”李师孚命令道。 “是的!先生!” 去收拾休息室的人应该想不到地上那点灰烬就是主人的尸体,把那片灰烬扫的干干净净,倒在垃圾桶里,不久后更会沉在海水里。 当李师孚作为“菲尔”再于晚宴会场现身时,已经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从二楼扶手处走旋梯慢慢下来,视线刻意在人群中搜到了正在四处观察的某人。 第一轮直到现在,萧远悠已经变得十分神经质,他现在谁都觉得像是主角,谁都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无论是对策还是行动都开始束手束脚,连队友都明显感觉到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东西都抱着某种特殊的眼光。 他没发现,这是李师孚的釜底抽薪,这个女人需要的就是萧远悠的混乱。 第184回 突袭 确认了萧远悠魂不守舍,李师孚心里微微一松。 “现在开始,请注意听规则。”第三轮的赛区负责人,菲尔在众人注目中,拿出一封信朗声念道:“这艘船会开始一段十天的航行,途中会经过十座岛,你们需要在合适的地方下船,寻找大赛的终点——分仪之岛。此外,允许用暴力排除竞争者,但记住,不准在船上动手。” 菲尔淡然说完之后,就把后面的场面话交给了船长,自己像是生怕在这里多呆一秒,很快消失在讲台上。 夜宴某个角落里—— 英仁:“这个裁判!来去好快。” 斯图哒吧着烟斗,表情很震惊:“大到没谱的大人物!” 阿纯骂道:“废话!” “不,真的!”斯图猛吸着烟斗:“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挚友,你觉得……” 萧远悠正杵在冷餐盘前一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状态,左手拿着盘,右手拿着夹,神游四海。等人叫了好几次,才夹起两个虾:“饿吗?” “唉!”众人长叹,把他拖回了船舱。 阿纯可是直来直去的人,一巴掌拍他后脑上:“你最近怎么回事?丢了魂儿一样?” 萧远悠摸着发麻的脑袋:“有吗?” 众人:“太有了!” 萧远悠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处久了、倦怠期吧,不是像情侣那样……” “呵呵……”众人都觉得他是在说冷笑话,纷纷干笑两声聊表心意。 此时,有人敲门,浅间在的话会抢着去开门,但现在只落在英仁头上。 “来了——” 英仁开门一瞬,萧远悠一惊,飞剑直接贯透剑匣,一柄剑几乎贴在英仁脸上才崩然一震!剑尖被冲击荡回几寸,点在英仁嘴上,顿时打得下唇红紫。 “唔!”英仁捂嘴关门,晃了晃脑袋,立马去厕所拿起一马桶塞子,手中勾玉一闪,立即化为一柄名刀,这才想起告诉队友:“心!有人袭击!” 萧远悠和阿纯同时拉他膝盖,才把这人拉倒在地上:“废话!” 斯图第一个念头就是包里的石楠烟斗,正要起身去拿,外面火力更猛,透着船舱一通扫射进来,犹如在船侧面画了一笔横折钩。 萧远悠在轰鸣的枪声中听到了其他声音,提醒道:“外面有水艇发动机的声音,两面夹击!” 原本还打算顺着窗户把阿纯送出去找制高点,来不行。 “直接去旁边!”萧远悠打开剑匣夹层,拿出青釭剑横竖四剑、交叉两剑直接砍开半米厚的钢制船舱,一脚蹬开——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洗手间,一船工大爷捂着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英仁:“抱、抱歉……” 众人一滞,阿纯带头一脚踹开厕所门,鱼贯而出。 “英仁带着斯图和阿纯,阿离!跟着他们!”狐狸从萧远悠怀里跳出,爬到英仁肩上。萧远悠架剑从这一边窗户直接连人带剑破窗而出。 外面一艘快艇,那机枪在快艇上固定,火舌继续喷向萧远悠侧,6000rpm射速的m134加特林机枪子弹犹如一阵雨点打来。 “林意、北溟法相!”萧远悠开启林意北溟,六剑运转如飞,犹如旋风,只听见子弹与飞剑破空声交叠、铮铮破金之声和烁烁闪影之火犹如一圈结界顶在萧远悠面前五米外,越压越低,直到压至面前一米处,萧远悠才终于跳上艇,青釭剑斜来轻轻一掠,枪管自转瞬间被割成弹簧状,猛然散架。 “哔、哔——” 机器人,操纵机枪的只是一个工字型坐式工具,脑袋上用胶带定着一个数码相机,底座上一个定时炸弹陡然爆炸。 萧远悠瞬间开关北溟法相卷起气流,用反重力和林意二阶削弱爆炸冲击,飞开十余米,中途用飞剑做支点避过两发狙击子弹,手里还不忘拿着那个数码相机。 萧远悠着镜头怒道:“你们居然有胆来找我!”他眼中的战法中有不同的气息,已经从熟悉的战场直觉中识别了对手:“感灵组!” 一旗袍打扮的靓丽女性,正稳端tc-50狙击枪半跪在邮轮最上层—— “正好省了我去杀你!”萧远悠七剑环肆犹如杀神般飞去。 英仁那一侧—— 一群人已经冲到过道上:“哪哪哪哪边?” 阿纯指着左侧给他背后一巴掌:“那边!” 斯图却跑反方向。 阿纯的反曲白弓给他勾在领子上:“路痴?” “我的烟斗哇!” 英仁:“命重要呀!” 斯图脱掉外衣直接冲向船舱:“那重过我的命!你们先去藏起来,我找得到你们!” 阿纯只扯回来衣服:“喂!傻鸟!” 英仁顿时混乱:“糟了!怎么办,跟前辈指示的不一样?” 阿纯直接扯着他的领子往外拖:“我可以掩护,得让老子先找到地方狙击对方。” 英仁只好先护着阿纯撤退。 此时萧远悠已经拔除对方外侧的火力点,斯图没有在接近时被射成筛子,滚进去就找自己的包:“烟斗!烟斗!” “你在找这个?” 一神色冷漠的少年,两把ri~pr~v格外扎眼,最让斯图在意的还是他叼在嘴上的老石楠烟斗。 斯图满头冷汗:“晓……” “霞是过去(追忆者),我是现在(风行者),你是未来(先知者),斯图亚特,或者说——”晓将枪口对准斯图:“或者说——‘朝’。” 初代感灵的三个能力,追忆、风行、先知被三个弟子分别继承,分成三个支流:霞、晓、朝。 福尔摩斯当年和先知拼命,意外传承了先知(莫里亚蒂)的能力,并在死后像制造洛一样将能力寄存在烟斗里面,这一点被他的曾孙斯图发现,并成就了福尔摩斯的名头。 “你知道霞在追杀你,才躲在鹜远道人身边。” 斯图骗了萧远悠,因为他是侦探不假,但他没有追查感灵二人组,而是二人组在追杀他。从最开始就是凭借预知能力算出萧远悠身边较为安全,然后躲在他的庇护下,一直利用到现在。 斯图吓得要尿出来,却勉强道:“你们不也知道他在追杀你们,为什么还敢……” 晓想到这,不禁一阵寒战:“比他更可怕的人……逼我们来的。” 斯图的手悄悄摸往后腰:“杀他?你们还差一截呐……” 晓摇头:“她让我们来杀你——” 斯图两腿间突然一个帐篷顶起来。 斯图:“那个……紧张嘛。” 晓皱眉打开保险,开枪前一瞬,一枚闪光弹从斯图裤管溜下来—— 嗡—— 突突突突! 两人瞬间都变成睁眼瞎,晓闭着眼第一时间扑到沙发上对准外面,疯狂扫射,斯图则是第一时间蹲在地上滚去沙发后面,疯狂眨眼。 两人隔着一座真皮的长条沙发,一个在上往外探,一个在下往里钻。 视力恢复时,斯图钻到了内侧,而晓则是摸到了外侧。 斯图在里面听得到上面动静,所以知道对方到了另一侧,突然掀翻沙发把晓压住,烟斗被扑了出来。斯图眼神随着烟斗飞去的弧线而动,在子弹隔着沙发透出来之前飞扑捡起烟斗,拔足飞奔。 晓两腿蹬开沙发,贴着地面一阵扫射,一发子弹打中斯图腿,卡入胫骨。 斯图右腿一热,膝盖以下顿时失去痛觉外的所有知觉,犹如飞奔中崴脚一样狂扑在地上,额角撞在窗台凸角,摔得满脸是血。 “pi!f……痛!” 晓踹门出来,到斯图在前面过道处往外滚,换上一梭子子弹又是猛一轮乱射,打得星火四溅。 “天啦撸!怎么现在还没人来管管!”把烟斗衔在嘴里,才预知到这里的船舱位置被特地安排在人少那一面,唯一能遇到的人就是刚刚那扫厕所的船工大爷,最主要的是——对方是针对自己! “不是巧合,是知道我会回来拿烟斗!”结合这个特殊的船舱安排,顿感不妙! 第185回 失格 英仁这边拿着太刀,两腿呈坐马桶状绷着一招拔刀斩、往前边警戒边跑:“怎么这一路都不到人,连船员也没有!” 阿纯拉弓着后面边退边道:“闹鬼了呗?” “我们俩可都是神社出身啊!有幽灵的话怎么一点感觉也没?” “笑话都听不懂,你这傻咂!” 英仁半哭:“这情况哪有心情开玩笑啊!说什么信什么好吗!” 这艘邮*的可怕,犹如一座型的水上城市,这半边早就被人清空,他们跑了五、六分钟,除了最开始洗手间那里的大爷,一路半个人也没,而且眼着前面也没人。 “这个邮轮的走廊是回字形的,等我们一圈圈跑到制高点,估计事都完了!” 英仁:“那怎么办?” “砍开墙壁,直接从外面爬上去!” “好主意!”英仁也没想该怎么往外爬,先直接拔刀斩砍向墙面。 铮—— “好硬好厚!砍不开!” “多来几下!用刚刚高的手法!” 英仁学着萧远悠的手法先砍出“口”字,再交叉两刀砍出“x”,一脚蹬过去—— 纹丝不动。 “闪开点!”阿纯拉弓,一记乱破弓道术中的爆炎箭拉在手里:“瞧好吧!” 一阵火光闪耀,直接在墙上炸开一个口,英仁探头出去,下面是深沉幽暗的海水翻腾卷动,掉下去可没得命活。 “下面好恐怖啊!掉下去死定啦!真要从这吗?” “废话!给我爬!” “等等……”英仁随手砍开一扇玻璃,随便拿起一玩意,勾玉一映,又是一柄刀,然后将刀当登山镐来用,还算稳当。 阿纯直接抱在他腰间,蹬鼻子上脸骑在脖子上拉弓。 柔软的大腿夹在脖颈旁,英仁脸颊贴在巫女腿侧,红着脸找借口:“好重,手没力了——” “撑住!你这绣花大枕头,我在这里你才不会被狙击!” “好。” 爬了两分钟左右,已经到下侧平台的边缘。阿纯跳上去先四处查,英仁两手都快脱臼了,倒腾了有会儿才爬上来:“累死了。” “起来,那俩还生死不知呢!” “纯桑……我要吐血了。”没顾得上喘气,英仁先爬起来:“好吧,走,巫云前辈应该没事,得先找斯图先生吧。” “那家伙真累赘!” “呜呜!”阿离叫唤两声,落地往一侧猛跑,两人连忙跟上,这层平台很宽,阿离跑到一泳池边上,扑通一声跳下去,游到了中间叫两声往下潜,反复上下。 “下面!” “好!”英仁拿了旁边的充气床往中间丢,跳上去晃荡两圈才稳住,不断往水里发出月牙状斩击,水中出现巨大漩涡。 浅间配合他斩出的漩涡往里射箭。 正下方—— 晓正把斯图踩在脚下:“你的预知很麻烦。” 斯图:“也很方便。” 斯图哒吧着烟斗,却被晓一手抢过来:“这一点你说得对。” 斯图撇撇嘴,着正上方:“嗯,在那之前,我要是你,就换个位置。” 滴答——滴答—— 一滴两滴,一串两串,最后是一阵大浪加碎石块直倾下来,两人顿时被水压砸的半死。 水中两人没功夫再角力,斯图却扑上去抢了烟斗。晓在水中,枪没了用处,直接拔刀去抢烟斗,两人争夺中,烟斗却自成一派,滑溜溜的就顺着水跑了,跟着碎石木片一起被冲到窗外,没入翻滚的海中。 两人都失手,斯图叹道:“最后一个预言是关于你的。” “什么?” “现在逃走,不回头,能活。” 这跟霞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说得一模一样。 晓知道水流尽的时候对方就要支援,只好撤退。 萧远悠这边—— 子弹在他眼中太过无力,三、五招之中已经把霞逼入绝境,北溟法相加上青釭剑气,霞身上的旗袍已经破破烂烂。 “真是胆大包天,我没去找你们,难道让你们觉得我是服了你们两条老鼠吗?还敢出现在我眼前!自寻死路——” 从那次交手开始,霞被他的杀意激出极大恐惧,一到萧远悠,就觉得脖颈那里被他刺出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无奈她们姐弟被人强逼过来,别无办法。 萧远悠她不答,冷笑不已:“无所谓了,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也就当现在了了一桩心事!受死!”这不是第一次杀人,起手青釭剑剑锋就在对方咽喉要害。 横竖是死,霞叹道:“其实我们是被人逼来的。” 萧远悠剑锋一停:“继续说!” “她是——” 嘭地一声闷响,霞的下腹突然一震,顿时旗袍下全是血渍渗出,却又不得就死,只能瞪大眼睛跪在地上,捂住腹部痛得连叫都不敢出声,只能声呜咽般在地上撕抓。 “是谁!是男是女?你——” “呜呜呜……”霞已经听不见人话,只是一手捂着内脏乱成一团的腹部,另一手在地上摸索,颤抖着拿枪自尽,却没找到还有子弹的枪,只能取几发子弹,无奈颤地越来越厉害,张口吞进去,却又不得马上死去。 复仇是人受苦,萧远悠只是替人复仇,所以不必要替人欣赏她受苦。没有心情再戏弄对手,提剑刺在她后颈,直透脊椎。 霞浑身一震,随后放松一般安然伏下去,面容露出安宁和适然。 解脱了对手,萧远悠抽剑沥血:“原来又被盯上……到底是谁……” 犹如电影里一样,警察都是最后才来洗地。船上的保安和船员闻声过来查,手电晃得跟选秀节目现场一样—— “谁在那?别动!” “有人死了!是私斗!” 脸被到,躲也没用,萧远悠只能说:“我才是被袭击的人,正当防卫。” 赛区负责人菲尔出场,几乎没有正眼萧远悠:“说过不准在船上动手,赶出去。” 萧远悠出声解释:“我是被动!对方先动的手!” 菲尔语调不变:“一律不管,赶出去。” “岂有此理,难道等我被杀吗!” “那我也会公平地赶她出去。”菲尔起身离开:“我说过,在船上,谁也不许动手。” 萧远悠机敏过人,冷然道:“原来如此……被逼跟我动手,加上你们来的这么巧,原来是给我下套?” 裁判长止步。 “既然是给我下套,那当然不用给我解释和机会,令人恶心的手段!” “笑话!”菲尔转身道:“没错,就是套,既然出来是给你下套,你为什么要钻进来?既然中了招,却又腆着脸叫嚷自己被算计,难!丢人!连我都替你可怜!” 萧远悠从没被这样说得无言以对,居然毫无还口的余地:“你……” “你有道理就说道理,你觉得没有机会,我现在给你机会,可你有没有能力把握住这个机会?” “你作弊!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吗!” “不过是……”菲尔转身离开:“无力的惨吠!” 这句话! 嗖地一声,萧远悠脑中闪过某人这样转身时说过的同一句话,难以想起来,却也很难忘掉。 没等萧远悠想通,那边的船员就已经放下了一个快艇,催他赶紧离开这艘邮轮。 “你到底是……” 第186回 分仪之眼 这一夜,的确漫长,黎明从海平面降临,萧远悠坐在快艇上,朝着邮轮的相反方向离开。 “抱歉,都到了最后,却没注意……”萧远悠对着身边队友抱歉。 “谁都有个不在状态的时候,再说这个大赛又不是只有这一届,你要执着的话下一届再来就是——而且咱们‘粉红跳跳兔’进退都是一条心……” 阿纯脸色不善:“这极品的恶心名字谁起的?” “呃……”众人一阵表情难受。 英仁拉开话题:“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哈,还以为能留到最后几支队伍呢——” 萧远悠点头:“怪我。” 斯图笑着拍他肩膀:“没事,挚友哟!我们都说过了,谁也没在乎输赢,干嘛这样斤斤计较!就可惜我的祖传烟斗丢了……” “你这才是斤斤计较好吗!” “那可是祖传的!祖传!我曾祖父留下来的烟斗,那可是他亲口含过的老烟嘴——” 众人顿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向斯图:“你这个人咋这变态呢……” 萧远悠叹了口气:“总之……还是很抱歉。” 斯图:“烟斗吗?” 阿纯直接把他踢下了海:“滚一边去!” “救我!救我!我可是伤员!”斯图手抓在后缘绳子上,像个冲浪板一样被拖在水面上滑翔:“我到鱼鳍了!鲨鱼诶!救命!” 过了一会儿,这人钓上来一头海豚,众人力劝阿纯别吃,才给它放了一条生路。 众人一阵吵嚷之后,萧远悠突然道:“其实,我这儿也有个好消息——” 阿纯知道他的好消息一定不是反话:“快说!别给老子吊胃口!” “不行,这个一步步来,否则你们会一头雾水——”萧远悠先指着英仁和阿纯:“首先,昨天我们被袭击,是一出排练好的戏码。”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但你们两个就没有被照顾,只有我和那狗屎运侦探被疯狂追杀。我的话,你们知道,我是被嫁祸,他们要利用我和那感灵二人组的恩怨来诱导我动手杀人,所以我这里没问题,而斯图——”萧远悠指着斯图:“你是为什么?” 斯图笑了笑,坦言道:“我一直都被感灵组追杀,因为我的预知能力——对的,我不是侦探,而是预言家……” “是那个石楠烟斗?” “很复杂,也是一种传承能力。”斯图摊了摊手:“感灵组的能力是通过杀死上一代来代代相传的,而我则是继承曾祖父的遗物来发动能力。预知的能力还在我身上,但没有烟斗做介质,我的预知就需要很多复杂的条件,每一次预知都会消耗大量的代价,聊胜于无。” 萧远悠微笑点头:“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袭击斯图?” 阿纯皱眉:“他不是都说了吗?对方为了夺取他的能力。” “固定想法的确该这样猜测,但结合我和他被重点照顾的桥段,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我觉得除了这一层表象,应该还有一次深意。” 英仁:“是什么?” “谜底。” “谜底?” 萧远悠道:“昨天我的脑子昏昏沉沉,没有细听裁判宣布的规则。但后面我问了斯图,得知最后一轮比赛,是比谁先下船到达经行列岛中的终点——分仪之岛。一开始我没想到其中深意,但在刚刚的失败之后,我脑中关于主角、洛、比赛、胜负……一切都抛诸脑后,一切都想通了。” 反正还是输,萧远悠的无所谓,让郁闷的脑中豁然开朗。 “对方抢烟斗,追杀斯图,主要是为了破坏他的预知。对,最有价值的情报,就是未来的情报。我们第二轮的时候,通过他的预知,是最早登上邮轮的一组人。那么如果我们能保有他的能力,那么这一轮我们也可以成为最早找到分仪之岛的人!” “是的,精确预知某件物品的位置,或者调查罪犯的藏匿点,我经常用能力干这种事。”斯图摇头道:“可惜唷!挚友!烟斗没了!” “哼!瞧我?没有你的狗屎运,难道我还不能正经推理一次吗?” 斯图眼中一亮:“对啊,英雄所见——”斯图下意识躲了躲,却没见人弄他,摸了摸鼻子:“嘿嘿,那个略同!” “回到刚刚的结论,对方一面取消我们的资格,阻拦我们赢,一面又夺取斯图的预知能力,不觉得矛盾吗?” 英仁点头:“的确矛盾,按理说我们被取消资格后,就算知道分仪之岛的位置,也没有资格待在船上过去。这艘艇也不能连续跟十天时间……” “所以!谜底揭晓了——”萧远悠起身道:“这两者之间不矛盾!我们就算被取消资格,也可以到达分仪之岛!只要我们知道岛的位置!” 阿纯骂道:“等于没说,我们知道吗?” 萧远悠点头:“知道哇!你们回忆一下当时裁判的规则!” 【这艘船会开始一段十天的航行,途中会经过十座岛,你们需要在合适的地方下船,寻找大赛的终点】 “重点不在于十座岛,也不在于经行、航行……而是在于后面半句——” 众人道:“在合适的地方下船?” “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让这句话合情合理毫无违和点……我从话中推测,分仪之岛是……在船下。” 众人一愣:“所以你刚刚在登上艇之前先潜入水中了?” 萧远悠拿出一个大蚌:“船下有相当厉害的壁画,在水中也没有被冲刷掉,在船底最底部,我找到了这个。” 萧远悠用剑撬开蚌嘴,里面蚌肉很新鲜,含着一颗猫眼般的黑珍珠,那眼睛犹如活眼,深邃而邪恶,透着一点绝望和魔性,像是《魔戒》系列里的索伦之眼,不过那圈瞳孔边的火焰不是金色,而是棕色。 众人围上去一:“这是……” 萧远悠合上大蚌,放在艇中间:“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分仪之眼’,而且这个气息,是‘洛’没错,事关两百年前真相的洛,我们可以穿越进去,当年的真相。” 斯图、英仁、阿纯有点没反应过来:“再说一遍?” “怎么每次都要再说一遍……”萧远悠擦了把汗,总结再总结:“简单来说,咱们赢了。因为第三轮根本是个幌子,或许只有留到最后的人才会想到该去考虑船底。但我们在被赶下船的巧合之中,猜到了这个谜语,所以在第三轮开始的第一天夜里,就到达了‘分仪之岛’,拿到了这个【分仪之眼】!” “我们是获胜者?” 萧远悠点头:“没错,我们是获胜者!” 一个英国人,两个日本人,同时想到中国一句俚语:“玄乎!” 英仁想到之前萧远悠纠结过的问题,问道:“那你说的‘主角’是胜者呢?” “嗯哼——我现在觉得我的老师骗了我,或是在吓唬我,因为这个世界中,对‘主角’并不唯一,这个词的定义也并不狭隘,或者说另有意义。你、我、她、狗屎运侦探,都有可能是主角,毕竟——咱们是赢家。”萧远悠想了想,拿起这大蚌:“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咱们都有理由相信这个粉红、呃……队中有主角。” 第187回 缔造者的结局 众人着大赛优胜的奖励:“那么现在,这玩意该怎么办呢?”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个问题。 众人乘着快艇回到了亚丁湾,过程中全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阿纯的意见当然是进去了,死活进去一眼吧。 英仁则觉得不安,那眼睛上去的确有点吓人。 斯图随性,去也行,不去也可以。 萧远悠则是,来日方长,至少在下一届大赛来临前又不会回收这个东西。 萧远悠的观点救了他们一命,而他会这样建议,主要是猜到了那个“菲尔”的身份:从气势和那句话来,应该是李师孚。 又一次心意相通,萧远悠和队友逃过一劫。 于是众人把分仪之眼这件事先缓了缓,斯图建议道:“我们现在在阿拉伯,要不要这样转一圈回去?转道去英国?” 英仁道:“再去日本?” 萧远悠:“最后是中国?” 众人就这样开始了悠哉的环游世界,而在其他人眼里,这群人就这样失踪了—— ………… 整整三个月,李师孚已经竭尽全力,她最后才发现分仪之眼消失了,恍神间猜到是萧远悠拿走,却满世界都找不到他。 “他去了分仪之眼?可那不是给他准备的东西!”弥弥在李师孚面前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李师孚长发凌乱:“我知道……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进去。” “但他失踪了!鹜远先生!先生失踪了!”弥弥脑中昏昏沉沉,直直倒在地上:“最后的希望……先生如果死了,我们就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因为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师孚不耐烦地打断了弥弥的话:“我听过几百遍了!他是作者!洛的创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者,九个世界的缔造者!苟延残喘的失败者!也是最后的希望……” 这个世界,只是主世界中延伸出的世界之一。 主世界名为重奏世界,因为拥有【作者】职业的人可以创造一个位面世界,所以这些作品也被称为——位面作品。作品中的世界和角色都会“乱真化虚”,成为现实。 高鹜远,不是李师孚当时随口想到的道号,是重奏世界中他的笔名,作品——《百门匠心》、《君子太一录》、《硝烟餐厅》、《缚灵金锁》、《奇幻行商团》、《外星公寓》、《守冢人》、《噩梦话剧团》、《欺世大魔王》。 拥有九个位面世界的天才作者。 而《欺世大魔王》中的【魔王】掀起反抗的风潮,劝动几乎所有反派角色追杀作者。高鹜远凭借【作者】的权能将其算死,但那人又凭借中世界的“主角光环”绝处逢生,在中连续九次击败高鹜远,掠夺了“作者”身份。 也是在那以后、给李师孚降下诅咒的祸首。 让一个主角,永远无法靠自己的真面目存在。他在玩弄李师孚,并用反派的身份嘲笑这个失去自己形象的主角。 两位作者的争锋,高鹜远一败涂地,支持他的角色越来越少,因为被这个诅咒夺取身份的主角越来越多。 最后决战,高鹜远斗志全无,万念俱灰的他打算一死了之。而支持他的角色们,以自行创造了第十个位面《五年·三年》,这是一本由角色所写的,借用高鹜远的【创造者】能力形成位面。 然后将真正的作者藏匿其中,等待他的觉醒和成长。 就是在这一过程中,这群主角制造了两百年前的灾变,杀光所有的知情者,删掉所有进入这个世界之人的记忆,包括高鹜远本人。 他终于躲过魔王的追杀,但却失去了几乎所有东西。他记得自己是个作者,却忘了自己的职责。 “两百年前那一战,我们杀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强者,隐瞒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甚至消除了你的记忆。” 李师孚听她说过无数遍:“然后你制造一个分身陪在他身边保护他,高鹜远、作者、十个世界的缔造者、你的主人、我的老师,他却被自己的角色背叛,可笑……在我眼里,他只是个不成熟的徒弟。” “他是领袖,带领我们重归正轨的领袖。” 创造者是带领创造物的人,所以萧远悠会天然懂得那些团队中的技巧和知识——职业需要。 这不是李师孚传授给他的,而是他传授给李师孚,再由李师孚提示他觉醒的。 萧远悠认为李师孚很复杂,但事实上,如何待别人,就该如何待自己,最复杂的人,恰巧是他自己。 李师孚几乎瘫倒在地上,肩上承受组合十个世界兴亡的压力:“我已经累了……” “大家都累了!”弥弥身上开始覆盖一层红色的气流,从气流中拔出一柄通体鲜红的细剑顶住李师孚的喉口:“你只是躲在这个世界里而已,比不得我们在外面拼命!你这混账,大家都是主角,我们还没有输,你有什么资格喊累!” 弥弥,是高鹜远《欺世大魔王》中的正派主角——阿尔弥。而那位追杀高鹜远的魔王,则是她职责中应当消灭的反派主角——安迪。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连魔王都不知道的第十个位面。他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既然知道他可能会死!”李师孚低吼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安排他做主角!” “做一个推理——你擅长的推理。”弥弥回道:“他当年是无所不能的缔造者,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失败?” 李师孚想了想:“主角……因为反抗他的人是主角,本位位面之中不死、不败,他虽然是缔造者,却不能在本位位面中击败角色。” “对!所以《欺世大魔王》,魔王利用了这一点,联合数个世界,打通了九个位面,主角气运相通,鹜远先生才输下来!而那个欺世盗名的魔王,现在又成为了作者,掌管着鹜远先生的所有位面世界——” 李师孚了然:“成为主角后,会被他发现?” 阿尔弥点头:“在他足够强以前,不要让他成为主角,这样会暴露自己,过早地让他出现在魔王眼前,会让他和我们毫无胜算……” “可他现在进入了【分仪之眼】,没有主角身份的他会死。千万分之一的通过率,是给主角的,对其他人来说,是没有几率。”李师孚与以往那淡然笃定的气势已经毫无干系,发狂般撕抓着头发:“这样除了逼死我以外毫无成果!他被这个世界卷向危机和挑战之中!这不是我的本位位面!我也无能为力!况且这该死的诅咒!我已经失去了身份和存在的意义,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责任……”阿尔弥手中的剑又化为气流散开:“对我来说,反抗是义务,我是正派,他是反派,我会帮助鹜远先生反抗,是因为我有这份责任。” 李师孚拍着胸口:“我呢?” “你是他的师父,你要让他变强。”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理智已经趋于崩溃的边缘……” 弥弥:“在你崩溃之前,他必须变强!” “我可能会被逼到不择手段!” “那就不择手段。” “就算杀掉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 “仇恨的确能让人变强,如果有必要,我会慷慨赴死……” 正传·第1回 拒绝 阴云飘散,阳光撕裂了笼在山顶上的乌云,第一缕晨曦照耀在那座无比辉煌的【武夷宫】金顶之上! 这座武夷山,其山上和山下已经是两个世界—— 山顶上神仙庭户、风清鹤唳。 山脚下尸山血海、人间地狱。 腐尸漫山骨海倾,众生哀鸣不挂心。 鹜远一雁挽狂澜,万里残阳独孤行。 三千人围攻武夷山,一夜的杀戮,只余孤鸾一只。 漫山遍野的死尸之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以及修士死后,灵气溃散的蓝色幽光,犹如幽冥地府般的景色。 每一场大战之后,武夷宫的人都要来到战场上找一个人,掌教真君——高鹜远。 “师公!听到吗?师公——”孤单的少女声音回响在山谷之间,带着哭腔。 武夷山,鹜远真君,正躺在一堆尸体之中。每次大开杀戒,他都会这样躺在尸体之中,着天空。 “我听到了,玲儿。”这是最令人安心的声音。 他还活着,就代表没有敌人从他剑下活命。 玲儿哇的一声哭出来,跑过去抱着师公的腿涕泗横流:“您又在吓人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宫里的大家都等着您回去呀。” 每次派来找他的弟子,想留,被吓得魂不附体,想走,却又怕师公真的死在人堆里。 在一具具尸体的翻找中提心吊胆,一次次希望的尝试里心灰意冷。 但他们必须找,师公是武夷宫的守护者,站在整个道法世界巅峰的人物,无论他是死是活,总得有人来找。 高鹜远撤剑起身:“玲儿,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一个造物主?” 玲儿把师公扶起来,拍下他身上的尘土,理顺他散乱的长发,一面道:“您不是说,咱们道士不要信上帝吗?” “不是上帝,胜似上帝。他们坐在椅子前,瘫软着身体,手指移动之间决定了我们的生死。我们上一页能意气风发,可能下一页就血溅五步。我们的生,我们的死,已经被人笼在指掌之中,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他们的控制。” 玲儿牵着师公往回山的路徐徐走去:“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有的。”背面高鹜远的玲儿,没有到他那冰冷、残忍,满布仇恨和杀戮的眼神:“有……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远在天边,一名作者心中一寒——又一名觉醒的主角! 这世上,【作者】的死亡率非常高,因为一个成功的作者,笔下的人物一定会化虚乱真,超脱籍重现世间。只有少部分的作者能够与角色妥协,大部分的【作者】,会被【角色】报复甚至杀死。 但【作者】却是世界上最受崇拜的职业。因为天马行空的梦、人的幻想,这些都是无法阻止的。【作者】是幻想的创造者,是美梦的缔造者,即便是付出生命,许多人也会前赴后继扑在这门职业上去,就算明知角色会与他们不死不休。 如高鹜远—— “如果这一切都是早已定好的,那我会拼尽一切追杀创造者,追杀!追杀!追杀!追杀!割心剜腹!抽肠剖皮!” 【主角】高鹜远,坐在停灵处,左边五尊牌位,是他的师兄、师姐,还有妹妹。右边十二尊牌位,是他的徒弟、徒孙,还有师侄。 一个门派里也有不同宗系,和他同窗同门,用一个房间修炼,穿一条裤子厮混的兄弟姐妹已经离他而去,连他们的直系徒弟,也已经十不存一。 一张太师椅,鹤发童颜,百余年的岁月没有让他脸上多增一条皱纹,只是让他的丰神俊朗中变得更沉稳、更从容——还有更悲伤。 这所灵堂之中,让他悲伤和眷恋的情绪难以遏制,但他像吞针一般,蚕食着这种情绪,一次次挑战着心理承受的极限,即便那让自己万劫不复,也毫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他是【主角】。 主角不会死,不会因为修炼而死。即便这个故事已经走到尽头,即便他的敌人和亲人已经死伤殆尽,高处不胜寒也没有让他用余下时间和精力享受孤独,而是更加疯狂,更加急切地修炼变强。 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后来者做榜样,所以才勤练不缀。但无人不会发自内心的问一句:他已经是世界上的顶尖强者,为什么还要修练下去,仿佛在和某个敌人比赛一般。 他自己知道,他在和谁赛跑。 “仇恨让我万劫不复,但【主角】的身份让我绝处逢生,我会变得更强,强的超脱这个世界,然后来到你面前……把你碎尸万段。” 他不眠不休的修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高到快要“超脱”,所以他逐渐感知到那种受到控制的违和感,等到他强到足以抓住这种感觉时,他就能破碎虚空而去,去找到那个所谓的【作者】,然后完成此生中剩下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作者】、【主角】,你我之中必有一死……” 孤单的座椅,无尽的怨恨与怒火,笼罩着整个停灵处,犹如一圈灰蒙蒙的结界,结界内部,百草枯萎,万灵难生。 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怨怒,沾染上一分一毫,都足以毁掉一个年轻修士。 门人都很畏惧这个地方,虽然这位师公平时里和蔼可亲,无论谁都可以与他没大没。不过一旦他进入这个灵堂,无人不会谈及色变,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这里。 玲儿是徒孙辈的首席弟子,她的长辈告诉她:“你们这一届弟子,每天早上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灵堂外祈求师公道心稳定,顺利出关。” 外人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但知道换了自己这样拼命的修炼,不到三天就会身死道消。只不过,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保护他修炼,无论如何他总能逢凶化吉。作为他的门人,对【主角光环】不能理解,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跪在外面,祈求他平安无事。 这就是他的道,复仇的道,悔恨的道,无人可及、无人可触的——悲伤的道。 “咚——咚——咚——叮叮、咚——咚——咚——叮叮……” 三长两短,有人入侵武夷山。 武夷山门人没有一个下山抵御外敌,而是全部聚集在灵堂之外等他出来,然后一齐建言: “掌教师尊,这次由弟子出去御敌吧。” “师尊,无能宵,不值得师尊出手。” “师尊,这点修为,弟子率镇山部弟子前去即能全胜而归——” “就是把命拼尽,也不会让其踏入武夷宫一步。” 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场消失,高鹜远出门,和颜道:“这是我的山门,我的家,我不会再让我的亲人死在我前面。” 再一次,他亲自下山御敌。弟子门人没有敢阻止,也没人能助战,因为余波太大,难以承受,跟过去也会被一巴掌送回来。 玲儿跑过去抱住了高鹜远:“师公——” 高鹜远驻足,抚头憨笑,带着骄傲和自豪:“我没事,无人能伤我分毫。” 玲儿眼泪哗哗望着这位师尊,哽咽了半天,才哀求道:“这次不要躺在里面,难找的……” 众人大汗:“嗯……” 第二天早上—— “师公!师公——听到请回答弟子呀——”孤单的少女声音回响在山谷之间,带着哭腔:“哇啊啊啊……好恐怖啊!呜呜呜哇啊、师公——” 正传·第2回 愤怒 “师公——师公——不是说不会躺在里面了吗,师公——” 玲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冰冷的空气,还有地面,灰蒙蒙的天空有下雪的征兆,肺腔呼出的气在空中拉出白雾。血液的腥臭,尸体的僵冷,都已经让人习以为常。 “操,你妈的、聋了?你的……徒孙……在叫你,混蛋!” 高鹜远身边还有最后一个人活着,两人并肩而躺,一起仰望着天空。 “你有徒孙吗?”高鹜远开口问道。 那将死之人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高鹜远为他续命。心脏都被刺穿了,拇指大的窟窿,还能活的只有无脊椎类。 “你留我……到现在,就为了、问一句这个?” 高鹜远想了想:“为了让你在死前,留下怨恨。” “啊?”那人很疑惑。 “你应该也有家人,有朋友,有徒弟,也会有徒孙,他们敬你爱你,就像我现在享受到的敬重和爱戴。”高鹜远开始话唠模式:“我喜欢吃点心,偶尔欺负徒孙,爱闻女性身上兰花的香味,豆腐脑甜咸都能接受。” “妈的!举世闻名、鹜远真君……居然似——”他是全力才能说话,一不留神咬了舌头,咬断了半截,满嘴和血吐出最后仨字儿:“似(是)话唠!” 可能是也是因为死前听到的不是“今日尔身死此处……”、“来世好生修炼……”、“天地不仁……”之类的高端对白让人感到意外,但的确,谁都不想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在听人说垃圾话…… “我师兄弟在的时候,大师姐爱跟我抢东西吃,二师哥经常帮我分忧解难,三师哥女扮男装……”话唠还在继续,生平一件一件,慢慢梳理,终于说到了最后:“你也和我一样,会笑、会哭、被杀会死,在这里,我们躺在一起,没有主配角之分。” 这句话,他是听不懂的,但那人明白,高鹜远在用自己和他做类比。 “你恨我,你的死会让更多人来恨我,你们的仇恨,都会汇聚在我身上。”高鹜远顿了顿,朝着天空,对他做出了承诺:“这些仇恨,全部源自某个人,请你们尽情地恨,把这份感情全寄托在我身上,不久后的一天,我会带着这份仇恨,帮你们报复——我做得到。” 身为作者,顿感一阵寒意。 那人死前,眼神中的难以置信和不可理解已经溢于言表,但没有等他问出口,高鹜远已经终止输入“源气”,那人胸口心脏鲜血“噗噗”喷出,不到一息时间,顿时身死。 高鹜远躺在死人堆里,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杀戮后的安宁。 男人,就是会喜欢战斗,喜欢刀光剑影,喜欢拳头落在身体上的回声。 所以战斗,令人无比向往,所以这些内容才有写的意义。他们为什么会送来给【主角】杀?因为有人喜欢,有人喜欢就会有人来上演这一幕。官知道我们会死,但【作者】笔下的人物,就是为了博人一笑,为此而生、为此而死,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一切都他妈的是狗屁,老子要终结这一切。” 找到作者,制伏作者,杀死作者。这一切都会迎来结局,【主角】不会再被推到风口浪尖,【配角】也不会无故而亡,天底下的怨、天底下的恨,一切都会归咎在源头身上,然后让他背负着这些恨意,安心上路。 “【作者】、【主角】,我们之间必有一死。” 如论如何,这就是他的态度。 “师公,终于找到了,您不要这样啊,为什么每次都要躺在死人堆里面啊。” 玲儿悉心整理高鹜远身上的尘土,理顺他的白发,牵着他慢慢回到武夷山上。 为什么诺大的一个门派,上千人的弟子门人,只派一个人来搜寻掌教师尊? 因为只有玲儿的出现,能让高鹜远在一场大战后自主抑制住杀气和邪念。换了其他人,接触他的时候就会被残杀数千人后的杀意所侵袭。能容纳住这些杀气而不疯的人,其心境可以瞬间从练气晋升至结丹状态,但没人愿意去挑战。 千分之一的概率,是留给主角的,对其他人来说,一千个人挑战就是一千个人去死。 至于为什么玲儿可以毫发无伤,那是因为高鹜远同宗的六位师兄弟之中无一有后,只有老五、高鹜远的妹妹留下了唯一的徒弟吴曲,吴曲死前再传一女,那就是玲儿。同宗死绝,高鹜远把她当做唯一的寄托来护,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对此祖孙两人,一些女弟子偶尔这样抱怨:“师尊最喜欢玲儿,好羡慕她。” 对应一些男弟子,他们也偶尔这样抱怨:“师尊最喜欢玲儿,好羡慕他。” 然后被长辈听到就是老大一顿教训。 “师尊对你还没尽过心力吗!你的资质难以结丹破关,不是师尊亲手采药炼丹为你提升根骨,你怎有今天的成就——还有你!玲儿的夫婿必须是人中之龙、德才兼备,你过的了师尊那关吗!不自量力!” “你们两个无德之徒,罚去禁闭室面壁!” “诶——” 为这种鸡毛蒜皮而领罚的人,经常能在禁闭室捡到一张字条,上:“好好努力,等你来娶” 字迹娟秀且不失剑戟风骨,师尊的亲笔。 以前都以为是谣传,亲眼所见之后才会觉得:“师尊还是个很幽默的人……” 大结局【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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